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种田)新石器时代 > 20

20

12年的大灾难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因为天上的尘埃依然久久不散,每天天亮的时间只有不到七个小时。顾小橹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了门,在外面转悠了一整天,就打到一只瘦得只剩羽毛的乌鸦。他把乌鸦抓在手里捏了又捏,楞是没捏到半点­肉­。

顾小橹人比黄花瘦,没想到那只乌鸦比他更瘦。

顾小橹失望得心寒。心想自己就算把它拔毛掏肚烤了,吃下去也补不回今天消耗掉的热量。家里半点能入口的东西都没有,他明天恐怕又得饿着肚子去打猎。

一想到这个,他就连吃掉乌鸦的心情都没有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原本就浓密得几乎不见光的树林里更是暗得看不清路。地上的路高低不平,他走得踉踉跄跄,路旁锋利的草叶在他的脸上和手上割出道道血痕。淌下的汗水渗进伤口中,刺痛难忍。然而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顾小橹有些着急。现在的野外是野兽的乐园。天黑以后如果还有人敢在外面游荡,多半就成了猛兽的晚餐。顾小橹一边急急忙忙地走着,一边警惕地留意周围的动静,就怕杂草丛中突然冲出个什么东西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疑神疑鬼的缘故,他眼睛一花,看到前方的草丛中有两个绿幽幽的亮点,像足了猛兽的眼睛。

顾小橹浑身一抖,站住了。

再眨一眨眼睛,他果然从草丛中分辨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东西差不多有他一半高,全身黑­色­,像狼,又像狗。所以顾小橹猜想,这是一条狼狗。

——转念又想,它也可能是一条狗狼,总之是个杂种。

这要是在三年前,那东西应该是被一项圈和锁链套着,随便栓在什么地方给人类当宠物或者看家护院的。别说这样龇牙咧嘴的了,就是随便丢给它点什么吃的它都会亲热地朝你摇尾巴。

现在人类的文明算是彻底毁了,人类也死得七七八八,它们转头就把人­肉­当狗粮。

顾小橹不胜唏嘘。

黑­色­的大狼狗静静地蹲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幽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半张的嘴巴里露出两颗雪白的尖牙。

它的尖牙上有口水吧嗒吧嗒地滴落。

顾小橹很饿,看来它比顾小橹更饿。

就在顾小橹的身体僵住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把乌鸦扔过去,扔得远远地,等它跑开的时候就撒腿逃命!”脑海中一个声音说。

“不行!老子打了一整天才打到这么只乌鸦!绝不能便宜了那家伙!”另一个声音说。

“算了,现在就撒腿跑吧。连老子都不想要的乌鸦它怎么会感兴趣……”第三个声音说。

“还跑个屁。都饿了一整天了,你以为你能跑得过那东西?”第四个声音反问。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他在心底撕吼着。愤怒盖过了一切。他把乌鸦扔进背在身后的藤篮,手中的弓哆哆嗦嗦地朝那黑家伙举了起来。

他的弓是自己动手做的,箭是用坚硬的毛竹削成的利箭,打鸟打兔子绰绰有余,打大的动物要是瞄准了也能打个半死——但那前提是光线足,他有足够的力气。

现在天就快黑了,他还又累又怕,对付那东西实在没什么把握。

但是他心里明白,今天他是跑不掉了。要是不能杀掉那东西,他就要变成它的晚餐。

顾小橹深吸一口气,把弓举到眼前,小心翼翼地瞄准了那东西。他看到它眼中的光在慢慢地变亮。它的前爪在身前的地上小心地刨动着,呼吸声重得顾小橹都能听到。

顾小橹知道它这是在准备一举扑过来,咬断自己的喉管。

顾小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弓拉满弦,蓄势待发。

就在他把箭­射­出去的那一刹那,那东西也一声撕吼朝他扑了过来!

顾小橹放箭之后立刻扑倒在地,打个滚躲到一边。狼狗一扑不中,又迅速腾空跃起超他扑去。

顾小橹知道自己那一箭是落空了。两点幽幽的绿光就像是两颗流星,在晦暗的天空中向他砸落。他迅速地拔出一支竹箭——已经没有时间搭到弓上了,他抓着箭直接朝其中一点绿光狠狠扎了上去!

绿光在瞬间熄灭。

“嗷呜—————————”

狼狗一声怒吼扑在他脚边,两只前爪疯狂地乱刨起来。他连滚带爬躲开,才没给它抓到。那条狼狗虽然瞎了一只眼,鼻子却还灵敏得很。顾小橹刚一躲开,它立刻又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顾小橹一边躲闪,一边抓着竹箭没命地乱戳。偶尔戳中了那条狼狗,它吃痛发起疯来,扑咬的动作更加凶狠。顾小橹稍微闪得慢一些,就险些被它咬到。他破口大骂:“狗娘养的!畜牲!敢打老子的主意是不是?老子戳死你!我戳!戳死你!”

“咔嚓——”

顾小橹一戳戳了个空。

竹箭断了。

伸手摸身后的箭筒——里面的竹箭早就在他连滚带爬躲狼狗的时候都掉了个­干­净。

顾小橹傻眼了。

狼狗再次扑了过来,牙齿对准他的咽喉。

“砰!”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炸破了夜空。狼狗发出“呜”的一声悲鸣,跌落在顾小橹脚边。

顾小橹瞪大眼睛,看着它的爪子最后无力地刨了刨,然后彻底不动了。

它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小洞,血从里面汩汩地涌出!

顾小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狠狠踹了狼狗一脚,“畜牲!□养的!让你打老子的主意!看老子弄不死你!”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手在地上到处乱摸,想把摔掉的竹箭和乌鸦找回来。

“啪”的一声,有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他跟前。定睛一看,正是他打到的那只乌鸦。

“你在找这个?”

顾小橹猛然回头,看到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的灌木丛中走出来。

因为他从下往上看的视角,使来人原本就很高大的身形魁梧得像一座山。

天­色­很暗,顾小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却看清了那人的手里的枪。

他一把抓起乌鸦塞进藤篮,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出去。

这年头杀人比杀野兽更容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人­肉­也是果腹的好东西。

一个拿枪的人无疑比野兽更可怕!

顾小橹跌跌撞撞屁滚尿流地大步飞跑,“大爷,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别杀我,别杀我……”

就算要杀他,也好歹让他先把乌鸦吃了吧!

“啊!”

地上有个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他霎时向前飞扑出去,啃了一嘴的泥和草叶!

他挣扎着爬起来,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靠近。

第六感告诉他,那个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喂!”后面的人叫他,“你东西掉了。”

有个东西“啪”地掉到他身边。原来是他的弓。

他翻个身,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一阵毛骨悚然,恐惧在瞬间传遍全身。那个人的长相并不出奇,他就是没来由的害怕。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怕的并不是枪,而是那个人本身。

顾小橹抱着弓缩成一团,ρi股擦在地上向后挪:“你你你要­干­什么?不准过来!我我我不怕你!走开!离我远点!别以为你有枪我就怕你我跟你讲!”

那个人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仿佛是粘在了他身上,眼神中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悲和喜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顾小橹并没有多余的兴趣猜测那个人的想法。他只觉得那个人就像是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蛇,滑腻,寒冷,危险。

他用力蹬腿,仿佛这样就能把来人吓走。

“离老子远点!老子有马尼拉病毒!你就算开枪杀了我,你也死定了!”

马尼拉病毒是一种类似于狂犬病的病毒。

2012年,就在编号为BL9527的小行星兴冲冲地奔来和地球亲热的时候,所有拥有核武器的国家都玩儿命地朝它砸核弹。小行星被悲惨地肢解了,头砸进地中海,脚砸进印度洋,中间最大的那块直接炸沉了日本。

地球上所有的沿海地带都被海啸吞没。没来得及逃命的人自然就都淹死了。但是鸟儿有翅膀,它们到处流窜逃命,迅速把一种变异病毒带到世界各地。

真正毁掉人类的正是那种病毒。它通过动物的□就能传播,无药可治,无论人兽,一旦染上就只能等死。人们在恐慌中四处逃窜,于是更多的人染上病毒。人类整个城市整个城市地灭绝。为了防止病毒扩散,炸小行星剩下的核弹被用来摧毁这些死城……

半年之后,那种病毒终于渐渐地消失了。地球上几乎所有的城市都被夷为平地,当然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人类的文明就这样毁在小行星BL9527的热吻下。

因为携带那种病毒的鸟最早是从马尼拉飞出来的,那种病毒被命名为马尼拉病毒。

现在携带病毒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但是幸存下来的人绝对是谈毒­色­变。

顾小橹话一出口,那个人果然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去年的10月1日,咱心血来潮挖了个坑,于是有了《十八夜》

转眼间一年匆匆,无以为念,于是再挖个坑……

工作很忙,没有存稿,多多包涵OTZ

2、交易法则 ...

顾小橹话一出口,那个人果然脸­色­大变。

“不……不可能,你能活到现在,身体肯定已经有免疫力了,不可能染上病毒!”

顾小橹看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胆子也大了些:“老子饿了半个月营养不良内分泌失调抵抗力下降染上的不行啊?”

那人空着的手朝他伸出来:“你别吓唬我——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嗬!他居然怕这个!顾小橹瞪大了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那可是马尼拉病毒!谁不怕?

顾小橹的勇气在瞬间膨胀。

他提着弓站起来走开,一脚踩在那条死狼狗身上:“喂!这条狗我也有份啊!你你你别想独吞!”

他说着吞了口口水。他的脚正好踩在肥­嫩­的狗ρi股上。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那么肥的­肉­了。要不是有人在,他真想凑上去咬一口。

那人皱眉头:“狗是我杀的,你凭什么分一份?”

“我也出力了!”顾小橹昂首挺胸,“要不是我戳瞎它的眼睛,戳伤它的脚,你能那么容易就打死它?”

那个人突然笑了。

“对啊,我正奇怪得呢,你既然染上病毒了就应该虚弱乏力才对,怎么可能有力气跟那条狗斗?”

顾小橹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退缩回­干­瘪柔弱的状态。

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遇到好商量的他就往死里欺负,遇到狠角­色­他就变成无害的小白鼠。

欺软怕硬说起来不好听,却是他这三年来的最高生存法则。

那人示威地抛一抛手中的枪,“这样吧,你帮忙一起抬回去,我分你一条腿。不过皮要留给我。”

顾小橹原本就没指望那人会分­肉­给他,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至少今晚能吃顿饱的了。

他压抑住心中的狂喜,继续讨价还价:“两条腿。”

那人再抛一抛枪。

顾小橹低头:“有枪的是大爷。大爷说了算。”

大爷随手抄起一块石头,把狼狗的脑壳砸了个稀烂。

顾小橹捏着鼻子不住心疼:“喂喂喂狗脑子很有营养的!”

大爷用一根树枝扒拉流了一地的狗脑,然后从它的头骨中捏出一个弹头来,甩到远处的草丛中。

“砸了的确挺可惜的,但是我不想让镇上的人知道我有枪。这么说,你吃过不少狗脑子啊。”

顾小橹得意洋洋:“那是当然。”说完才意识到,大爷这是拐着弯在骂他呢。

但是他不在乎。这年头能有条狗腿吃已经很不错了。他被人往死里揍过,被野兽往死里追过,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讽刺简直就像挠痒痒。非但不难受,还舒服得很。

他们找了根藤把四只狗爪子绑在一起,然后用一根木棍从狗的左右腿间穿过去,一前一后抬了起来。顾小橹在前面,大爷在后面。镇子还远得很,大爷就用枪指着顾小橹的后脑勺。

那条狗少说有百多斤重。顾小橹饿了一天,扛着棍子的一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去了。他哼哼两声奋力走出去,忽然觉得肩头的重量轻了不少。

回头一看,那狗腿原挂在棍子正中间,现在不知怎么的往大爷那边移了一尺远。

大爷小声说:“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橹觉得大爷的声音在颤抖。他心里有点发毛。

当然大爷的慷慨把顾小橹初见时的恐惧和厌恶抵消掉了不少。

在这种时候,适当的讨好和套近乎是绝对必要的。

顾小橹咳嗽一声:“我姓顾,叫顾小橹,我家就在前面的龙虎镇上。还没请教大爷尊姓大名?”

“季槐风。季节的季,槐树的槐,风雨的风。”

顾小橹暗想,说那么清楚­干­啥,老子都快不认识字了。

嘴里说道:“哎呀原来是季大哥,久仰久仰!”

肩上的木棍跳了一下。

“你——知道我?”

顾小橹暗骂,老子就是客气这么一句,你还给个­棒­槌就当真了——

“哎呀呀季英雄威名远扬,谁不知道喔呵呵……”

这句话他说得很肯定。在这个绝大部分人只能用石头和木棍——顶多还有废铜烂铁——来防身打猎的时代,一个有枪的人无论走到哪都是绝对的强者。

季槐风沉默了。顾小橹的话似乎对他打击很大。

顾小橹暗叫一声不好,千万可别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心惊胆战地等了一阵,季槐风还是没有什么表示,他渐渐放下心来。眼看龙虎镇的轮廓在不远处的暮­色­中勾勒出来,他拼了小命加快脚步:“快快快——天全黑了就进不去了!”

季槐风说:“好像一直走得很慢的人是你。”

顾小橹恨不能在脚底装俩轮子。

“我催的是我自己呀大哥!”

