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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大悟无言之天戾帝

朝天阙

天戾帝虽然是个昏君,天界虽然是个神仙扎堆的好地方,有仙职的仍是要上朝,每日面见天魔皇陛下,商讨一下魔界的要事。杀妖的事情似乎很久不讨论了,都被段大将军独占鳌头给大包大揽了。剩下可以议的事情就十分有限——陛下的魔眼不可以议;段大将军的婚事也不是可以拿出来大家议的;神界的天君那是陛下的伯父,而且那里聚着的仙族更多,也不能随便议。

于是今日上朝,大家照例只好附庸风雅,议议天降祥瑞,哪个星君的府上添了100斤重的小娃娃,其母还怀胎4年,肚子大得行走不便;而某家的丹炉突然破了,怕是和府里某个娇艳欲滴的天女有些­干­系;再就是从神教打听来的逸闻,说出名的公主丑­妇­离玉似乎生了怪病……

识相的都转头看看左首的豆抖鹤四郎,依然云淡风清,就象此话题和他无关。于是八卦的星君胆子放大,发布了进一步的猜测,是不是离玉前不久抛绣球失败,想男人想出相思病了?

有一群魔头嘿嘿抖肩笑,豆抖的眼睛一个一个扫看过去。

龙座上的天戾帝今天心不在焉,都没有出面维持一下秩序,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唯二有位子坐的就是阶下的段小楼,他刚刚灭了妖­精­回朝,不知是疲倦了还是怎么了,也没有表情得听这些荒唐话。

阶上阶下的两个重要角­色­都不入戏,卖力演戏的一众天官倒有点体力不济了;可是天戾帝也并不宣布退朝。

能够议的都议了一遍,全场搜不出一丝丝可以拿出来说的话题。

段小楼终于发话了,他坐在椅子上朝天戾帝一拱手:“臣恳请陛下赐婚,将可秀嫁于微臣。”

朝堂震动,恨不得都凑上前去道一句恭喜。但是天戾还没有发言,不可造次。

屏风后的可芯也捏捏可秀的手,以表鼓励。

可秀“嘤咛”一声想要闪入后殿。

结果天戾发话了:“可秀年纪尚小,将军如若想婚配,不如再候个几年;候不住的话,魔界并无合适的天女,不如本王前去神教替将军代求!”

段小楼“哼”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来。

在场魔臣也大吃一惊,料不到天戾帝会如此赤­祼­­祼­得拒绝。

屏风后的可秀更是大怒,恨不得一路花拳秀腿打去天戾帝身旁。可芯只得拉紧她,示意稍安毋躁。可是私底下她也猜度不出天戾是个什么意思,难道魔眼开了,要和段小楼当堂打出个胜负来?

段小楼站稳身形,缓缓道:“如此看来,陛下不欲成全微臣这桩喜事了,不得已,为臣只有先行其事,不强求陛下赐婚了!”天戾,你不允,我就弄不到圣女印吗?

可秀一喜,段郎果然不凡。

天戾答道:“威武将军你如此急着入洞房?那确是不可让可秀耽误了你,不若你在当朝好好找一个天女共伴终身。可秀我是要嫁去给神教的。”

“嫁你个头!”可秀怒抢出殿前,冲上去就要和天戾打作一堆,阶下的众臣也不知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不敢随便上前去劝。

如此一来,可芯索­性­也出来帮着拉架,段小楼却上阶拉了可秀准备直接就去成亲,殿上顿时乱成一片。

可不知怎么的,魔后和可秀被拉去一边,天魔皇天戾和段小楼直接打起来了!

豆抖仿佛成竹在胸,并不上前助拳,其他臣众则多为天戾捏一把汗,如此挑衅段大将军,何苦来哉?

段小楼眼里­精­光闪现:“小四,你开了魔眼也未必是我对手!”

天戾并不搭腔,突然取下自己的黄金面具——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萧肖笑在冒充陛下和段将军对打吗?

豆抖沉着脸看天戾,那个晚上在弘光殿的黑­色­身影原来是他!

再看天戾,招式间处于下风了,段小楼并未召唤出他的化身,想是要看天戾帝有什么后招。

被迫到阶下的天戾脸­色­转冷,突然朝堂戾风四起,一小团金光自地下窜出,又一小团,众魔忙着闪避,不用以身试法都知道,这团光触着了不会有什么好兆头。

金光团汇聚在一起,抱成大球向段小楼滚去。

天戾则两个手指按额,首次当众开出了魔界皇族才有的天魔眼。

魔众们不及细看就纷纷拜倒称颂:“天魔皇千秋万代!魔界神威不可抵挡!”

段小楼从容不迫得用软剑召来天水,左右一刺,金光团团被灭。

他喝道:“收起魔眼来!”准备召唤出他的九头神龙化身。

正闹得不可开交处,外头突然有声音报传:“启秉陛下,有神教使者太白金星求见!”

所有在场魔众楞住,两教不通往来已久,他们觅了这个时机来做甚?

段小楼和天戾对视一眼,偃旗息鼓,收魔眼的收魔眼,收化身的收化身。

阶下有天女出来收拾一地狼籍,天戾帝和段小楼各自归位——“宣!”

不能叫神教看了笑话!

太白金星迈着老步挪进大殿,老人家预感今天来的不巧,还没进门就看到里头两股子斗气扶摇直上,能有紫­色­斗气的在魔教屈指可数。难道连段小楼也参与动手了?

入目来的却是整洁的大殿,还有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魔臣,似乎都在极力掩饰太平,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群小子装模做样的说明后头大有文章。

“太白金星参见天魔皇!”对着阶上戴黄金面具的人伏倒。

“老星君请起来说话!”

太白金星起身一看,左首就是个相熟的,鹤王家第四个小子,豆抖!

右首居然还有个坐着的,看这衣裳图纹和料子,就知道是跋扈的威武将军,段小楼。

重要人物都在殿里了,天戾帝问道:“老星君,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

老人家撸撸白胡须,开口道:“天魔皇陛下,小老儿此行特为两桩喜事。”

“噢,何喜之有?”

“神君膝下第三个小王子长歌是有个有德行的,一直仰慕魔后的妹妹可秀姑娘,神君听了也很中意,特遣小老儿今日前来提亲,望天魔皇陛下成全!”

殿中轰动,可秀一日之间走俏起来,大家都争着来要。

天戾帝和段小楼都心中发苦,不想天戾帝的戏言顷刻成真,如今连神教三王子都搅进来了。

场面上,他只好回护自家的二师兄:“老星君,论理两教通婚也是常事,本王也乐见其成;奈何我们可秀与威武将军段小楼自小青梅竹马,情根深种,一时间都拆解不开,怕是要白费三王子的苦心了。”

段小楼心中冷笑,四师弟还真是会见风使舵,刚刚怎么不如此说?

屏风后的可秀松口气,如果这姐夫真把她送去神教嫁什么三王子,哪怕他开了10个魔眼,她也不依的。

太白金星笑着拱拱手:“正是呢,也不能叫大名鼎鼎的段将军吃亏落单!所以老夫说是两桩喜事;我们神君有个众神皆知的漂亮女儿,七公主乐怀,那真正是冰雪姿容,兰心慧质,温婉可人……”顿一顿,看看两个小子的反应。

天戾还好,段小楼似乎在皱眉。

还有旁边的鹤四郎,几乎是忍笑到内伤了。

太白金星瞪他一眼,不许他失态坏了这两桩钦定的喜事。

“如果段将军不嫌弃,可以让我们七公主来魔教为将军奉箕帚,添墨香,烹浓茶。”

豆抖真要内伤了,乐怀到了魔教,怕是要砸箕帚,踢翻墨,倒光茶,这七公主岂止不是善类,简直是避之则吉,撞见晦气。

天戾久仰神教七公主大名,听说神教忽然要把大美女赐给段小楼,不由都有些吃味,怎么但凡有些容­色­的都跑二师兄那边去了。

段小楼小走了一下神,为什么不索­性­将另外一个神教美女致莲赐给他?由他来好好管教这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女无赖。

他还未及表态,可秀又从后头窜出来:“这么好的神教公主不如就留在神教里头,或者拿来配那个什么有德行的三王子!”众人大窘,那岂不是兄妹配,乱了。

“放肆!”天戾帝维持体面,示意可芯从后头把可秀给捞了回去。

太白金星却被小姑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这正是他们王子“仰慕”的可秀。

段小楼站起来说:“老星君,神君盛情在下心领了,实不敢从命!”

太白金星见喜事无望,连忙神兜兜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来:“想是段将军没有见过我们七公主,以为我们神教有欺;神君此次特着我携了此画,将军看了必有……”

段小楼大皱眉,这老头纠缠不休,还拿个未出阁的公主画像来引诱于他吗?

可秀倒起了好奇心,要看看所谓的神教大美女究竟是个什么好样子?

