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运红酒上山的时候了,趁人不注意,买通那个车夫,藏在酒桶里跟着下山。
第一个主意被聂皓否定了。那两个保镖是职业军人出身,一个任过官场大人物的保镖多年,一个还得过全国职业拳击赛冠军。要打赢其中一个恐怕都是不容易的。两人一起上,就算顾及他是大少爷不出手攻击他,他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第二条也行不通。
聂家家规严格,如果有人为了钱做错事,恐怕受的惩罚不是一般的吓人.从这两天家里氛围看得出,为了他订婚的事,全家上下正严阵以待,谁愿意撞到这个枪口上呢. 这两块跟了老妈多年的硬骨头未必会为了钱会愿意冒这个大险.
第三条更加行不通了。
厨房里人多嘴杂,他走进去与素未谋面的送红酒的大叔打交道,会让所有人诧异地盯着他看,一言一行备受关注,他哪有什么机会钻进桶里。
聂皓焦躁不安地搓着双手,走来走去。难道就这样待着,明天听家人的安排,跟某某大小姐订婚?该死,他连那女孩子叫什么名都记不清了。
当着长辈的面见过几次面,喝过一次茶,居然就要订婚了。这是什么年代了,老妈对于老传统观念的坚持固执得吓人,居然一门心思的按着娃娃亲要给他定下终身——当然,他们俩门当户对。他才从美国加州大学毕业回来,家里凳子都没坐热,就被逼着订婚,简直要气坏了!当即他就掷了一只杯子,表示反对。
聂太太认为他这是大逆不道!她把眼镜爽利地一推,眉毛一挑,她尖而细的风眼瞪圆了,一拍桌子,当家人的气势就汹涌地出来了:“你的翅膀硬了?别以为爸不在了,我就收拾不了你!”
他有好几年没有和老妈闹矛盾了。在国外读书就是这一点好,她只能在越洋电话里管他。他骨子里有种不愿受任何束缚的浪子气质,但他又愿意做孝子。比如,她似规范一个小学生一样叫他不要同鬼妹恋爱不要抽烟,他一一乖巧应承,事实上却是阳奉阴为。偶尔,老妈飞来试察,他也能装做优良学生的样子应付得很完美。
聂皓反问道:“你打算强迫我结婚?”
聂太太精明的眼睛闪了一下,语气放软了,劝说道:“皓仔呀,我也是想你安定下来。我知道你要像柯布西耶一样成为名建筑设计师,但你满世界看些破建筑,画速写到什么时候?你爸撂下这么重的担子下来,让妈操持了这么久。你都二十五了,好意思累你妈到死?我们七八年没在一起生活了,陪陪妈妈不行么?”
聂皓从来不愿与老妈明里对着干。应付刻板的她,他早自有一套方法。他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拥紧了说道:“我知道你辛苦了!订婚再推迟一年,我还要去冰岛呆一阵子。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匹野马放纵得够久了!去年说去埃及写生,今年去冰岛!这一走,不知道又会跑到哪去。聂太太虽是个纤瘦的女人,却有着男人的铁腕。她心硬了,说道:“我和明家已经商定好了,不能再反悔。你的护照我先替你收着啊,信用卡改明儿也替你冻结了。”她手一挥,两个保镖上前来,交待:“在订婚前的这个月,保护好少爷。”
聂皓打开书柜,随意抽了本书翻起来。一个字眼也看不进,又把书胡乱地塞回去。这时,书柜第二层夹在书中的一个打好结的淡绿色锦盒映入眼帘。他才想起来一件事来:他答应了美国的一女友要寄一把苏州产的香扇给她,买好放书柜里一两天,忘了寄了。
聂皓把管家赵进叫进来,问道:“赵叔,我东西要寄,快递公司要多久才能到门口。”
赵进是个子不高的中年人,有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架一副金边眼睛,为人不苟言笑,做事沉稳细致,在聂家做事很多年了,很受聂家人器重。他说:“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聂皓皱眉想,住山上就是麻烦,问道:“快递公司的车能进咱院子里吗?”
赵进点头说:“可以。但只能停在前门两百米内的空地上。”
聂皓眼睛一亮,背着手走了几步,说:“麻烦你替我做件事。我要托运些东西给朋友。一箱子香扇要运到美国。一个大漆器衣橱,一个唐三彩要送给朋友,最好弄些牢固的大箱子,这是结婚礼物不容损失,你都替我安排吧。”
赵进点头应好。半小时后,他指挥着几个工人抬来几个大纸箱进了聂皓书房里。把几个装饰用的老古董包好,一件件都搬进箱里了。正要抬着走出门时,聂皓手一挥说:“等等,还有一样东西。一个檀木雕的卧佛,在楼上杂房,赵叔麻烦你带他们去搬一下,连着要一齐运过去好了。我就睡了,把东西运好就OK,不用叫我了。”
于是,装着一大箱古董的卡车就浩浩荡荡地开下山去了。
聂皓感受着重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地合上的声音,心里开心想大叫一声:爽!他们至少要到下午的时候才来叫他睡起床,然后会发现睡在床上只是塞了床被子而已。只是,他待在这箱子里,动也不能动,只能稍稍转头,实在有点难受。多亏能干的管家找了超大箱子,他一米八的个子缩着身子也钻进去了。
车子沿着越来越宽阔的山路飞快地到了山脚下,再十分钟就可以进城了。
聂浩缩在箱子里,捂着鼻子避开这呛人的樟脑丸味,脑袋昏昏沉沉地随着车子的一荡一荡的,勉强闭上眼睛打了个盹。根本料不到自己半个钟头后,会运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房子里.
而这个房子的女主人,此刻正推开一家花店的玻璃门走上街头。她着一套白色的运动装,戴着咖啡色墨镜,昂首阔步地走在正午的阳光下,阳光炙热如流动火焰,街边花圃里种的兰草软软地垂下了头,像在打瞌睡了。杨漾额上背心里都热出汗来,但她笑容灿烂,丝毫不受天气影响。阳光洒在她身上,拉下一个仿佛跟不上她脚步的影子,利落的步伐,矫健的身姿让人想起从操练场下来的英姿飒爽的女兵,她秀气玲珑的眉眼中透出一股女人少有的英气。
她在街头拐角的一家咖啡店门口停下了。扫了一眼手里的一卷晨报和三枝玫瑰,拂了拂头发,甩甩眼镜上的汗水,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咖啡店里。
侍者迎上来时,有个男人也站了起来,拿着手里报纸向她摇了摇。杨漾打量了他一眼:剪小平头,戴黑边眼镜,格子衬衣的领口每一粒扣子都扣得很严实,看上去像个老实巴交的高中数学老师。样子倒与朋友描述的差不多!
杨漾朝他走过去时,口袋里的电话铃色响了起来。里面有个粗犷的男声说道:“请问是杨漾吗?我是托运公司的,你预订的东西已经送到门口了,家里没人吗?”
上周在网上订购了一个有草霉图案的小型衣柜,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到。真不巧,她一出门,托运公司就上门了。杨漾有严重的草霉癖,买什么东西一定要带草霉图案的。家里大到窗帘、床单被套,小到袜子、鼠标垫、杯子,通通都带了草霉图案。所以一看到衣柜有草霉图案她就来神,买了。
她赶紧打电话给房东老太太,让她帮忙签字,开门,好让运货的人搬进去。房东太太答应下来:“好,刚好修空调的人也到了,我也准备进你房间的。”
杨漾决定早点把这老实男人打发了,回家组装衣柜去。
坐下来后,两人喝着咖啡寒暄了几句后,再无别的话题。那个男人显得相当拘束和紧张,说话时总看着自己的手。杨漾在桌子底下,把手机按了三分钟后响的自动铃声,然后打算跟这男人说有急事,要闪人了。她一向是不会让老实人难堪的。
她正酝酿着演技,就听那男人站起身来说:“我有事,先走了。”
顿时,她有点吃了亏的感觉,他凭啥先说?那人拿起桌上的报纸和玫瑰,站起来准备走。
“等等。”杨漾微笑着指着咖啡,礼貌地说,“咖啡结帐AA制。”
“我有事。”老实男人有点诧异地停住了,轻松地一耸肩:“另外,我只喝过一口。”
杨漾索性不客气了,眉毛一横:“咖啡38块。我倒是看见你喝了两口。以你的嘴大概可以分十二口喝完。那就是一口3.1666元。取整是3.2块。你要付6.4块,少一分都不行。”
“真计较!”老实男人有点生气地说:“几块钱你不请客得了!”。
杨漾正欲发作,隔壁桌一直在看着窗外风景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Сhā入一句:“小姐,是应该你请。”
声音温和有磁性,倒是蛮好听的,就是说的话太欠抽了!杨漾一愣,禁不住对这男人莫名其妙的搭讪有点恼火,侧过头,狠狠地扫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那男人报以微微一笑.
老实男人在杨漾如钢针一样的目光逼视下,有点发怵了,掏出钱放到了桌上。叶子说过,她饱含怒火的眼神完全可以吓跑一条狼狗。杨漾抱着胳膊,哼了一声:相亲真的没啥意思!
这时,隔壁桌搭话的人有点不依不挠了,冲她喊道:“喂!”
杨漾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喂什么喂!”要想找麻烦,瞧他这身板儿也未必是姑娘我的对手。她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有一次,在挤公车时遇上一男小偷把手伸到她包里,她一把就揪住且扣死了,要不是他告饶,她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扼断。
“羊羔,你还是老样子,又小气又泼辣!”
这人竟然知道她小时候的外号?杨漾惊讶地调转坐姿,打量着这张陌生的脸,禁不住愕然!
他对牢她的眼睛,唇角微微往上一勾:“不记得了?沈嘉应。”杨漾摇摇头。他提醒道:“鸡骨草啊,笨丫头!”
箱子里的男人!