天空就像是一张浸入墨池的纸,迅速地全黑了。龙虎镇口点起了火把,火光下有两个背着枪的人在推着铁丝绕成的大门缓缓合上。

“喂——等——一——等——啊——等——等——”

顾小橹一甩肩上的木棍飞奔过去。他能听到那条狗重重掉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万一夜里被关在了镇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终于在大门合上之前冲了进去。

他趴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再抬头,就看到季槐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那条狼狗呢,就被他抓着腿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

顾小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他决定不再理睬季槐风。

转身走向关门的两个人,热情得活像孙子见了爷爷,狗见了主人:“谢谢雷哥,谢谢宝哥,呼——今天真是险死了——差点被狗咬死了!吓死我了——”

李雷望向镇子里面:“狗?切,要我是那条狗,一定先咬影帝也不咬你。”

顾小橹不解:“影帝?”

李雷反问他:“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他刚进门。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天,嗯?”

顾小橹顿时要哭了:“雷哥,宝哥,你们看,我今天就打到这么个乌鸦……”

他说着把乌鸦捧到他们跟前,瞪大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今天的保护费就先欠着吧,我下次打到大点儿的再一次交上好不好?你们看,我要是饿坏了,就不能打猎了;我要是不能打猎,你们以后就收不到我的保护费了;收不到保护费,你们也要挨饿了……”

李雷皱起眉头:“前天你抓到一只竹鼠的时候也这么说。”

张宝摸摸下巴:“还有大前天你抓到一条小鱼的时候——”

李雷继续皱眉头:“你现在欠了至少十斤­肉­。”

张宝继续摸下巴:“当心点,保护费欠够十五斤就要被赶出去了。”

顾小橹:“……”

“十斤­肉­么?顾小橹,我估计你那条狗腿正好有十斤。”

顾小橹一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

“你说什么哪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那条狗腿?你说我的腿是狗腿,是不是骂我是狗啊?雷哥宝哥你们给评评理,我还没招惹他呢他就骂我是狗!我的腿是能拿来交保护费的吗?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吃­肉­得了!”

季槐风愣住了。李雷和张宝也听得莫名其妙。

顾小橹两手Сhā腰继续破口大骂:“你不要以为你块头大就可以欺负我我跟你讲,龙虎镇是有秩序有有法律的地方,你在外头多厉害我不管,到了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讲文明!讲礼貌!”

顾小橹现在最怕的就是李雷和张宝知道了那条狗他也有一份,顺便就拿去抵保护费了!

剩下的几个人当然看不出他的心思。李雷听得头大,摇头问季槐风:“你!你不是说是他的朋友吗?先替他交了保护费吧。对了,你要在镇子里过夜,另外还要再交五斤­肉­。”

季槐风倒答得­干­脆:“好。”

顾小橹仰天哀号:“我的腿——”说完又猛然回过神来:“雷哥你说什么?我不认——”

脚背上忽然一阵疼。季槐风耳语:“别说话,剩下的三条腿都给你。”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昏了顾小橹的头脑。他立刻闭上了嘴巴。李雷和张宝从狼狗身上切下一条后腿和一大块­肉­的时候他只是心疼了一阵,但是想想还有三条腿都是他的,他就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切掉的都是季槐风的。

他傻笑着等他们搞定了,才对季槐风说:“剩下的账咱们回我家算。”

季槐风点头:“好啊。我正好没地方住,不知道我刚才替你交的保护费够不够在你家里住一晚?”

顾小橹还晕乎乎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心想带他回家去,没准还能多讹点狗­肉­吃。

他大大方方地甩手向前:“来吧,你别嫌小就行。”

“怎么会……”

这回顾小橹听出来了,季槐风是真的很高兴。

他想:“真是个大傻叉。”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刚才有筒子说一章字太多了,于是分两章放~

3、同居之始 ...

顾小橹带着季槐风回了自己家。

因为怕血滴到身上,他们仍旧用木棍抬着那条只剩下三条腿的狼狗往顾小橹家走。

“他们以前都是当兵的。”离开了镇口以后,顾小橹指着后面的两个守门人说:“据说是一个连的。他们在大灾后还剩三十来个人,有枪有子弹,到处流浪了一阵,后来找到了这个废墟,觉得地方不错,就占住这里建了龙虎镇。你看这里确实很不错啦,三面都是山,只有一个出口,易守难攻……他们建镇以后就让附近流浪的幸存者住进来。他们负责保护镇里的安全,我们呢,呵呵,你看到啦,要听他们的话,还要交保护费。保护费是打到的猎物或者是交易收入的十分之一。喏……镇长的房子在那里——”

季槐风顺着他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座塌了半边的两层小楼。还没塌的那半边用碎砖石补了一面墙,裂开的墙缝间透着昏黄的火光。

小楼外也有两个人背着枪在巡逻。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有枪。”

虽然龙虎镇号称是安全的,可是一到天黑,仅有的四条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街两旁的房子都紧紧闭着门。

“我说,”顾小橹小声问,“你的枪——”

中国以前一直对枪支管得严,在大灾之后还有枪的人不外乎三种:前军人,前警察,黑社会——之所以不说“前”是因为他们到现在仍旧是黑社会。他很好奇,季槐风究竟是哪一种。

“嘘!”

顾小橹这才想起来季槐风并不想让镇里的人知道他有枪,立刻闭嘴了。

“我家到了。”

顾小橹万分得意地把自己带前庭后院的独立小屋展示给季槐风看。

那是个用石头和碎裂的水泥板、砖头之类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东西垒起来的一个小房子,长三米,宽两米,高还是两米。顶上盖的是他从废墟里面拖出来的几块破碎的石棉瓦。一边墙角下还挖了个火塘,厚厚的火灰里保存着火种。所以顾小橹可以随时生火烤­肉­吃——如果他能打到猎物的话。

顾小橹对这个房子相当得意,因为镇上大部分人的房顶上盖的都是茅草,其中包括影帝金陵的房子。

金陵是货真价实的影帝,2011年的因金­鸡­百花奖最佳男主角。一年半前顾小橹新居落成,在全镇居民面前颇得瑟了一番。影帝嗤之以鼻:“你那点破地方还没我以前的厕所大,得意个屁!”

顾小橹还击:“哦,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没我以前的厕所大,彼此彼此。”

影帝气得暴走。

顾小橹的房子不大,他自己住着刚刚好,可是再加上一个季槐风,空间就显得有点……小。

不但空间变小了,两个人都活动不开,这个房子也多了点……倒塌的危险。

季槐风站着,他怕季槐风撞塌他的屋顶。季槐风坐着,他怕季槐风坐塌他的小竹椅。他左右看看,最后出到屋外拖了一截木头进来:“你,坐上面。”因为今天总算有­肉­吃了,他忙不迭地生了火。

让季槐风进门是看在三条狗腿的份上。哪怕住到了屋檐下,顾小橹对着季槐风的时候还总是心里发毛。因为他觉得季槐风老在偷看他,眼神怪怪的。

说不上是什么很邪恶的眼神,但是总是让顾小橹觉得不舒服。

季槐风倒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因为木头是圆的,他的ρi股在上面安不稳,一会儿往前掉,一会儿往后掉。顾小橹在火光暗处偷笑:“你先坐,我先烫了这只乌鸦,回头再跟你分狗­肉­。乌鸦是我自己打的,你没份啊!”

他说着往火塘上架了半锅水——不是他只装一半,而是那口锅原本就只剩下了一半。这半口锅当然也是在废墟里挖的。顾小橹对它非常满意——毕竟影帝只有一只缺了角的铝饭盒可以用来烧水。而他顾小橹除了这半口锅,甚至还有一只奇迹般没有破洞的塑料桶可以用来装水,一只半锈的铁碗可以用来盛食物。比起镇上的大多数人来,他简直可以算是富豪了。

柴禾在锅下啪啪地烧,锅里的水在呲呲地响。顾小橹眼看水锅底冒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多,就等不及了,抓起乌鸦就要往锅里扔。季槐风一把拦住他:“你要想留着鸟毛,就等水开了再烫。”

顾小橹悻悻地住手。其实他也明白季槐风是为了他好。这年头已经没有人种棉花,枕头和被子之类的东西只能用动物的皮毛填充。要是填充之前不把它们带的细菌杀­干­净,以后那些东西用起来就很容易染病。

好在水并不多,很快就咕噜咕噜开了。顾小橹把乌鸦扔进去,用两根长木棍夹着它来回翻滚。看烫得差不多了就捞出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拔毛。乌鸦毛上沾着的水依旧滚烫,他的十个手指都被烫得发红。季槐风伸手要帮他,被他一把甩开:“去去去看着你的狗­肉­少打我乌鸦的主意!”

季槐风满脸黑线地看他继续忙乎。

拔下来的乌鸦毛被他放回热水中又洗了洗,然后才仔细地收在藤篮里,挂在火塘边上晾­干­。做完这些,他用一把竹刀剖开乌鸦的肚子掏了内脏;身体就架在火上烤,内脏则能剖的都剖开,换了一锅­干­净的水仔细洗过,放到铁碗里面煮汤。他一边处理内脏,一边抽空翻动火上的乌鸦。等铁碗里的汤呲呲地冒出不怎么好闻的香气来,火上的乌鸦也烤得皮黄­肉­­嫩­,油光闪闪。

最后,他在乌鸦身上和汤里都洒了一点点盐。

虽然乌鸦很瘦,但是那个烤得脆黄的样子在饿肚子的人看来,还是很能勾起食欲的。顾小橹盯着­肉­,两只眼睛越来越亮。

而季槐风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欣赏画家作画。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你还有盐?”

Сhā不上手,季槐风只好没话找话。

顾小橹举起乌鸦一口咬上去。­肉­很少,所以他嚼得很仔细。

“介地风靠海,有银塞盐来卖……”

季槐风微笑:“吃完了再说。我知道有人在海边晒盐,我就是好奇,你是拿什么换的。”

顾小橹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打回来的猎物自己吃都不够,哪来的东西去换盐?

他大嚼着,油腻腻的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弓,又指了指自己的脚。

他手艺好,会用木料和动物的筋做弓,用毛竹削箭,用藤和树的内皮编鞋子和各种用具。他自己打不到猎物的时候,用这些东西还能换到一些食物。好在龙虎镇是这附近方圆百里唯一一个可以安全交换的地方,每个交易日都会有人拿多余的食物来换东西,他靠着做弓编鞋也能勉强度日。

季槐风的手朝他伸了出去。

他抬头往后缩:“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一根骨头都不会给你的啊……”

季槐风尴尬地收手:“你胡子上沾东西了。”

顾小橹摸一把,然后用力吸了吸手指。

“真是浪费……”

他唯一的一把“刀”是用那半口锅边上掉下来的一小块铁片打磨成的,“刀刃”只有一点点长。他爱惜非常,除了用来做工具之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它,所以每隔几个月才会用它割一次胡须。因为没有镜子可看,他的胡须割出来的效果就好像半夜被老鼠啃了一样。

被影帝他们嘲笑了无数次以后,他索­性­连胡子都不割了,任它胡乱地疯长。

所以他看着下巴­干­­干­净净连半根胡碴都没有的季槐风,稍稍有点郁闷了。

更郁闷的是,季槐风除了没有胡子,脸上和身上也都­干­净得很,身上的衣服­干­净整齐,连扣子都没掉半个。顾小橹简直要怀疑他在见到自己之前,是不是特地先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

这年头,­干­净的人比2012年之前的有钱人更可恶。

顾小橹用鄙夷掩盖自己的嫉妒:“晚上睡觉的时候离我远点。我身上有虱子。”

“我也有。”季槐风很骄傲地说。

顾小橹:“……是么。”

季槐风继续很骄傲地说:“而且很多。”

顾小橹连忙推他:“你你你千万离我远点!万一正好有公有母它们不是要在我身上传宗接代了?!老子的血已经喂饱它们了,难道还有替他们养子子孙孙?”

季槐风:“……”

顾小橹总算风卷残云地把乌鸦吃了个­干­净。剩下的骨头舍不得扔,又被他放回铁碗里继续煮汤。他勉强吃了个半饱,打着并不饱的嗝儿说:“呃……现在弄那条狗吧。”

处理狗和处理乌鸦的程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更麻烦一点而已。季槐风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剥狗皮,顾小橹盯着那把匕首,继续用鄙夷掩盖嫉妒。

“要是早点知道后来会有那些事……老子就去贩军火!”

季槐风不语。早知道,早知道……

把狗处理完,他们先用那半口锅煎了内脏吃掉,算是正式的晚餐。剩下的­肉­全部割成长条用盐腌起来,过两天拿出来放在火上再熏一段时间就成腊­肉­了。顾小橹建议:“下个交易日还有六天才到,你不如先在这里住下来,白天去外面打些­肉­,等到交易日就可以换东西了。”

——顾小橹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季槐风在这里住下去,他就可以继续收他的住宿费!等到十天过去,这些腊­肉­也全都是他的了吧……

“好啊。你没吃饱么?怎么还在流口水?”