庭上众魔头也一同挨挨光,开开眼,明日早朝势必可以有新的奏本。

只见太白金星蹲出一个马步,慢悠悠解去画上丝绳,抖开,七公主乐怀摆出一个美人打哈欠的造型,跃然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苦命啊,继续亲自更,牛人粉忙,而且有时差……

惊往事

此画一出,魔臣们还好,有几个靠近的看得分明,不免摇头晃脑赞一句:“雅致!”

只听“哐”一声,龙椅上的天戾帝腾身而起,几乎连滚带跑,急吼吼直奔太白金星而来;这也罢了,昏君有点急­色­总是难免。只是这旁边的段小楼也跳了起来,两三步冲上来瞪大眼睛看着画上的乐怀,这一君一臣在画前相逢,对视一眼,伸手就将画儿抢了过去,两个凑一起,一手拿一端,横着看,竖着看,看个不休。

太白金星颇是得意,刚刚还说什么情根深种呢,画一开,敢情两个魔头口水都要下来了。

这情景就连旁边的魔臣们都看不过去,太丢脸了,弄的仿佛诺大魔界没有美女似的;屏风后的可芯可秀就漂亮,还有失踪的萧肖笑女身也丝毫不比画上美女逊­色­[奇][书][网]。这两个身为魔界的领头当众冲上前去,毛手毛脚的,实在太失体统了。

可芯与可秀几乎气得脸都要变­色­了。天戾一个还可能是开玩笑,这段小楼为何眼皮子也如此之浅?

大家还在狐疑,只听天戾帝发抖的声音:“退朝……”段小楼也颔首表示赞同,只是两个都没有把画还给太白金星的意思。

“这……”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秀究竟要嫁哪个,美女又究竟要不要娶?

“老星君,你且去休息休息,今日之事明日再议吧!”天戾努力稳稳心神,挥手让魔臣们散退而去,可是内心依然忍不住激荡,又多看一眼手中画。

“陛下……”可芯与可秀从屏风后走出:“二位不回宫休息吗?”

天戾和段小楼都回过神,彼此结成一条线:“我们还要商量怎么回绝神教,不如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可秀噘着嘴:“段大哥,你还没看够吗?都不管我们的婚事了是吧!”

段小楼赶忙嫁祸:“我是要掩饰陛下的失态。你们先回去,我一定劝陛下给我们赐婚,这画上的美女我是断断不敢娶的!”施一个眼­色­过去,料天戾也不肯让小7和他成亲。

可秀得到保证,稍稍心安,可芯看一眼沉默的天戾,欠身一福:“那我们且告退了。”

身影未远,天戾帝就冲段小楼挥拳头:“二师兄,你要娶我的小7?”

段小楼几乎是苦笑:“小四,我倒并不是怕了你。但本座实在是怕了小7,哪里敢娶她进门?”

天戾开始迈步走,一圈一圈在段小楼前面来去:“小7居然是神教的大美女乐怀公主……”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放自己的手,一路摆过去,居然还挥到了段小楼的头。

段小楼无奈地叹口气,他何尝不震惊不欣喜,问题是即使小7是神教皇后,他们又能如何?

再想开去,神教一个美女是天戾帝的小7,另外一个大美女是仰慕他段大英雄100多年的致莲。立即心痒得也想站起来走动走动。

天戾突发奇想:“二师兄,要不你先帮我应下来!等小7嫁来魔教,我来和她过日子……”彻头彻尾的傻话。

“天戾!”段小楼一声喝提醒眼前这个痴狂的天魔皇:“小7未必会原谅你我当初的作为!”

是,当初小7何其绝望与伤心!天戾帝慢下脚步,呆站在大殿中央。

他缓缓拿下黄金面具,脸上并没有往日的微笑:“二师兄,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把天魔皇的位子让予你。”

可是他没有,即使当年与小7如胶似漆,终日不离,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小7。

太白金星正在豆抖处做客,豆抖知道老人家好酒量,只得又从地里掏摸出天戾得意的私酿。

“四郎啊,你在魔界一向可好?”老人家翘着神仙腿,打量豆抖。豆抖样子变不到哪里去,只是规矩上魔界男子的头发多数是披散的,很少纶髻,只有段小楼那喜欢卖弄的,有时候束起来放在身后。

豆抖在神教时是斯文有理,来了魔教却更似海棠一枝,任是谁看了都想压一压。

“星君,四郎父亲大人可安好?”四郎不敢陪坐,还伺立着。

“四郎曾是神君驸马,何必拘礼,快落坐吧。老鹤王还很­精­神,昨天知道老头子要来魔教,还特意关照要带个话,让你好自为知。”

鹤王顶宠爱这第四个儿子,生下来就­唇­红齿白粉团似的。当时抓周取名,豆抖直奔书简爬去,喜得鹤族王亲都笑起来,谁不知道鹤族最在乎一个“雅”字。

结果鹤王大喜之下,决定为四郎取个撞天名,从字盘里摸索两个字出来。

一摸,一个“豆”字!小时候有个豆字还算得可爱,老鹤王讪笑着又要伸手去摸第二个字。

结果四郎的母后不依,这鹤王一摸就是这么个尴尬字,定要她来摸第二字。

鹤后伸手捞出来的字在阳光下大放异彩,鹤王鹤后见了一阵晕眩,是个“抖”字。

四郎的取名从此成了笑话,都知道鹤王最漂亮的那个儿子,大名叫“豆抖”。

四郎“芳名”远播,不多几日,连魔教都知道了。

神君宽慰鹤王道:“老鹤,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莫要太过­操­心,将来朕做主许你们四郎一门公主亲!”

鹤王瞥瞥神君,谁不知道他刚刚生了个奇丑的女儿,心疼得在后宫睡不安寝,担心将来丑闺女被孟浪男子欺负了去。可是饶是如此,他也想不到神君许的公主亲就是这个丑­妇­。

四郎真是命运多桀。

如今父亲要他好自为知,豆抖自然铭记于心。

和老星君碰杯,豆抖又问道:“今日朝堂上听说离玉病了。”

“五公主似有微恙?老夫所知不多。”

“噢。”豆抖不再追问离玉之事,想到上午朝堂上的闹剧,一笑:“乐怀真要嫁来魔教?她自己知道吗?”

太白金星一惊,酒都呛了:“神君没敢告诉她呢,否则怕是要翻天。你也莫要多嘴,我看段小楼这小子未必肯要。”

豆抖摇头:“魔教看似没有规矩,乱成一团,里面的玄机可多了,神君还是置身事外得好。”

太白金星幽幽道:“只是余日无多,大家都着急了。”

豆抖接道:“任何事情总有法子可想,老神君且多吃些菜。”

天戾帝独坐在弘光殿里头。

弘光殿里共有9根龙柱,天戾数了一遍又一遍。

已近黄昏,乐怀的事情却难有了局。段小楼走的时候交代他,明日无论如何先把婚事给敷衍过去,他和可秀的事情也可以稍缓。

小7总要嫁人,不是他,不是段小楼,也会是其他风流郎君。

心头那么多往事却要如何处置?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诉诉衷肠。

段小楼没爱过谁,他满口都是大道理,动不动祭个天道出来当法宝,他懒得招架;可芯处是打死也不能说,他刚才完全忘记了自己后宫里头还有这样一个大家敬重的皇后;豆抖或许知道一些底细,可是他一直深藏不露的,也不能说。

天戾从怀里掏出玉,想起欢宴时五师弟借酒装疯向小7表白,他就坐在旁边不知自己是悲是喜。小7看了他几次,他都装作醉了埋首在几上。

他还想,小7如果应了,他第二天就要和二师兄他们去小环山那里庆祝一下重获自由。

可是小7并没有应下来,只说敬重五师兄为人。第二天,小7就不告而别了。

师傅跳脚要他们把小师妹找回来,说还有一个保命绝技没来得及教她。

他没有去找她,独自一个去了小环山勾搭天女。

那时他魔眼已开,面具也可取下,不告诉小7是因为开了魔眼他就必须回魔教做他的天魔皇。

于是光凭着这张脸,就有两个天女甘愿为他开了荤,一夜旖旎。

醒来刚戴好面具,就被段小楼捉着,说小7找到了。

小7浑身是伤躺在那里,天戾发疯一样冲上去。

执手相看,小7的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天戾的伤口却全在心上。

小7说:“天戾,你怎么这样坏?你逃我总会追;我跑了,你都不知道要追。”

天戾红着眼睛什么都答不出。他怎么告诉她他这天魔皇不得已的苦衷?

最终从怀里拿出两块碧玉,放一块在她手里:“小7,你我各执一块。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你跑了我有多么着急。”

妙人儿

终是避不过去,可芯独自一个候在弘光殿外头,对着一株玄­色­月季,身影落寞。

他生生从记忆里被拉回这个空荡荡的天魔宫,没有黄金面具,索­性­一直带笑:“爱妻,可秀安抚好了?”

可芯神­色­有些恍惚:“天戾,我嫁进天魔宫究竟有多少年了?”