这……她简单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时候总爱在沙子堆里打滚,全身黑得像锅底灰的瘦骨嶙峋的鸡骨草。自五岁起,沈嘉应就闹了肺病,那时候沈阿姨老煮鸡骨草排骨汤给他喝。他人又小又瘦又黑跟刚挖出来的草根一样,所以外号叫鸡骨草。
那时候,沈嘉应就住在杨漾的隔壁。他俩经常一起蹲到沙堆上挖小贝壳。才一起玩的那会儿,杨漾剃着男孩子头,穿着小短裤到处跑,三伏天的时候,偶尔她还光着上身。沈嘉应就冲她喊,流氓,小流氓。她对他挥挥拳头,倒也无动于衷。挖到贝壳玩盖贝壳游戏时,她玩不过他,那些大贝壳通通都输给了他。她就不依了,气鼓鼓地跳起来从背后扑倒得意洋洋的他,两人总会在沙堆上打上一架。
后来,沈阿姨和杨漾的妈妈在一起聊天时,还开玩笑说:“以后杨漾给我做儿媳妇好了。”好几次,沈阿姨都喊她小媳妇。
现在想起来还怪难为情的。
杨漾红着脸,目光在沈嘉应身上转了一圈。
嘉应微拧着眉,也静静地看着她。窗外的光透过蓝色的玻璃洒到他的侧面。他的眉眼很深,带着一点飘逸的忧郁。漂亮的眸子黑中透一点蓝,耳朵上的银环的针一样的光,在暗自浮动。
沈嘉应面容生得相当白净,简单的白衫黑裤,气质儒雅俊秀。坐在一堆人中,如池塘中密密匝匝的绿荷中独自盛开的一支白莲,清秀,显眼。
杨漾心里说,该死!鸡骨草咋长得这么英俊了!
读初一时,他家就搬了。她也只远远地见过他几次,背个灰色的比自己身体还重的书包,走路飞快,还毛毛躁躁地踢着脚底的沙,反正是一副解放前没吃饱饭的小孩模样。那时候他俩已经知道害羞了,见面一低头就过去了,招呼都不打。读初三时,他家里因为沈叔叔的工作调动就迁到另外一座城市里去了,房子就转给了嘉应的大伯。他俩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又听妈妈说起,鸡骨草越来越有出息了——高中成绩全校第一,考上了重点大学,后来又获得学校的奖金去了国外读硕博连读。杨漾说,真怪,他都是抄我的作业的人!
而现在他的模样也是翻天覆地了,帅哥一枚!
杨漾心里紧张了,刚刚在他面前丑都出尽了——又小气又泼辣。
沈嘉应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笑了,抽出几张纸巾来递给她,指指她嘴边的咖啡渍。阳光洒在他额上的微微扬起的一撮头发,好像一只金色的蒲公英停在上面。
杨漾有点看呆了,说:“鸡骨草,真巧啊!真没看出是你啊。”
沈嘉应用纸币优雅地擦了一下嘴角,说:“羊羔,你的样子没变过。还是大大圆圆的头,五官只放大了而已。还是爱欺负男孩子,一点也没女孩子样。你刚刚是在相亲么?”
“谁说我是在相亲了!我是……”杨漾觉得这事太乌龙了,一急,圆谎又圆不下去了。
沈嘉应揶揄地说:“在收帐么?你算数真的很厉害,小数点后面两位都算到了。”
杨漾有点害羞地止住他的话:“鸡骨草!”她估计嘉应是想起了读三年级的时候,他每抄她一次作业,她就要收他五毛,少一毛就要用一个苹果代替,不然她会揍人。
嘉应接着说:“羊羔,我上周去大伯家时,看见你妈了,她叫我跟你联系,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老妈就是这样,碰见熟人就不忘推销自己的女儿,也不怕人笑话。
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高跟鞋的尖跟儿敲得地板咚咚作响。那女人微笑着倚住嘉应,手大方地圈住了他的臂弯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杨漾打量她。切!美女。身材高挑如模特儿,白嫩如杏仁的皮肤,一双大又亮的杏眼显得风情万种。腰肢柔若无骨,妆容无懈可击。而杨漾穿着运气装,像登山队的导游一样,从背后分不清性别。
嘉应说:“林爽,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杨漾。”
林爽扫了杨漾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嘉应又说:“羊,我刚在这里安了个窝,周六你来玩好不?”
杨漾知道这是告别时的客套话了,只微微点头。嘉应从她手里抽过手机,然后仔细地按上号码,拨了一下,听见袋子里的铃声响了。他愉快地说:“记得——周六一定要打这个电话。”
杨漾望着两个漂亮的人儿手挽手离去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句,鸡骨草,你小子有女朋友了,还约我干嘛,有什么好玩的!
杨漾收起桌子上那相亲男丢下的十块,结了帐,往家里去了。在路上算了一下,靠!坐的士,买玫瑰花,喝咖啡,相亲亏了62.3元。
踏进家门时,她又是大汗漓淋的了。她把包和眼镜往门上一挂,瞅到门口的那个大纸箱子,心想洗个澡来,再来整这个玩艺儿。她边走边把T衫脱了,远远地朝沙发上一丢,裤子也要洗了.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高大俊秀的身影——哎呀呀,居然碰到鸡骨草了!如果那个女的没来,简直让人一天都在桃花运的幸福中,真是甜蜜蜜。
她边哼着歌,边很有技术地边跳着,把裤子也脱了,拿在手里晃来晃去。一个人住就是这么好,即使脱得净光也不要紧。事实上,她经常就这样穿三点式走来走去。因为房子通风不好,实在太热了。
等到她把内衣解下来的时候,身后有了响亮的滋滋的透明胶猛地撕开的响声。杨漾吓了一跳!莫非屋里有人?她转过身的同时,发现那个纸箱子在动——接着,胶布崩开,它自己打开了。不仅如此,还蹦出个人来。
杨漾尖叫了一声,然后本能地往后一退,护住了胸,又想起自己裤子已脱了,又伸出一只手护住内裤。这一分钟,已经吓得惊慌失措了。
打倒陌生入侵者
那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面对着她的尖叫,眼神也是相当镇定,带一点像看怪物的惊奇。杨漾想,现在的贼也真是猖狂过分了!还能混在箱子里进来,偷东西也不等人出门了再出来。
好在她的内衣内裤没有脱光。这屋子里突出现个男人还真是头一回,而且以这么诡异的方式。杨漾瞪大眼睛一边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手慌慌张张地把裤子穿上,飞快地拉上拉琏。又飞快地跑到沙发边把T衫也套上。穿衣服才花了三四分钟,她却紧张得跟比赛似的,心纠得紧紧的,累得满头大汗。她怕那个男人会突然冲上来攻击她,如果这样的话,天……她简直不敢想象。她从来没有这样面临过这样的险境!
那纸箱子是放在角落里的,那男人也仍旧站着。站在角落里一片灰暗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样貌。他看着她手忙脚步乱地把衣服穿上,丝毫没有上前来,更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可杨漾面对这陌生男人,好像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一只凶狠的老虎一样,她精神崩得相当地紧。穿衣服时,眼睛也四处瞅,准备找一样防身的武器。只有靠洗手间的门边一根棍子——楼下有棵很老的柚子树,她住二楼刚好可以用来捅柚子和吓唬猫,所以一直没有丢掉它。
这时,那男人发话了,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你是谁?”
杨漾这才看清这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头发很长,有些微微的卷,前额的头发扫到一边,酷酷地斜向右耳。左耳上串了很多个银色的耳环,脖子左侧有一小块奇形怪状的纹身。古铜色的肌肤,似混血的五官立体如刀削,深邃的眼眸在浓眉下发亮,宛如火炬,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她心里惊了一跳,这个贼居然皮相不错。而且以这人的身架子,要制服她,简直轻而易举。让人气愤的是,他擅自闯到人家里来,还问人家是谁!流氓没文化真可怕!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贼,她说:“你……你想怎么样?你快点走,不然我报警了!”她下意识地瞅了瞅茶几上的手机。
那男人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很显然,手机离他比较近。他看着她,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角。
杨漾心里后悔不已,为什么不把手机放衣服口袋里呀!随便乱丢,这下子也吓不到人了。“喂,你看看这房子有什么好偷的,好抢的吗?都是二手家电!”杨漾盯着他的眼睛,大声地说道。身子却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慢慢地移到了洗手间的门边,一伸手就摸住了那根棍子。
很显然,这个动作被那男人看到了。他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她手边的棍子,浓眉往上一扬,用手背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有些不耐烦地说:“没想怎么样!回答我,你是谁?这是哪儿?”
杨漾被这人强势的气焰给震住了,实在猜不透这人想干啥!她说:“你又是谁,为什么到我家里来?”
两人问的都是平平常常的话,可谁都不愿回答对方。这种处境下的沟通,相当的困难!男人失去了继续询问她的耐性。只扭转了头,朝房间的四处张望着。他站了一会,有点茫然地盯着窗外说:“喂,你会不会说话,这里到底是哪里?”
看这神情,确确实实对来这里目的一点都不明确,而且并不像是要侵犯她的家,她的人。杨漾有点怀疑他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便答到:“西区光明路掬花巷。”
“西区光明路?”男人的眼睛一亮。他住的云雾山是北区还要偏北的地方,那离家岂不是已经很远了!那货车兜兜转转的行驶了那么久,他都不知在哪了。又有七八年没有回来,对这里感到相当地陌生。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往口袋里掏了掏,叹了口气。视线又转移到了窗台上,快步走过去,掀开窗帘往外望。一会,他回过头来对杨漾说:“水,我要喝水。”这种从容不迫的样子,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还要更过分,好像是对佣人下命令一样自如。
杨漾觉得这人突然闯进来,倒像迷路了,应该不会立即伤害她。她紧张地猜想着他下一步会干什么,什么时候会离开.她的心始终不能完全松懈下来,叉着腰,依旧握着棍子说:“你不要太过分啊!自己都闯到我家里来了,难道我还要伺候你的茶水啊,神经病!喝完,赶紧给我滚!”
那男人就瞅到了电视机旁边的饮水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很将就地从那一叠一次性杯子里,抽出了一个。
他弯腰倒了水,飞快地一口喝尽,一直喝了四杯。
杨漾看他喝水时的贪婪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发了皱,身体也很疲惫,猜想他是不是没给水喝没给饭吃的被关了几天,然后拼了命逃出来了——难道是精神病院专门被隔离起来的,有攻击性的病人?