顾小橹擦擦嘴角,瞬间回味无穷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饱了,饱了。睡吧,明天还要打猎……要是打不到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已经有三条腿的­肉­了,那足够他几天吃的。有余粮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哈哈,也不怕饿肚子了。”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好,客随主便。”

顾小橹的床其实不是床,而是一块用石头垫起有一尺高的水泥板。他在找到这块水泥板的时候本来打算用它做一边的墙,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用来做了床。夏天的时候他就直接睡在水泥板上,天冷了就在上面铺­干­草。

这张床是顾小橹的得意之笔。就连影帝也公开承认过,他的床是全镇——除了镇长的之外——最舒服的。

现在是秋天,夜里冷,顾小橹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他哼哼一声仰天平躺上去:“睡觉咯……”

他隐约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比如晚上躺在按照人体工学设计的床垫上都觉得像是睡柴禾。现在真的睡了柴禾,反而舒服得像是躺在云端。

顾小橹躺下的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很幸福。至少他还活着,至少他现在是饱的,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他闭上眼,慢慢回味刚才的­肉­的味道。

他忽然感觉到有股热气喷在自己脸上。警觉地睁眼,全部的视线都被季槐风那张脸给霸住了。

季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他身边。

看到他睁眼,迅速地转过脸去。

顾小橹手推,脚踢,季槐风应声跌到床下。

顾小橹抱起一堆­干­草缩到一角:“你­干­什么?!”

季槐风大概是没料到顾小橹的反应会那么激烈,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好在他身体够结实,从­干­草上摔到土地上,只当打了个滚。

他镇定地爬了起来拍拍衣服:“睡觉。”

顾小橹作势推他:“谁让你睡这里了?”

季槐风坐到床沿上,又睡了下去:“我交了住宿费的。你总该还记得从前的规矩吧?包住宿,最不济也得让客人有张床睡。你自己也说过了要讲规矩讲文明讲礼貌——”

顾小橹无语凝噎。

“你,背过去。不准看我。”

他想了想,他之所以排斥季槐风,就是因为季槐风看他的眼神太古怪。如果季槐风不看他,那就没事了。

季槐风乖乖地转了个身背向他。

“晚安,小橹。”

声音低沉,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目前每天大概能凑2000字……大家将就着看吧

10月3日补完

4、得寸进尺 ...

床虽然很窄,但是在两人像两只勺子那样紧贴在一起的情况下,倒不至于挤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顾小橹正想闭上眼睛——

“等等!”一个憋了半天的疑问闪过脑海,顾小橹觉得自己再不问就要憋死了:“你!为什么跟雷哥说是我朋友?我们根本没见过吧?!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为什么要骗他?!”

一口气全问出来,就好像憋了半天的屁终于放出来了一样畅快。

季槐风的肩膀耸了耸:“大概一个月之前我遇见一个拿弓的人,他说那把弓是在你这里换的,所以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到龙虎镇来,是为了换点东西。我之所以谎称是你的朋友,是因为他们——就是守门的那两个人说今天不是交易日,不准我这个外人进来。结果他们说你打猎去了,我只好到镇外到处找你,然后想办法让你带我一起回来。然后你都知道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刚好被那条狗压倒了。”

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为了扩大知名度拓宽他的“手工艺品”的销路,他在换食物的时候都会反反复复地说自己的名字。被那么一两个人记住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立刻发现了破绽:“你骗谁呢!你杀那条狗,然后要我和你一起带回来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就是顾小橹!我的名字还是我自己告诉你的!”

“哦,那是因为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换弓的人说你很好认的,龙虎镇上唯一一个胡子剪得像狗啃一样的人就是你。”

顾小橹:“睡觉!”

顾小橹向来说话算话,说了睡觉,就真的睡觉。没过多久他的呼噜声就穿透了头顶的石棉瓦,冲向无尽的太空——同时被刺激的还有季槐风的耳膜。

季槐风小心翼翼地转身,支起脑袋,借着火塘里剩下的火光打量他。

季槐风一直看了很久。

夜很长。天还没亮,顾小橹就醒了过来。

这一夜他睡得无比安稳。从前——无论是到处流浪的时候,还是在龙虎镇住下来以后——他总睡不踏实;睡着了还老做噩梦。不是梦见猛兽在后面追,就是梦见一群陌生的、满脸都是血的人要打死他把他吃掉。

于是每天醒来的时候都累得像脱了一层皮。噩梦天长日久地做下来,他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他在外面很难打到猎物也和这个有关系。

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他在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休息过了。

他按照自己睡饱的程度推测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钟的样子。他揉揉眼睛,透过墙壁的缝隙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人举着火把在走动。他闭眼眯了一会儿,想起昨晚吃的那一顿饱的,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身边有轻微的鼻息声,季槐风还在沉沉睡着。

顾小橹照例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准备起床。就在他撑着草垫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身上明明只盖着一张羊皮——那还是他用整整三张弓才换来的——怎么那羊皮突然变得很重很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

屋里还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顾小橹惊叫出声。

压着他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他听到季槐风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问:“小橹,怎么了?”

“别动!”顾小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鬼……鬼压床!”

季槐风:“啊?”

“压在我身上!”

“……哦。”

身下的­干­草一阵响,身上那个沉沉地东西突然消失了。

“它走了。”季槐风冷静地说,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腿。为了加强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又补充:“在我身上踩了一脚,挺沉的。”

顾小橹松了口气。

“­操­他大爷!爱压压吧,老子连擦ρi股的纸都没有,没纸钱给他烧!”

季槐风:“……”

顾小橹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拨旺火塘里面的火种,又丢了些­干­柴进去。小屋内终于亮了起来。季槐风默默擦一把汗,拉平被压皱的衣服。

季槐风刚躺下的时候还能忍得住,只借着余下的一点火光偷看顾小橹的后脑勺。后来等顾小橹渐渐睡着了,他试探着,把胳膊放到了顾小橹身上。

顾小橹没有醒。

季槐风于是再接再厉,整个人靠了上去,像抱着抱枕一样把顾小橹揉进怀中,整个人都覆了上去。他没想到顾小橹会先醒过来,而他还来不及把自己搁在顾小橹身上的胳膊和腿收回来。

亏了顾小橹居然认为这是鬼压床……

顾小橹开始忙着往火上烤­肉­,似乎对自己被鬼压一事深信不疑。

季槐风抱着那张羊皮靠墙坐着,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

顾小橹被压的时候以为自己是被鬼压了。那么如果他在睡梦中被……怎么怎么了……他会不会以为还是鬼下的手于是不再计较?

他看着在火光下忙忙碌碌的顾小橹,邪念像被充了气的皮球一样飞快膨胀。

顾小橹忽然转头:“喂!你可不准白吃白住啊!今天要跟我去打猎!”

好歹家里住了个有枪的人,要是不借他的枪多打些东西他就是麦兜他孙子!顾小橹意味深长地盯着季槐风腰间鼓起的地方,心里想得美美的。

季槐风的脸“刷”地红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捂着裤裆冲了出去。

“内急。”

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枪?可以理解。顾小橹烤着盐腌的­肉­,继续美滋滋地计划今天的打猎行动。

他平时只敢找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兔子松鼠河鱼虾蟹之类的东西下手。现在多了个帮手,他开始幻想野猪野羊之类的大一点的动物。当然最好不要再遇上昨天那样的疯狗了……

天终于蒙蒙地亮了起来。三年来,顾小橹头一回感受到了清晨的美好。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季槐风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顾小橹注意到,他腰间已经不鼓了。

这么快就把枪藏起来了么,真是小气。

顾小橹不动声­色­:“自己找得到厕所吗?”

季槐风的脸还是红红的:“找得到。不就在这条街的尾巴上么。”

妈的,那个就围了一圈木头顶上连遮盖的东西都没有的土个坑也能叫厕所?!

“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嘘嘘’的时候都是直接在后面解决的。”顾小橹用拇指指了指屋后。

“……哦!”

怪不得!他总觉得有那么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我胆子小,晚上不敢去那么远。”顾小橹翻着火上的­肉­,说得理所当然。

季槐风绝望地摇头:“你……”

“我真聪明是吧?”

顾小橹张嘴一笑,在狗啃过一样的胡子里露出两排整齐的碎玉小牙。

季槐风在他的小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忽然说:“今天我们不打猎了。”

顾小橹手一抖,串着烤­肉­的棍子险些掉到火堆里:“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挖个坑。”

“­干­什么?难道你想杀了我毁尸灭迹?!”

“让你可以半夜不用去那么远……咳咳,解决问题。”

顾小橹明白过来。原来是他的小习惯被这位­干­净的大爷嫌弃了。

“额,你就在这里住几天而已,不用这么麻烦的。”顾小橹开始可怜地眨眼睛,“我也没有多余的­肉­给你当工钱。”

“我不要你的工钱!”

“唔……”顾小橹犹豫地摇头,“可是如果我留下来挖坑,我就要付出今天可能会打到猎物的机会成本……”

“我再给你十斤­肉­!”

“成交!”

顾小橹答应得太快,季槐风立刻就后悔了。其实他可以给得少一点的……

然而顾小橹已经跑了出去:“你等着啊,烤一下­肉­,我去找雷哥借把铲。”

季槐风坐到顾小橹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翻着烤熟了一半的­肉­。

等到另一半的­肉­也熟了的时候,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吱吱嘎嘎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垂死呻吟。

然后,他的ρi股就像那颗扑向地球的小行星一样,和大地来了个激烈的热吻。

他抓着­肉­爬起来。顾小橹的宝贝小竹椅已经变成了一堆竹篾。

季槐风对着那堆竹篾欲哭无泪。

“我回来了!雷哥真他妈的痛快!”顾小橹的声音不早不晚地响了起来,语调欢快得就像是清晨在林间歌唱的云雀。然而就在他推开柴门的刹那——

“啊……我的,我的,我的小櫈櫈!!”

手中的旧铁铲“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云雀的歌唱在瞬间变成乌鸦的哀嚎。

“我做了什么孽哟要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对不起你啊我的小櫈櫈……你跟我三年我每天压你扁你你都不吭声,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我没了你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啊啊……我的小櫈櫈……”

和影帝混久了,多少都有能沾上点演戏的本领。现在顾小橹把这点本领全使了出来。

季槐风把一串­肉­递到他跟前。

“吃饱了再哭。”

顾小橹抹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接过­肉­串咬上一大口之后继续哭诉:“单年我亲叟用一根足子做晨你,你那时候还力油油的,多可耐……”

季槐风:“……是么。”

心中暗吼:你哭,你哭,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小橹再咬:“都四我不好!我不该贪那几斤又,让一个坏银住进家里来啊我对不起你……现在给我多扫斤又都弥补不了我滴桑痛啊啊啊…………”

季槐风算是听出来了。他默默看一眼屋角石缸里的腌­肉­,长叹一声:“十斤­肉­够不够赔偿你的小櫈櫈?”

“二十!”顾小橹迅速而清楚地还价。

“好。”

顾小橹咬一口­肉­,把地上的竹篾都拢起来扔到火塘中:“尘归尘,土归土,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吧,我会永远怀念你的,阿门!”

火光在瞬间爆起,竹篾很快就烧成了一堆灰。

顾小橹咬掉最后一口­肉­,非常利索地捡起铁铲放到季槐风手中,“走,我们去挖坑。”

龙虎镇是在一个小镇的废墟上建起来的。原来的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他们能盖新居的地方都是原来的马路或者空地,所以房子和房子之间都隔得挺远。季槐风捏着鼻子在顾小橹的房子周围走了一圈,最后在十步开外选定了一个修建新茅厕的地址。

顾小橹抗议:“太远了。”

季槐风用手在鼻子跟前扇扇风:“近了会很臭。”

顾小橹故意四处闻了一闻:“本来就臭,我都习惯了。”

季槐风:“再靠近一步好了。不能再近了。”

顾小橹粲然一笑:“我们动手吧。”

顾小橹说的是“我们”,可是真正动手挖土的是季槐风。

顾小橹两手背在身后抱歉地说:“可惜雷哥他们也只有这么一把铁铲,不然的话我可以一起挖的。”

雷哥他们只有一把铁铲是真的。只不过顾小橹忘了说了,雷哥他们还有不少的锄头,铁锨……等等各种可以用来挖土的工具。

在那些军人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把废墟里所有还完整的工具都收了起来,然后让镇上的人轮流用。因为所有人都能用得到,大家对这个安排相当满意。

影帝常常感叹,大灾之后,这个世界以光速实现了共/产/主/义。

季槐风手脚并用,挥汗如雨:“不用了。你只要把土里的蚯蚓都夹起来就好。

顾小橹皱眉头,看着新翻出来的土里活蹦乱跳的蚯蚓:“可是我吃不惯蚯蚓的……还是不要祸害它们了吧。”

“谁说给你吃了?我要留着它们钓鱼。”

“……哦。”

片刻之后。

“你不用这么积极的。只要几条就够我们钓一天的鱼了。”

季槐风很郁闷。自从他提起了“钓鱼”之后,顾小橹就拿着两根小木棍,把他能看到的每一条蚯蚓都夹到一只竹筒里去。

到了后面,季槐风每甩出来一铲土,他都要凑上去看个仔细。季槐风几次险些把土都洒到他身上去了。

顾小橹仍旧爬在土堆上到处找蚯蚓:“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铁铲又不是天天都能借的——我要把它们养起来,然后有空的时候就拿几条去钓鱼,哈哈哈——”

顾小橹笑得太过放肆,季槐风无话可说。所以在刺耳的笑声过后,他们中间就只剩下了单调的铲土声。

久久之后,季槐风挖起来的土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顾小橹抓到的蚯蚓已经快装满了竹筒。季槐风突然开口:“我不走了。”

季槐风突然开口:“我不走了。”

“啊?”顾小橹有点不明白,“你不是来换东西的么?”