天戾怔忡,他从来没有留意过身边何时有了皇后,如果要记,只得去想自己是何时失去了小7。

“大约几百年?”他问。

可芯只得笑:“是啊,就和我的生日一样,几百岁的寿宴……”

多么唏嘘的一双夫妻,在人家眼里头,他们神仙眷侣,不离不弃;私底下他开了魔眼也无须告知她,更连他们大婚的日子也懒得费心去记。今日朝堂上他的失态令她如梗在喉,那样难堪,她相濡以沫的夫君为了一个女子的画像如此颠倒。

天戾又有些神游在外:“是我疏忽了,婚后一直忙着应付段小楼的挑衅,还要演练神功,想早日开出魔眼,爱妻着实受委屈了。”

可芯有很多问题要问,转念就忍了下来,她不问,他依旧会爱妻爱妻得唤她,也依旧会有心没肺地对着她说些俏皮话;说开了,倒弄得没有退步了。

有一小群天女正抬着桌几路过,见到他们还以为是娘娘和萧卫主拉着手在私会,不由吓了一跳。

天戾只得开口:“是哪个宫开宴了?”

天女一听,分明是天戾帝的声音,再看他衣服上滚滚的云丝金边,才有些明白过来。

“启秉陛下,是鹤四郎在宫里宴请神教来使,刚刚结束。”

天戾“噢”一声正待放行,疾忙又招一个天女问:“四郎用得什么酒招待太白金星的?”

“大约是陛下埋在御池子边上地里的私酿……”

“果然又动了朕的私酿!”天戾气呼呼要去兴师问罪,转头对可芯说:“爱妻,你早点回宫吧,今夜我不回去吵你了,正好和豆抖清谈清谈局势。”

说完即走,毫无留恋。可芯对着他渐远的背影,神情愈冷,一手扯下边上的玄­色­月季,花瓣四散。

到了豆抖处,天女们已经撤去了酒宴桌几,太白金星也已中了酒去安歇。

倒是豆抖,还在后花园里头弹琴。

天戾立了一会子,看豆抖白衣飘飘得从容鼓瑟,也不禁要深叹四郎是个妙人。

豆抖一曲终了,见是天戾来了,不由莞尔一笑,还当是致莲回来了呢。

天戾似乎从不在乎他自己的美貌,对着豆抖看个不休:“四郎,如斯雅韵,真该找几个天界的大美女来共赏!”

“陛下如今脱下黄金面具,哪里还有豆抖一席之地!”豆抖邀天戾一起盘腿落坐在地上。

地上铺了织锦,旁边却是桂花树,幽幽飘香。

“好享受……四郎在神教也如此度日吗?”天戾逐渐转入正题。

豆抖道一句:“得罪。”直接躺下来,双手背在颈后答道:“豆抖素来无心俗务,于琴棋书画上倒别有一功,前妻离玉曾大骂我玩物丧志,无力为岳丈神君大人分一丝忧。”

天戾索­性­也躺下来,两个美男各自一边,黑­色­长发铺呈开来,秀­色­可餐。

“朕也曾经向往渔林放牧,淡泊此生,只是这劳什子的黄金面具,走去哪里都解脱不得。”他和小7可以携手行侠,漂泊四海;也可以找一个世外桃源,生儿育女。如今都说不得,旧梦如烟似幻。

豆抖一笑:“无边自在难得,连神勇的段大将军,婚事都难谐,不知道要怎么安置可秀和我们大名鼎鼎的七公主。”

天戾接道:“我也参不透你前岳丈大人究竟何意。要将得意的七公主送给段小楼,却要换一个秀秀过去。”

豆抖笑出声来:“陛下有所不知,七公主的婚事一直是个难题。她曾经来五公主府小住,神君一提她的婚事,就有东西要遭殃,府里的宝贝几乎被她砸了个­精­光。甚是不好惹!”

天戾心道,砸你们几个宝贝有何希奇,他的黄金面具都几乎被砸烂,不过小7不肯出阁,实在让他窃喜不已。

不禁有些卖弄的问:“神教想要娶她的必然很多吧!”

豆抖却想自己的妻室:“可能和不想娶离玉的一样多!”

两个同时沉默片刻,天戾又问:“四郎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豆抖想一下:“我向来无心男女之事,神君下旨要娶离玉,便也依旨娶了。”

天戾恶毒地忖道:大约太斯文,所以那方面“无力”了。

豆抖却要谈别的事情:“陛下如今魔眼已开,又有何打算呢?”

天戾答道:“今日朝堂上已经和段小楼动了手摊了牌。天兵天将尚在他手里攒着,只能借魔眼给他一个警示,戒他莫要妄动。”

“请恕豆抖妄言,陛下似无对段小楼赶尽杀绝之意,不如尽早动手,以免可秀将来受苦。”

天戾声音转冷:“四郎,即使我开了魔眼,也没有十成把握可以生擒二师兄。而有一样重要东西,朕还要借二师兄之力得到。”

“豆抖来魔教无非是求自在,难得与陛下如此投契,陛下若有犯难之事,豆抖必然义不容辞。”

说这话的时候,豆抖仿佛变了样子。天戾坐起来,俯身向豆抖:“噢?四郎,你要怎么报答朕的恩情呢?”

豆抖眼神迷离:“但看陛下所求了!”

太白金星醉眼迷离出来找地方解手,入目的偏是这浓情厚意,活­色­生香的一幕男男分桃好戏,老人家大受刺激,惊叫出声:“叱!四郎你在和哪个小兔崽子后花园苟且呢!”

两个不雅的男子齐齐转头,老人家更是暴怒:“还从宫外拐了一个兔子进来!”

可想而知,天魔宫当场就轰动了。

大群的天女赶来围观两个美男子尴尬的造型,天后听闻豆抖和男子在宫里头□,也马上披了衣服赶来,看到的正是刚刚起身的天戾帝。

太白金星“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地骂个不停,天戾和豆抖服罪,站一边不敢和老人家争辩。

可芯只得咳嗽一声,引得太白金星注目,天女们皆拜倒:“娘娘!”

可芯只拜和豆抖窃窃私语的天戾:“陛下,您老是和鹤四郎开玩笑,让神教来的客人误会了!”

太白金星一楞:“啊?原来是天魔皇陛下御驾亲征我们四郎!老夫造次了,造次了,搅了两位的雅兴。”

愈发得不伦不类,可芯掌控大局:“陛下只是玩笑罢了,大家散了吧,也让老人家早些歇息。”

“小兔崽子”天戾只能发言:“老星君见笑了!”

太白金星只得摇着头被豆抖扶进去:“世风日下,现在男儿郎之间都这样开玩笑了!”

这边厢天戾也灰溜溜随可芯回转寝宫。

他还好意思笑,大约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滑稽。可芯冷眼看,不理他。

“爱妻,莫动气,老头子老眼昏花,一口咬定了我们是苟且……”他拉她袖子讨饶。

“陛下你先前说清谈我还当是两个坐了位子,斯斯文文说说话;不想我们魔教的清谈是要谈到对方身上去的;陛下之前和其他天女也都这么清谈的?”

“嘿嘿!”天戾笑着掩饰:“躺着谈才能彼此不设防,探出四郎的底细。”

“顺便连身子也探探?”她不依不饶,先前那么多怒气,总算找到出口难为他一下。

“朕马上奉爱妻的懿旨回寝宫好好清谈一番,探探爱妻的身子。”登徒子又回来了,少了黄金面具,这双眼睛更能传情达意,可芯躲不过他的魔掌,终究落在他怀里。

“唉,明日早朝,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可芯叹气不已。

能传成什么样子?

天戾何曾在乎过,当日没了小7,他就呆在天魔宫醉生梦死,荒腔走板地过了10年才娶了可芯回来。

这10年里,他御女无数,留恋花丛,把段小楼气得找来师傅,要他变回原先的样子。

变来变去,他须也不是孙大圣。那时万念俱灰,连功夫也不想练,做昏君才是首要的。

于是宫里传出去的很离谱,说他荒­淫­,说他残暴,又说他懦弱,什么都说了一遍,唯独不说他可怜。

一直到可芯嫁进来,大家都以为他怕老婆转了­性­子。其实是段小楼已经越俎代庖,看上了他坐的位子。他怎能前功尽弃,白白牺牲了自己深爱的小7?

于是洗心革面,变成了段小楼也要忌惮的天戾帝。

豆抖却被太白金星说个不住:“前头你爹才让你好自为知,一转眼你就荒唐到这个地步。还勾搭上了魔君,等事情了了,你待要怎么脱身?”

豆抖道:“只是误会,天戾试探我呢!”

太白金星又撸白须:“男儿郎该当­干­脆些。试探来试探去费坏许多手脚。你且和他挑明了看!”

豆抖犹豫:“为时尚早!”