这样的人居然给运到她家里来,简直像中了头奖一样蹊巧。
杨漾心里又紧张了几分,抓紧了那根棍子,心想,不要轻易惹恼他。给神经病杀了可就冤了。
聂皓喝了水之后,虽然觉得身体有点累,但心里轻松多了。毕竟从笼子逃出来了——未来不会被人操纵了,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但逃跑计划尚未完成,还得仔仔细细地计划一下。也许还需要眼前这个女人来帮忙。但这个女人像看□犯一样的眼光看着他,惊慌得像只中枪的鸟。
他想了想,决定跟她解释一番。可怎么样可以让她放松一点呢?
聂皓把杯子放下,抱着胳膊,交叉着双手,转身看着杨漾,把语气放缓了一点,用轻松地口气说:“你,过来。”这句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了,这话说得太随意,太友好了,搞不好她会误会。
杨漾又吓了一跳。天啦!果然是神经病啊。喜怒无常!
她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观察着,发现他脸上已经换了四五种表情了。一会惊奇,一会恼怒,一会烦燥不安,一会目光茫然!现在居然……无缘无故地心情很好了。虽说她敏感了点,但这人变化之快,实在让人咋舌。
杨漾怀疑他过一会,又会对她勾勾手指,露出个漂亮的笑脸,说:“来,过来嘛,让我来杀了你嘛。”
那男人看杨漾惊呆了的样子,觉得很讷闷又觉得很好笑:莫非自己真的长得像个罪犯,流氓?
两个人对视着,互相揣摸着各自的心思,却是越揣测越远。
杨漾越来越恐慌了,决定冒一下险。她飞快地冲到茶几旁,拣起了手机,打开盖子,摁下110的键。她太紧张了,手指发着抖,结果只摁了个11#。聂皓很快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了,心里一惊——如果被警察抓走了,那就白劳累一场!
他赶紧伸过手去抢她的手机,急急忙忙地说:“别这样!我没想伤害你,不要报警。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杨漾紧捂着手机,边后退边躲躲闪闪,吓得花容失色——他到底是向她冲过来了。她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声,骂道:“臭流氓,滚开!”聂皓怕惊动邻居,急得差点要用手堵住她的嘴.他干脆就摆出强硬的口气,向她伸过手:“请你把手机给我!”
杨漾抱着手机又后退了一步说:“你别过来。”
聂皓盯着她的手机,往前了一步,趋近她说:“你听我说,我的家里人有点……”
这从何说起呢,跟她实话实说,她会相信?他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
杨漾后退时,踩到脚底那根棍子,差点绊倒在地。
聂皓俯下身准备去扶她,杨漾的手触到了那条棍子,顺手摸了起来,猛地朝他脑袋挥了过去。
那男人重重地挨了一下。他仿佛不相信似地,诧异地看着杨漾手里的棍子。
杨漾什么也不顾地推开了他,拧开门锁,奔出了门去。然后,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响,又吓了她一跳。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楼梯上,打算呼救命时,忽然意识清醒过来——她拿棍子打了那男人,他好像已经倒了!
她打了他!
她想了一会,拍了拍胸口,压压惊,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返回去。一开门,就发现满地的水。原来那个饮水机的水桶已经滚落在地了,滚到了老远,水都倒了出来。杨漾痛心地说:“妈呀!昨天才买的一桶水8.5元又这样浪费了,搞不好饮水机还得修。今天浪费的钱得可多了。”
视线往前一探——那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趴倒在饮水机上。难怪刚刚她会听到一声巨响,他倒地时撞翻了饮水机。
杨漾怕那男人使诈,小心翼翼地走了走去。
那男人没什么动静。她蹲下身来,打量那个男人。她把他翻转过来一看,那人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颜色,好像死了一样。她伸出手指来一探鼻息,呀,好像真的死了。
不会吧!!难道一棍子可以打死人啊。
是死是活?
聂皓做梦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逃出家里,在箱子里闷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被人一棍子敲晕在地上。本来出了大门后,他想从箱子里爬出来跑掉的。谁知箱子被另一个大箱子压住了,而且货车的门也是被锁上了。更麻烦的是,货厢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一些东西,车厢里挤满了,差点把他闷死!
他把送货的地址乱写了一个,就是怕家里人会追查到他的踪迹。至于如何和杨漾订的衣柜的盒子的地址搞混了,他就不知道了。他被运到杨漾家里时,又赶上有修空调的人进来了。他不敢贸然钻出来,只等人走了才钻出来了。谁知道女主人又回来了,一看到他就把他当色狼击攻。
杨漾吓傻了!这个男人不会就这样被他打死了吧。脑门只有个土豆一样的包,也没流什么血啊。她听说过,厉害的人对人的头上某个|茓位当头一棒,可以让人当即致命的。这男人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蹲下身来,紧张万分地把那男人的身子翻转过来,掐了他的人中,再掐他的手指,他还是一动不动。得拍醒他才行!她只好使出劲来,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他的脸。聂皓的脸几乎要给她拍肿了,反正就是没一点反应。
实在不敢相信这人死了!她脸色惨白地石化在那里。
好一会,她的脑袋才恢复工作。她畏畏缩缩地朝他的鼻子伸过手指,好像往烧得火热的油锅里伸手一样害怕。她闭上眼睛,手指像抽着筋一样发抖:“妈呀!别……别死啊……醒醒……”
他的鼻息好像有那么一点,她定定神再一探,又好像没有了。
好像——真的——死了!
恐惧像一阵冰霜似地嗖地一声钻到了身体里,像针一样刺痛了她。身子像抖沙的筛子似地抖个不停,心里骤然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喘不过气来了。“完了,杀了人。”她感觉像坐在结了冰,灌满水的地窖里一样。杨漾扶住身旁的墙撑住身子,快要被恐惧淹死了。
她又看了躺地上的男人一眼,心里有种不真实的震荡。善良可爱的她怎么可能打死人啊。
妈呀!我怎么犯法了!杨漾躬着身子,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往后一倒,趴在地上嚎哭起来。
我咋就这么命苦哇!(命苦得好像是那位男士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
我二十几年的花样年华不会就终结了吧。
杨漾脸磕着冰凉的地板,哂里哗啦地哭了好久,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一会,她的小脑袋终于意识到要找救援了,她慢慢地爬起来,从茶几上摸下手机。
报警吗?不行!她好像打死人了呢。虽人家是贼,杀人照样得坐牢啊。她现在可不想让警车给带走。
她抹干眼泪,把干得冒烟的喉咙咽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哭丧着脸打电话救助死党叶子:“叶子,救命呀!我房间里有个帅哥,我把他打死了。”
叶子正在和人玩QQ飞车玩得正起劲,她边接电话边盯着屏幕兴冲冲地呦喝道:“嘿,小样儿,你玩得是啥游戏啊,太MS了吧。”
杨漾听她不正紧不在状态的口气,怒了!说道:“我杀了一个帅哥了!!”
叶子哈哈大笑说:“大白天的,你还真逗!想办法埋了他呀。要觉得浪费,就拆皮去骨,煮个靓汤喝啊。分我一碗啊。”
杨漾砸了砸嘴唇,琢磨了一下,这事儿真是太荒诞离奇了,别人压根儿就不会信。这事连自己也没多少真实感。她骂了句,禽兽!就挂了电话。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望着地上的男人想,把他放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吧,要房东上来了,一瞅,准会闹出个事来。
她叉着腰,脑袋急速运转着,闪过一个念头:藏尸。
无论是要自首,还是要毁尸灭迹,得先把他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才行。
她搓了搓手,呵口气,然后把聂皓往厕所里拖。这男人也太重了!她躬着身子,费了吃奶的劲,拖了将近五分钟才把他拖到马桶边。她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一屁坐到地板上不想起来了。坐了一会,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开始谴责自己:哎呀,杨漾啊,原来你人性这么黑暗啊,打死了人家,居然往厕所里拖!!应该放到床底下嘛。
不过,她是没什么力气了。那男人躺在厕所湿濡濡的地板上,头发已粘到了上面,白色的T衫已经湿了一大半,而且沾了一地的灰尘,皱巴巴的掀起了一角,露出他的肚脐眼。裹着牛仔裤的修长的腿微微曲着。他像是睡着了,带着一种颓废的性感味道。这帅哥的命真的是不好。杨漾看着他抿成一条细线的漂亮薄唇,感叹地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没有下一步的想法了。杨漾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掐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天花板。心里念叨着:“帅哥啊,帅哥,你要死了,也别怪我呀。我不是有意的要打死你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好端端钻箱子里,跑我家里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能打吗。我在小时候就是称霸一方的打架高手了。你,你应该……”天啦,我在说什么!杨漾说。要听到这样的话,那帅哥肯定会更死不冥目了。
对了,箱子!她一拍大腿,快递公司有很大的责任呢。居然托运过来一个贼!这什么世道!
她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托运公司,骂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有没搞错,我邮购的是一个衣柜,你运的我的是……?”
那男人回答道:“是什么?”
杨漾把‘一个人’这三个字咽了下去。她可不想更多的人知道这事。
那男人又问道:“你签了字吧。”
杨漾的口气立马软了。字是房东老太太签的。老太太才六十五岁,咋眼睛这么不好使呢。替人收东西也不打看看就签字了真是的。真是不负责!
“签收了,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那人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杨漾拿着电话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怨天尤人了:这是什么日子啊,今天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黑的!老天给她开的玩笑也太大了吧。她早两天生日时吹蜡烛时,莫名其妙地向观音向了个心愿——她想告别单身独居生活,求神仙许她一个长得帅的男人。没想到果然灵验了,今天就给她运过来了,也太神了吧!
杨漾越想越伤心,痛心疾首地一拳一拳地捶着自己的腿,丝毫没有察觉——厕所有的门慢慢地推开了,身后已有个高大的身影悄悄地靠近了她。
姑且跟她玩玩
聂皓已经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估计还是有声音的,不过这女人被自我世界的惊恐包裹住了,完全没有听到。他摸了摸脑袋顶,上面肿起来的那个大包还是隐隐作痛。他抬起手来,揉了揉,估计这脑袋里已经积下淤血加内伤了。好凶悍的女人!