季槐风停下,把铁铲Сhā在土中,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这里很好,我要留下来。所以你不用怕——呃,以后挖不到蚯蚓。”

他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当中的逻辑关系实在是太牵强了……

虽然自己的本意是让顾小橹安心,不要再这样每天为了食物发愁……可是说出来的效果完全不是那回事。

顾小橹果然没有半点感动。

“你知道龙虎镇的规矩吧?新人入镇,要先孝敬守镇的大爷们一百斤鲜­肉­或者四十斤­肉­­干­,头半年保护费比别人多交一倍。你打到猎物了再去跟他们说吧。”说完又嘀咕:“这附近实在不是打猎的好地方,你又不会什么手艺,真不知道你留下来­干­什么。”

这个镇子说白了是靠每十天一次的

4、得寸进尺 ...

交易日过日子的。镇上几百个人,没几个靠正经打猎维持生计。用文明时代的话来说,大家­干­的都是第三产业。那些远道而来的人为了能在镇子里多换些东西,常常提前几天就到镇子里住着,然后每天出去满山乱跑抓动物。

少数人打到猎物回来了,更多的人却没有再露面。

——那是因为去打猎的人多了,猛兽们渐渐发觉在小镇周围特别容易抓到人,成群结队地赶过来驻扎,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人类。就像那条攻击顾小橹的大狼犬,应该也是从别处来的。

所以也可以说小镇外是个很好的猎场,猛兽猎人的猎场。

季槐风看起来就像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猎户,什么手艺都不会。光靠他那把枪能打到多少东西?而且子弹很快就会用完了。到时候他还不是被猛兽吃掉就是要饿死……

顾小橹觉得他还是不要留下来的好。当然在他离开之前最好能先给自己多打些猎物。

谁知季槐风坚定地说:“我可以学手艺的——我会挖坑!”

顾小橹:“……就算每个人都找你挖坑,挖完了以后呢?别人给你的工钱都不够交保护费的,你吃什么啊?”

季槐风不说话。

顾小橹拍拍他的肩膀,总结陈词:“兄弟,大城市不好住啊。”

季槐风:“大城市……”

顾小橹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闪过一行大字:现成劳力,不要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漫展围观风弄弄弄弄弄弄弄……鸟,于是木有更新,趴地道歉OTZ~

5、忽悠忽悠 ...

现成的免费劳力!不要白不要!

顾小橹打定了主意以后,便继续拍季槐风的肩膀:“当然如果你真的很向往这里的生活,兄弟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至于那条路是什么呢……咳咳……”

他说着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季槐风犹豫了。

他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本来的计划是找到了顾小橹之后就立刻把人带走的。但是他发现顾小橹对目前的生活似乎相当地满意。要想让顾小橹心甘情愿地跟他离开,只怕还要花不少功夫。

但是……他昨天打到的那条狗,现在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十斤­肉­了。顾小橹随时随地都想抓住机会盘剥他,剩下的这些只怕都不够他再住一晚的。

顾小橹看他面有难­色­,脸一拉:“我都说了这里不好住了。你乖乖地等交易日,换完东西就回去吧。”

季槐风张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哟,大工匠又想忽悠人当徒弟了?”

季槐风觉得这声音很熟。回头一看,那人的长相也很眼熟。

“他接下来会对你说这么一番话,咳咳——”那人咳嗽一声,季槐风只听到顾小橹的声音说,“兄弟,我说你什么手艺都不会,要靠在附近打猎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你不如跟我混吧,我会做弓箭,会编鞋编筐什么都编,生意好得很,就是缺人手。别看那些东西很复杂,你跟我学几天就会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干­活,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的!怎么样?”

季槐风看看那人,又看看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顾小橹,呆了。

刚才张嘴说话的是那人没错,可是那的的确确是顾小橹的声音。

顾小橹握紧了拳头:“­操­!谁让你学我说话了?”

那人挑衅地笑,酷似顾小橹的声音再次从他­唇­间冒了出来:“­操­!谁让你学我说话了?”

季槐风看看那人,又看看顾小橹,总算明白了。

“你是影帝?”

虽然在大灾之前他不怎么关心娱乐八卦,但是对影帝金陵还是有印象的。这位影帝在大灾之前正当事业的巅峰,各行各业的大企业——除了女­性­卫生用品外——都争着请他代言,大街小巷中随便一扯张牛皮癣小广告都能看到他的倩影。这么个名人竟然活了下来,他还活着的消息也就传得特别的远。

金陵一挑眉毛,朝他伸出手:“金陵。”

虽然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却比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小白脸多了股男子气概。

季槐风握上去:“季槐风。季节的季,槐树的槐,风雨的风。”

金陵的脸­色­微微一变,那表情令季槐风联想到被踩了尾巴的蛇。

然而金陵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笑说:“如果你不小心上了他的当,当了他的徒弟,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他会先花几天功夫教你怎么做那些什么弓啊箭啊草鞋啊的,然后等你学会了,他就会把所有的活都丢给你,然后自己躺在一边晒太阳,用你做出来的东西换­肉­吃。你以为他会真的给你东西吃?他只会留一丁点儿不带­肉­的骨头给你,晚上还会把你赶出来,让你在门外睡觉看门——你说他收个徒弟和养条狗有什么区别呢?”

金陵开始说的时候很冷静,到后面简直变成了悲愤的控诉。

季槐风面不改­色­:“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金陵:“……”

顾小橹靠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学费是你剩下的全部狗­肉­。”

金陵和季槐风:“……”

狗­肉­本来就是一起放在顾小橹家的石缸里的,季槐风要做的只不过是口头上转移一下它的所有权而已。最妙的是旁边正好还有一个金陵可以作证,季槐风一旦答应,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金陵意味深长地瞪他,满脸写着“不要答应”。

他说:“好。”

顾小橹欢快地鼓掌。季槐风一脸坦然,继续挖坑。于是金陵就在旁边一直盯着,那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个洞出来。

顾小橹得意洋洋地上前仰头拍了拍季槐风的脸:“乖徒儿,叫师父。”

季槐风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起,简直就要哭了:“师父。”

金陵只觉得有阵­阴­森森的冷风吹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小橹忽然很奇怪:“影帝,你今天不用­干­活吗?”

金陵眯着眼睛说:“我今天专门看你们­干­活。”

顾小橹继续埋头翻找:“你看吧,旁观不收费的。”说完又警惕地用身体护住那堆土:“但是不过不准抢我的蚯蚓。”

金陵:“……”

季槐风明显感觉到了金陵的敌意,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决定保持缄默。顾小橹忙着捡蚯蚓,自然也顾不上说话。于是金陵被晾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他问:“你们挖坑­干­什么?”

顾小橹抢先说:“挖蚯蚓钓鱼。”

季槐风:“……挖厕所。”

金陵不知道是没话找话还是真的嫉妒了:“哦,于是你可以炫耀你的房子有独立的卫生间了?”

顾小橹:“其实这是本来就有的。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把它实体化而已。”

季槐风和金陵各自转头,默默掩住鼻子。

顾小橹再次拍季槐风的肩膀:“你别听他胡说,你做了我徒弟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我怎么可能虐待你。”说着挑衅地看向金陵:“我们以后要在一堆火上烤­肉­,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个坑里尿尿。”

金陵忍无可忍,大步走开。

顾小橹自言自语:“话说他真的是影帝么?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季槐风抬了下眼皮,继续挖坑。

季槐风奋战了四个小时之后,终于挖出一个一米立方的坑来。他把挖出来的土都拢在坑的周围,用石头砸结实了,以防下雨的时候外面的雨水流进去积满;在坑的上方又并排放了几根圆木,中间留下一条半尺宽的缝。顾小橹绕着它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左右看看四处无人,撩起上衣就要解裤带。抬眼看到季槐风抽搐着嘴角瞪他,又住手了。

季槐风无奈地说:“还没完工。天还亮着。旁边还有人。”

顾小橹再看看左右:“还有谁?”

季槐风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顾小橹这是因为太过把他当自己人所以完全不介意在他面前脱裤子了呢,还是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季槐风把铁铲还给顾小橹:“去借把柴刀。我们还需要一些树枝和草。”

虽然顾小橹一直在惹他生气,但是他在说出“我们”两个字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

顾小橹哼哼一声,大步走去镇上的公共厕所那里解决问题,才继续哼哼着去还铲借刀。

顾小橹前脚一走,季槐风正打算回去舀点水出来洗手,就看到金陵倚在门边,抿着嘴在看他。

他在今天之前还没跟金陵见过面,金陵的那股浓浓的敌意未免有些太莫名其妙。

他客气地打招呼:“影帝?”

略有点上挑的尾音在金陵听来,带了点挑衅的味道。

金陵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只有一个字送给你。”

“哦?”

“滚。这里不欢迎你。”

“你送了我七个字了。”

金陵:“……不客气。”

季槐风毫不示弱地凑上去:“我在这里守规矩讲文明讲礼貌,似乎还没有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滚。”

季槐风有点儿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陵:“……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住进了我家对门,还有可能会长住下去,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季槐风:“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金陵:“……不客气。”

季槐风毫不示弱地凑上去:“我在这里守规矩讲文明讲礼貌,似乎还没有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滚。”

季槐风有点儿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陵:“……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住进了我家对门,还有可能会长住下去,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季槐风:“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金陵:“……”

顾小橹提着柴刀吹着口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槐风和金陵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眼睛对眼镜,鼻尖对鼻尖,离接吻只有半厘米之遥。

顾小橹的嘴巴张成O型,柴刀“当”的一声掉到地上。

金陵和季槐风光速分离。

金陵扭头就走,留给他们一个帅气的后脑勺。季槐风咳嗽一声:“借来了?出发吧。”

镇子上的草木虽然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但是都被视为是公共财物。镇子里的人都很自觉地到镇外去打柴草。季槐风提着柴刀走在前面,看着镇口外光秃秃的小土坡,由衷感慨:“人类真像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但是再走远一些,他又沉默了。

除了那个小土坡之外,别处的草木简直遮天蔽日。

顾小橹打个呵欠:“人类是就会吃窝边草的兔子。”

季槐风本来想砍些带叶子的小树枝。在听顾小橹说附近有条河,河边有很多芦苇以后,又改变主意了。

“我们只要打一捆芦苇就行了,厕所的墙可以用芦苇杆来编,顶上可以盖芦苇叶,正好。”

顾小橹心想随便他怎么折腾吧,就把他带到了河边。季槐风二话不说挥刀就砍。顾小橹掏出竹筒:“你忙吧,我钓鱼。”

季槐风斜眼看他:“所谓钓鱼,就是说用鱼竿鱼钩鱼线和鱼饵把鱼掉上来。我们现在只有鱼饵,你说呢?”

顾小橹:“所以说你快把鱼竿鱼钩和鱼线给我呀!”

季槐风:“你当我是叮当猫?”

顾小橹沉默了半天之后问:“叮当猫是什么东西?它能直接把鱼抓起来吗?”

季槐风:“……”

顾小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深深地觉得自己受骗了:“你连鱼竿都没有还好意思让我到处抓蚯蚓?!”

季槐风叹气:“我以为你会有。”

顾小橹的钓鱼大业就这么毁了。但是他不肯放开那个竹筒。

“鱼竿会有的,鱼线会有的,鱼钩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季槐风把一根新砍下的芦苇扔到他跟前:“我负责砍,你负责把芦苇叶撕下来。”

顾小橹别无选择,只得开始委委屈屈地撕那些芦苇叶。剥­干­净的芦苇杆放在一边,剥下来的芦苇叶放在另一边。一边剥一边自言自语:“不是我要扒你们衣服的啊,是那边那个大爷——我的徒弟,他想让你们站成一排在我家房子旁边­祼­/奔!他很坏是吧?啊——”

顾小橹哭丧着脸把手伸到季槐风眼皮底下:“徒弟,为师受伤了。”

季槐风看着他手上被割出的那一个浅浅的、连血都没出的口子,很想用手中的柴刀把它“实体化”一把。

但是他忍住了。他故意一把扶住顾小橹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按到一边的空地上:“坐下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说完就又去砍芦苇了。

顾小橹没想到自己偷懒的预谋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反倒有些不安。讪讪地坐了片刻,又爬起来剥芦苇叶。听到季槐风在那里偷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问他:“喂,你是不是很喜欢影帝啊?”

季槐风懵了:“什么?”

“刚才要不是我回来了,你们就亲上了吧?”

季槐风这才想起来刚才他险些和金陵吵起来的事——怪不得那个时候顾小橹的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想到那个去了——

“小橹,不是那——”

“嗯?”

季槐风压下怒火:“师父,不是那样的。”

顾小橹继续剥芦苇叶:“其实呢,这年头女人比恐龙还难找,喜欢男人也是很正常的,人总不能一辈子对着墙打­飞­机吧?影帝虽然脾气很坏,但是脸蛋好,身材好,凑合着也能看……”

季槐风忍无可忍:“我不喜欢他!今天我是在和他吵架!”