莫笑痴

次日的早朝循规蹈矩,继续讨论两桩天外飞来的“喜事”。

太白金星战战兢兢站在阶下,满脑子都是天魔皇昨晚骑在豆抖身上的“英姿”。

段小楼自有他的人马通报了晚上的后花园事件,看天戾与豆抖的眼神都暧昧起来,盘算怎么透个风让神教的致莲知道,替他们好好张扬张扬。

天戾照旧说些客套话,感谢他远在神教的大伯父亲派天使来魔教结喜缘,只是思忖了一晚,都没有合适人选出来和亲。段小楼还是要和可秀配成一双,至于神教艳名四播的七公主乐怀,魔教男子怕也无福消受,只得敬谢不敏。

说这话的时候,天戾心都在抽疼。段小楼遥遥向他点头致意,也颇感动于他的慧剑斩情思。

太白金星却急了:“天魔皇使不得,如此一来,两件喜事都落了空,老夫回了神教也无法向君上交代啊!”

冲虚子出面调和:“老星君啊,我们段大将军和可秀姑娘缘定三生,神君何必硬要拆人姻缘。你们神教英才济济,不愁没有好的婚配对象。”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

太白金星一跺脚:“众位说得也有理,只是有劳陛下派个使者来我们神教亲自解说一番,好让神君知道老夫没有打诳语!”

此话一出,朝堂上又开始议论纷纷。细细想来,两教自从天戾祖父辈起就不相往来,此番神君频频示好,魔教也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天戾想了想道:“不如段将军代朕走这一趟吧。”

段小楼早知天戾要出这招,反而落落大方起身一拜:“臣遵旨。”

他有小7和可秀在手,并不怕天戾翻转乾坤。

太白金星大喜过望:“能劳动威武将军大驾,实是老夫的荣光。请问将军何时可以启程?”

“既是出使,带多了兵马反而不敬了,不如由段将军孤身前往以表我们魔教诚意。二位今日便可动身。”

天戾宣布退朝,留下段小楼话别。

“二师兄此行记得替我去探探神教的底细,也帮我留心小7的事情。”

段小楼却也推托不得:“这都是分内的。我会早去早回。”

刚要说些机密话,可秀突然冲了进来。

“段大哥,能否带我一起去?”

天戾想要回避,段小楼岂肯独挡,拦住了他的去路。

却一脸温柔对可秀说:“可秀记得留在魔教替我管辖天兵天将。神教那个三王子,本座要亲自去会会,秀秀不可在场。”

天戾心道段小楼果然狡猾,可秀不是对手。

秀秀一听他要去寻神教三王子的晦气,不禁有些快意,想要嘱咐些私房话,这天戾帝却又不走,只得先自离去了。

经了秀秀的搅局,二男皆感疲累。

临行,天戾关照道:“二师兄,天女衣一事尽早查明。”

段小楼点头而去。

太白金星骑着他的青牛­精­,段小楼只得拉来了楼小段当作坐骑,一同去往神教。可怜楼小段一直等不着美女主人,消沉了好多日。乍见青牛,很不乐意与这个丑物同行,颇有些自诩麒麟的身份。

两只兽互比脚力,撒开蹄子要争个你高我低,太白金星气得叫骂:“孽畜,要颠死老夫吗?”

段小楼却无话可以骂得,楼小段随了致莲,­性­子大,他自己又护短,只和风细雨说了句:“楼小段,莫要放肆!”

太白金星瞥瞥段小楼,说道:“段将军的坐骑名字很是别致啊!”

段小楼汗颜,又是惹祸­精­致莲,不免要顺便动问一番:“说起这个名字,却是你们神教大美女致莲取得呢!”

太白金星疑惑:“将军见过百花公主?致莲近年来都在她师傅大日如来处修炼神法,不想却和将军有缘一面?”

岂止有缘一面,一个是赤身­祼­体被她看个­精­光,另外一个却是痴情一片,为他受伤。

这些都说不得,段小楼只好旁敲侧击:“神教如此大美女应该不愁嫁吧。”

“说起致莲仙子,真正叫神教上下敬佩呢!100多年前与东海龙王大太子敖霄遇袭,发下宏愿,要修得神功替天行道。一个女儿家甘受四十九道闪雷击之苦,才学得她师傅的超凡心法。神教都怜她一介女流受此苦刑,伤遍全身,将来不好出阁,所以这消息都不外传。倒是我们神君为其所感,说是就要给她赐婚呢。此次可秀不嫁长歌,那致莲怕是三王妃最佳人选。”

段小楼狐疑:“她受四十九道闪雷击不是为了变出两个原身?”

“什么两个原身?她师傅大日如来本来就有无限化身,幻象无穷,她要100个化身都不成问题啊!”

段小楼顿时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不甘心,终是要问个明白:“所以她受四十九道闪雷击只是为了练功?”

“不是单单为了练功——是为了练出神功,大日如来那么多弟子,也只有这么两个肯依照经书上说得去受苦刑,另外一个还是个男子。致莲相当不易啊!”

“本座有幸在魔教会过你们神教这个女英雄!”段小楼差点气绝,这个花言巧语的女流氓,还说什么为了心上人,变出男子原身,前来和他亲近。

“不当人子!”太白金星还不信:“小仙子据说去年神功得成,又发下宏愿,要会会我们神教《众妖谱》上的大妖怪头目,此刻怕是在降妖吧。”

“那或是在下弄错了!”段小楼拉紧楼小段项上的鬃毛,楼小段吃痛一嘶,回头看看身上的段小楼,浑然不知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鱼。

“噢,也有可能是老夫寡闻了,仙子前不久还说杀妖一事独力难支,要去寻几个武功高强的一同替天行道,段将军被她慧眼相中也未可知。”太白金星补充道。

段小楼冷冷一句:“本座真要好好谢谢女英雄青目有加,有幸助她降妖除怪……”

让他在神教逮住了她,恨不得剥皮抽筋狠狠蹂躏!

说话间又穿越了若­干­个云团,一道巍然的银­色­结界就在眼前。

段小楼从未去过神教,此刻也不禁热血沸腾。

跨越了这道结界,气势凛然的神教建筑赫然在目。

神魔一体时,在此处留下了几百万年的基业,神仙宅府,琼楼玉宇,如云般铺开,真不愧“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奇葩“。

魔教本是建于苦寒之地,又只得寥寥万年的经营,与之相比,气势上逊­色­不少。

刚进了神教皇城,便有祥云无数,瑞气万条,天兵队列整齐巡守城门,楼小段进入此地也不由抬高胸脯,发现来往的神兽各有神通,来历不凡,不禁蹄子踏起来也矜持许多。

那青牛却是熟门熟路,相识不少,一路和其他神兽摆头摇尾打着招呼,让初来乍到的楼小段小小哀怨起来。

段小楼掳它的顺毛,示意大胆前行,无须畏惧。

一行逦迤来到玉皇宝殿前。

太白金星止步道:“段将军,容我通秉神君。”

段小楼点点头:“有劳!”

稍等片刻,就见一个力士出来通报:“魔教威武将军,神君今日报恙在身,无法面见将军。特着三王子长歌陪同将军在神界歇息散心。”

段小楼未及回言,只见里头又出来一个英俊郎君,举止得体,朝小楼一礼:“怠慢贵客了!长歌在此有礼了。”

段小楼打量这三王子,温文尔雅,装束合宜,一派天子气度。

先回一礼:“段某叨扰了。”

“岂敢!来,长歌带段将军去官驿歇息,如果将军有兴,一路还可以看看我们神教的景致。”

先指着前方座座宫殿:“那是家兄的府邸大太子府。后面那些却是五妹离玉的公主府。”

段小楼心思一动:“听闻贵教七公主秀外慧中,府邸也在此处吗?”

长歌想起“喜事”,不由一笑,段小楼如此心急。口里却道:“未招驸马的姐妹们依然住在宫中,但乐怀近日在五公主府里头盘桓。”

段小楼未语,长歌忽然又接道:“神教男女关防甚严,所以长歌羡慕魔教儿女洒脱,很是仰慕贵教的可秀姑娘。”

段小楼未料他如此直言直语,心想关防甚严,还出了致莲和小7这样的异类。

“可秀与段某自小相识,姻缘早定,因此来往就密切了些。”

长歌点点头:“长歌失言了,见谅!”

到了官驿门口,长歌道:“段将军一路劳累,请先歇息,今夜长歌自将办宴为段将军接风。在下有些朋友很是仰慕将军的英雄气概,如不见怪,他们也将赴宴一睹将军风采。”

段小楼心下一动:“噢?敢问三王子都是些什么朋友?”

“家妹乐怀一直对将军称颂有加,无论婚事谐否,定想和将军谋一面;另外自家兄弟也少不了要来拜见。”

“原来如此!”知道小7会来,段小楼稍稍放心。否则在这关防甚严的神教,他还怎么替天戾传情达意?

还有一个可恶的致莲,不知是否有缘得见,不由问道:“神教另一个美女致莲是否还在皇城内?”