他没想到离家出走,居然这么惊险,这么有趣。
该怎么对付她呢。聂皓屏住气吸,慢慢地,慢慢地,从背后向她伸过手。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了。糟了,有人来了!
聂皓赶紧缩回手,飞快地闪进了里面的房间。
杨漾试图在极其混乱的思路中理出一条道儿来时,听到敲门声。她身体猛地一抖,心藏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似的,一秒钟就惊出一身汗来,身体几乎没有承受得住这种震荡再一次跌倒在地。身体又抖出了一身冷汗。
她觉得头皮发麻——到底人做不得亏心事啊,差点心藏病来报道了。
她定定神,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嗓子:“谁啊?”
无人回答,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两声!杨漾汗毛竖起,紧张地盯着门口,想着用什么话来拒绝人进门——咦,咋还不出声?她的手指已经不由人控制地抖起来了——莫非是鬼魂!?帅哥的芳魂就成怨魂了?有这么快?她狠狠地把自己的手指掐了一把,试着壮起胆来,低头时才发现被她踢到茶几底下的手机,正亮着蓝荧荧的光。
她的短信设置的是敲门的声音。杨漾哆哆嗦嗦得拣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短信说:羊羔,我忘了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你了。她拍拍胸口,原来是鸡骨草发的短信。上午在咖啡店里只顾核算成本,忘了把号码存上了。这个鸡骨草发信息发得真是时候!杨漾心一横,咬紧牙关爬起来,准备去厕所看看那个死尸。
走到厕所门口时,她闭上了眼,深呼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往里一探——脑袋里不由地想起爬满虫虫的尸体。再吸足一口气,一看,啊!天啦!她又一次差点吓得闭过气去。
那人不见了!!
妈呀……我会不会快没命了!
我敬爱的伟大的超级无敌的警察叔叔快来呀,尸体自己个儿跑啦!求求您,赶紧把我铐走先!!
我亲亲亲爱的房东老太太您咋不来了,您长个阎王婆婆一样的脸,肯定能遇鬼杀鬼的!!我发誓下个月一定按时交房租!
杨漾嘴里念念叨叨着,脚像灌了铅似的,被盯在原地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要跑,一转身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眼、鼻、嘴一齐碰上,像撞了块石头似的疼。
妈呀……救命啊!!杨漾坐上地上,缓缓地抬起头,顺着这条蓝色的有些湿的牛仔裤,视线慢慢地往上攀爬,从这皱巴巴的T衫上看到一张如僵尸一样冷酷、面无表情的脸。这张脸也死死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珠子里透出钢针一样的光。她感觉到一阵阵阴风,嗖嗖地穿过她的身体,她的汗毛孔竖得像粒粒豆子。
难道……他回魂了?
杨漾抱着脑袋尖叫起来!声音才发出来一秒,眼前那人脸色一变,以极快的速度俯下身来捏住她的肩头,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把那尖叫声生生地堵进她的喉管里。她唔了一声,又惊又慌得看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凝着眉,一个手指松了松,好让她呼吸轻松点,但仍然没有放手。他冷冷地逼视着她:“吵死了!”
杨漾眼角涌出害怕的眼泪,怔住了。
其实,聂皓在她背后站了好久,全程目睹了这女人吓得六神无主的神情。她一会发抖,一会哭,又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他觉得有趣极了,装神弄鬼吓人的感觉真好。话说回来了,那一棍子还真让有点吃不消的。从来没人敢这样粗暴地对他,居然把他放到厕所!只吓吓她已经算很客气的了!
“我没想伤害你!”他继续捂着她的嘴,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松开手,你是不是就不叫了?”
杨漾费力地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了——这个人是活的!因为她感觉到他宽实的手掌温度很足,而且力道很大。他刚刚问的话不算太反常,证明他的肉体和灵魂还尚在人间。
杨漾鸡啄米似地很听话地点点头——完了,不是鬼是匪,跟电影里被绑架的场景一模一样,等会儿会有具新的尸体藏厕所里来的。怪自己的手太软,胆太小了,没给他补上几棍子。
聂皓很谨慎地看着她,像在猜测着她是否可以信任,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好像随时准备再捂上去。
“救……”手一松开,杨漾的嘴一获得自由,立马又尖叫起来。只有叫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啊,她愿意冒这个险。
果然手立马飞快堵上来了。杨漾立马冷汗直流。
聂皓很生气地说:“你这人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不叫的。”
杨漾可怜巴巴地挤出了两滴眼泪,点了点头,眨眨眼,表示有话想说。
“我跟你发誓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有话要问你。”聂皓很庄重地说:“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听着,我问你答啊。”
杨漾点头。
他松开手,靠近她,问道:“你是谁?”
她用眼睛的余光小心地瞅着四周有没伸手可握到的家伙,老实地回答道:“我叫杨漾。”
他又问:“这是哪?”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废话,我的家!”
聂皓沉默了一会,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把手放在她的肩头,用力地摇了摇:“那你告诉我,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说说说!”
失忆的赔偿
杨漾坐在地上被他摇得头昏眼花,中饭没把肚子填饱,加上担心受怕了这么久,身子没什么力气了。她不耐烦地拂开聂皓的手,站起来身来说:“摇什么摇,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吧。”聂皓说。
杨漾抬起头来,看着聂皓还在莫名其妙,思绪混乱地堵在厕所门口——他到底是神经病还是失忆了。这一棍子打得可真巧啊。她询问道:“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头很痛,什么都不记得了。”聂皓揉了揉太阳|茓,皱着眉,又像陷入一进很痛苦很纠结在脑海中茫然地捞取记忆的表情。
今天咋这么多麻烦哪!!杨漾琢磨着他的不太冷静的神情,边商量着边往外走说:“老站在厕所里干什么!我们去外面坐着谈,如何?”
聂皓居然没有拦住她的脚步。听了她这句话,突然眼睛一亮,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似的,手一下子又搭上了她的肩头:“为什么说个“老”字,难道我一直待在厕所里么?”
哇!这人的逻辑还不错啊。心思还很敏锐嘛,连一个平常的字眼都能带起他的思路。杨漾瞟了瞟肩膀,对他的爪子动不动攀上人的肩膀的动作很生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右手肘一抬,利落地把他的手给撞了下去。
两秒钟后,爪子又飞快地爬上她的肩膀。
杨漾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在手指关节响亮清脆的声音中一跺脚,加重力道,狠狠地把他的手给撞下去
他的手一个旋转,又爬了上来。
而且力度之大,变化之快,又一次让她咋舌。
聂皓看着她,又恢复了那种让着凉的冷冽的眼神:“快答我!”
杨漾想,难道把刚刚的事告诉他:他从一纸箱子里蹦出来,然后被她一棍子打昏,抽了几十个耳光后,拖到了厕所藏尸?他会不会生气的揍她一顿。她心一横,咬咬嘴唇说:“我要全告诉你,你不会伤害我?”
聂皓反问:“我为什么要伤害你?”
也对。杨漾想,他是被失忆所困扰了,跟她又无怨无仇的,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她说:“我家的空调上个月坏了。我照着电线杆上的电话打了修空调的电话。然后你就来了。”
杨漾脑袋里浮现另一个想法——莫非他像小说里描写的,吃个饭睡个觉拉个尿动个拇指就“嗖”地一声穿越时空了。搞不好,他在古代还是个贵族,王子什么的哩。瞧瞧他这优良的皮相和气质还蛮像的哩。他穿越了几百年,带着来自血液里的使命,就为寻找那个牵舍不断,不可分离,生命中最最最重要女人——我,杨漾——王子他妈……
杨漾忍不住文艺了一把,可穿越到箱子里——这创意真烂!
“不对!”这时聂皓疑惑着,揉了揉头顶说:“我只记得……”
刚刚还说什么都不记得,现在又记起来了。老天!杨漾抱着胳膊,擦去脸上的汗,紧张地问:“记得什么?”
聂皓站定了,直直地看着她:“一根棍子……隐隐约约地,这印象不是很明显。”
杨漾立马有点着急了,脱口而出:“还有呢?”这话又让她后悔了,万一他真要想起一小时前,挨了她一顿揍了,怎么办呢。
聂皓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中,太阳|茓上的筋紧张地跳动着,修长的手指有些微微地发抖——瞧瞧,这高超的,由内到外的演技啊。让杨漾精神紧张地盯着他,真的开始担心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来,声音大而很肯定,手指像指认凶手似,瞄准了杨漾的鼻子:“还有——你,你拿棍子打了我。”
失忆的赔偿2
这种手势,这种气场,这句话.啪的一声,让杨漾感觉有人冲她的可爱脑袋扔了一板砖一样.她脑海里浮现出,在审判厅里,这个男人站在原告人的座位上,用手指笔直地指着她:就她,绝对错不了,万中无一的杀人犯.那手指嗖嗖地刮过一阵寒风,像刀片上一点寒星冷酷地向她飞过来,她发着抖,缩成一团,站在被告席上,百口莫辩,脸上默默地流淌着四条瀑布.
再咚的一声,法官一锤定音:定罪了!
四条瀑布流得更快了——杨漾凄厉的哭声回荡了整个审判厅:上苍!我这无处安放的花样年华呀,该怎么办啊.我那年迈的父母谁来照顾啊……
那可怎么办才好,一棍子把人的脑袋的记忆给揍没了,这要判多少年的刑啊。杨漾又抹了一把汗,惨了!他好像不是疯子啊!而且记性一流啊!杨漾心里发着颤,暗自咒骂了几句,但脸上的表情却跟情绪恰恰相反。她的脸像月季开了花似的,绽放了和善的笑容,说:“瞧你这记性,你到我家来修空调,渴了,让我给你喝水。完了,你这个麻烦的人还要上厕所,谁知你就晕倒在这里了。幸亏我救了你。”
聂皓摸着这头上的包说:“那这个怎么解释?”