顾小橹继续煽风点火:“你们两个以前又不认识,八杆子打不着,有什么好吵的?除非你们一见钟情。俗话说得好,万事万物都是辩证的,没有爱哪来的恨……”

“谁说的?”季槐风很想穿越时空回去——杀了编造这句“俗话”的那个人。

“呃……马克思?”

季槐风:“我将来见到他的时候,会代你向他道歉的。”

“啊,他还活着吗?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呢。”

季槐风以四十六度的角度仰望天空:“谢天谢地,你还有个记得的人。”

顾小橹抗议:“我记得很多人!”

季槐风警觉地问:“谁?!”

顾小橹很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说:“葫芦娃。”

季槐风:“……”

“所以,如果你喜欢影帝,我可以帮你……咳咳,的。”

顾小橹的思维瞬间跳过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季槐风一下子又给他甩下了。

“不过”,顾小橹再次搓搓手指做数钞票的动作,“你明白的。”

季槐风总算明白了。顾小橹只不过是在想方设法储存过冬的粮食而已。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心底又跟着

5、忽悠忽悠 ...

狠狠一抽。

结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你不用帮我什么忙,我也会帮你打猎­干­活的。以后你不会再饿肚子了。”

季槐风语气的温度瞬间从零下暴涨到三十八度,顾小橹有些不适应。

“这怎么好意思……”

他到底是个文明人,再怎么喜欢占人便宜,也还是讲究等价交换的。

季槐风忽然凑上来,就像和金陵针锋相对的时候那样靠近地,紧紧盯着顾小橹:“其实你说的对,这年头女人比恐龙还难找,找男人作伴确实不错。不过……”

手上就势一推,就要把他推倒在那堆芦苇上。

“不过你找谁都不能找他。”

影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Сhā了进来。顾小橹吓了一跳,季槐风按住他,半个身体都挡在了他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因为俺是第一次写这种题材的文,感觉很不好把握啊,大家看着有什么想法千万要告诉俺啊~~就当帮帮俺了,叩谢m(_ _)m

6、重新记忆 ...

影帝只放了一句话就不再吭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顾小橹吓了一跳,季槐风按住他,半个身体都挡在了他前面。季槐风看到影帝背上背着一只藤筐,藤筐里面绿油油的一片,似乎是些野草树根什么的。

季槐风丝毫不肯退让:“我说过了。这和你没关系。”

影帝冷冷地说:“和他有关系,就和我有关系。”

季槐风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妙。金陵没事那么关心顾小橹­干­什么?难道……难道他们……

可是看看顾小橹对金陵的态度,又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顾小橹自己的原因……

无论如何,事情决不会像金陵说的“不想一个坏蛋住进自己对门”那么简单。

“哦?什么关系?你是他爸爸还是妈妈啊?为什么不­干­脆说清楚点,我们来个痛快?”

季槐风说着握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影帝像一座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季槐风看得出来,他那两只拳头也在积蓄着力气。

季槐风差点忘了,影帝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却是学武出身。在入行演戏之前,拿过全国散打冠军。

季槐风和金陵对峙着,两人挺拔的身躯伫立在河岸边。凉风吹过,把河上的芦花吹得纷纷扬扬。一时间,天地肃杀。

就在两人准备挥拳痛殴的刹那——

“等等,我和他好像真的有关系……”

顾小橹的声音弱弱地Сhā了进来。

两只拳头在半空中顿住,季槐风和金陵同时望向顾小橹。季槐风失望且愤怒,金陵眼中却闪过了些得意的光。

一样的是两人期盼的眼神,都盼着顾小橹再多说点啥。

“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关系了。”

余下二人的表情再次凝固。顾小橹有些惊慌失措:“喂,你们别这样啊,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本领虽然不大,嗅觉却十足地灵敏。那两人杀人的目光聚焦过来时,他飞快地起身,半蹲,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开脱:“不管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

季槐风和金陵听到他喊出的最后一个字从感叹变成了惊叫。然后他们看清楚了,顾小橹的脚似乎是绊到什么地方,然后他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像一只青蛙一样,向前飞扑了出去。

然后顾小橹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季槐风和金陵对望一眼,同时冲了过去。

顾小橹趴在地上,嘴里啃了满嘴的草,两眼紧闭——不省人事。

季槐风和金陵一人一边胳膊把他拽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揉太阳|­茓­……折腾了好一阵,顾小橹才悠悠醒转。

他迷惑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抓着他的两个人。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金陵哼笑一声,季槐风张大了嘴巴。

顾小橹的头很疼,疼得仿佛就要裂开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两个男人抓着,那两个人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偏偏那两个人除了那样怔怔地盯着他之外,连哼都没哼一声。

顾小橹炸毛了。

“说话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抓着我想­干­什么?!”

那两人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互相瞪着对方,仿佛只要对方说一句假话,另外一个就会毫不客气地扑上去——两人­干­瞪两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左边那个人说:“我叫金陵,是住在你对门的邻居。”

右边那个仿佛松了口气,含笑说:“我叫季槐风,是你徒弟。”

“哦……那……这里……”他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季槐风忙说:“我们出来砍芦苇。你看——”说着指向不远处已经砍下的芦苇堆。

“哦……那他……”

金陵面无表情地说:“我出来采药,正好遇上你们。”

在针锋相对的强大的舆论监督下,顾小橹得以知道事情的真相。

顾小橹看看季槐风,又看看金陵,用力揉着自己太阳|­茓­,艰难地爬了起来。

“徒弟,芦苇砍好了没?”

“好了。”

“我们走。”

顾小橹扛着柴刀吹着口哨走在前面,季槐风扛着那一大捆的芦苇杆和芦苇叶跟在后面。片刻之后。

顾小橹:“采药的为什么和我们一起走?”

金陵面无表情:“我说过了住在你对门。”

“哦。那你走前面吧。”

金陵瞟一眼季槐风,得意洋洋地背着竹筐越过他们二人。他的脚步走得太轻快,以至于竹筐里的草药跟着他的脚步一跳一跳的。季槐风看不过眼:“为什么让他走前面?”

顾小橹理直气壮:“因为我不记得家在哪了。”

金陵:“哼哼。”

季槐风:“……”

无论如何,龙虎镇总算是到了。守在镇口的依旧是李雷和张宝,他们的肩上依旧扛着两杆长枪。金陵和季槐风只觉得眼前一花,顾小橹就不见了。再找到他时,却是趴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一个劲地向他们挤眉弄眼,又惊恐万分地指指李雷和张宝的枪。

“他他他他他们是不是打劫的?!”

季槐风很泄气。

“起来吧,他们是给我们看门顺便收保护费的。”

通过镇口的关卡的时候,顾小橹依旧惊恐万分,缩在季槐风身后盯着李雷和张宝的枪瑟瑟发抖。金陵主动上前解释:“他刚才又昏倒了。

李雷理解地点点头。

顾小橹发生这种状况的次数并不多,一年大概就那么三四次,但是足够让周围的人司空见惯。

“刀用完了就还给我,别人还等着用呢。”

顾小橹继续缩着,两根手指拈着刀把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李雷实在受不了他那个畏缩的样子,瞪眼说:“滚吧,过了交易日记得来交税!”

顾小橹抱头鼠窜。

回到家之后他一气冲进去,横到床上去了,也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在躲什么——像一只小猪那样钻在­干­草堆里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一大团­干­草不放。

看他睡着之后,金陵不再客气,一把揪住季槐风的衣领把他拽了出去。

顾小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能听到一阵争吵的声音。他听不清那两个人在吵啥。

又过了很久之后,他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走,我再也不会走了。”

那个人喃喃地说。

顾小橹傻笑,不知道是在说梦话在是在回答他:“呵呵,你骗人。呵呵……”

他起来以后,就看到自己屋后多了一间崭新的独立“卫生间”。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之前忘掉了的事情又渐渐地记起一些来了。他想起了自己在镇上的生活,想起了自己昨天收留了一个陌生人,还收了他做徒弟;他带着徒弟挖坑,还出到镇外去割芦苇……

只是那个人的名字和样貌他死活都想不起来。

季槐风不得不重复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然后强迫地扳过他的脑袋让他好好地看自己。

折腾了半天,顾小橹总算记住了。

总的来说,顾小橹对季槐风的手艺还是相当满意的。两人烤了­肉­吃,又痛快地用了一次新厕所,胡乱睡去。第二天早上,他就带着季槐风去镇长那里办留居手续。

龙虎镇在刚刚建镇的时候,居民是镇长带着他的兄弟们随便从周围招来的——只要是人,就能进来住。等镇上渐渐地热闹起来了,人口也开始饱和了,他们就开始限制镇上居民的数量。眼下的龙虎镇作为灾后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繁华地带,居留权比当年的北京户口美国绿卡什么的不知道难搞了多少倍。

要成为龙虎镇的居民,首先必须有一个龙虎镇的正式居民做引荐人,而作为引荐人的这个龙虎镇居民在最近三个月里面不得有违反镇规的行为,也不得有拖欠的保护费和交易税。

这条件的第一条就非常的麻烦。因为龙虎镇的镇规多如牛毛且十分变态——居民们有时候放个屁都能违规;而违规就意味着要交很多食物作为罚款。大家都明白这是当局用来搜刮地皮的­阴­谋;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由着他们压榨。结果就是,要找最近三个月以内还没有违反过镇规的人,简直就是在秃子头上找头发——毛都没有。

如果申请人能侥幸找到一个三个月内没有违反过镇规的人做引荐人,那么他就必须在两天以内交上一百斤鲜­肉­(­肉­­干­、腌­肉­和腊­肉­都不要)作为考核费用。交上­肉­之后,镇长会向全镇的人公开申请人的身份,并且给申请人五天的时间暂时住在镇上。这五天他必须完完全全地按照镇规过日子,而镇上所有的人都有权指出他违规的地方。一旦被举报的违规内容超过五项,他就要被扫地出门。

镇上的人已经相当多了,做生意的竞争也激烈得很,没有人会乐意后面再来人分这锅粥。所以不用怀疑,申请人出错了他们绝对会挑出来;即使申请人没有出错,他们也要创造条件挑出来……

除了居民们火眼金睛的监督之外,申请人还要通过一系列的体能和文化测验(内容就是镇规),在全部都及格之后,方能获得镇长的准入许可。

在获得许可之后的半年里,他必须缴纳比别人多一倍的保护费和交易税;定居半年之后才能享受和现在的固定居民一样的待遇。

简单来说,外人要进龙虎镇并非不可能,但真能进来的,绝对是变态中的变态。

所以季槐风无比地感谢上苍,给他一个可以进镇的机会。

这三个月以来顾小橹夹着尾巴老实做人,愣是一条镇规都没违反过。临进镇长家门前他得意洋洋地说:“亏了我一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我引荐,你就烧高香吧!”

季槐风:“现在还有香可以烧么?”

顾小橹:“……”

龙虎镇镇长韩尚坤家一楼的客厅内。顾小橹说明了来意之后,韩尚坤就叫镇上的文书廖春把刻在墙上的镇规念给季槐风听。廖春念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念完。廖春念这些的时候,季槐风和顾小橹就抱着胳膊站在那里打量镇长家的摆设。

镇长家是这小镇的废墟上唯一一座没有完全倒塌的小楼。楼有两层,虽然塌了一面墙,但是另外的三面墙还有地板和天花板都只裂了几条长缝,补上墙之后绝对足够遮风挡雨了。韩尚坤因为怕屋顶会塌下来,中间用了几根粗壮的圆木支撑着。于是这间屋子的内部被圆木分割得错落有致,空间感十足,还多了点闲逸的田园风……总之媲美比尔盖茨活着时的豪宅。镇长当然没有见过比尔盖茨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既然文书都那么说了,他也就信了。反正小行星砸下来的时候,管他是比一盖茨还是比二盖茨都被砸成灰了吧。

季槐风和顾小橹打量着韩尚坤的房子,韩尚坤则坐在他家的火塘边上,咕咚咕咚抽着用竹筒和野烟丝做成的水烟。

韩尚坤去年三十三岁,今年三十三岁,明年还是三十三岁——因为他自称自己的生命在大灾的时候就停止了。镇上的人在他的领导下有饭吃有衣穿,自然不会吝啬几句“您真年轻”之类的溢美之词。

所以他是一个永远三十三岁的,稍微有些谢顶的,高而胖的男人。

——他也是全镇上,也极有可能可能是目前的世界上唯一一个身上能长出多余的脂肪的人。就好像从前的名表名车飞机游艇一样,这身肥­肉­如今成了他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周围的人看他,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全身都被金子镀过的人。毕竟,这是个寸­肉­寸金的年头。

韩尚坤眯着眼,一边抽水烟,一边用挑剔的老板在面试新员工的眼神打量着季槐风。

季槐风和顾小橹大咧咧地坐在门边,四只眼睛一起看回去。

季槐风是毫不客气地笑着看,顾小橹是好奇地看。他虽然记得这个镇是有个镇长,连镇长家在哪里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就是完全忘了镇长叫什么,长什么样。所以他在看到镇长的那一身肥­肉­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吃惊过后,又愤愤不平地想,镇长这身肥­肉­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贡献的呢。

相比对季槐风的挑剔,镇长对顾小橹还算和蔼。

“听说你又晕倒了?”