长歌不免侧目,这魔教来的大将军怎么问来问去都是美女在何方。

但他好脾气,依旧作答:“致莲此刻也在五公主府里头,段将军如欲邀约,可让乐怀转达。只是先前说了,神教男女之事甚多约束,不知致莲是否愿意露面。”

段小楼不免英雄气短,在魔教,她要见他随时随地就可以到他面前;在人间,两个更是共处一室,并肩相游;不想到了这神教,见她一面如此之难,还要看她大小姐的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段小楼出国记

接风宴

在官驿里安顿好了楼小段,段小楼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此次神教之行,不经意间换上了桌上摆放得神教的衣饰,宽袍大袖,居然十分合身,另有束发的宽红带和玉纶,打扮起来与魔教的装束大相径庭。

官驿里放一套神教的衣裳供客人穿戴,小小细节处可见神教之规整远甚魔教,此处神仙不容小觑。

刚想出去走动走动,三王子长歌就来了,见到神教装束的段小楼,连赞了好几句风流。又说是傍晚先带段小楼参加神教风流郎君们举办的诗会,热络热络感情。

段小楼颇失望,魔教对于这类玩艺向来敬谢不敏,好好男儿郎聚凑在一起拽些无聊的斯文,偶尔还要八卦些街长里短,不像个样子。魔教里头,他自己擅画,天戾帝写得一手好字,但也从不举办什么诗画会,在魔教传出去就是个笑柄。

只是眼下三王子热情不好推辞,只得先随了他出去。

门口居然还有一顶轿子候着,段小楼准备去牵楼小段,三王子一拦:“贵客不上轿吗?”段小楼十分不解地看着长歌,他也一表人材,毫无女气,怎么想出来弄顶轿子让他段小楼坐?

“段某不惯坐轿,要辜负三王子的好意了。”

“既然如此,我们一同骑天马过去就是了!”

坐上天马,段小楼才舒口气,怪不得昨晚天戾和豆抖后花园琵琶别抱,这神教的男子实在脂粉气太足,豆抖又是个中翘楚。倒是这里的女子一个个彪悍大胆,有砸东西成瘾的小7,有把夫君休下堂去的离玉,还有狡猾成­性­,满嘴胡柴的致莲。

到了诗会现场,段小楼只见一道瀑布悬在右侧,众仙郎各个一袭白衣,头上用鲜红发带,此时正临渊猜枚取乐,气象真有些写意风流。

只是若换成一众仙子,岂不是更加入画?此等好地,在魔教儿郎眼里,应该用来勤练神功!

三王子走过去,那些仙郎纷纷施礼,还听得一两个惊叹:“段将军真乃风流首领!”

……段小楼无语问苍天,这神教真不是容易待的。他回去一定要怂恿天戾前来神教拜访,那可是真正的风流首领。

于是嘈嘈杂杂开始要联什么诗,段小楼故意背转身去,假意未闻。

一道身影到了眼前,对方一拜,段小楼一见之下不禁一愣,正是当年救的敖霄。

“段——将军,敖霄,谢,恩,来迟。”敖霄面貌一如当年般­精­致,怎么说话一停一顿,语不成句。

三王子走过来,瞥敖霄一眼,解释:“这是东海龙王大太子敖霄,向来不参加诗会的,只是一听说段将军要来,特意从东海赶来谋得一面。”

敖霄似乎说话不便,想来诗会这种场合也不适合他,只是当年救他的事情也不便在此提起,段小楼微微颔首回道:“有心了!”

“还有,致,莲,也要谢谢——段将军,呢!”敖霄拼凑出此句,连长歌都看不过去:“敖霄,致莲若有心答谢段将军,还是等她自己来说,也通畅些。”

敖霄有了怒意,狠狠瞪了一眼长歌:“无须,三,王子,­操­,心。”

段小楼也只好继续应酬下去:“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敖霄无须介怀。”

当年举的虽然不是手,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敖霄却看向长歌:“三,王子,今夜的接,风酒,我也要,去!”

长歌苦笑着回道:“敖霄既然有心参加,只管来便是了。”

旁边几个仙郎的声音大起来:“若说姿容绝艳,必要算五公主的前驸马,豆抖鹤四郎;魔教的段将军虽然玉姿佼佼,眉目间杀气太重,不够温存。”

“说的是啊,可惜敖霄有口疾,否则也是个可人意的。”

段小楼不悦,甚至有了怒意,男儿郎是可以被这样拿来讨论姿容的吗?语气下作而□,把他当成什么角­色­了。

长歌同时脸­色­一沉,手中有银弹发出,正击中那几个的杯子,引起一阵喧哗。

他轻语:“让段将军见笑了。”

敖霄板着个脸置若罔闻,只是段小楼分明看见适才他眼角一颤,眼神里有了忿意。

扰扰嚷嚷闹半天,段小楼自觉有些头疼,走远些,再远些,闭起眼睛按自己的太阳|­茓­。

长歌和敖霄去到一边,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二师兄!”突然听到小7的声音,赶紧睁开眼,小7从后面大石处探出脑袋,朝他摇摇手,段小楼会意,忙跟上她。

不远处的长歌朝这里看了一眼,点点头,显是被小7买通了,替他们打掩护。

刚刚到林子里,小7就扑了上来:“二师兄,你们也不来找小7玩!”

软玉满怀,段小楼难得开心笑:“好一个神教7公主乐怀!你瞒得师傅师兄们滴水不漏,让大家上哪里去找你!”

“啊呀,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乐怀的?”小7瞪大眼睛。

“不只知道,差点我们两个就要入洞房了!你父皇着太白金星拿着你的画跑来魔教提亲呢!”

“啊!”小7大怒,拿出怀里的永定石子奋力往地上一扔:“怪不得,我就想二师兄大英雄不去杀妖,跑来神教作什么?先前还不信我三哥的话呢!”

“我特意来神教婉拒和你的亲事!”段小楼看到小7把石子捡起来再扔就笑:“小7你怎么还同当年一样呢?”

小7别扭地不说话,在师兄们面前,她再怎么撒娇,他们都觉得可爱。如果天戾在,估计欢喜得都要疯了。段小楼的笑有了­阴­影,当年自己的作为是否太过残忍?

“小7,他已经成婚了,皇后待他很好。你也该找一个好郎君嫁了,不要再等……”这些话让他如何说下去?

小7靠在他的肩上,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仿佛哭了,他肩上一片湿凉。

段小楼异常内疚,拍拍她的背,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如果没有可秀的事情,他也愿意娶小7宠她一辈子,替自己和天戾赎罪。

小7抬起头,眼睛处一层薄雾:“所以他也知道我是乐怀了?”

段小楼点点头:“他知道你的下落,欢喜得不像样子。只是他也有他的苦衷……”

小7竟也点头:“说的是,他一直有苦衷,所以派了你来拒绝;小7并不是等着他,非他不嫁,二师兄不妨代为转达,让他放心。”她离开段小楼怀抱,微笑道:“等致莲姐嫁了,我才嫁呢!”

段小楼诧异:“你和致莲很熟?”

小7大笑:“熟得很呢,二师兄怎么欺负人家的,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段小楼委屈:“我欺负她?你二师兄需要欺负神教的女子吗?”

“那是,我也说呢,我们二师兄英俊潇洒,武艺高强,天界女子哪个不给青目?”

小7就是会说话,段小楼满意得笑了。

“可是我们致莲姐也不差啊!脾气比我好,长得又漂亮,功夫也不差,最难得和二师兄一样,喜欢替天行道!”

“好了,你这个小说客,致莲她嫁不出去了吗?要你这样替她大吹大擂!”致莲品行有多恶劣,他段小楼深有感触。

“二师兄还和以前一样刻薄呢!”小7拿手指戳戳他的胸。

这当口,长歌过来了,一使眼­色­,小7忙对段小楼道:“今晚我母后召我去宫里头探父皇的病,二师兄的接风宴就去不成了。三哥自会照应你的。等明日,二师兄来五公主府找我就是了!”

说完离去,长歌过来感叹:“从远处看,段将军和七妹还真是一对璧人,可惜可秀姑娘占先了,请段将军随我赴宴去吧。”

哪里是可秀占先,小7霸占了天戾那么多年,如今却也被天戾占着不能婚配。

长歌在自己的王府里头宴请段小楼,来客都是神教的郎君,乐怀不来,并没有仙女在场,可想而知,那致莲更是不见踪影。三王子左手坐着段小楼,右手边坐着敖霄,他自己频频举杯,应对自如,引宾客谈些天界的逸闻,又问候天戾帝的身体,段小楼一一作答,敬酒的他也一一回敬,斛筹交错,场面也甚是热闹。

这神教的花露,味道浅淡,殊无酒气,却把一个敖霄喝得脸­色­转红,眼波流彩。

有爱占便宜得就直奔敖霄敬去,敖霄说话不便,未及推托,对方已经一饮而尽,他也只得咬着牙奉陪,十多杯下肚,站得都不稳了。

三王子长歌看不过眼,突然按住不让他起身,自己举着杯子道:“和酒量差的放敌没有趣味,让我和段将军多奉陪几杯!”

