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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种田)新石器时代 > 11

11

这三个月以来顾小橹夹着尾巴老实做人,愣是一条镇规都没违反过。临进镇长家门前他得意洋洋地说:“亏了我一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我引荐,你就烧高香吧!”

季槐风:“现在还有香可以烧么?”

顾小橹:“……”

龙虎镇镇长韩尚坤家一楼的客厅内。顾小橹说明了来意之后,韩尚坤就叫镇上的文书廖春把刻在墙上的镇规念给季槐风听。廖春念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念完。廖春念这些的时候,季槐风和顾小橹就抱着胳膊站在那里打量镇长家的摆设。

镇长家是这小镇的废墟上唯一一座没有完全倒塌的小楼。楼有两层,虽然塌了一面墙,但是另外的三面墙还有地板和天花板都只裂了几条长缝,补上墙之后绝对足够遮风挡雨了。韩尚坤因为怕屋顶会塌下来,中间用了几根粗壮的圆木支撑着。于是这间屋子的内部被圆木分割得错落有致,空间感十足,还多了点闲逸的田园风……总之媲美比尔盖茨活着时的豪宅。镇长当然没有见过比尔盖茨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既然文书都那么说了,他也就信了。反正小行星砸下来的时候,管他是比一盖茨还是比二盖茨都被砸成灰了吧。

季槐风和顾小橹打量着韩尚坤的房子,韩尚坤则坐在他家的火塘边上,咕咚咕咚抽着用竹筒和野烟丝做成的水烟。

韩尚坤去年三十三岁,今年三十三岁,明年还是三十三岁——因为他自称自己的生命在大灾的时候就停止了。镇上的人在他的领导下有饭吃有衣穿,自然不会吝啬几句“您真年轻”之类的溢美之词。

所以他是一个永远三十三岁的,稍微有些谢顶的,高而胖的男人。

——他也是全镇上,也极有可能可能是目前的世界上唯一一个身上能长出多余的脂肪的人。就好像从前的名表名车飞机游艇一样,这身肥­肉­如今成了他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周围的人看他,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全身都被金子镀过的人。毕竟,这是个寸­肉­寸金的年头。

韩尚坤眯着眼,一边抽水烟,一边用挑剔的老板在面试新员工的眼神打量着季槐风。

季槐风和顾小橹大咧咧地坐在门边,四只眼睛一起看回去。

季槐风是毫不客气地笑着看,顾小橹是好奇地看。他虽然记得这个镇是有个镇长,连镇长家在哪里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就是完全忘了镇长叫什么,长什么样。所以他在看到镇长的那一身肥­肉­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吃惊过后,又愤愤不平地想,镇长这身肥­肉­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贡献的呢。

相比对季槐风的挑剔,镇长对顾小橹还算和蔼。

“听说你又晕倒了?”

顾小橹摸摸脑袋,“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咳咳……”

“你这忘人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以后走路小心点,省得哪天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顾小橹现在是有求于人,丢回去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忘了自己是谁也没关系,记得要交保护费和交易税就行了。”

韩尚坤“噗”地喷出一口烟,“你倒聪明。”

顾小橹继续摸着自己脑袋嘿嘿傻笑。

韩尚坤在砌火塘的石头上敲了敲水烟筒,目光转向季槐风:“他呢?你一晕倒就谁都不认识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你以前的朋友啊?咱们镇上规矩严,要是让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来就不好了。”

季槐风依旧微笑着:“镇长先生是害怕有坏人混进来­干­坏事吧?镇长不如想想看,其实一个人是好是坏,关键是他的本­性­怎么样,和他是不是真的认识镇上的人倒没什么关系。毕竟人活在世上,认识的人那么多,又有谁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究竟哪个好哪个坏?”

韩尚坤敲水烟筒的力道轻了下来。

季槐风接着说:“我从前就认识小橹没错,我们曾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小橹不记得了

6、重新记忆 ...

也不要紧,他虽然忘了我这个人,但是我觉得他自己对我的感觉是忘不掉的。如果他从前就讨厌我,觉得我是个坏蛋,现在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就答应了替我引荐呢?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人品怎么样和小橹没有办点关系。镇长,万一,我说万一,我因为不懂规矩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希望您能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到小橹。”

他说得信誓旦旦,情真意切,连顾小橹都差点相信自己从前认识这个人了。韩尚坤听了这一番话,脸上的笑纹不知不觉地深下去。

“敢作敢当——是条汉子!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吧,两天,一百斤­肉­,一两都不能少。”

顾小橹拍胸脯:“别说两天了,您再抽袋烟,我们就给您送过来了。”

顾小橹的自信决不是盲目的。季槐风他不是有枪么。他的枪法想必也是不错的,不然那天也不会一枪就打中了那条狗的脑袋?他们只要揣上枪,出镇去,随便找只大点的猛兽一枪毙了,不就搞定了?

顾小橹信心满满地说着,望向季槐风。季槐风却忧心忡忡地看回来,说:“话别说得太早,万一今天弄不到,有你丢人的。镇长既然说了两天,我们就争取在两天之内吧。镇长,我们打到­肉­以后一定会尽早给您送过来,不会放得变味了的。”

从镇长家出来,顾小橹就拽着季槐风往镇口的方向走。季槐风却往反方向——也就是他们家的方向走。顾小橹说:“哎我们不是去打猎吗?”

“打猎不用带武器吗?”

“可是你不是带了……”顾小橹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个­射­击的手势。季槐风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往回走。

根据物理学原理,当两股大小不同方向相反的力同时作用在某一物体上的时候,该物体将向比较大的那股力的方向运动。顾小橹就这么被拽回了家。

季槐风关了门,从墙上拿了顾小橹平时用的弓,又把顾小橹刚做好准备卖掉的那一把也拿了出来,抛到顾小橹身上。然后又把所有的竹箭都搜刮了出来,全塞进箭筒里。顾小橹越看越纳闷:“大英雄,你放着自己的……那个什么不用,用我这些破烂货能打到个屁啊?”

季槐风面无表情:“因为我那个什么没子弹了。”

顾小橹:“……”

“最后一颗子弹在杀它的时候——”季槐风指指那一缸腌­肉­,“用掉了。”

顾小橹脚一软。他听到自己的心咔咔咔地碎掉了,还掉了一地玻璃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10.11补完~我的宿舍终于能上网了!以后再也不用泡办公室了!!!