杨漾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磕到马桶的边了。幸好没坏,不然少不了让你赔钱的。”
聂皓的脸上表现出相当怀疑的神情,他把手放口袋里,问道:"是吗?我脑袋很痛,什么都想不起来.谁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漾知道他再问下去,准露陷了.他对那些事也拿捏得不太准,她索性赖帐了,怒气冲冲道:"你个大男人,我能拿你怎么办.随你失不失忆,你都给我滚!快走,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聂皓拣起手机,递给她说:"好啊,快点叫警察来.告诉他们,我在你家里莫名其妙地失忆了,我要控告你."
杨漾叹口气,噼哩啪啦地数落起来:"你有没有公德心!这一点小事就劳烦警察来!人家日理万机,光围着你这个贼的破脑袋转好了!我说兄弟啊,你怎么失忆了我哪知道?这样好了,我吃点亏,|奇*.*书^网|打发五块钱路费给你好了.哪里来哪去啊.啊,还嫌少?那么用力地瞪着我干嘛,算了算了,我认栽给你十块好了.我说,你可真黑心,坐公交到郊外也只要三块,你别再想敲诈我啊."
杨漾把十块钱飞快地塞进聂皓的裤子口袋里,像打发乞丐似地,皮笑肉不笑地双手用力地把他往门口推.
聂皓沉默地观察着她这不断变化的脸色心想,咱碰到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绝对是女人之中的极品。咬不开,煮不烂,会折腾的人。他后退了一步,思考了一下,然后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应该说是钳,他慢慢地加重手上的力道,眼神逼视着她.这种目光寒得简直可以让人得重感冒了.
杨漾痛地哎哟地叫了一声,瞅了一眼他的手,脸上挂上了相当勉强的笑:"哎,真拗不过你.我身上这两百块拿去好了.你不知道我真是很穷呢.我是典型的月光族啊.得了,得了,包里那二十块也给你好了,为了你,我只有饿上半个月,等发工资的钱再来吃饭了."
聂皓还是无动于衷,死死地盯着她.
杨漾试图用力挣开手,根本没用.她痛心疾首地喊道:"你这臭流氓想怎么样嘛.要开大口勒索?我不过是敲了你一棍子而已,你又没残废!听着,五百块!再多我没有了.还要的话,老娘费最后一口气也要和你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聂皓摇了摇头,钳死杨漾的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侧,打开一个扎实的马步,飞快地把她身体打横抱住,然后提起一口气,麻利地把她往肩膀上一丢.杨漾就头朝下吊在了他的肩膀上了.聂皓转身走了几步,像打了一只半死的羊似,背后晃晃荡荡地摇着.
杨漾觉得难受到了极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到涌到了头顶上,全要挤爆了,几乎是要脑震荡了,她尖叫一声,张牙舞抓地抠着聂皓的腿,背,无论如何都抠不到点,她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臭流氓 ,杀千刀的贼,你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
聂皓说:"你还算弱女子?再骂人,别怪我不客气."
杨漾喘着气,大声骂道:"就骂!就骂!臭流氓,变态狂."
"很好!继续!"聂皓说着,慢慢地松了一只手指.杨漾感觉脚背一松,身体失衡,尖叫一声,几乎要向地上坠去.在鼻尖快顶到地面上时,聂皓手上一用劲,往前移一点,把她往上提了一点,很快地稳住了她的身体。
杨漾吓坏了,用哭腔说:"好哥哥哇,你到底想怎么样.再多的钱,我没有!你要狮子大开口的话,我、我、我宁愿死."
"好个守财奴,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聂皓把她倒吊的身子摇了摇,怒喝道:"快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杨漾的脸涨得越来越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快不行了,她低声下气地央求道说:"大哥呀,我说.你能不能现在放我下来."她心里那团熊熊怒火烧起来了,她偷偷地瞄准了那根棍子的方位.咬牙想,看我不再一次打死你这个混蛋!
聂皓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你这个泼妇.我才不会信你.快说."
"好啦!你从一个箱子里蹦出来吓我一跳,还抢我手机,我就拿了一根小棍子不小心打晕了你,行了吧.要赔多少钱,咱们商量一下好吧,我是个穷……"她已经准备好了装穷叫苦的说辞了。
聂皓不耐烦地打断她:“钱解决不了这个事!听着,我因为你而失去了记忆。现在不知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家在哪,你得照顾我,一直到我恢复记忆。你要玩名堂,我可饶不了你。”
“不要用赔钱是吧?照顾到你恢复记忆?那好啊,没问题.我的同情心和善良你绝对不用怀疑.”
听到杨漾满口答应了,聂皓把她放了下来,补充道:“你可以报警,到时候,我告你故意伤罪,非法拘禁罪。没有恢复记忆,休想我离开你家。”
赖定你的家!
没有恢复记忆,休想我离开你家!什么,你是想到这里住下来?!杨漾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不住你家也行,你花个几十万让我住疗养院也成。”聂皓扬起眉说道。知道要花大钱的事她是绝对不肯的,他已经知道她的软肋了。
这话让杨漾心里又大大地寒了一把!难道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小寒舍真的要莫名其妙地接纳这样一个神经兮兮的家伙?说真的,虽说她把他一棍子敲得失忆了找不到家回不去——这倒也是个像样的理由,但看他的表情很明显是想赖着住下来呢.
老天,你觉得他看上这个房间里哪一点了?
杨漾叉着腰,站在房了中内,有点恼火地指着房间说道:“看到没有,这里根本就住不下了。”
聂皓坐在沙发上,昂起头,翘起二郎腿,摆出一个邪气的微笑:“反正是你的事,你来安排。”
KAO,现在就像个座山雕了!杨漾看着他欠揍的占了上风的样子,没吱声了,咬牙说:“好!”
你就住吧,以后绝对你有好受的!
这间屋子是六七十年代的老式户型,样子还真像个年迈的老太婆,到处布满碍眼的破损的时光磨损痕迹,房里充斥着上了年纪的家电,已经在掉皮的墙壁,水管老是堵的抽水马桶,磨得像丝瓜皮表面的刮得脚痒的地板,只能收到十个台的老式电视机(她舍不得出200块安装机顶盒),只会把油烟抽到人脸上的抽油烟机。
要论屋外环境,房东老太太那个白猫一天到晚的叫春烦死人、那棵老得被虫子钻了个大洞的老柚子树,老刮些落叶进她的阳台上来,害得蟑螂和蚂蚊老来光顾。最要命的是,这一层楼梯靠墙都被爱薰烤小鱼仔房东老太太摆了煤球。
楼梯只安有一个很省电的声控灯.杨漾下班回来晚,每回要对着黑洞洞的楼梯口边吼叫着,边使劲拍着手.有时,手拍肿了,灯才悠悠的亮.趁着这亮的三十秒,杨漾一鼓做气的飞身上楼,有时运气好下一脚就中一煤球,身子往后一仰,从上面利索地滚下来了,沿路的煤球乒乒乓乓伴着她一起下楼,这种滚法那叫一个壮观啊.
住的时间长了,杨漾就摸出了一套应对方法——躬着身子,手伸长,像个扫把似在前面摇来晃去的,往前探路——就像猿候一样.即使踩扁了煤球,她的手已顽强地抠中了墙,很难摔下来.慢慢地,她对这种闪避煤球的游戏上瘾了。要真摔下来了,她反倒会大笑一场。后来她估计自己的好身手,大嗓门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她每晚站在楼梯口,叉腰大吼拍掌的样子,真像个练京剧的.
这家伙想住在这里,简直是发了神经了。
杨漾又盯着聂皓看了一会,发现他的衣服虽然皱巴巴的,但料子都是非常好的。这一点很耐人寻味!再看他的样子吧,这男人有点混血的野性又矜贵的气质,有种目中无人、很欠抽的高傲。还真不太像为挣一点小工资,在小公司小工厂一天到晚笑脸逢迎,苦苦地挣扎着过日子的男人。特别是手——手指修长,皮肤光滑细腻,还戴着一枚图章戒指,KAO!一看就知是好吃懒做的手。应该家庭条件还算优越的那种吧。他要不是为了混吃混喝的话,那就是看上这房子的女主人了!!
想了老半天,基本上就是好色,这一点合乎逻辑了。杨漾眼睛瞪大,猛然醒悟!
“听着!”聂皓看了她一眼.深邃阴鸷的眸子像是两块寒冰,他挑起浓眉,紧眯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愠,说:“我对你提不起半点兴趣!我住在这里,你千万别动歪主意!”
杨漾听到自己的魅力被他无情地鄙视了,不由地火冒三丈。她叉着腰,瞪着他说:“我呸!你以为姑娘我瞧得上你?你以为你是谁!我警告你,别持病行凶!你要敢打我的主意,看我不杀了你喂狗.”
聂皓瞟了她一眼,这些威胁的话丝毫没有入他的耳.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倚在靠背上悠然地看着她说:“去做饭!我饿了.”
他俨然端起了主人的架子,在给她下命令了.
杨漾看着他这倨傲的样子觉得心绪恶劣.她交叉着双臂,没好气地说:“我是准备照顾你到失忆,但没打算给你做牛做马做饭.对了,我觉得你主动去医院的话,病才会容易好.我还是帮你拍张照片,然后写张广告,在网上,电线杆子上登个寻人启事,你觉得如何.”
“NO!”聂皓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我的脑袋被你一棍子敲得现在还痛,那个包还肿得老高,搞不好里面是内伤,我没要你赔你个几十万已经对你不错了.我找不找家人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老实点来照顾我!”
几十万足够杨漾倾家荡产,并且欠一ρi股的债.她真想再痛骂一顿这个黑心的贼,又怕惹恼了他,让他就趁机在这里赖定了.
她说:“好吧!我可以勉为其难为你做饭.但每天只供应一顿.中午我在公司吃,中饭你自己解决.除饭菜额外的东西,你都得付钱.比如生活用品啦,零食啦,水果啦……等等!都得付钱!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像侍奉生病的老爹一样侍奉你,叫你帮忙你也得帮忙.怎么样.”