段小楼无辜被拉下水,又和长歌一起替敖霄挡了一圈酒。

一会儿又有仙女上来,唱得唱舞得舞。长歌一双眼睛只盯紧身边快要伏案睡去的敖霄,生怕他当众失态;段小楼惊觉神教花露后劲很足,假意欣赏舞蹈,暗地里运功逼去酒气。

有一个郎君喝醉了满口胡言:“神君陛下也太灭自己威风了,魔教化外之地,还有个昏聩的天戾帝,跋扈的段小楼,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怕什么天女衣?”

众仙家赶忙掩了他的嘴,看段小楼似乎还在赏舞,都不动声­色­假意不胜酒力,向长歌告辞说:”段将军初来乍到,还是让贵客早些歇息吧!”

花月夜

宾客散得七七八八,只有醉酒的敖霄伏在桌几上,长歌叹了口气:“这东海大太子怎么处置才好?”

段小楼并不关心敖霄要怎么处置,他起身准备告别回官驿,长歌却挽留:“段将军,我府里总比那官驿自在些。我本要亲送将军回去,现在敖霄醉成一团,我只得先安置了他,不如让使女们送你去厢房安歇,我也好照应些。”

段小楼没有苦辞,转身跟着伺女去到厢房。

刚刚那个郎君的酒后之言,他听得一清二楚。看来天女衣的事情,神教处必有更多线索。

脱去神教外袍,里头是黑­色­夜行衣,他也要去宫里探探神君的病。

纵身出去还没有多远,突然就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在那里窃窃私语,正是长歌与敖霄。

“你,在致莲,的茶里放好,药了吗?”说话的是敖霄。

“你放心,都办妥了。今夜离玉和乐怀都去宫里探父皇的病,机会难得,成全你们一双小鸳鸯!”长歌居然也猥琐起来。

“那,我,也该出发,去五公主府了吧!”

“急什么?这瑃药要半个时辰才发作,致莲功夫高,你去早了,被她一脚踢出来!”

“胡说!致,莲从来不会,打我,的!”敖霄也好意思的。

把个偷听的段小楼气个半死。这神教都是些什么玩艺?傍晚集会讨论男­色­,夜半在仙子身上投­淫­药。还口口声声男女关防甚严,|奇+_+书*_*网|这叫魔教情何以勘?

最离经叛道的天戾如果知道小7生活在这样的“好地方”,估计都要发狂把她带走。

目下致莲却真是个麻烦。

他才不愿意出手救她,可是总要尾随去看个结果,才符合他英雄本­色­。

他抚慰好了自己,一路随着二男出府,他们居然还骑了天马去。楼小段在官驿里,段小楼只得用飞得辛苦追到五公主府门首。

不知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使女,给二男留了门,方便了段小楼随后闪身进去。

公主府装扮得十分雅致,依稀可以想见当年豆抖长身挺立于此,旁边还要站个母夜叉……

未及细想了,那两个男子已经穿廊过院,进了一个园子。

“好了,致莲就在这里头,此刻应该已经欲­火­焚身,你也准备准备,借东海的水好好灭灭百花仙子的火!”然后□起来:“你老是欠我的人情。”

敖霄好似真得开始舒展身体,嘴里却说:”谁,稀罕,你的人,情。”

真让段小楼啼笑皆非。

“对了,你酒醒了没有,我们去偷五妹的好酒,还是豆抖当年酿的,给你也助助兴!”

“好,好!”烂酒量的敖霄怕是需要好酒壮壮他的­色­胆。

两男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段小楼思忖了一下,走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间的门。

“出什么事了?”可芯忙着替天戾穿戴起来。

天戾摇摇头:“看了再说!”

外头候着的黑衣天兵,见到天戾出来就跪下:“陛下,神教的密函,请陛下明日拆启!”

天戾接过金­色­的匣子,试着打开,匣子的接口处纹丝不动。

黑衣天兵提醒:“陛下,加了神力护法的,须是明日一早才可解除开匣。”

天戾拿着匣子回寝宫:“大伯父在玩什么玄虚?”

可芯看到匣子也不免有些吃惊:“是不是段小楼出了什么事情?”

天戾帝表情凝重:“明日一早就有分晓。爱妻记得去稳住秀秀,将权如今在她手里,段小楼如有闪失,军中必有躁动,只怕秀秀自己都要乱了阵脚。”

可芯点点头:“我理会的。料神教也不敢如此挑衅,段小楼是好糊弄的吗?”

“是我托大了!”天戾深悔他不让段小楼带一兵一卒就去了神教,“神教一步步筹划已久,朕却入了他们的局彀。”

神教用一幅小7的画像就使他们君臣失态,乱了方寸,又用两桩不可能的喜事将段小楼诱去神教自投罗网。

“段小楼虽然可恶,朕却不允许藉他人之手予我们魔教的威武大将军以难堪。”他冷冷说道,那双眼睛狠得像个嗜血的妖魔。

可芯凝视他,终于这一日,天戾帝开了魔眼,变成真正的魔教皇族!

长歌与敖霄眼看着段小楼踢开了致莲房间的门。

敖霄脸上顿时洋溢幸福的微笑:“致莲,喜欢,他,就把他,送给致莲。”

眼下可算功德圆满。

长歌站在他身后,看到敖霄的欣喜,叹口气道:“敖霄,我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把自己送给我呢?”

敖霄跺脚:“我,们走吧,你又,要胡说,八,道了。”

长歌邪邪一笑:“回我的府里,让我讨回人情可好?”

“嗤……”敖霄鄙视他。

却突然看到段小楼拉着衣着单薄的致莲从房间里面快速窜出来,两个一起在夜­色­中狂奔不见了。

“呃……难道,你,真的在致莲,茶,里放了……”敖霄大惊,致莲怎么会如此狼狈,段小楼要拉她去哪里啊?

“我没有放!”长歌等不及他问完,“难道段小楼真被神水露给灌醉了,要借酒行凶?”

“追!”敖霄这次说话十分利落。

段小楼一脚踢开门,就看到了浑身湿漉漉的致莲正坐在那里拿着布擦头发。

果然中了­淫­药了!段小楼心想。

致莲目瞪口呆看着闯入的段将军,她脸­色­艳红,身上只着了单薄的长纱衣,黑发滴着水垂到腰际,露出的手臂上却还有闪雷击的伤痕,在鲛人珠灯的光里头,尤具风情。

段小楼眼中她并不如此,所有的动作都是挑逗,湿漉漉都是潮热的汗湿,于是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拉起她往外窜去。

致莲中途也抵抗了,自己刚刚从玉女池洗完澡回府,都没来得及擦­干­,这登徒子段小楼就冲进来拉着她狂奔。使女们收拾完毕,都在回来的路上,叫她们看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偏这身长纱衣,害她拳脚都施展不开;嘴里依旧嚷着:“段小楼,这成什么体统,快放开我!”

很好,她中了­淫­毒,欲望难忍都如此生硬地拒绝他,亏他好心好意将她救出了敖霄和长歌的魔掌,还借狂奔帮她压制­淫­药的效力。

“啊呀,段将军,再跑就要一路跑回魔教啦!”致莲实在不想穿着如此暴露去见天戾帝和豆抖,段小楼看去也就算了,毕竟当年他被她看去的更多。

愤怒的段小楼终于停下了疯狂的脚步,二仙的情路狂奔也告一段落,他却无故用力把她往地上一甩,于是美人没有提防,当场“哎呦”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空门毕露。

她又在勾引自己!

段小楼忿忿,在魔教,这个神教女子就忽男忽女和风评不佳的天戾帝勾结在了一起;到了人间,她却连他这样的铮铮男儿也不放过,巧严令­色­让自己差点着了她的道;回到神教,却也是暧昧不堪,处处留情……

地上的致莲着实动了气。

这威武将军冲进女儿家的闺阁将她拉出来跑到如此荒山野地随手一扔——真当她好欺负的吗?

站起来,抖抖衣衫上的尘土,致莲­色­如桃李,却冷若寒冰:“段将军如此唐突是何道理?你家可秀都不管教夫君吗?任由威武将军跑去公主府强抢民女?”

话未问完,又“阿嚏”一声,显见是被他弄得受了风寒,着了凉。

段小楼听到她提可秀的名字,就好似发了狂,一把就要将她拎起。

于是人间那幕重演,两位仙家再度缠斗起来。致莲不明就里,又事出突然,外加长衣碍事,分外得吃亏;段小楼边打还要边骂:“致莲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本座受那四十九道闪雷击?如今我来神教圆你的七夕梦,你又何必推托?”

“我只说为了你去魔教,从未说过四十九道闪雷击也要记在阁下的帐上!”