7、守株待兽 ...

顾小橹跌坐在地,捶胸顿足。

“你他妈的混蛋你骗我!你以为老子好好的收留你­干­什么!老子吃都吃不饱!还没撑着!”

季槐风面无表情:“你昨天吃饱了。今天也吃饱了。”

顾小橹一愣,继续嚎啕:“老子留你不就指着你给老子多打几斤­肉­么,你那个都没了还打个屁啊!你没了那个,不就跟男人没了把儿似的,废了么……你滚吧……”

季槐风落下满脸黑线:“你还从来都没有过呢,你这话是不是说你天生就是废的?”

顾小橹:“……”

季槐风反问他:“而且我开始的时候只说要留下,没有说要你帮忙的吧?后来是你自己主动说要收我做徒弟教我学手艺的啊。”

顾小橹:“……”

他后悔得肠子都拧成了一团。他是想要个免费的劳动力没错,可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看中的其实是季槐风有枪啊……有那把枪在,他怎么着都能多吃几顿饱的。

顾小橹把弓扔在地上:“那一百斤­肉­你自己想办法吧,大不了多打几只兔子……我不­干­了。”

季槐风捡起弓又递到他跟前:“可是我不认识路,也不知道哪里能打到猎物,你就帮我带个路吧。”

顾小橹低头,斜眼看他:“又带路?我能得什么好处啊?”

季槐风无可奈何:“我打到的­肉­不论够不够一百斤,我都会分你一半。”说完看着顾小橹怀疑依旧的眼神,又说:“你自己打到的­肉­全部归你。”

心里暗说,从前确实是我欠你太多,现在无论怎么偿还都是应该的。

顾小橹跳起来:“其实呢,我的弓箭还是很厉害的,要打到一百斤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季槐风就算是没了枪,依旧人高马大胳膊粗腿壮。有他陪着去打猎,就算打不到东西,也好歹多点安全感。

何况他之前割回来编鞋编用具的藤快用完了,这次出去正好补充一些……

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天黑了,所以他们是小跑着冲出镇外的。

“动物也是要喝水的。它们虽然满山乱跑,但是跑累了就会回到水边喝水。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蹲着好了,说不定还能打到水鸟。”季槐风信心满满地说着,手里拿着弓不停地练习拉弦。

顾小橹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回了昨天那条河边。

河水弯弯,又弯又长,看不到头,望不到尾。

“这条河附近的动物绝对是会到河边喝水的,只不过这条河实在太长了,我不知道它们刚好跑到我们跟前的几率有多大。”

季槐风:“算了我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顾小橹点头,掉头,带他钻进了浓密的树林。前几天刚刚差点在这被狗咬死,他心有余悸,紧抓着季槐风背后的箭筒不放手,一步三回头。

季槐风回头微笑:“那东西不结实,你抓着我的胳膊好了。”说着把捋起了一半衣袖的手臂伸过来,鼓励地看着他点头。

季槐风的手上有不少伤痕,那一截小臂却是保护得好好的。小麦­色­的肌肤包裹着紧致有力的肌­肉­,看上去相当的诱人。顾小橹盯了一会儿,狗抢骨头一样扑过去,抱住了。

季槐风倒有点意外:“别这么着急,当心点——你怎么流口水了?”

顾小橹大大方方地一抹嘴角,“你的胳膊真好看。”

季槐风脸上一热,心里一麻:“哦。”

早知道脱衣服诱惑有用,他直接把自己脱光了洗­干­净送到顾小橹跟前不就完了?他怎么就忽略了顾小橹也是个男人,而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野外还是有点太危险了,回去再说吧……

顾小橹顿了顿,又补充:“我看着就想起了从前的烤­鸡­翅膀……烤得黄黄的­鸡­翅膀,又香又­嫩­……”

季槐风:“……是么?”

他真想掐住顾小橹的脖子问个清楚,这么漂亮的一条手臂,到底哪里像­鸡­翅膀了?!

再仔细一想,又沉默了。

他的手和烤­鸡­翅膀当然有联系。曾经有那么一次,他们在一个海岛的沙滩上烤­肉­吃。顾小橹自己贪玩捉螃蟹,所有的­肉­都是他先烤好了,才递过去给顾小橹的。

烤的一大箱­肉­里面,当然就有不少­鸡­翅。

顾小橹记住了­鸡­翅,却忘记了那只递­鸡­翅给他的手,和那个为他烤­鸡­翅的人。

但是季槐风宁可他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只要他人还在这里,那些算不上愉快的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喂你怎么了?”顾小橹瞪他,“生气了?我只是说我想起­鸡­翅而已,我又没说你胳膊像­鸡­翅——更加没有要吃你的念头啊!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人­肉­的!”

季槐风用另外一只手一抹眼角:“没,没什么。我只是也想吃烤­鸡­翅……唔……”

顾小橹突然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松手,手指指了指前面的一棵树。

季槐风眼尖,马上就发现了藏在枝叶间的那只麻雀。

“太小了,算了。”季槐风扯下他的手,“回去处理起来也麻烦,要打就打大的。”他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是麻雀很快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顾小橹白他一眼:“到时候什么都打不到,可别后悔!”

季槐风撇嘴:“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你。你虽然瘦,连皮带骨头应该还有一百斤的。”

顾小橹闭嘴,眼观鼻鼻观心,抱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滚了滚,消失在草丛中。

季槐风听到声音,警惕地把箭架到了弓上。顾小橹冲他笑笑,自己也架起了弓。

“没事。”

亲眼目睹的死亡实在是多得令人麻木,他们早就学会了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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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曾经有人在这里丧命,猛兽的猎场大概就是这里了。

这里也的确是“狩猎”的好地方。山脚的石壁形成的折角已经把空间包围了一半,猛兽只要把人堵在里面,人就Сhā翅也难飞。

季槐风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势,指指石壁边上的一棵树:“我们上去。”

顾小橹斜眼:“我以为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干­守株待兔这种事情了。”

季槐风刷刷刷攀到了最低的树丫上,伸手,不容置疑地说:“上来。”

顾小橹吐吐舌头,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手,自己登登登爬了上去。他得意洋洋地坐到另外一根较高的树枝上,“师父我以前专门学过爬树的。”

季槐风暗想:那还不是我教的……

“说吧,上来想­干­吗?掏鸟窝吗?这里有鸟窝给你掏吗?”