说到付钱,聂皓掏出口袋里那张信用卡来扬了扬,他说:“吵死了!老是钱钱钱!我失忆了,这张信用卡的密码我已经忘了,我先欠着你.”
他心里有点恼怒,他一逃出来,信用卡肯定就会被冻结了.即使没冻结,他也不敢用,一动,家里会查到提取的银行地址,马上可以找到他.他现在真的跟落魄的人没两样了.只有躲一两个月后,再看能不能联系到那边的朋友,问他们借钱,再逃到美国去.现在姑且,在这里将就一下了.老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呆在这样的出租房里的.
杨漾看到信用卡,眼前一亮!随即又想,这贼人当我是傻瓜啊.欠着?搞不好是张刷爆的卡.他真要有那么多钱,不早跑到酒店,渡假村去了,难道还会待在箱子里做美梦啊.她也不想捅破他的自尊,并且这男人已经以看守财奴,小气鬼的鄙视目光看她了.杨漾爽快地说:“好啊,不过写欠条是少不了的,还得压手印.”
聂皓见她都答应下来了,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心里略为一思考,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弹了弹问道:“OK,那晚上就将就你睡沙发了.我得睡主卧室.”
好猖狂的恶贼啊!杨漾怒了说:“坚决不行!你得睡客厅,这一点不容商量.”
聂皓一笑,好像觉得很有趣似地.他的手指继续有节奏地敲打着沙发,悠然地说:“我必须得睡床.”
“凭什么!?”
“这个嘛……”聂皓说:“因为我的头很痛.我得睡软一点的地方才能好好休养.”
“休养你个大头鬼!”杨漾把手撑在墙,放松一条腿,低头把一只拖鞋踢了踢说:“也可以!那每天的一顿饭取消。我睡不好觉,没办法做好饭。”
聂皓实在是不耐烦了!他长这么大没来没有为一个床位、伙食问题和人讨价还价且争论不休,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过这样刻薄的话。这个女人从一见到他,就骂了无数句:恶贼,流氓。他冷笑道:“还有个选择——我报警!”
“唉,又来了。”杨漾堆着笑说:“咱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嘛,干嘛扯这么远呢。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睡客厅呢。”
两人正为床的事僵持着。这时,听到有人小心地敲着门,声音诡异地喊道:“小样儿,开门。”
杨漾示意聂皓不要出声,说:“叶子?你咋突然就跑来了?”
叶子阴森地笑笑,在门边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打死一个帅哥了么,尸体处理好了没?我带了我男朋友来帮你藏尸了!”
寻找逃婚少爷
叶子住在光明路附近的一个小区,步行到这里也只要十分钟。她是杨漾以前任职的网络公司的同事,后来虽然杨漾辞职了,她们因住得近依旧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也是杨漾在这城市唯一的朋友。杨漾与同性玩不来,她不爱打扮和逛街,更不爱交际,不喜欢女人习惯的扭怩和矫情。她和叶子倒有一些共同爱好,喜欢网购和BL片、恐怖片。
她和叶子的交往也以网上沟通为主。
杨漾没想到,她说打死一个帅哥,叶子居然还是信了。她回头一看,聂皓不见了——好像是闪进厕所了。杨漾有点讷闷,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赶紧去开了门。
叶子挽着一个壮实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充满期待和紧张,好像真的来帮她藏尸的。叶子狂爱恐怖片,也喜欢刺激的事件,人却胆小得要命。
杨漾看着这个牛高马大的壮丁说:“这位是……”
叶子眼睛带着天真的、欣喜的劲儿:“他来负责挖土,抛尸的。”壮丁微微点头,慈眉善目,样子还不赖。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叶子的脸。
叶子长一对对帅哥敏感的桃花眼。同时,也是个惹帅哥敏感的美女。明眸皓齿,尖下巴,大眼睛闪着梦幻的晶莹的光泽。她和杨漾一样有些霸道气,但她有几分圆滑的亲和力,用女人味的外貌把强悍的内心包裹住。而这种偶尔流露的小霸道,又给她添了讨人喜欢的可爱成分——追求她的男人都甘心给她做牛做马。
叶子挽着壮丁径直走进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四处探着,急切地问道:“尸体呢。”
杨漾不知该怎么解释,手掌无奈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说:“叶子,这你也信啊!”
叶子倒在沙发上,随即仰头哈哈大笑:“小样儿,好久没见你这么有创意了,还说打死一个帅哥!我还以为你失心疯了呢。
杨漾勉强地附合地笑着:“哎呀,我减肥有一段时间了,好久没吃盐了,嘴里没啥味,跟你开玩笑来着。难得你还真跑来看我啊。”
“今儿,我带了几个恐怖片的盘来给你看。刚好三个人看,我们就不怕了。”说着,她扬了扬手里一张——惨白的浴缸里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血流了一地的恐怖封面的碟,走进了杨漾的卧室,准备去开电脑了。谁知,进去还不到一分钟,叶子就尖叫了一声!
壮丁立马一个箭步地冲进去。
杨漾也跑进去。看到聂皓站在她的衣柜前,手Сhā着口袋,沉着脸冷冷地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叶子和壮丁。他的样子倒是沉沉稳稳,不惊不乍的。站在那里,还真有男主人的范儿。
杨漾不想事情弄复杂,赶紧随口胡诌说:“我堂弟,杨二。刚下火车,一直在我房里睡觉呢。”
“像……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叶子的圆眼睛瞪着老大,嘴张成O形,她不可置信地摇头,边用手指着聂皓说。
聂皓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暗自大吃一惊,莫非还有人认得他?不可能啊。他回来X市才几个月啊。
叶子的目光紧锁着聂皓,头疼似地哎了一声:“瞧我这脑袋,好像DVD光驱卡了碟一样,让我仔细想一想。小样儿,我绝对在哪有见过你堂弟。哎,小样儿别糊弄我们啊,这真的是你堂弟么,你会有这么帅的堂弟,不可能,一点都不像!”
杨漾有点摸不着头脑,看叶子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莫非她认识他?她眼睛一亮:如果有人认识这小子,她就可以把这瘟神送走了。她赶紧走过去,挽着叶子的手,看着她的脸,关切地问:
“哎,别急,慢慢地想嘛。你在哪见过他?”
叶子笃定地说:“就算没见过他人,绝对见过他的照片。”
杨漾赶紧提示她:“是不是在电线杆子上?”
“电线杆子?”
“对,就是那种贴满了治痣疮广告,狐臭广告,寻人启示的电线杆子?”
“神经!”叶子微笑着,走近聂皓,语气小心地放轻柔:“请问贵姓?你好面善呢,我真的在哪见过你。”
聂皓黑眸如清冷的夜空稀朗的星辰,目中无人的昂起头,一言不发。
杨漾看到壮丁逐渐变黑的脸,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亏叶子还是搞文字的文化人,钓帅哥还是这么老套。一出口就是:咦,我在哪里见过你?咦,你干脆说我们上辈子就是有缘人好了。话说,这帅哥也歹在我的卧室呢,叶子太那个了吧。
杨漾走上前来,佯装亲密地勾住聂皓的手臂说:“叶子,别闹了!我堂弟很内向,不爱说话,别逗他了。”她凝视着聂皓,温柔地说:“老弟,到外面坐坐吧。晚餐想吃什么?”
聂皓居然没有推开她的手,大概也是怕被叶子缠上。他说:“晚餐的话——法式花椰浓汤,烩土豆,芥末拌黄瓜,蔬菜奶油意大利面,香煎牛肋排……最好是快一点,我已经很饿了。这个牛排三分熟就OK了。至于饭后甜品的话……”
杨漾看了叶子一眼,笑着凑近聂皓的耳朵,笑得咬牙切齿:“滚!给你点阳光你就腐烂?当我这里是西餐厅?”
聂皓目光的无形的锋利飞刀嗖嗖嗖地向杨漾杀过去。
这时,叶子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一声:“我记起来了,是在网上看他的照片。我最近做了一个专题,关于豪门公子的婚恋专题。有一张聂氏集团继承人聂皓的照片,和你家杨二好像啊。”
杨漾转过头来看看叶子,皱紧眉头说:“你有完没完啊。”
完了!聂皓心寒了,一直悬着的绷紧的心终于狠狠地跌到谷底了。该怎以办?他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他俯身在杨漾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说对了,我就是聂皓!”
别做白白梦
杨漾愣住了,很注意地看着他,看着他骄傲,自信满满的样子,大手一拍,哈哈大笑:“呀,你咋不说你是奥巴马呢。”
聂皓完全怔住了。
叶子说:“今天收到八卦新闻,聂氏集团总裁的儿子聂皓和明申集团的千金苏雪今天突然取消订婚了。据说聂公子突然病了。咱总编说,其实是聂公子跑路了——逃婚了。聂家私下里正花重金找派私家侦探找人呢,要是有人提供线索可以奖上百万。这个专题一出来,绝对会吸引眼球。”
杨漾听到这一个100万大吃一惊:“在哪?网站的专题在哪?我看看去。看看聂公子长成啥样。”
叶子耸耸肩:“聂公子那叫一个帅呀。可惜专题到周三才传上网呢,现在还没完成。”叶子在网站做娱乐频道的编辑。其实就是八卦那些明星和上流社会精英的吃喝拉撒的小事,从这些芝麻小事中窥视名人的心理,做出一堆无用的仅供娱乐的分析。没新闻时,又炒一些旧的报道做专题。
一直被冷落的壮丁生气了,重重地推开门走掉了。
杨漾大力地掐了叶子的一把,示意她去追。
“小心眼!”叶子不为所动:“说真的,你堂弟的侧面跟聂皓挺像的。”
杨漾知道她做八卦YY太久,看到帅的都觉得眼熟,问道:“你采访过他,近距离见过他?他长得帅不帅?性不性感?”
“没见过。但看过照片,是我主编弄来的,不太清楚,是个侧面照,还是晚上照的。据说,像个混血帅哥。”
这时,一直旁察言观色的聂皓发话了,他对杨漾说:“想赚100万么?我有个好主意——她觉得我那么像,我就去假扮聂公子好了,你送我去骗悬赏,说不定真的可以赚到100万。”
杨漾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呸!就凭你!”