顾小橹摸摸脑袋,“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咳咳……”

“你这忘人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以后走路小心点,省得哪天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顾小橹现在是有求于人,丢回去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忘了自己是谁也没关系,记得要交保护费和交易税就行了。”

韩尚坤“噗”地喷出一口烟,“你倒聪明。”

顾小橹继续摸着自己脑袋嘿嘿傻笑。

韩尚坤在砌火塘的石头上敲了敲水烟筒,目光转向季槐风:“他呢?你一晕倒就谁都不认识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你以前的朋友啊?咱们镇上规矩严,要是让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来就不好了。”

季槐风依旧微笑着:“镇长先生是害怕有坏人混进来­干­坏事吧?镇长不如想想看,其实一个人是好是坏,关键是他的本­性­怎么样,和他是不是真的认识镇上的人倒没什么关系。毕竟人活在世上,认识的人那么多,又有谁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究竟哪个好哪个坏?”

韩尚坤敲水烟筒的力道轻了下来。

季槐风接着说:“我从前就认识小橹没错,我们曾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小橹不记得了

6、重新记忆 ...

也不要紧,他虽然忘了我这个人,但是我觉得他自己对我的感觉是忘不掉的。如果他从前就讨厌我,觉得我是个坏蛋,现在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就答应了替我引荐呢?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人品怎么样和小橹没有办点关系。镇长,万一,我说万一,我因为不懂规矩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希望您能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到小橹。”

他说得信誓旦旦,情真意切,连顾小橹都差点相信自己从前认识这个人了。韩尚坤听了这一番话,脸上的笑纹不知不觉地深下去。

“敢作敢当——是条汉子!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吧,两天,一百斤­肉­,一两都不能少。”

顾小橹拍胸脯:“别说两天了,您再抽袋烟,我们就给您送过来了。”

顾小橹的自信决不是盲目的。季槐风他不是有枪么。他的枪法想必也是不错的,不然那天也不会一枪就打中了那条狗的脑袋?他们只要揣上枪,出镇去,随便找只大点的猛兽一枪毙了,不就搞定了?

顾小橹信心满满地说着,望向季槐风。季槐风却忧心忡忡地看回来,说:“话别说得太早,万一今天弄不到,有你丢人的。镇长既然说了两天,我们就争取在两天之内吧。镇长,我们打到­肉­以后一定会尽早给您送过来,不会放得变味了的。”

从镇长家出来,顾小橹就拽着季槐风往镇口的方向走。季槐风却往反方向——也就是他们家的方向走。顾小橹说:“哎我们不是去打猎吗?”

“打猎不用带武器吗?”

“可是你不是带了……”顾小橹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个­射­击的手势。季槐风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往回走。

根据物理学原理,当两股大小不同方向相反的力同时作用在某一物体上的时候,该物体将向比较大的那股力的方向运动。顾小橹就这么被拽回了家。

季槐风关了门,从墙上拿了顾小橹平时用的弓,又把顾小橹刚做好准备卖掉的那一把也拿了出来,抛到顾小橹身上。然后又把所有的竹箭都搜刮了出来,全塞进箭筒里。顾小橹越看越纳闷:“大英雄,你放着自己的……那个什么不用,用我这些破烂货能打到个屁啊?”

季槐风面无表情:“因为我那个什么没子弹了。”

顾小橹:“……”

“最后一颗子弹在杀它的时候——”季槐风指指那一缸腌­肉­,“用掉了。”

顾小橹脚一软。他听到自己的心咔咔咔地碎掉了,还掉了一地玻璃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10.11补完~我的宿舍终于能上网了!以后再也不用泡办公室了!!!

7、守株待兽 ...

顾小橹跌坐在地,捶胸顿足。

“你他妈的混蛋你骗我!你以为老子好好的收留你­干­什么!老子吃都吃不饱!还没撑着!”

季槐风面无表情:“你昨天吃饱了。今天也吃饱了。”

顾小橹一愣,继续嚎啕:“老子留你不就指着你给老子多打几斤­肉­么,你那个都没了还打个屁啊!你没了那个,不就跟男人没了把儿似的,废了么……你滚吧……”

季槐风落下满脸黑线:“你还从来都没有过呢,你这话是不是说你天生就是废的?”

顾小橹:“……”

季槐风反问他:“而且我开始的时候只说要留下,没有说要你帮忙的吧?后来是你自己主动说要收我做徒弟教我学手艺的啊。”

顾小橹:“……”

他后悔得肠子都拧成了一团。他是想要个免费的劳动力没错,可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看中的其实是季槐风有枪啊……有那把枪在,他怎么着都能多吃几顿饱的。

顾小橹把弓扔在地上:“那一百斤­肉­你自己想办法吧,大不了多打几只兔子……我不­干­了。”

季槐风捡起弓又递到他跟前:“可是我不认识路,也不知道哪里能打到猎物,你就帮我带个路吧。”

顾小橹低头,斜眼看他:“又带路?我能得什么好处啊?”

季槐风无可奈何:“我打到的­肉­不论够不够一百斤,我都会分你一半。”说完看着顾小橹怀疑依旧的眼神,又说:“你自己打到的­肉­全部归你。”

心里暗说,从前确实是我欠你太多,现在无论怎么偿还都是应该的。

顾小橹跳起来:“其实呢,我的弓箭还是很厉害的,要打到一百斤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季槐风就算是没了枪,依旧人高马大胳膊粗腿壮。有他陪着去打猎,就算打不到东西,也好歹多点安全感。

何况他之前割回来编鞋编用具的藤快用完了,这次出去正好补充一些……

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天黑了,所以他们是小跑着冲出镇外的。

“动物也是要喝水的。它们虽然满山乱跑,但是跑累了就会回到水边喝水。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蹲着好了,说不定还能打到水鸟。”季槐风信心满满地说着,手里拿着弓不停地练习拉弦。

顾小橹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回了昨天那条河边。

河水弯弯,又弯又长,看不到头,望不到尾。

“这条河附近的动物绝对是会到河边喝水的,只不过这条河实在太长了,我不知道它们刚好跑到我们跟前的几率有多大。”

季槐风:“算了我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顾小橹点头,掉头,带他钻进了浓密的树林。前几天刚刚差点在这被狗咬死,他心有余悸,紧抓着季槐风背后的箭筒不放手,一步三回头。

季槐风回头微笑:“那东西不结实,你抓着我的胳膊好了。”说着把捋起了一半衣袖的手臂伸过来,鼓励地看着他点头。

季槐风的手上有不少伤痕,那一截小臂却是保护得好好的。小麦­色­的肌肤包裹着紧致有力的肌­肉­,看上去相当的诱人。顾小橹盯了一会儿,狗抢骨头一样扑过去,抱住了。

季槐风倒有点意外:“别这么着急,当心点——你怎么流口水了?”

顾小橹大大方方地一抹嘴角,“你的胳膊真好看。”

季槐风脸上一热,心里一麻:“哦。”

早知道脱衣服诱惑有用,他直接把自己脱光了洗­干­净送到顾小橹跟前不就完了?他怎么就忽略了顾小橹也是个男人,而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野外还是有点太危险了,回去再说吧……

顾小橹顿了顿,又补充:“我看着就想起了从前的烤­鸡­翅膀……烤得黄黄的­鸡­翅膀,又香又­嫩­……”

季槐风:“……是么?”

他真想掐住顾小橹的脖子问个清楚,这么漂亮的一条手臂,到底哪里像­鸡­翅膀了?!

再仔细一想,又沉默了。

他的手和烤­鸡­翅膀当然有联系。曾经有那么一次,他们在一个海岛的沙滩上烤­肉­吃。顾小橹自己贪玩捉螃蟹,所有的­肉­都是他先烤好了,才递过去给顾小橹的。

烤的一大箱­肉­里面,当然就有不少­鸡­翅。

顾小橹记住了­鸡­翅,却忘记了那只递­鸡­翅给他的手,和那个为他烤­鸡­翅的人。

但是季槐风宁可他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只要他人还在这里,那些算不上愉快的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喂你怎么了?”顾小橹瞪他,“生气了?我只是说我想起­鸡­翅而已,我又没说你胳膊像­鸡­翅——更加没有要吃你的念头啊!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人­肉­的!”

季槐风用另外一只手一抹眼角:“没,没什么。我只是也想吃烤­鸡­翅……唔……”

顾小橹突然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松手,手指指了指前面的一棵树。

季槐风眼尖,马上就发现了藏在枝叶间的那只麻雀。

“太小了,算了。”季槐风扯下他的手,“回去处理起来也麻烦,要打就打大的。”他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是麻雀很快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顾小橹白他一眼:“到时候什么都打不到,可别后悔!”

季槐风撇嘴:“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你。你虽然瘦,连皮带骨头应该还有一百斤的。”

顾小橹闭嘴,眼观鼻鼻观心,抱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滚了滚,消失在草丛中。

季槐风听到声音,警惕地把箭架到了弓上。顾小橹冲他笑笑,自己也架起了弓。

“没事。”

亲眼目睹的死亡实在是多得令人麻木,他们早就学会了熟视无睹。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既然曾经有人在这里丧命,猛兽的猎场大概就是这里了。

这里也的确是“狩猎”的好地方。山脚的石壁形成的折角已经把空间包围了一半,猛兽只要把人堵在里面,人就Сhā翅也难飞。

季槐风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势,指指石壁边上的一棵树:“我们上去。”

顾小橹斜眼:“我以为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干­守株待兔这种事情了。”

季槐风刷刷刷攀到了最低的树丫上,伸手,不容置疑地说:“上来。”

顾小橹吐吐舌头,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手,自己登登登爬了上去。他得意洋洋地坐到另外一根较高的树枝上,“师父我以前专门学过爬树的。”

季槐风暗想:那还不是我教的……

“说吧,上来想­干­吗?掏鸟窝吗?这里有鸟窝给你掏吗?”

“守株待兔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守株待猛兽还是可以的。”

“你觉得这跟坐在河边等野兽正好到我们身边喝水有区别吗?”

季槐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没有。”

顾小橹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抬头看看天上,虽然依旧看不见太阳,但是也能判断出来,这一个白天就快过去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随便说说话,聊聊天。野兽听到我们的声音就会自己过来的。”

“然后呢?”

“不是它死,就是我们死。”

顾小橹一片恶寒。他忽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如果……万一……来的是很多很多只猛兽呢?它们绝对能弄倒这棵树的。”

季槐风屈起手指敲了敲水桶粗的树­干­,“那就算我们倒霉好了。”

顾小橹悲痛地两手掩面:“你的枪,要是还有子弹就好了。”

季槐风:“……”

顾小橹一手抱树,另一手扯住季槐风的衣袖:“你的枪呢?就算子弹没了,你可千万别扔了啊!”

“……我怎么可能扔了!我只是把它藏起来了。”

顾小橹想了想,说:“也别藏。没了子弹不能用来打猎,但是拿来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啊。”

季槐风苦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活着的人不是成­精­了就是不怕死的,别说枪,你就是抱着个原子弹他们也不怕的。小橹——”他觉得现在是时候把那些话说出来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没有用了,你明白吗?全都没有用了。别说是我这把枪,就是镇上那些老兵,你别管他们拿的是机关枪还是冲锋枪,迟早有一天都会没用的!你明不明白?”

顾小橹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他们不是有很多吗?”

虽然脸上的表情很疑惑,心里却是真的在害怕。龙虎镇号称安全,但是这安全是建立在那三十来个人……和他们的武器上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没了枪支弹药,他们和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季槐风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兵工厂了。他们就算是有一个武器库,也总会有用完的一天。何况他们原先的驻地并不在这里。你也说过,他们是到处流浪了很久,走了很多地方才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交通都瘫痪了,你觉得他们用手拿,用肩膀背,用两只脚走路,能带得了多少东西?现在事情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年,中间肯定还有许多耗损掉了。你觉得他们剩下枪支弹药还能支持多久呢?”

“这……”

这个问题顾小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从前那些可怕的流浪的记忆令他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就乐观地想:就算镇长他们的枪弹用完了,他们就是凭石头和弓箭也一定能维持镇子的安全的。实在乐观不起来的时候他就想,反正自己已经在这里享受了那么久的安全的生活,比起镇外的人来,他还是赚到了。

“小橹,龙虎镇虽然看起来很安宁,但是人心涣散……镇上的人看起来虽然一团和气,其实背地里各管各的,谁都不原意帮谁的忙,还生怕别人做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抢生意。就说这镇外的野兽吧,他们明明知道外面有很多猎物,只要几个人,十几个人通力合作挖他个两三天,就能挖出一个陷阱来。那样打猎不是很方便吗?但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他们已经被镇里的环境给养懒了,宁可窝在镇子里倒买倒卖或者做些骗人的手艺换吃的,也不愿意自己出来打猎。万一,我说万一,镇长那些人的弹药终于用完了,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外面的人随便进来抢东西,野兽随便冲进去咬人,你觉得镇上的人还会心甘情愿地听他们的话,给他们交什么保护费交易税么?这个镇子就完蛋了!到时候没人会管你的!你要怎么办?”

“我……”

季槐风的描述实在可怕,顾小橹忍不住挠了挠头。

“什么怎么办!”他的思维被逼到了绝境,反而有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没有这个镇子的时候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说我一个人就过不下去了?”

季槐风讥讽地笑:“是啊,今天打一只乌鸦,明天抓一只竹鼠也饿不死你。你就没想过……过好点的日子吗?”

“我——”顾小橹本能地就想反驳说我日子过得挺好的。但是再回头想一想,那股气势又没了。

“小橹,跟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越早走越好!”