“守株待兔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守株待猛兽还是可以的。”

“你觉得这跟坐在河边等野兽正好到我们身边喝水有区别吗?”

季槐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没有。”

顾小橹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抬头看看天上,虽然依旧看不见太阳,但是也能判断出来,这一个白天就快过去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随便说说话,聊聊天。野兽听到我们的声音就会自己过来的。”

“然后呢?”

“不是它死,就是我们死。”

顾小橹一片恶寒。他忽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如果……万一……来的是很多很多只猛兽呢?它们绝对能弄倒这棵树的。”

季槐风屈起手指敲了敲水桶粗的树­干­,“那就算我们倒霉好了。”

顾小橹悲痛地两手掩面:“你的枪,要是还有子弹就好了。”

季槐风:“……”

顾小橹一手抱树,另一手扯住季槐风的衣袖:“你的枪呢?就算子弹没了,你可千万别扔了啊!”

“……我怎么可能扔了!我只是把它藏起来了。”

顾小橹想了想,说:“也别藏。没了子弹不能用来打猎,但是拿来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啊。”

季槐风苦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活着的人不是成­精­了就是不怕死的,别说枪,你就是抱着个原子弹他们也不怕的。小橹——”他觉得现在是时候把那些话说出来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没有用了,你明白吗?全都没有用了。别说是我这把枪,就是镇上那些老兵,你别管他们拿的是机关枪还是冲锋枪,迟早有一天都会没用的!你明不明白?”

顾小橹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他们不是有很多吗?”

虽然脸上的表情很疑惑,心里却是真的在害怕。龙虎镇号称安全,但是这安全是建立在那三十来个人……和他们的武器上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没了枪支弹药,他们和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季槐风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兵工厂了。他们就算是有一个武器库,也总会有用完的一天。何况他们原先的驻地并不在这里。你也说过,他们是到处流浪了很久,走了很多地方才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交通都瘫痪了,你觉得他们用手拿,用肩膀背,用两只脚走路,能带得了多少东西?现在事情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年,中间肯定还有许多耗损掉了。你觉得他们剩下枪支弹药还能支持多久呢?”

“这……”

这个问题顾小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从前那些可怕的流浪的记忆令他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就乐观地想:就算镇长他们的枪弹用完了,他们就是凭石头和弓箭也一定能维持镇子的安全的。实在乐观不起来的时候他就想,反正自己已经在这里享受了那么久的安全的生活,比起镇外的人来,他还是赚到了。

“小橹,龙虎镇虽然看起来很安宁,但是人心涣散……镇上的人看起来虽然一团和气,其实背地里各管各的,谁都不原意帮谁的忙,还生怕别人做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抢生意。就说这镇外的野兽吧,他们明明知道外面有很多猎物,只要几个人,十几个人通力合作挖他个两三天,就能挖出一个陷阱来。那样打猎不是很方便吗?但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他们已经被镇里的环境给养懒了,宁可窝在镇子里倒买倒卖或者做些骗人的手艺换吃的,也不愿意自己出来打猎。万一,我说万一,镇长那些人的弹药终于用完了,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外面的人随便进来抢东西,野兽随便冲进去咬人,你觉得镇上的人还会心甘情愿地听他们的话,给他们交什么保护费交易税么?这个镇子就完蛋了!到时候没人会管你的!你要怎么办?”

“我……”

季槐风的描述实在可怕,顾小橹忍不住挠了挠头。

“什么怎么办!”他的思维被逼到了绝境,反而有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没有这个镇子的时候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说我一个人就过不下去了?”

季槐风讥讽地笑:“是啊,今天打一只乌鸦,明天抓一只竹鼠也饿不死你。你就没想过……过好点的日子吗?”

“我——”顾小橹本能地就想反驳说我日子过得挺好的。但是再回头想一想,那股气势又没了。

“小橹,跟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越早走越好!”

酝酿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季槐风眼角都湿润了。

顾小橹嘟嘴:“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呢?我只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枪和子弹,你却什么都没有了。”

季槐风咬牙,我忍,我忍。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槐风说:“他们没了枪弹就绝对不会再保护你了。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说完又怕顾小橹不信似的,加重语气:“我说到做到,永不食言。小橹,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大家都不爱说话呢……第一次写长篇现代文,很像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啊内牛……

8、百斤鲜­肉­ ...

季槐风这番话说得相当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要为之感动了。

谁知顾小橹斜眼看他,想都不想就问:“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但是他认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的。除非他脑子坏了,或者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的口气淡淡的,和往常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季槐风心口一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硬刺狠狠地Сhā进了他的心脏。

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却没有忘记它们给他造成的伤。眼前这个傻傻呆呆的顾小橹似乎是毫无防备的,但他其实早就造了个针Сhā不入水泼不进的硬壳来保护自己。

季槐风头一回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他明白这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完全没有资格要顾小橹对自己打开心防。

他的沉默在顾小橹看来等于是承认了“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打个呵欠,“没话说了吧?我就说嘛,你好好的要我跟你走­干­啥呢?除非你把我当成能听话会走路的猪了,想先就这么养着我,以防万一以后你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我喀嚓了当饭吃?”

季槐风继续沉默。他想,老子是很想吃掉你,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法。

不良念头一起,脸上一热,他的耳朵红了。

他们两个还一高一低地蹲在树上,现在实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转头看去,顾小橹背对着他骑在树枝上,身体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树­干­上,两只脚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晃一晃的。他的脚穿在一双藤鞋里面,脚背和边缘的地方因为和藤皮的摩擦留下了一个个红印子,磨损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有血往外渗。季槐风抱着树­干­,跨过顾小橹的腿站到了那边的树枝上,然后骑着树枝坐在他对面。

“小橹,坐好,抬头。”

“­干­啥?”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顾小橹警惕地睁眼,“做什么?”

季槐风眨眨眼,从衣袋里面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顾小橹认得,那是大灾前男人常用的那种剃须刀。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你留那么长不难受么?”