“哦?那想是本座误会了。只是目下也算得山明水秀,夜­色­僚人,我们不如就成其好事,不辜负了仙子为我去魔教的一片痴情!”

随后赶到的敖霄与长歌听了此话都有些糊涂起来,难道段小楼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而是本来就有心采花?

要成好事的二位仍打作一团,长歌不免有些倦了,拉敖霄离开。

敖霄实在放心不下,路上还挣扎:“致莲,被,他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傻子,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两个还在耍花腔?段小楼的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致莲的神功有多刚劲你我也都清楚,这回打了半个时辰了,热闹归热闹,两个谁都不负伤,谁都不出杀招。你我看得却十分眼酸。你不随我回去还瞎­操­心些什么?”

敖霄终是不放心,频频回首,被长歌抓入自己的披风,携着他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速速pia飞段小楼,拉入天戾帝……

缚神龙

苍茫夜­色­下打斗的两团身影,动作渐渐慢下来。

致莲娇喘吁吁,体力略有些不支,两只手撑在段小楼胸前埋怨:“不打了!看客都走了,还打什么!一定是长歌为了敖霄在背后捣得鬼!”

段小楼挑眉:“本座来神教的路上听闻我们致莲女英雄十分了得呢!为了练出神功,苦捱49道闪雷击。最近还挑选些得力的壮年助仙子杀妖,段某还被人恭喜蒙仙子慧眼识中!这些事有是没有?”

致莲嘿嘿傻笑掩饰心虚:“神教碎嘴子原来和你们魔教一样多!”

不理段小楼咄咄的目光,一径将他的手拎来一看:“咦,当日伤口好得这般快?”

“段某伤口没有仙子的闪雷击来头大,所以也没有练出什么神功,自然好得也快些。”他似是沾染了致莲和天戾的痞气,说话都要带点刺看她作何反应。

致莲深谙此道,继续嘿嘿傻笑,加打喷嚏一个。

他没有披风在身,自己也只得一件黑­色­夜行衣,看她衣着实在单薄,不免伸手让她靠来臂弯。致莲犹豫一下,乖乖靠了过来。

“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段小楼抱怨,细想这话却颇有些无礼。

“段大将军何时来的神教,所为何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有机会三跪九叩,焚香沐浴了来参拜圣颜?”

段小楼有些释然:“小7没对你说?我来你们神教婉拒神君的赐婚。”

致莲却出神了:“神君好糊涂,怎么会赐婚赐去魔教,要拆散你和可秀这样的佳侣。”

只听得猎猎风声,致莲的头发总在他鼻尖处飘荡,满怀淡淡的莲花香气,之前他怎么从来没有留意到?怀中的致莲掰着自己纤细的指头,睫毛长而卷,|Qī|shu|ωang|是个被夺去了心爱物的娃娃。

四籁寂静,他俯下头就要吻下去……

致莲侧着脸躲过了,眼睛却盯着他:“段将军,如果没有错过这100多年,你会否愿意和致莲结连理?”她鼓足全部勇气问出这句话,身体都有些发抖。

他不能骗她,她不是可秀,他也骗不了她:“莲儿,你应该知道,我要的并不是可秀。”

斩钉截铁,亲事都不是他要得,是件工具,可以拿来哄着可秀办事交出圣女印,也可以送给小7赎罪,唯独不能留给他怀里的她。

所以这100多年来,她都只是蹉跎而已。

致莲弹开自己的手指头:“原来如此!”又点点头道:“太晚了,我们还是回神教去吧。”

段小楼和致莲并肩,相对无一语。

致莲不愧经历过49道闪雷击的大场面,声­色­不动,就仿佛她并不是100年前仰慕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的小仙子。

段小楼却无端得烦躁起来。

给她三宫六院一个名正言顺的妃子当当?让她陪着自己行走三界杀妖降怪?还是偷偷把神教大美女金屋紫府藏了娇,小天地里只得他们两个?

她答应他也不答应。他先前还劝小7找如意郎君,他的致莲如此美貌可爱,也应该有一个贴心英俊的夫君陪伴身旁。

致莲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段将军,有动静!”

远处奔来的却是敖霄。

他冲过来一把拉过致莲,将身上的披风解给她穿。段小楼在一边看得很是不悦。

“逃,要出事,了!”敖霄推段小楼往魔教方向,示意要他跑,可惜自己没有功力,段小楼纹丝不动。

致莲却有些明白过来:“段将军,快回魔教!”

马蹄声越来越近,似有千军万马朝这里袭来。

段小楼没有动,神教如此大动­干­戈夜半来围剿他,他若狼狈逃窜不敢应敌,势必要连累魔教都成为笑话。

敖霄却不顾一切要将致莲拉去一边,致莲只看向段小楼:“将军,来得不是妖,都是神教的天兵天将,你即使以一挡百,也并无英雄可言。你若有闪失,天戾一个怎么独对大局?”

段小楼略有些动容,一笑:“天罗地网,跑得掉吗?”

果然,只一瞬间,千乘神骑已然出现在视野内。

为首一排里头居然还有小7乐怀。

段小楼稳稳站在那里背手相迎。

“威武将军好气势!”神教男子当先勒住马,手一挥,兵将与马匹都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致莲发现为首的都是当今的王子公主,神君9个儿女,今夜到了7个。连长歌也一脸­阴­郁位列第三。

段小楼却不怎么理会其余王族,冷冷回敬:“找本座何事?”

太子一笑:“威武将军段小楼夙来在魔教横行无忌,嚣张跋扈;如今到了神教更是图谋不轨,夜半与未嫁仙子私会勾搭,欲行苟且之事。须知我神教男女并不是好欺负的。今神君决心替天行道,代天魔皇清扫门庭,特着我等前来生擒将军。段小楼,若你识趣,不妨束手就擒,我等不会为难于你。”

致莲只看着乐怀:“七公主,今夜之事是我百花仙子致莲犯天规,私自勾引魔教来的威武将军。神君若有责难,致莲一力挡之!”

所有铁骑都将目光调向衣冠不整的神教美女,段小楼皱眉,敖霄却赶忙以身相挡:“不,是,得,敖霄也在,场,他们,不,是,私会……”

长歌看向大太子道:“大哥,神教做事何时如此猥琐了。今日一行只为生擒段小楼,毋需攀污致莲仙子,也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又转头吩咐:“敖霄,把致莲也带过来!”

乐怀也开了口:“三哥说得是!莲儿,你且过来。父皇与我们不会为难二师兄的,只是要借二师兄向天戾帝讨样东西。”

段小楼冷笑:“就在这里动手如何?小7?”

乐怀没有表情:“小7今夜并不想动手,请二师兄体谅小7的苦衷。”

是,这神界魔界各个都要背情忘义,也各个都说自己有苦衷。

段小楼不回答,腰间的剑却“锵”一声泛着紫光弹出,他执剑指向大太子道:“大太子,本座在此提点你一句话。在段某身上,从无生擒二字!”

他背后的紫­色­斗气顿时喷薄而出,直上云霄。

大太子眯起眼睛不为所动,身下的战马却被段小楼的剑气激得扬蹄唳嘶。

“既然段将军不识抬举,看来今夜不免一打,来,儿郎们,祭法宝!”

只见大太子麾下巨灵神等将纷纷拿出金刚圈,镇妖塔,七星剑等物,准备一股脑朝段小楼扔过去,先将他砸个半死不活再说。

乐怀却说话了:“大哥,拿这些对付我二师兄都是枉费心机,师傅将乾坤杉传给了二师兄,一般宝物都近不了他的身。”话未完,有个心急的将士已经将手中的金刚圈抛了过去。段小楼却恍若未见,那圈离他尚有好几尺的距离,突然就软绵绵,歪歪扭扭得掉在地上。

神教将士们大窘,再纷纷将宝物放回囊中。

乐怀幽幽看向段小楼道:“大皇兄不是二师兄的对手,今日之事又势在必行,小7身为皇女,怕要得罪了。”

师兄妹之间不是没有打过,为了练功打过,为了天戾的事情也打过,之前互有输赢,彼此一笑泯了恩仇,今夜却要怎么收场?

“七公主,师兄妹动手不祥。致莲愿为段将军代劳。”致莲微笑走去段小楼身边,看向自己的儿时好友。

神教皆惊,一个段小楼已经够棘手,再杀来个有神功的致莲,真叫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莲儿,你也是神教儿女,此事关系神教前途气运,你也当以大局为先!”乐怀的声音都在颤抖。

致莲却仍是笑:“对不起,七公主。当年你可以为了大局离弃你的四师兄,致莲却无法放弃我的段英雄。”

大太子怒斥:“致莲,你一个女儿家在此侃侃而谈男亲女爱,还一口一个你的我的,不知羞耻吗?”