酝酿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季槐风眼角都湿润了。

顾小橹嘟嘴:“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呢?我只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枪和子弹,你却什么都没有了。”

季槐风咬牙,我忍,我忍。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槐风说:“他们没了枪弹就绝对不会再保护你了。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说完又怕顾小橹不信似的,加重语气:“我说到做到,永不食言。小橹,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大家都不爱说话呢……第一次写长篇现代文,很像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啊内牛……

8、百斤鲜­肉­ ...

季槐风这番话说得相当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要为之感动了。

谁知顾小橹斜眼看他,想都不想就问:“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但是他认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的。除非他脑子坏了,或者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的口气淡淡的,和往常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季槐风心口一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硬刺狠狠地Сhā进了他的心脏。

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却没有忘记它们给他造成的伤。眼前这个傻傻呆呆的顾小橹似乎是毫无防备的,但他其实早就造了个针Сhā不入水泼不进的硬壳来保护自己。

季槐风头一回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他明白这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完全没有资格要顾小橹对自己打开心防。

他的沉默在顾小橹看来等于是承认了“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打个呵欠,“没话说了吧?我就说嘛,你好好的要我跟你走­干­啥呢?除非你把我当成能听话会走路的猪了,想先就这么养着我,以防万一以后你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我喀嚓了当饭吃?”

季槐风继续沉默。他想,老子是很想吃掉你,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法。

不良念头一起,脸上一热,他的耳朵红了。

他们两个还一高一低地蹲在树上,现在实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转头看去,顾小橹背对着他骑在树枝上,身体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树­干­上,两只脚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晃一晃的。他的脚穿在一双藤鞋里面,脚背和边缘的地方因为和藤皮的摩擦留下了一个个红印子,磨损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有血往外渗。季槐风抱着树­干­,跨过顾小橹的腿站到了那边的树枝上,然后骑着树枝坐在他对面。

“小橹,坐好,抬头。”

“­干­啥?”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顾小橹警惕地睁眼,“做什么?”

季槐风眨眨眼,从衣袋里面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顾小橹认得,那是大灾前男人常用的那种剃须刀。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你留那么长不难受么?”

“冬天很暖和,不用戴围巾。”

“……呃。但是,虱子可能会在里面生小虱子……”

“它们生的是蛋。我可以把蛋捏破的。”

季槐风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和顾小橹斗嘴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他直接把剃须刀放到了顾小橹的下巴跟前:“我今天非从你身上割点什么不可。留头不留须,留须不留头。你自己选吧。”

顾小橹瞟一眼他的手,终于很老实地把头抬了起来。

季槐风小心地用左手捧住他的脸。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昆虫在草丛间呼朋引伴。冰凉的剃刀从肌肤上刮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季槐风凑得很近,顾小橹能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很粗重,捧着自己的脸的手渗出湿热的汗,把某种不正常的热度也传了过来。

两人的心跳互相追赶着,砰砰砰地加速。

好在顾小橹的胡须虽然长,但是算不上很多很浓密。季槐风给他刮­干­净了,小声说:“好了。”说着把剃须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重新收好放回袋子里。顾小橹大大出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没了,凉飕飕的好不习惯……”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过两天就习惯了。以后我都给你刮。”

“不用,不用,真不用了。”顾小橹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并不喜欢这样,重复着说了好几次不用。季槐风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他微笑说:“那随便吧。你想刮的时候就找我好了。”主动权放到对方手上,也许他会开心一些?

“嗯。我会给你­肉­的。”顾小橹认真地说,就好像从前的人说“会给钱”一样。

“不用——也不费什么事——”季槐风有些着急,顾小橹这样见外,他要到哪年哪月才能亲近啊?

“季槐风。”顾小橹头一回这样认真地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从前,好像也收过一个徒弟,后来我把他赶走了。”

“啊?!”季槐风不明所以,顾小橹好好地提这件事­干­什么。不过话说影帝似乎曾经说过顾小橹怎么虐待徒弟的事……

季槐风假装不经意:“哦?是什么人呢?”

“不记得了,反正是赶走了。”

“你不满意他吗?你放心,我会做得比他更好的。”不就打打猎做做手艺吗?他季槐风还­干­得来。

顾小橹摇头。“不是,是太好了。什么都肯为我做,我怎么欺负他都不吭声……我就把他赶走了。”

“……为、为什么?”

季槐风实在想不明白。顾小橹难道真的是脑子坏了……连想问题的方式都变得这么古怪?

“因为就算我不赶他,他也迟早会走的。”

季槐风的心凉了个透。顾小橹对人情竟然已经凉薄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因为害怕可能会发生的伤害,他甚至愿意舍弃眼前的关心和温暖。他打定了主意不要再接受别人的好意。

没有爱就没有痛。顾小橹已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彻大悟了。

季槐风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的,但是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开解顾小橹的那个人。

顾小橹抬头看看天,灵巧地翻身下树:“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叫影帝一起来,一定能打得到。”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在树上的那次对话的缘故,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两人围着火塘各自烤­肉­吃,吃饱以后再消化一会儿,就躺到床上去了。背对背地侧卧,都睡不着,也都知道对方还醒着。但是也都不说话。

不知道这样僵了多久,顾小橹突然说:“等你拿到居留的资格以后,你就自己出去盖个房子住吧。我这里太小,不方便。”

季槐风叹气。这里是顾小橹的房子。如果顾小橹不喜欢,他没有任何权利强行留下来。

大不了……就盖在旁边,反正也能天天见面的。

季槐风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顾小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下来。他小心地用手臂圈住了那个瘦削的身体,手掌隔着破旧的衣服缓缓丈量下去。

然后他把自己的脸埋在顾小橹背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以后这样的机会大概就很少了吧。

第二天顾小橹果然叫上了影帝一起打猎。

起初影帝听说是为了给季槐风交那一百斤­肉­的入镇考核费,死活不肯出门,顾小橹说了打到的­肉­给他一半他都不愿意。顾小橹无可奈何,冲自家门口喊:“徒弟,我们自己走吧。”

影帝追出来:“你也要去?!”

顾小橹点头。影帝站在那里愤愤然地看着季槐风大摇大摆地从顾小橹家出来,咬牙说:“好,我去。”

有影帝在,打猎的过程就变得简单得多,因为影帝有个绝活。

影帝的嘴里就像藏了一台超级音响,什么样的声音都能发出来。他既能学顾小橹说话,当然也能学动物叫。

他们回到昨天蹲的那棵树上,然后顾小橹和季槐风支起弓,箭对准了树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影帝开叫。

影帝每叫一声,顾小橹就点评一句。

“其实这声狼嚎可以再叫得放浪一点的,你不但要让周围的公狼听了就知道这里有头母狼,还要让它们知道这头母狼很想被­操­。”

季槐风:“万一这群公狼全喜欢公的呢?”

影帝:“……”

如此这般忙乎了半天,终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树下。

一头野猪。目测重量至少有一百五十斤。

季槐风和顾小橹欢呼雀跃着往它身上­射­箭。野猪受了伤,撒腿狂奔。他们当即从树上跳下来,把它往龙虎镇的方向赶——却又不敢太靠近,毕竟受伤的动物都要比平时危险得多。好在季槐风有支箭­射­到了它的动脉,野猪很快就因为失血渐渐地没了力气,结果一头撞在树上,倒了。

三个人抓着它的四只脚把它拖了回去。

镇长家有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称。他们三个七手八脚地烫毛破肚,把猪皮剥了下来,然后割了一百斤­肉­给镇长。除了内脏,他们还剩下了六十多斤­肉­。顾小橹说到做到,分了三十斤给影帝。季槐风还以为影帝会推辞不要,谁知他不但坦然拿了,还抱怨顾小橹给少了。

顾小橹拍他的肩膀:“猪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的,分给你一半我们已经很吃亏了好不好?”

影帝气哼哼地走了。

季槐风开始的时候还怀疑影帝是不是就是顾小橹说的那个“前徒弟”,但是看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实在是,不像……

内脏不好保存,他们照例要先吃掉。所以这晚的晚餐是猪肝炒猪肚。之后两人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肉­割成条。上次腌起来的狗­肉­已经可以取出来放在火塘边烘­干­了,正好把新的­肉­放到石岗里去。

临睡觉,顾小橹说:“从前也有些人,他们想留下来,但是都给人挑了很多错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季槐风竖起耳朵:“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考核期里一直留在镇上,还到处送东西给镇上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他们……其实龙虎镇的人虽然少,但是也有几百个,他们能讨好多少呢?”

季槐风一惊。其实他也起过这个念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出去多认识几个人,总比让一群陌生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要强吧?

“那……我要怎么办好?”

顾小橹转身向他,眼睛眨得贼亮。

“第一,镇规说的是,允许你在镇上暂时住五天接受大家的评判,却没有说你接受评判的这几天,一定要住在镇上不可;第二,龙虎镇的镇规只管镇子里面的事;你出大门,就是杀人放火也没有人管你。”

季槐风张大了嘴巴。想不到顾小橹这小傻子……竟然在镇规上找了这么大一个漏洞!

“所以,这几天你暂时到镇外呆着去吧。白天出去就行,晚上再回来睡觉。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一到晚上就不出门,他们才不会再出来挑你的错。”

季槐风想,有一个人会的,他绝对会的……

他决定采纳顾小橹的建议。顾小橹说的没错,想要不触犯一个地方的规矩,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它的规矩管不到的地方。

“好。镇上的大门是天亮就开是吧?我明天天不亮就到门口等着,呆到天黑再回来。”

“嗯,我也要出去。交易日快到了,我该去割些藤回来做东西了。”

季槐风想:你这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

他立刻­精­神抖擞:“我正好跟着你学怎么做,嘿嘿,这才是真的当徒弟了嘛。”顾小橹不置可否,季槐风就当他是答应了,高兴得就想抱他。谁知顾小橹波澜不惊地说:“我帮你留下来只是想要个帮手帮我­干­活打猎而已,没别的意思。睡吧。”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把季槐风浇了个透。

季槐风的身体心理素质都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反正能让他着火的火源就在身边,他就算凉了也会再热起来。第二天镇门一开,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顾小橹打着呵欠拖着步子仿佛六点就被家长轰去学校的小学生。季槐风却不一样——经过一夜的休整,再加上又趁顾小橹睡着时揩了不少油,他那是相当的情绪高涨,­精­神振奋。

现在已经是秋天,天才亮,冷风嗖嗖地吹,草木叶上的露水冰得扎人。顾小橹平时用来编鞋编用具的藤在镇口附近就有一大片,他把季槐风带到了地方,却又打着呵欠坐下不动了。

“等露水­干­了再说。”

季槐风嘀咕:那要还要等多久……

转念又想:顾小橹既然明知道现在露水还没­干­,却还是愿意爬起来和他一起出来,这还是能说明……

他看着板着脸坐在那里的顾小橹,把一声闷笑憋了回去:“呃……不如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回去借柴刀砍些柴。”

说着要往回走。顾小橹忽然站起来:“你别去。我去。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白天不准进镇。”

顾小橹走得相当的潇洒,季槐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镇口。

然后他看到影帝背着一只空藤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块石头。只不过石头是长条的,边缘被砸出锋利的棱角来,上面还沾着些泥土。季槐风猜出来了,影帝这是拿着石刀去挖草药呢。

他本来想跟影帝打个招呼,但是忽然又想起顾小橹说不要和镇上的人套近乎的话,就转身过去,假装在看风景。

影帝居然目不斜视地过去了,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他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PS:《十八夜》今天开印刷了,定制的文档是未修改过的有­肉­版……

你们明白的XD

9、户外作业 ...

影帝目不斜视地从季槐风身边走了过去。季槐风僵在那里,也假装看不到他。谁知就在影帝快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影帝说:“别以为你出了镇就没事了。我就不信你能不吃不喝不睡在外面呆上五天。”

季槐风仰天长叹,影帝就是影帝,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听得到不一定意味着赞同。

“我想留下来,自然有我的办法。”

影帝优雅地微笑:“你所谓的办法就是白天躲在镇外,晚上躲在顾小橹的房子里谁都不见么?呵呵,和某些长着硬壳的两栖动物很像啊。”

季槐风几乎要脱口而出——你骂谁是乌龟?!

但是他忍住了。他看到顾小橹提着刀从镇口出来,硬把话憋了回去。

影帝在看到顾小橹的那一刹那也换了一张脸。

“影帝早啊。你的草药还没挖够么?啊呀你看你看……你的筐这里断了一根藤,趁早换个新的吧,省得哪天筐里的东西掉没了你都不知道……”

季槐风不由得感叹——作为一个作坊主兼营业员,顾小橹其实还是相当地称职的。

影帝居然不反对。事实上他的筐上断开的藤是在边上,压根就不影响它的使用。

影帝说:“不过我现在也没别的­肉­,看来只能把昨天的野猪­肉­给你了。一个筐是五斤­肉­对吧?”

顾小橹小­鸡­啄米一样用力点头,又堆出一张笑脸:“影帝好走啊,路上当心!”

影帝点点头走了,甩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季槐风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

要是想给顾小橹什么东西,千万别白给他,得拿东西跟他换,这样他才会接受得心安理得。

季槐风从顾小橹手里接过柴刀,转身去砍柴。

他专门捡碗口粗的树砍。等天大亮时,他已经砍了七八棵树。细枝和树叶都削了下来,只留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和粗枝。树­干­和粗枝再砍成大概一米长,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顾小橹纳闷:“反正都是要烧的,砍那么­干­净­干­什么?”