“冬天很暖和,不用戴围巾。”

“……呃。但是,虱子可能会在里面生小虱子……”

“它们生的是蛋。我可以把蛋捏破的。”

季槐风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和顾小橹斗嘴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他直接把剃须刀放到了顾小橹的下巴跟前:“我今天非从你身上割点什么不可。留头不留须,留须不留头。你自己选吧。”

顾小橹瞟一眼他的手,终于很老实地把头抬了起来。

季槐风小心地用左手捧住他的脸。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昆虫在草丛间呼朋引伴。冰凉的剃刀从肌肤上刮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季槐风凑得很近,顾小橹能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很粗重,捧着自己的脸的手渗出湿热的汗,把某种不正常的热度也传了过来。

两人的心跳互相追赶着,砰砰砰地加速。

好在顾小橹的胡须虽然长,但是算不上很多很浓密。季槐风给他刮­干­净了,小声说:“好了。”说着把剃须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重新收好放回袋子里。顾小橹大大出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没了,凉飕飕的好不习惯……”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过两天就习惯了。以后我都给你刮。”

“不用,不用,真不用了。”顾小橹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并不喜欢这样,重复着说了好几次不用。季槐风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他微笑说:“那随便吧。你想刮的时候就找我好了。”主动权放到对方手上,也许他会开心一些?

“嗯。我会给你­肉­的。”顾小橹认真地说,就好像从前的人说“会给钱”一样。

“不用——也不费什么事——”季槐风有些着急,顾小橹这样见外,他要到哪年哪月才能亲近啊?

“季槐风。”顾小橹头一回这样认真地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从前,好像也收过一个徒弟,后来我把他赶走了。”

“啊?!”季槐风不明所以,顾小橹好好地提这件事­干­什么。不过话说影帝似乎曾经说过顾小橹怎么虐待徒弟的事……

季槐风假装不经意:“哦?是什么人呢?”

“不记得了,反正是赶走了。”

“你不满意他吗?你放心,我会做得比他更好的。”不就打打猎做做手艺吗?他季槐风还­干­得来。

顾小橹摇头。“不是,是太好了。什么都肯为我做,我怎么欺负他都不吭声……我就把他赶走了。”

“……为、为什么?”

季槐风实在想不明白。顾小橹难道真的是脑子坏了……连想问题的方式都变得这么古怪?

“因为就算我不赶他,他也迟早会走的。”

季槐风的心凉了个透。顾小橹对人情竟然已经凉薄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因为害怕可能会发生的伤害,他甚至愿意舍弃眼前的关心和温暖。他打定了主意不要再接受别人的好意。

没有爱就没有痛。顾小橹已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彻大悟了。

季槐风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的,但是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开解顾小橹的那个人。

顾小橹抬头看看天,灵巧地翻身下树:“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叫影帝一起来,一定能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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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在树上的那次对话的缘故,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两人围着火塘各自烤­肉­吃,吃饱以后再消化一会儿,就躺到床上去了。背对背地侧卧,都睡不着,也都知道对方还醒着。但是也都不说话。

不知道这样僵了多久,顾小橹突然说:“等你拿到居留的资格以后,你就自己出去盖个房子住吧。我这里太小,不方便。”

季槐风叹气。这里是顾小橹的房子。如果顾小橹不喜欢,他没有任何权利强行留下来。

大不了……就盖在旁边,反正也能天天见面的。

季槐风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顾小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下来。他小心地用手臂圈住了那个瘦削的身体,手掌隔着破旧的衣服缓缓丈量下去。

然后他把自己的脸埋在顾小橹背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以后这样的机会大概就很少了吧。

第二天顾小橹果然叫上了影帝一起打猎。

起初影帝听说是为了给季槐风交那一百斤­肉­的入镇考核费,死活不肯出门,顾小橹说了打到的­肉­给他一半他都不愿意。顾小橹无可奈何,冲自家门口喊:“徒弟,我们自己走吧。”

影帝追出来:“你也要去?!”

顾小橹点头。影帝站在那里愤愤然地看着季槐风大摇大摆地从顾小橹家出来,咬牙说:“好,我去。”

有影帝在,打猎的过程就变得简单得多,因为影帝有个绝活。

影帝的嘴里就像藏了一台超级音响,什么样的声音都能发出来。他既能学顾小橹说话,当然也能学动物叫。

他们回到昨天蹲的那棵树上,然后顾小橹和季槐风支起弓,箭对准了树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影帝开叫。

影帝每叫一声,顾小橹就点评一句。

“其实这声狼嚎可以再叫得放浪一点的,你不但要让周围的公狼听了就知道这里有头母狼,还要让它们知道这头母狼很想被­操­。”

季槐风:“万一这群公狼全喜欢公的呢?”

影帝:“……”

如此这般忙乎了半天,终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树下。

一头野猪。目测重量至少有一百五十斤。

季槐风和顾小橹欢呼雀跃着往它身上­射­箭。野猪受了伤,撒腿狂奔。他们当即从树上跳下来,把它往龙虎镇的方向赶——却又不敢太靠近,毕竟受伤的动物都要比平时危险得多。好在季槐风有支箭­射­到了它的动脉,野猪很快就因为失血渐渐地没了力气,结果一头撞在树上,倒了。

三个人抓着它的四只脚把它拖了回去。

镇长家有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称。他们三个七手八脚地烫毛破肚,把猪皮剥了下来,然后割了一百斤­肉­给镇长。除了内脏,他们还剩下了六十多斤­肉­。顾小橹说到做到,分了三十斤给影帝。季槐风还以为影帝会推辞不要,谁知他不但坦然拿了,还抱怨顾小橹给少了。

顾小橹拍他的肩膀:“猪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的,分给你一半我们已经很吃亏了好不好?”

影帝气哼哼地走了。

季槐风开始的时候还怀疑影帝是不是就是顾小橹说的那个“前徒弟”,但是看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实在是,不像……

内脏不好保存,他们照例要先吃掉。所以这晚的晚餐是猪肝炒猪肚。之后两人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肉­割成条。上次腌起来的狗­肉­已经可以取出来放在火塘边烘­干­了,正好把新的­肉­放到石岗里去。

临睡觉,顾小橹说:“从前也有些人,他们想留下来,但是都给人挑了很多错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季槐风竖起耳朵:“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考核期里一直留在镇上,还到处送东西给镇上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他们……其实龙虎镇的人虽然少,但是也有几百个,他们能讨好多少呢?”

季槐风一惊。其实他也起过这个念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出去多认识几个人,总比让一群陌生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要强吧?

“那……我要怎么办好?”