她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该做饭了,便拉着往叶子往厨房里去,继续聊刚刚的八卦。
煮汤时,她往勺子倒了点蚝油,然后放到锅汤里搅着,砸巴着嘴:“他为什么要逃婚呢?那个女人长得很丑,有残疾,还是早已有了心上人啊。”
“谁知道呢。”叶子把小碗里的葱边往汤里倒边说:“你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曲折的原因呢。这种婚姻一看就知道利益的强强联合。富家子弟的婚姻大多是被安排好的,这个聂皓在国外留学那么多年,野惯了,肯定受不了管束,不就跑了。”
啊!好一个风流且放纵不不羁的帅哥啊。杨漾脑海里出现周星驰演的老得意地摇着一把扇子的唐伯虎。两个女人八卦了一阵,感叹了一阵。好一会儿,才发现居然没有煮饭。打开厨房的柜子一看,米桶居然是空的。终于打开另外一个柜门发现了里面有几盒方便面。 于是两人端着一碗冬瓜火腿肠汤,三个方便面,非常寒酸地进了客厅。
聂皓吃了一惊:“搞了半天——吃方便面?”
杨漾和叶子已经笑嘻嘻地撕开了方便面盒的纸盖,把冬瓜汤倒了进去。看着聂皓满脸的不悦,杨漾用隐忍着杀机的眼神,盯了他一眼。
说完,杨漾也没有心思理他了,继续撕着方便面的调料包,接着和叶子聊着关于那个逃婚少爷的故事。她说:“KAO,我只听说过女人逃婚的,这年头!这男人可真不负责,实在太欠抽了,居然这样逃婚!他的家里是不是在那北面那座云雾山上?怎么逃啊?难道半夜爬栏杆从山上爬下来?山那么高,又有那么多没清理的杂七杂八的藤,不走正常的山路怎么下去?”
叶子喝了口汤说:“具体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网站只做做娱乐专题而已,又不是做案件分析。《刺激1995》里人家安迪在深牢大狱都能想办法逃出来,从一座别墅里跑出来有什么不可能的。”
聂皓边往方面面里倒冬瓜汤,边听到她谈论他,手中的瓷碗一抖,差点没端稳,汤就倒出了一点在了桌子上了。立马溅了几点到杨漾的手腕上。杨漾哎哟地叫了一声,白了聂皓一眼,|Qī-shū-ωǎng|准备说他几句时,发现他忧心地皱起了眉——这小子侧面的角度真是帅死个人,挺拔的五官曲线弧度很大,像大卫的雕塑一样美得很张扬。杨漾到嘴边的刻薄话突然就卡住了,盯着他失神地怔了几秒,又恍惚地回到那个话题说:“聂皓……”
正在搅方便面的聂皓,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说:“嗯?”
杨漾突然就停止了说话,把目光锁住他,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聂皓看着她的疑惑的目光,耳朵嗡地一声响,心立即狂跳起来——完了,他居然应了一声!惨了,她看出来了!
谁知杨漾说:“你吃饱了就去把碗给洗了,别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聂皓松了口气,冷面不理她。
杨漾转头又跟叶子说:“要是给咱逮到聂公子就好了,就可以不费力地赚个几十万啊。”
叶子理了理垂到腮边的碎发,笑道:“你以为这号人物会出现在我们住的这种小巷子里啊。”
杨漾充分发挥了她经常YY电视剧的特长,敲敲筷子说:“谁知道!说不定他就住在我们附近呢。要让我看到,立马捉了他捆上……”
聂皓手中的塑料勺子又一次掉到汤里,他被冬瓜汤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
吃完方便面,叶子就走了。杨漾送她下楼后,就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对聂皓勾勾手指说:“杨二,你有事隐瞒我!别当我是傻瓜。”
“我警告你不要叫我杨二。我讨厌这个名字!”聂皓心里一惊,这女人可真精明。原来,刚刚没有说下去,是碍得别人在场,不好发问。
杨漾眯着眼睛,很诚挚说:“其实啊,你有什么事就坦白点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脚,更不要骗人。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了。你要什么事想我帮你,就要坦白点。”
大概就是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这一刻,聂浩有一点动摇了。他也不知道要在这里藏多久,但装失忆能装到什么时候呢。这个女人也不是傻瓜,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了。聂浩把心一横,想,把事实说出来吧。奇Qīsūu.сom书她要不答应,大不了到别的地方去。他说:“其实我是……”
杨漾目光带点鼓励说:“说啊,不要紧。”
看到她这么殷切,聂浩的话又卡住了——怕话一落,这女人就会兴冲冲地打电话领赏去了。她是个爱钱如命的人。
杨漾说:“我来说好了!其实你口袋里带了钱,是不是,我看你吃饭时,老在不安心地掏口袋,你是在装穷还是怕被我谋财害命啊。”
原来如此!聂皓舒了口长长的气说:“谋财害命?就凭你?原来你专盯着我的口袋啊,你放心这里面空空如也。”
杨漾骂了一句:神经兮兮!
到了晚上十点,聂皓走过来说:“喂,我要洗澡了。”
杨漾把手枕在脑后,白他一眼:“洗就洗呢,难道还要姐姐我帮你脱衣服啊。”
聂皓下命令式的口吻说:“衣服!我要干净的衣服。”
这男人好像吃喝拉撒地赖在她身上了,果然是好吃懒做惯了的那种混球!杨漾说:“我这里男人的衣服没有,女人的睡衣倒有几套,要不要。”
聂皓傲然地抱着胳膊说:“下去买新的。”
杨漾懒懒地闭上眼睛,挠挠耳朵说:“钱!”
聂皓不耐烦地拂了一下额前的发说:“不是说了先跟你借着吗?”
杨漾缓缓地睁开眼,温柔地笑道:“对的!你也知道是——借——啊。以后要求人,请先说个‘请’字。来,好好地说一遍。”
聂皓眼睛里浮起一丝愠怒:“快点去!”
杨漾坐直身子,悠悠地搭起一条腿:“不说请求,我坚决不去。”
聂皓走近了,朝杨漾俯下身来,慢慢地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嘴角往上一勾露出很阴冷,很邪恶的笑容来说:“你真不去?”
杨漾又感觉到一股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钻到她身体里。这男人自打被打晕之后,身上总脱不了阴冷的鬼魂气!怪吓人的!他要跟人认真起来,动一动眼神,有种很强势的气场。杨漾一回过神来,又发觉聂皓向她趋近了半公分!他身子的厚实阴影从她的头顶一直罩到眉心。杨漾像只小鸟似的,处于他的臂弯的控制之中。恍惚之中,她闻到一股男人身上独有的浓郁的野性气味,可能还要特别一点……他们脸只有两个苹果的距离。杨漾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傻了眼了。
与帅哥同居
你真的不去?”聂皓低声说。
头顶的灯光在聂皓的身上投下明暗相当分明的光。他微垂着头,额前的发几乎要触到挺拔的鼻尖上,深似海的眼睛里像一汪澄静的海水,像月光洒在远远的海面上,照出一片碎金来。而耳边银色的六个耳环浮出星星一样的光芒,在暗自浮动。星光!海洋!是的,就是这样一种璀璨逼人又宁静深邃的感觉。让人好像坐在夜幕下的沙滩,被这海天一色的湛蓝给深深地包围,全身处在一种美得很震憾的氛围当中了。
这男人的五官偏向于欧式,粗犷,如刀削般的立体。这么距离地看他,他实在让人感到有压迫感。
杨漾直直地盯着聂皓,脑海里如漆黑的夜晚里,猛然地划过一道闪电:貌似我跟帅哥同居了呢。是不是有赚到呢?这个暧昧的概念让她觉得自己心跳得紧,每跳一下都自己听得到——KAO,如果不是这次狗血的邮购,永远不会极品帅哥主动钻到她屋里来。如果不是她敲得那一棍子,这人也不会死活要赖下来。
莫非这是传说中的——缘分!!
这男人真的很帅啊。按照恶俗小说,电影还是电视剧里的剧情,两人同睡一屋、共饮一桶水、共一张饭桌、共一间洗手间,朝夕相对,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互相看不顺眼,由此发展到后面,难免不闹成很狗血的情侣,这很有可能的吧——如果这男人没有哪天惹恼了她,被她一棍打死的话。
杨漾的理智战胜了花痴欲,她一本正经说:“付人民币或者求我。”
聂皓把手Сhā进口袋里,昂起头看着天花板,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不求人!”
“好啊,反正等衣服穿的人不系我。”
“可以。”聂皓点头:“没衣服换,我就当这里是祼泳沙滩了。”
这小子满脑子伤风败俗的想法!杨漾拍着膝盖说:“好,你敢光ρi股,我就敢看!”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在意光ρi股的事的。他如果真这么做了,今晚她哪能睡得着啊!她独居三年了多,在自己家里出现男人一俊美的身体,自己在一墙之隔,岂不折磨死人啊。这小子长得可不是一般地迷人!
杨漾很清高地鄙视地看他一眼,揉了一下鼻子:“姑娘我姑且做个善事。”
杨漾到小区附近的小街转了一下,最后在天桥的摊位那里买了两件15块的一黑一白T恤,一条30块仿ADIDS的运动裤,无论是做睡衣还是平时穿都行的。可惜超支了10块。她买了杯3块的珍珠奶茶,想:回去跟他把123块的债记上,哈哈,倒赚60块!
聂皓摸着衣服粗糙的面料时,什么也没说。他料定这只铁公鸡绝对不会买超过一百块的东西的,好在尺码合适,也由得她写下这很有水分的债目。他摇着头进了浴室。
杨漾忍不住要偷嘴笑了。她收起欠条,进了卧室,细心地锁上门。顺手打开了电脑,发现电驴子已经下好了几个耽美动画片了,爽啊。才打开播放器,卧室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她说:“咋了?我要睡了。”
聂皓说:“来调一下水,水怎么老是热的。”
杨漾说:“你把开头往左拧一圈不就行了。”开关是松动的,要拧几圈才能固定到档。
“你来!”