季槐风继续削细枝:“你别管,先把这些细的和树叶都收回去,晒­干­了可以留着引火。”

顾小橹打个呵欠,“好吧。”

顾小橹搬了三趟才把细枝和树叶都搬完,再出来的时候季槐风已经把砍好的粗枝都码成了一堆。看到顾小橹出来,把手里的柴刀递给他:“把刀还了,借把铲子来。”

顾小橹纳闷:“砍柴就砍柴,借铲子­干­什么?”

季槐风不理他,“嗯,顺便拿点火来。”

顾小橹明白过来了。“好,我再带点­肉­出来,我们烧烤。”

季槐风:“……谁说要烧烤了?我们烧些木炭,留着冬天用。”

顾小橹:“烧柴和木炭还不是一样?”

季槐风努力地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猥琐而贪婪:“木炭好点着,也比柴火轻,我们烧好了以后,还可以卖给那些赶远路的人,哈哈哈……”

他才“哈哈”了两声,顾小橹就一溜烟不见了。

季槐风说烧炭,顾小橹其实并不知道木炭是怎么烧出来的,他还以为所谓的烧炭就是点一堆火把木头烧着了就行了呢。

顾小橹把自己对“烧炭”的理解之后,遭到了季槐风的严重鄙视。

顾小橹摸头:“难道不是吗?哦,我知道烧炭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在屋子里烧木炭自杀。”

季槐风:“……”

他坚信以顾小橹的智商,是绝对无法理解烧炭这样复杂的过程的。与其辛苦地解释半天,还不如亲身示范。

对于某些别的问题,大概也是用这个办法比较好解决……

季槐风先在地上挖了个大约一尺深的长方形的坑,坑的宽度正好够把刚才砍好的木棍平放进去,坑的边。季槐风在坑的两边先搭了两根梢短些的木棍当作支架,然后才把其余的木棍挨个垒在上面,垒成了一个小木头山。做完这些之后,又往木头下面的坑底下放了些­干­草和细的树枝;找了些宽大的树叶盖在那堆木棍垒成的小山上;最后在树叶上面盖了结结实实的一层土。

于是他们跟前多了个坟墓似的小土包。

顾小橹嗤笑:“从前似乎有个女人喜欢埋花啊草啊什么的,你埋木头,和她倒挺般配。”

季槐风白他一眼:“那女人叫林黛玉,她只是随便埋一埋,我不但埋,还要烧——”

顾小橹惊奇得很:“哇哇哇你连人家的名字都记得!喂,你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吧?”

季槐风无可奈何地想:老子不但记得林黛玉,老子还记得芙蓉姐姐和凤姐……

木柴堆上的土都埋好了以后,因为之前的土坑边上已经挖了一条沟,所以在外面还能看到架起的木柴下面的­干­草。季槐风把顾小橹带出来的一点火种放到了­干­草堆里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吹风。不久之后,一股浓浓的白烟从下面冒了出来,火烧着了。

­干­草燃起之后,季槐风又往下面塞了些­干­的细枝。里面的火越烧越旺,渐渐地把刚砍下的生木也烧着,土堆的缝隙间有细细的烟冒了出来。季槐风打个响指:“行了,待会儿我把洞口堵上,我们就等着明天来收木炭吧!”

顾小橹半信半疑,实在不明白木头在土下面烧怎么就能烧成炭了。但是看看季槐风那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将就着信了。

“也好,我们正好把木炭放在藤筐里面卖,就说买木炭送筐好了,单卖的筐定价再高点,他们肯定更加乐意两样一起买!”

季槐风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时天已经渐渐暖了起来。藤萝上的露水也早­干­了。季槐风看着顾小橹很艰难地把藤一根一根地从树上扯下来,原本想说你别­干­了让我来就好。忽然又想起顾小橹曾经说的那番话,又不吭声了,只加倍拼命地用力扯,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扯下来足够的藤。

谁知他这样大扯特扯了一阵,顾小橹突然说:“你慢点,这地方每年长出来的藤就那么多,你扯坏一根就少一根了。”

季槐风泄气地放慢动作。顾小橹居然还学会可持续发展了?

两人扯了半天,终于扯了老大一堆藤下来。顾小橹一根一根地捡出来,摘掉上面的叶子,然后把每根藤都卷成一个小圈圈,绑好了扔进原先带来的藤筐去。季槐风依样画葫芦照做,问:“要带回去编吗?”

顾小橹摇头:“刚摘下来的藤哪能马上就用——这种藤生的时候很脆的,容易断,要先在水里煮过才能用来编东西。”

“哦……”

“对了,”顾小橹举起从藤上摘下来的一个­嫩­芽:“这些­嫩­芽­嫩­叶子收起来,我们晚上煮汤喝。”季槐风把一个­嫩­芽放进嘴里嚼了嚼,又马上吐了出来:“苦……”

顾小橹在地上铺了几片很大的树叶,把­嫩­芽都拢在上面,狡黠地笑:“煮熟了就不苦了。一天到晚都只吃­肉­会便秘的。”

=更新分割线本文版权归晋江原创网独家所有

季槐风:“……哦。”

“这个藤下面还有像红薯一样的东西,也能吃的。不过就是长得很深,不好挖。”

季槐风回味一下那个叶子的味道,想想还是算了吧。现在又不是打不到野兽,何必那么辛苦费劲地去挖个又苦又没营养的东西。

摘叶子和整理藤看起来简单,事实上花的时间更多。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直做到天快黑了才把所有的藤都卷成圈圈放进筐里。其间季槐风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回去看一次他们的炭坑,根据坑上土缝间冒出的烟的大小决定是开着还是堵上通风口。到黄昏时分土上的烟还在一直往外冒,季槐风叹气:“看来要等到明天才能全部烧好了。”

顾小橹蹲在土堆边,不肯动了。

“你说,会不会有人半夜里来偷走?”

季槐风汗:“没人会那么无聊来偷这个吧?”

顾小橹:“怎么无聊了?能换­肉­呢!我……我要在这里守着。”

季槐风开始后悔了。

“没事的,就算被偷了我们再烧啊,你看山上的树那么多,我们烧一窑炭才砍几棵树啊?”

顾小橹蹲在地上画圈圈:“可是这里的就能换不少­肉­,没了就没有了……”

季槐风深深地觉得,自己应该把烧炭的坑挖到镇子里去的。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顾小橹的脚上就像长了个吸盘,怎么挪都挪不开。

“可是就算没有人来偷,万一夜里烧过火了,我们明天来不就只能收一堆灰吗?”

季槐风真想吼一句:不就一窑炭吗!犯得着这么要死要活的吗?大不了明天老子再给你烧!

但是他吼不出来。他好声好气地说:“我把通风口堵上,只留下一点点,这样烧起来就慢了。”

顾小橹:“可是我还是担心……”

“哟,你们这是在烧什么呢?”影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Сhā了进来,“叫化­鸡­?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只?”

顾小橹继续画圈圈:“木炭……我们在烧木炭,烧木炭可以换很多­肉­……”

影帝正要开口,季槐风飞扑过去,凑近他耳朵一阵嘀咕。影帝点点头,说:“对了顾小橹,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在冒烟,你的火塘是不是没看好?”

影帝话还没说完,顾小橹就一溜烟不见了。

季槐风由衷地朝影帝竖起大拇指。影帝哼一声:“你有种就在这里看一晚上。”

季槐风也哼了一声:“我不会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着挑衅地看了影帝一眼,“因为我要留着它保护小橹。”

影帝脸上满是厌恶,“你到现在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真想找个尺子量量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季槐风扔给他一个非常厚脸皮的笑:“不是脸皮厚,是知错能改。”

他不说则矣,一说影帝就炸毛了:“错?!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好啊,为什么不把当年你做过什么都跟他说清楚?你这样骗他,哪里有半点改过的样子了?我知道你不敢——你要说了,别说他还会不会收留你,没准他还会一刀劈了你!”

季槐风硬着头皮说:“哦,你既然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又没堵上你的嘴巴!你去告诉他啊,去啊!哼,别说你不敢!”

影帝义正辞严:“我不像你。我宁可他永远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样他好歹能过开心点!”

季槐风突然“噗”地笑了。他走过去拍拍影帝的肩膀:“兄弟,这不就对了。你看,我们想的不都是一样的么?现在我们除了一条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记着以前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影帝斜眼,用看一条毛毛虫的眼神看了看季槐风,然后把他的手坚决地扯了下来。

季槐风再拍,仿佛是有意要讨好似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小橹的什么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对他好。你看,咱们既然是一条路上的,都想为了他好,那从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谁都别再提——以后就一心一意地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的手再次被影帝坚决地扯掉了。

“这里没有人跟你是一路的。也没人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我最后重复一次,这地方,不欢迎你,滚。”

沟通的尝试再次失败了。季槐风叹口气,转身大步向镇子里走去。

“我滚不滚,要等镇长说了算。”

影帝咬牙跟着走进去,说:“不用等镇长轰你。我看用不了多久小橹就会先把你轰走。”

季槐风想起顾小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一凛。

这时天还没黑,街上还有些人在走动。镇长已经宣布了季槐风已经开始接受入镇考核的事,他们看着季槐风的眼神很明显地多了些不怀好意。

季槐风走的每一步路,都有十几双雪亮眼睛在盯着。

季槐风暗暗叫苦。他想自己至少应该在镇外呆到天黑再进来的。

他一边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一边在脑海中拼命地回想镇长家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镇规,然后在想到它们的时候,在最短的时间内协调好身体的动作,以免触犯。

“每个合法居民自建的房屋周围三米的范围内的土地归屋主所有,屋主有权宣布任何他人在其土地上的活动为非法。”

季槐风侧着身子走在本来就不宽的街道上,尽可能地踩在中线上,免得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领土”。

“每个合法居民有权在领土上种植作物,作物的生长受镇规保护。”

季槐风小心地跳过每一棵可能会被他踩在脚下的草。因为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声称这些随便长出来的杂草其实是他们的“作物”。

顾小橹家离镇口其实不算远,但是他这一路简直就像跋涉了万水千山。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路,心里还在惦记着:刚才影帝说的话根本就是骗顾小橹的。按照顾小橹的­性­格,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马上冲回来找人算账。现在他回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这当中的可能,眼前看到的一切就先解答了他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是小剧场……

小季:跟我走吧!

小顾:好啊,不过每走一公里要给我一斤­肉­~

小季:……

10

10、今夜难眠 ...

季槐风呆住了,赶在他后面走上来的影帝也呆住了。

顾小橹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蹲在他的房子前面。他的房子就像是被人泼了墨一样,整个里里外外都黑了。房顶上还有一缕缕的轻烟升起来。

顾小橹的前面放着半口黑乎乎的锅,一只黑乎乎的铁碗——显然是他在火烧过之后从废墟里捡出来的。

季槐风和影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呆呆地蹲在地上的顾小橹。片刻之后,季槐风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和顾小橹说两句话,对刚刚发生的不幸有所表示。

至于这场火烧起来的原因……他们两个都认为还是不要问的好。

事实上顾小橹的小房子烧了,季槐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他甚至还有些暗暗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房子盖得大一些,然后名正言顺地请顾小橹进去住。

只不过起火了那么大一件事,镇上的人居然没一个肯出来告诉顾小橹一声,也没一个肯动手帮忙灭把火的。就因为大家的房子都隔得挺远,他们吃准了火势不会蔓延到他们那里去,于是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了。

季槐风稍稍觉得有点心寒。不知道顾小橹心寒了没有?

然而顾小橹只是呆呆地蹲在那里,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顾小橹听到有人走近,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声音太过冷静,季槐风反而有些始料不及:“额……先听坏的?”

“房子烧了,里面的东西全烧了。呃……­肉­也全烧了。”

季槐风默然。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小橹后面,正想拍拍顾小橹的肩膀。顾小橹忽然又问:“你就不想听听好消息吗?”

季槐风只得配合地问:“那……好消息是什么呢?”

“厕所没烧。哈哈哈——”

季槐风:“……”

到底是隔了三年没见了。有时候他实在没办法理解,顾小橹究竟在想什么……

他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小橹却已经拍拍ρi股站了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财散人安乐!反正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徒弟!来,我们把它推了,盖个新的!”

季槐风:“……好。”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橹越是这样满不在乎,他就越心疼,越想扑过去抱住他,跟他说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他想抱着他,用最温柔的话劝他和自己走,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

顾小橹单手指天:“我们盖个比镇长的还大的房子,哈哈哈——”

季槐风默默地走上前去,走进已经烧焦了的房子里最后一次检查看还有没有能拿出来用的东西。他看到石缸里的­肉­虽然都烧成黑糊糊的一片了,但是那口缸还是能用的,就拖了出来。之后随手扬起白天借来挖坑的铁铲,朝屋顶狠狠砸下去。

顾小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盖起来的房子,季槐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它夷为平地。

这期间影帝说:“你们就算现在马上动手,房子也是盖不好的了。小橹,你今晚先到我那凑合一晚吧。”

顾小橹说:“我没­肉­给你。”

影帝非常慷慨:“先欠着。等你有的时候再还。”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