顾小橹转身向他,眼睛眨得贼亮。

“第一,镇规说的是,允许你在镇上暂时住五天接受大家的评判,却没有说你接受评判的这几天,一定要住在镇上不可;第二,龙虎镇的镇规只管镇子里面的事;你出大门,就是杀人放火也没有人管你。”

季槐风张大了嘴巴。想不到顾小橹这小傻子……竟然在镇规上找了这么大一个漏洞!

“所以,这几天你暂时到镇外呆着去吧。白天出去就行,晚上再回来睡觉。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一到晚上就不出门,他们才不会再出来挑你的错。”

季槐风想,有一个人会的,他绝对会的……

他决定采纳顾小橹的建议。顾小橹说的没错,想要不触犯一个地方的规矩,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它的规矩管不到的地方。

“好。镇上的大门是天亮就开是吧?我明天天不亮就到门口等着,呆到天黑再回来。”

“嗯,我也要出去。交易日快到了,我该去割些藤回来做东西了。”

季槐风想:你这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

他立刻­精­神抖擞:“我正好跟着你学怎么做,嘿嘿,这才是真的当徒弟了嘛。”顾小橹不置可否,季槐风就当他是答应了,高兴得就想抱他。谁知顾小橹波澜不惊地说:“我帮你留下来只是想要个帮手帮我­干­活打猎而已,没别的意思。睡吧。”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把季槐风浇了个透。

季槐风的身体心理素质都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反正能让他着火的火源就在身边,他就算凉了也会再热起来。第二天镇门一开,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顾小橹打着呵欠拖着步子仿佛六点就被家长轰去学校的小学生。季槐风却不一样——经过一夜的休整,再加上又趁顾小橹睡着时揩了不少油,他那是相当的情绪高涨,­精­神振奋。

现在已经是秋天,天才亮,冷风嗖嗖地吹,草木叶上的露水冰得扎人。顾小橹平时用来编鞋编用具的藤在镇口附近就有一大片,他把季槐风带到了地方,却又打着呵欠坐下不动了。

“等露水­干­了再说。”

季槐风嘀咕:那要还要等多久……

转念又想:顾小橹既然明知道现在露水还没­干­,却还是愿意爬起来和他一起出来,这还是能说明……

他看着板着脸坐在那里的顾小橹,把一声闷笑憋了回去:“呃……不如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回去借柴刀砍些柴。”

说着要往回走。顾小橹忽然站起来:“你别去。我去。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白天不准进镇。”

顾小橹走得相当的潇洒,季槐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镇口。

然后他看到影帝背着一只空藤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块石头。只不过石头是长条的,边缘被砸出锋利的棱角来,上面还沾着些泥土。季槐风猜出来了,影帝这是拿着石刀去挖草药呢。

他本来想跟影帝打个招呼,但是忽然又想起顾小橹说不要和镇上的人套近乎的话,就转身过去,假装在看风景。

影帝居然目不斜视地过去了,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他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PS:《十八夜》今天开印刷了,定制的文档是未修改过的有­肉­版……

你们明白的XD

9、户外作业 ...

影帝目不斜视地从季槐风身边走了过去。季槐风僵在那里,也假装看不到他。谁知就在影帝快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影帝说:“别以为你出了镇就没事了。我就不信你能不吃不喝不睡在外面呆上五天。”

季槐风仰天长叹,影帝就是影帝,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听得到不一定意味着赞同。

“我想留下来,自然有我的办法。”

影帝优雅地微笑:“你所谓的办法就是白天躲在镇外,晚上躲在顾小橹的房子里谁都不见么?呵呵,和某些长着硬壳的两栖动物很像啊。”

季槐风几乎要脱口而出——你骂谁是乌龟?!

但是他忍住了。他看到顾小橹提着刀从镇口出来,硬把话憋了回去。

影帝在看到顾小橹的那一刹那也换了一张脸。

“影帝早啊。你的草药还没挖够么?啊呀你看你看……你的筐这里断了一根藤,趁早换个新的吧,省得哪天筐里的东西掉没了你都不知道……”

季槐风不由得感叹——作为一个作坊主兼营业员,顾小橹其实还是相当地称职的。

影帝居然不反对。事实上他的筐上断开的藤是在边上,压根就不影响它的使用。

影帝说:“不过我现在也没别的­肉­,看来只能把昨天的野猪­肉­给你了。一个筐是五斤­肉­对吧?”

顾小橹小­鸡­啄米一样用力点头,又堆出一张笑脸:“影帝好走啊,路上当心!”

影帝点点头走了,甩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季槐风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

要是想给顾小橹什么东西,千万别白给他,得拿东西跟他换,这样他才会接受得心安理得。

季槐风从顾小橹手里接过柴刀,转身去砍柴。

他专门捡碗口粗的树砍。等天大亮时,他已经砍了七八棵树。细枝和树叶都削了下来,只留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和粗枝。树­干­和粗枝再砍成大概一米长,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顾小橹纳闷:“反正都是要烧的,砍那么­干­净­干­什么?”

季槐风继续削细枝:“你别管,先把这些细的和树叶都收回去,晒­干­了可以留着引火。”

顾小橹打个呵欠,“好吧。”

顾小橹搬了三趟才把细枝和树叶都搬完,再出来的时候季槐风已经把砍好的粗枝都码成了一堆。看到顾小橹出来,把手里的柴刀递给他:“把刀还了,借把铲子来。”

顾小橹纳闷:“砍柴就砍柴,借铲子­干­什么?”

季槐风不理他,“嗯,顺便拿点火来。”

顾小橹明白过来了。“好,我再带点­肉­出来,我们烧烤。”

季槐风:“……谁说要烧烤了?我们烧些木炭,留着冬天用。”

顾小橹:“烧柴和木炭还不是一样?”