杨漾只好站起来,开了门,一走出去,就差点撞到他的身上。他光着上身交叉着双臂站在门口,牛仔裤被淋湿了贴着腿,头发也湿一大半,乱糟糟的。诱人的古铜色肌肤,胸腔饱满有力,身材匀称颀长。他幽深的眸子没什么焦距地盯着杨漾,有点疲惫又像是醉了的感觉,散发出又颓废又性感的味道。
这男人倒是可以上花花公子杂志拍张祼照,肯定很有看头。杨漾目光被他锁住了似的,脸突然红了。
聂皓把双臂收紧了些,说:“看完了没有!没见过男人啊。”
杨漾说:“大惊小怪!没被人看过啊。”她低头快步地走进浴室里,把那个水龙头向左拧了几圈固定好位置,再一扳,把水打开,结果还是热水。淋浴的莲喷头装得太高了,喷头又大,一打开,水散得很开,像撒沙子似的,细细地打到她的脸上,像被蚂蚁咬似的,麻麻痒痒。她低头瞅着脚底,发现地板上的积水很多了,是排水的那个孔被一些头发给堵了。窗子没开,小小的只能容一个人的浴室里起了氤氲的水雾。聂皓手撑着门,身子背着墙,静静地看着她。
这算是他们俩最和平的时候了。
她关上水,把水把往反方向拧了几圈,终于流出了冷水。她掂起脚尖往外走,不知怎么地,脚底竟然一滑……然后,聂皓在她的脚往前一滑,惊慌地叫一声,身子失衡往后仰倒时,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稳稳地抵住了她的腰。杨漾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开口又是一句:流氓,你想干嘛!
聂皓从来不知他这么有流氓潜质。他对这话很反感。第一次扶她时,她给了他一棍子。第二次又被骂流氓。这女人简直不知好歹!他放开她,伸手堵住了门,微微俯身低下头来,索性咬牙微微一笑:“我想干嘛,你觉得呢。”
好哇,果然露出本性来了。杨漾心脏蓦地紧缩,下意识地往后一步。
他向她趋近一步。
你当我是狗吗
“你、你、你别过来……”杨漾身后的距离越来越狭窄,头快顶着墙上的玻璃柜了。她明白了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住在一起是多么的危险!这男人的变数真是太大了。之前还和颜悦色,一眨眼就无缘无故翻了脸,打算欺负人了。老天啊,咱是不是引狼入室啊。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姿就放松了警惕了!KAO,亏我还供吃供穿,一个半小时以前他还吃了我煮的方便面和冬瓜汤呢。这个白眼狼!早知道应该饿得他四肢无力,双腿发软,他就没力想别的了。失策啊!杨漾有点痛心疾首。
杨漾的头已经完全紧顶着柜子了,退无可退。她被逼进了角落。这个流氓如果要侵犯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定定神,嘴上仍然不依饶地说:“臭流氓!变态狂!你以为我怕你啊!敢过来,我会大声叫!楼上楼下都有人的……”
聂皓站在了她面前,他们之间只有一个吻的距离——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这个高大的祼着上身的男人像一面墙一样堵死了她,眼睛蕴含着一点得意的笑,不动声色地好像猎人看着跌入陷井的小白兔在铁夹上挣扎一样——看着它先被自己的恐惧杀死。杨漾的心突突突地直跳,像要从喉管里跳出来了一样,抖得她觉得整面墙都在震动,脑袋都觉得麻麻的。她惊恐地盯着聂皓,发现他漆黑眸子的有一点寒星,一点白光,像是远处窗台上的凝结的一块冰。冷冽,尖利刺骨的寒冷。杨漾越看越觉得冷,越冷越觉得害怕。
脑海里立马炸过一道惊雷。啊!他不是想侵犯她,而是想杀了她。
聂皓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朝她伸过手来。
完了!在这一瞬间,杨漾把手放在胸前,作顽强抵抗状,躬着身子就尖叫起来:“你这个死没良心,有眼无珠,挨千刀,天打五雷辟……”一口气骂了一长串,气都不喘,骂得睁不开眼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死后,要化作厉鬼在你身边日日夜夜不停地……”咦,老半天,咋还没动静啊。咋还不杀了我!
然后,她发现——聂皓只是——从她身后的玻璃柜子拿出了一瓶柠檬香的沐浴露!她咋就这么敏感呢。他不耐烦地说:“骂完了没有?完了就滚出去。等洗澡老半天了,你就是舍不得出去?要看男人祼体吗?”
原来是误会了。杨漾满面通红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听到聂皓在她身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杨漾在客厅的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旧报纸,听着浴室里的水哗哗地流着,心里默默流泪:这过得是啥日子啊。赶这男人走吧,他得追讨那一棍子的债。不赶吧,他在身边就是一定时炸弹。咋办呢。
聂皓洗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穿了那套全身加起来的才60块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全身像是散发着清新的气味。这男人穿运气服就有运动阳光、活力的味道,天气的衣架子。
还没等杨漾开口,他就在她身边坐下说:“记住——我绝、对、不、会、侵犯你。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希望大家可和平共处,OK?”也许是洗了澡的缘故,他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杨漾说:“我不相信你——特别等会儿我睡着以后,真摸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我想,我得在你腿上系个铃铛。这样你一进我房间我就会知道。”
聂皓怒了:“你当我是狗吗?”
“我们俩素未谋面,你长得一副犯罪分子的样子,我咋相信你?你系不系?”
“不系!”
杨漾说:“你存心不让人活了,是吗?”
聂皓没耐心了,说:“你不值得我犯罪!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要真想做什么,你用铃铛管什么用!”
谈判失败。
杨漾看他这剧傲的样子有点生气,但要系铃铛也得等明天了。她说:“注意,以后不能祼着上身在房里走。离我要有三步距离。不要突然站在我背后。不要能随便带女人或男人来这里。”
“OK.”
“还有——不能洗澡超过40分钟。水费很贵的!这月水费要超过六十块,你出一半。”她想了想,一声不吭地去厨房装了一袋辣椒粉一袋胡椒粉,摸了一把小刀进去卧室了。
于是聂公子就和衣在这沙发上了,杨漾只给他垫了块寒酸的褥子——她自己就是那种有块板子就能睡的人。这个旧的蓝布沙发弹力不均匀,有点地方硬,有点地方软,何况沙发太窄了,转个身就会鼻子碰着靠背了,脚也伸到沙发外了,睡得聂皓很不舒服,好像是被掠到拷火架上的一条鱼一样。总觉得背被硌着了。忍啊,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美国。
第二天,杨漾从卧室里出来时,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差点吓一跳。她蹲在他脑袋旁边说:“我上班去了。柜子还有方便面,打开可以看得到。在我家规矩点啊,别乱进我的卧室。”
聂皓唔了一声,抓抓耳朵,翻个身继续睡。他尚在梦乡里,一般在这个时候女佣会进他的房间,提醒他该起床了。他就装没听见,继续睡懒觉,错开和老妈一起吃早餐的时间。破坏这种非吃早餐,非准点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早点的规矩。
聂皓醒来后,终于有逃难的感觉了。从沙发掉到地板上睡了一夜,觉得背很痛。然后,厨房里也是空空如也。更没有听话的女佣端水倒茶,做漂亮的早餐来给他挑剔。早餐吃袋装的方便面,中餐吃桶装的方便面。冰箱有一小片变了味的面包,和一瓶酸奶。这叫冰箱吗?
遇见色狼和王子
杨漾去了单位后,又是一肚子窝火。她上午拿给领导报销的发票,给退回来了几张。那个肥得像只怀孕的蝌蚪,长着两只招风耳,搭拉着灯泡一样大的眼袋的马主编,皮笑肉不笑地把她相亲那天坐的士的发票递给她说:“这个日期显然不对。”
其实,报销发票这种事要仔细查,都有谎报的成分。杨漾咬牙想,你个死胖子,去按摩院招小姐都有报上去呢。老像苍蝇盯屎一样盯着我干嘛!她心里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原因,那次教材编辑室和学校的老师应酬的那晚,这厮就装醉趁机歪倒在她身上,赖她送他回家。她耐着性子,送他上的士时,这狗日的揪着她的手不放了,一双肥手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还下流地说:“小杨,我挺喜欢你的!如果你的心和你的Ru房一样柔软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漾咬牙冷静地反扣住了他的手,脚猛地一抬,往他的要害处一顶,说:“主编,如果你的弟弟和你的脑袋一样坚硬的话,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这厮惨叫一声,一手哆嗦着捂着要害处,一手扶着车门倒下去了。杨漾从他口袋里掏出100块来给司机说:“把这只种猪送垃圾场去。”
从此以后,编辑室里最累,最繁杂的活全丢到杨漾手里了。这狗日的还时不时地找她麻烦,看的稿子总要她返工好多次,报的发票总要打下来几张——他知道杨漾最心疼的是钱不能报销了。
杨漾不动声色地接过发票,撕碎,黑着脸往外走。刚一开门,门又被这肥猪的爪子一拍,给堵住了。杨漾冷冷道:“你想干嘛?”
肥猪瞅着她这不施粉黛,清新可人的苹果脸,涎着笑说:“小杨,别这么凶嘛。我那天是有点醉了胡乱说话,你也差点把我弄成重伤,而且让公司很多人都误会了。大家扯平了!我想了很久,我们俩老像仇人一样下去很不好啊。同事三分亲,我决定跟你求和。”
“求和?”杨漾瞪他一眼说:“得了吧,您老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肥猪脸上堆着笑,说:“公归公,私归私嘛。你看的稿子三校都能找出一堆问题来,我给你操劳不少啊。发票的事你也知道公司又不是国企,卡得越来越紧了。那次的事就算我跟你道歉了,咱们忘了它啊。”
杨漾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肥猪见她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便趁热打铁说:“既然这样。我今儿请编辑室的人一起吃饭,你也要一起来哦。”
杨漾想既然这肥猪也说了几句人话了,道了歉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就给他个面子,和他们吃饭吧。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肥猪在的饭局,她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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