季槐风努力地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猥琐而贪婪:“木炭好点着,也比柴火轻,我们烧好了以后,还可以卖给那些赶远路的人,哈哈哈……”

他才“哈哈”了两声,顾小橹就一溜烟不见了。

季槐风说烧炭,顾小橹其实并不知道木炭是怎么烧出来的,他还以为所谓的烧炭就是点一堆火把木头烧着了就行了呢。

顾小橹把自己对“烧炭”的理解之后,遭到了季槐风的严重鄙视。

顾小橹摸头:“难道不是吗?哦,我知道烧炭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在屋子里烧木炭自杀。”

季槐风:“……”

他坚信以顾小橹的智商,是绝对无法理解烧炭这样复杂的过程的。与其辛苦地解释半天,还不如亲身示范。

对于某些别的问题,大概也是用这个办法比较好解决……

季槐风先在地上挖了个大约一尺深的长方形的坑,坑的宽度正好够把刚才砍好的木棍平放进去,坑的边。季槐风在坑的两边先搭了两根梢短些的木棍当作支架,然后才把其余的木棍挨个垒在上面,垒成了一个小木头山。做完这些之后,又往木头下面的坑底下放了些­干­草和细的树枝;找了些宽大的树叶盖在那堆木棍垒成的小山上;最后在树叶上面盖了结结实实的一层土。

于是他们跟前多了个坟墓似的小土包。

顾小橹嗤笑:“从前似乎有个女人喜欢埋花啊草啊什么的,你埋木头,和她倒挺般配。”

季槐风白他一眼:“那女人叫林黛玉,她只是随便埋一埋,我不但埋,还要烧——”

顾小橹惊奇得很:“哇哇哇你连人家的名字都记得!喂,你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吧?”

季槐风无可奈何地想:老子不但记得林黛玉,老子还记得芙蓉姐姐和凤姐……

木柴堆上的土都埋好了以后,因为之前的土坑边上已经挖了一条沟,所以在外面还能看到架起的木柴下面的­干­草。季槐风把顾小橹带出来的一点火种放到了­干­草堆里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吹风。不久之后,一股浓浓的白烟从下面冒了出来,火烧着了。

­干­草燃起之后,季槐风又往下面塞了些­干­的细枝。里面的火越烧越旺,渐渐地把刚砍下的生木也烧着,土堆的缝隙间有细细的烟冒了出来。季槐风打个响指:“行了,待会儿我把洞口堵上,我们就等着明天来收木炭吧!”

顾小橹半信半疑,实在不明白木头在土下面烧怎么就能烧成炭了。但是看看季槐风那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将就着信了。

“也好,我们正好把木炭放在藤筐里面卖,就说买木炭送筐好了,单卖的筐定价再高点,他们肯定更加乐意两样一起买!”

季槐风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时天已经渐渐暖了起来。藤萝上的露水也早­干­了。季槐风看着顾小橹很艰难地把藤一根一根地从树上扯下来,原本想说你别­干­了让我来就好。忽然又想起顾小橹曾经说的那番话,又不吭声了,只加倍拼命地用力扯,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扯下来足够的藤。

谁知他这样大扯特扯了一阵,顾小橹突然说:“你慢点,这地方每年长出来的藤就那么多,你扯坏一根就少一根了。”

季槐风泄气地放慢动作。顾小橹居然还学会可持续发展了?

两人扯了半天,终于扯了老大一堆藤下来。顾小橹一根一根地捡出来,摘掉上面的叶子,然后把每根藤都卷成一个小圈圈,绑好了扔进原先带来的藤筐去。季槐风依样画葫芦照做,问:“要带回去编吗?”

顾小橹摇头:“刚摘下来的藤哪能马上就用——这种藤生的时候很脆的,容易断,要先在水里煮过才能用来编东西。”

“哦……”

“对了,”顾小橹举起从藤上摘下来的一个­嫩­芽:“这些­嫩­芽­嫩­叶子收起来,我们晚上煮汤喝。”季槐风把一个­嫩­芽放进嘴里嚼了嚼,又马上吐了出来:“苦……”

顾小橹在地上铺了几片很大的树叶,把­嫩­芽都拢在上面,狡黠地笑:“煮熟了就不苦了。一天到晚都只吃­肉­会便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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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槐风:“……哦。”

“这个藤下面还有像红薯一样的东西,也能吃的。不过就是长得很深,不好挖。”

季槐风回味一下那个叶子的味道,想想还是算了吧。现在又不是打不到野兽,何必那么辛苦费劲地去挖个又苦又没营养的东西。

摘叶子和整理藤看起来简单,事实上花的时间更多。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直做到天快黑了才把所有的藤都卷成圈圈放进筐里。其间季槐风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回去看一次他们的炭坑,根据坑上土缝间冒出的烟的大小决定是开着还是堵上通风口。到黄昏时分土上的烟还在一直往外冒,季槐风叹气:“看来要等到明天才能全部烧好了。”

顾小橹蹲在土堆边,不肯动了。

“你说,会不会有人半夜里来偷走?”

季槐风汗:“没人会那么无聊来偷这个吧?”

顾小橹:“怎么无聊了?能换­肉­呢!我……我要在这里守着。”

季槐风开始后悔了。

“没事的,就算被偷了我们再烧啊,你看山上的树那么多,我们烧一窑炭才砍几棵树啊?”

顾小橹蹲在地上画圈圈:“可是这里的就能换不少­肉­,没了就没有了……”

季槐风深深地觉得,自己应该把烧炭的坑挖到镇子里去的。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顾小橹的脚上就像长了个吸盘,怎么挪都挪不开。

“可是就算没有人来偷,万一夜里烧过火了,我们明天来不就只能收一堆灰吗?”

季槐风真想吼一句:不就一窑炭吗!犯得着这么要死要活的吗?大不了明天老子再给你烧!

但是他吼不出来。他好声好气地说:“我把通风口堵上,只留下一点点,这样烧起来就慢了。”

顾小橹:“可是我还是担心……”

“哟,你们这是在烧什么呢?”影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Сhā了进来,“叫化­鸡­?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只?”

顾小橹继续画圈圈:“木炭……我们在烧木炭,烧木炭可以换很多­肉­……”

影帝正要开口,季槐风飞扑过去,凑近他耳朵一阵嘀咕。影帝点点头,说:“对了顾小橹,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在冒烟,你的火塘是不是没看好?”

影帝话还没说完,顾小橹就一溜烟不见了。

季槐风由衷地朝影帝竖起大拇指。影帝哼一声:“你有种就在这里看一晚上。”

季槐风也哼了一声:“我不会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着挑衅地看了影帝一眼,“因为我要留着它保护小橹。”

影帝脸上满是厌恶,“你到现在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真想找个尺子量量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季槐风扔给他一个非常厚脸皮的笑:“不是脸皮厚,是知错能改。”

他不说则矣,一说影帝就炸毛了:“错?!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好啊,为什么不把当年你做过什么都跟他说清楚?你这样骗他,哪里有半点改过的样子了?我知道你不敢——你要说了,别说他还会不会收留你,没准他还会一刀劈了你!”

季槐风硬着头皮说:“哦,你既然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又没堵上你的嘴巴!你去告诉他啊,去啊!哼,别说你不敢!”

影帝义正辞严:“我不像你。我宁可他永远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样他好歹能过开心点!”

季槐风突然“噗”地笑了。他走过去拍拍影帝的肩膀:“兄弟,这不就对了。你看,我们想的不都是一样的么?现在我们除了一条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记着以前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影帝斜眼,用看一条毛毛虫的眼神看了看季槐风,然后把他的手坚决地扯了下来。

季槐风再拍,仿佛是有意要讨好似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小橹的什么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对他好。你看,咱们既然是一条路上的,都想为了他好,那从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谁都别再提——以后就一心一意地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的手再次被影帝坚决地扯掉了。

“这里没有人跟你是一路的。也没人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我最后重复一次,这地方,不欢迎你,滚。”

沟通的尝试再次失败了。季槐风叹口气,转身大步向镇子里走去。

“我滚不滚,要等镇长说了算。”

影帝咬牙跟着走进去,说:“不用等镇长轰你。我看用不了多久小橹就会先把你轰走。”

季槐风想起顾小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一凛。

这时天还没黑,街上还有些人在走动。镇长已经宣布了季槐风已经开始接受入镇考核的事,他们看着季槐风的眼神很明显地多了些不怀好意。

季槐风走的每一步路,都有十几双雪亮眼睛在盯着。

季槐风暗暗叫苦。他想自己至少应该在镇外呆到天黑再进来的。

他一边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一边在脑海中拼命地回想镇长家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镇规,然后在想到它们的时候,在最短的时间内协调好身体的动作,以免触犯。

“每个合法居民自建的房屋周围三米的范围内的土地归屋主所有,屋主有权宣布任何他人在其土地上的活动为非法。”

季槐风侧着身子走在本来就不宽的街道上,尽可能地踩在中线上,免得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领土”。

“每个合法居民有权在领土上种植作物,作物的生长受镇规保护。”

季槐风小心地跳过每一棵可能会被他踩在脚下的草。因为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声称这些随便长出来的杂草其实是他们的“作物”。

顾小橹家离镇口其实不算远,但是他这一路简直就像跋涉了万水千山。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路,心里还在惦记着:刚才影帝说的话根本就是骗顾小橹的。按照顾小橹的­性­格,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马上冲回来找人算账。现在他回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这当中的可能,眼前看到的一切就先解答了他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是小剧场……

小季:跟我走吧!

小顾:好啊,不过每走一公里要给我一斤­肉­~

小季:……

10

10、今夜难眠 ...

季槐风呆住了,赶在他后面走上来的影帝也呆住了。

顾小橹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蹲在他的房子前面。他的房子就像是被人泼了墨一样,整个里里外外都黑了。房顶上还有一缕缕的轻烟升起来。

顾小橹的前面放着半口黑乎乎的锅,一只黑乎乎的铁碗——显然是他在火烧过之后从废墟里捡出来的。

季槐风和影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呆呆地蹲在地上的顾小橹。片刻之后,季槐风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和顾小橹说两句话,对刚刚发生的不幸有所表示。

至于这场火烧起来的原因……他们两个都认为还是不要问的好。

事实上顾小橹的小房子烧了,季槐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他甚至还有些暗暗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房子盖得大一些,然后名正言顺地请顾小橹进去住。

只不过起火了那么大一件事,镇上的人居然没一个肯出来告诉顾小橹一声,也没一个肯动手帮忙灭把火的。就因为大家的房子都隔得挺远,他们吃准了火势不会蔓延到他们那里去,于是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了。

季槐风稍稍觉得有点心寒。不知道顾小橹心寒了没有?

然而顾小橹只是呆呆地蹲在那里,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顾小橹听到有人走近,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声音太过冷静,季槐风反而有些始料不及:“额……先听坏的?”

“房子烧了,里面的东西全烧了。呃……­肉­也全烧了。”

季槐风默然。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小橹后面,正想拍拍顾小橹的肩膀。顾小橹忽然又问:“你就不想听听好消息吗?”

季槐风只得配合地问:“那……好消息是什么呢?”

“厕所没烧。哈哈哈——”

季槐风:“……”

到底是隔了三年没见了。有时候他实在没办法理解,顾小橹究竟在想什么……

他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小橹却已经拍拍ρi股站了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财散人安乐!反正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徒弟!来,我们把它推了,盖个新的!”

季槐风:“……好。”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橹越是这样满不在乎,他就越心疼,越想扑过去抱住他,跟他说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他想抱着他,用最温柔的话劝他和自己走,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

顾小橹单手指天:“我们盖个比镇长的还大的房子,哈哈哈——”

季槐风默默地走上前去,走进已经烧焦了的房子里最后一次检查看还有没有能拿出来用的东西。他看到石缸里的­肉­虽然都烧成黑糊糊的一片了,但是那口缸还是能用的,就拖了出来。之后随手扬起白天借来挖坑的铁铲,朝屋顶狠狠砸下去。

顾小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盖起来的房子,季槐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它夷为平地。

这期间影帝说:“你们就算现在马上动手,房子也是盖不好的了。小橹,你今晚先到我那凑合一晚吧。”

顾小橹说:“我没­肉­给你。”

影帝非常慷慨:“先欠着。等你有的时候再还。”

顾小橹点头:“哦。那我徒弟怎么办?”

影帝:“他可以睡厕所。”

顾小橹想了想,说:“我出两倍的价钱,今晚我和我徒弟睡你那里,你去睡厕所。”

影帝的脸僵了一边:“……”

季槐风的脸­阴­沉了半天,现在总算透了点阳光出来。

“他那房子不小了,我们三个人挤也可以的。”

影帝剩下那边脸也僵了:“喂!那是我的房子还是你的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季槐风摊手:“当然如果你真的愿意睡厕所的话那就更好了。”

影帝甩手冲进屋去关了门:“老子后悔了!现在给我十倍价钱我也不让你们住!”

季槐风有点心虚地看向顾小橹。顾小橹很大度地挥挥手:“别管他!镇上不是还有旅馆么,师父不会让你睡外面的,哈哈哈——”

这里既然是个镇,自然就会有旅馆。但是龙虎镇为了安全着想,把旅馆设在一个封闭的院子里,另设专人看守。外面的人如果想赶在交易日之前先到镇上住着,就只能花大价钱,住在那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理论上……镇子里的人要去住也是可以的。

季槐风:“可是我们一点­肉­都没有了。旅馆能给赊账么?”

顾小橹:“……”

季槐风想起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话说今晚我们吃什么?”

天已经黑了一半。这时候出去打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顾小橹指指身后的藤筐:“今天我们扯藤的时候不是摘了不少­嫩­芽­嫩­叶子么,那个能吃。”

季槐风回味了一下那个苦味,跟着又想到顾小橹的那一点点盐也烧没了……

人生真是苦得没边了!

顾小橹却忙活起来了。

“你,赶紧挖个坑,去影帝那里借个火。我去洗锅和碗。回来我们煮野菜汤。”

季槐风只得照办。坑挖在房子的废墟旁边——剩下的一点点墙面好歹还能挡一下风。柴火么,正好烧白天的时候他让顾小橹带回来的那些细枝。直到顾小橹把一锅绿油油的菜汤端到他跟前,他还是有些抗拒——虽然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但是菜总还是那个菜,绝对不可能在水里涮一涮就去了苦味。

但是看顾小橹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又有些犹豫了。没准真的还能喝?

顾小橹笑嘻嘻地:“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苦?这东西多好啊,绿­色­食品,纯天然无污染,以前想要都没有呢。”

季槐风想,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多了去了,也不见你这样什么都放嘴里尝一尝的。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碗只有一只。顾小橹喝完了,另外舀了一碗给他。他皱着眉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咕咚咕咚几口全喝了下去。

顾小橹嘻嘻笑:“怎么样?味道很不错吧?”

季槐风慢慢放下碗。现在他只想杀人。不错?苦得把他五脏六腑都麻了也能叫不错?!亏了顾小橹居然能喝得那么开心。

等等——

季槐风“霍”地站起来:“小橹,你说这汤味道不错?!你——你是不是尝不出味道来了?”

顾小橹挠挠头:“额……什么叫尝不出味道?我觉得什么东西都挺好吃的啊。”

季槐风绕过那半口铁锅走到他那边去,坐下,然后扳过顾小橹的肩膀。

“小橹,你看着我——”

顾小橹继续没心没肺地嬉笑:“啊,­干­什么?”

下一刻,他就整个石化了。

季槐风整个人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还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季槐风就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唇­。舌尖在他嘴边试探了描摹了几下之后,就直捣黄龙长驱直入,狂暴地翻搅起来。

顾小橹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张着嘴,一动不动。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不讨厌。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这样做过了无数次。

顾小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触觉……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时光的沙粒深埋在记忆中。季槐风的吻暴风骤雨似的吹净了沙粒。顾小橹只觉得什么东西被撕裂了,有一道强光划过脑海中无尽的黑暗。刹那间,把过往的时光照了个透彻。

季槐风的技巧是无可指摘的。他即使脑海中一片空白,也被逼着慢慢地有了回应。两人的喘息声中­唇­齿绞缠着,既像是要把对方的灵魂吸出来和自己融成一个,又像是要把自己的一片心喂给对方。身体在慢慢发热。四只手都在慌乱地抚摸着对方。

“唔……”

“小橹……”季槐风喘着气稍稍放开了他,“这是什么味道?尝出来了没?”

顾小橹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季槐风说的是刚才的那些野菜的味道。

他茫茫然地摇摇头。

脑袋再次被两只有力的手控住,季槐风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如果说刚才那个吻像狂风暴雨一样,那么现在这个吻的激烈程度可以算是天翻地覆。

快意不是没有的。事实上顾小橹几乎被那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愉悦感刺激得昏过去了。然而那又不是单纯的愉悦。有什么酸酸的东西伴着它一起浮了出来。那感觉很糟糕。他很生气,很难过,很想逃跑,却又很想杀人。

他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季槐风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涌上来的那股恐惧和厌恶的感觉。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在意,还以为那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刚刚受到攻击心情不好的缘故。

现在想想……那种感觉其实早就在他心里生了根了。季槐风的出现,不过是给它加了些水和阳光,让它飞快地滋生长出来。

顾小橹在瞬间爆发。他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把推开季槐风。

季槐风正吻到兴头上,突然这么被打断了,顿时有些懵了。他气喘吁吁地瞪着顾小橹。顾小橹也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顾小橹恶狠狠地说:“是很苦。”说完一把把锅和碗都揽到自己跟前。

“苦你就别喝了。”

等到季槐风从热吻的激动和热吻被打断的愤怒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小橹已经豪气­干­云地喝光了剩下的菜汤。

季槐风仔细观察着顾小橹的表情,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顾小橹不是不怕苦,而是对那个味道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他想起之前的这几天,顾小橹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居然还以为那是因为顾小橹的肚子太饿了,以至于吃什么都能吃得很香。

心疼和歉疚一股脑涌了上来。季槐风小心地抽走顾小橹手中的碗,然后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细细地摩挲着上面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双手第一次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顾小橹才不到二十岁,一双手纤长劲瘦,白玉无暇。深秋的山,火烧似的枫海,他们同走在一条山道上。顾小橹累得爬不动路,季槐风伸出手去拉了他一把。于是顾小橹抬头向他感激地笑。

就此沦陷,万劫不复。

季槐风数数日子,原来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多年之后,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对面的人也已经被伤得伤痕累累,半点趁虚而入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了。

不由自主地,季槐风捧起那双手,在早已粗糙不堪的手心轻轻吻了吻。不知道那颗已经变冷变硬了的心,他还能不能捂得热?

季槐风近乎迷醉地在那双掌中流连。开始的时候只是用­唇­轻触,到后面变成了轻一下重一下的舔咬。他知道十指连心,顾小橹不可能没有感觉。

事实上顾小橹已经浑身都麻了。

似乎是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落入掌中,很有钝重的坠感。这种感觉非常之不妙。他觉得季槐风简直疯了。

顾小橹就势一挥,手掌“啪”地一声甩在了季槐风的脸颊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因为有筒子反映《十八夜》定制页面的封面看不清楚,我在这里放一张大一点的~封面是半竹姑娘给咱量身打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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