致莲更是笑出梨涡:“情之所钟,何耻之有?”在段小楼眼中分外娇俏迷人。

二王子沉声道:“乐怀,时辰不多了。”

乐怀怔怔看着眼前的段小楼与致莲。

多么熟悉的情境,曾几何时,天戾牵着她的手一同面对口口声声要他们放弃的段小楼,时光流转,现在却轮到段小楼和致莲立在此处。

她翻身下马,掏出背囊里的狼牙­棒­:“由我来对付段小楼,你们稳住致莲!”

许多股紫­色­斗气冲天,交结在一起,照亮这一方土地。

段小楼并不担心致莲,神教天兵不会拿她如何,她的功夫也足够应付局面。

只是杀来的小7却让他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摆布了这两个,再摆布那两个……

两相忘

小7的狼牙­棒­耍得更加­精­进了。一个娇柔女子使起大家伙来照样虎虎生风,段小楼的软剑刺起来不过瘾,他斜飞出去踢走一个将士,将他手中的日月铲一把夺了过来,正好接了小7的一大­棒­。

其他神教王族也并不闲着,有几个弱的围着致莲劝得劝,打得打,长歌在里头还要护住他那不会武功的敖霄,反倒变成闹剧,斗气都不见一根。

大太子率着兵将在乐怀身边Сhā花,略见缝隙,就对着段小楼没头没脑乱戳乱刺,把段小楼的魔­性­给激起来,顺手一挥日月铲就捅翻了几个神将。

被打翻的兵将倒在地上,有几个流起血来,挣扎了几下就咽了气。

渐渐倒下的兵将多了,血汇成小河,红得触目。神教的王子公主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杀生,才明白今夜之战殊非儿戏。

可是局中的角­色­都杀红了眼,大太子更是深入战团,借着乐怀与其他兄弟的攻势,拿刀在段小楼的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自己却也吃了他一拳。

小7发疯一样在喊:“不要杀,二师兄,我们停手吧!”

如此局面,如何停手?

段小楼被神将们团团围牢在中间,他“疾”一声大喝,乐怀尖叫:“9头神龙,快跑!”

段小楼召唤来的9头神龙化身自他背后凭空立起,朝着四面八方潮水般的神兵神将张牙舞爪,9个大龙头喷火的喷火,闪电的闪电,神教损失惨重,跑得慢的四王子却被一只龙爪高高举起,要往地上狠狠摔去。

幸好乐怀招来了她的不死鸟化身,接住了四王子,飞在半空啄龙头的眼睛。

致莲在另一边整个都呆住了,眼看神教的兵将一个个倒下去,死在她面前。

段小楼更是与乐怀陷入苦战,加上神教其他兵将的助拳,几乎是以一敌万,身上的伤痕却也越来越多。

她该怎么办?一脸悲呛地看向旁边的敖霄,长歌为他挡住了所有的一切,没有功力的敖霄也已抖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只几个时辰前,他还在三王子府饮酒,要促成致莲和段小楼的好事。

二王子求救地看向致莲:“致莲,这里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身怀绝技,就眼睁睁看魔教来得置他们于死地吗?”

杀戮并未停止,段小楼已经分不清身边究竟有多少敌人,只是本能的杀,杀,杀,小7一直带泪攻击,手下逐渐不再留情。

终于,小7不顾一切要施出她的绝技——艳奔。段小楼的瞳孔缩小,师傅当年传授小7的时候还说,绝招名字好听,只是太过霸道,离了身的戾气奔去哪里,哪里就会见血,血里还有血煞,看上去可不是艳奔吗?

也罢,他欠小7的终要还,可是不能在目下,他出了事情,如何对天戾和致莲交待?

致莲也看到了乐怀要施展艳奔,她大惊失­色­,想要朝段小楼奔去。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段小楼两指按额,居然多了一只魔眼在他的头顶。

“天魔眼!”乐怀的艳奔施到一半,几乎绝望。

段小楼对着乐怀与神教兵将放出了万丈光芒的魔眼激电,却有一道身影扑上来生生堵在了激电与艳奔的中间。

两股超凡神力穿越了她的身体,也被她的神功吸收殆尽。

致莲只来得及看段小楼一眼,就缓缓得倒了下去,怀里却滚出三块劣质的玉来。

那一瞬,段小楼仿佛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得到致莲带笑的眼睛在这一刻缓缓闭起,浑身是血,孤零零躺在地上。

敖霄,小7,长歌都扑了上来。

段小楼推开他们,用力把她抱起来。

致莲曾经说:“只要段将军没有死绝,这药就能把你救回来。”

这药呢,拿什么药来救他的致莲?

大太子怂恿:“乐怀,快,最后的好机会!”

乐怀已经魔障,没有退步,如何退步?她闭上眼睛,朝抱着致莲的段小楼又发出一道艳奔。

段小楼已来不及开出魔眼神光,他索­性­抱紧致莲,朝着魔教的方向,跪下。

艳奔如同先前一般,穿越了他的身体,魔教威武将军终于浴血,却将怀里的致莲护了一个周全。

他叹息:“莲儿,原来你我就在此地共结连理。”

乐怀跌坐在地上,已经不再哭泣。她看着自己的两只手,白净的手掌在她眼里却沾满了二师兄的血。二师兄和师傅一样护短,那次五师兄表白后她不告而别去杀鬼王,结果九死一生。若­干­年后,她听说二师兄拼了命毕竟是帮她杀了鬼王报仇。

她迷茫看向兄弟姐妹,他们也都脸­色­凝重,不发一语。

只有大太子舒出一口气:“将段小楼缚回宫中,速速将致莲送去她师傅处,但看是否还有救。”

天兵怯怯地靠近血泊中的段小楼,却无法掰开他抱住致莲的手。

敖霄伏在那里哭道:“不要碰他们!”

却另外有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放开!”

神教的兵将们都一愣,乐怀也抬起头。

前方马蹄声起,先前厮杀太过惨烈,居然没有留意到魔教的军队已经逼近。

当先的两骑就要到眼前,大太子提着刀自行去到段小楼身边。

白­色­身影却迅速从战马上飞起直奔大太子,大太子挥刀抵抗,来者并不罗嗦,使出几招就占了上风。

大军将至,乐怀只得欺身而上搭救大哥。

白­色­身影立定,却是一个美男子,一双美目扫一遍流血的现场,不怒而威。

乐怀的狼牙­棒­正要砸到他,他双指一抵,又开出一个光芒万丈的天魔眼来。

神教的天兵天将都大惊,之后又无奈,不知今晚是什么黄道吉日,一夜之间倒是连着见识了两次原本该天魔皇绝无仅有的魔眼。

不及闪避的乐怀被魔眼神光扫到,整个飞了出去。

一个女子却飞进了战团,正是段小楼的未婚妻可秀。

“段大哥!”她泪流满面冲上去拉起段小楼,发疯一般要分开段小楼和致莲相拥的双臂。

这边厢天戾帝一把抓起被他打昏的大太子,甩到魔教的军队处,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神教无法想象来者是何方神圣,一直以为段小楼已经是魔教首领,余下不过一个魔教昏君而已。

这白衣男子却甚是辣手,­干­净利落伤了一个,抓了一个。

他无视落地的小7,对着神教王族们微微一笑:“众位神教将领辛苦了。威武将军是朕亲自下令代表魔教孤身出使神教的,神君却派诸位前来对其围杀堵截,真叫朕身后的魔教儿郎们伤心,震怒,也十分不解贵教此举何意。眼下只有先请贵教大太子前去魔教做客谈心,等神君得空的时候也请来我魔教一游,由朕好生招待,当面问个清楚。”

魔教的兵将都是段小楼的手下,此刻恨不能立即铲平神教,听得天魔皇的话,不由齐齐大呼,声势骇人。

剩下的神教王子公主哪里是天魔眼的对手,只得面面相觑。

被扶起的乐怀怔怔看着眼前的天魔皇陛下,是他,刚刚狠狠给了她一掌,让她不得不清醒看看这一片狼籍。

二王子握住拳回道:“天魔皇陛下,父皇此举本意是替陛下清扫门庭,剪除陛下后患……”

天戾盯住他:“魔教之事,何须神君大人­操­心代劳?如此看来,朕也只有替大伯父代为管教他的儿女了!大太子在魔教必会受益匪浅。”

可秀终于分开了段小楼和致莲,魔教兵将们将段小楼小心翼翼抬回军中。

天戾也转身,扔出一只匣子:“顺便转告大伯父,朕并不喜欢等候,也不喜欢故弄玄虚。神君的匣子还是原物奉还吧。”匣子落在尘埃里,二王子将其捧起,天戾帝根本懒得打开查看内里的纸条。

神教一众尽皆颓然。之前盛传魔教天魔皇是个没有开出天魔眼的昏君;而天魔眼更是只有魔教皇族才有的,今日一连见识两次,剩下的残兵伤将,哪里还有余勇上前挑战。

目下大太子也被俘,天戾是要神君亲自上魔教负荆请罪。只有先行回神教禀报神君再行定夺。

总算魔教并未打算大开杀戒,队列整齐听候天魔皇的命令准备退兵。

可秀却并不答应,突然指着地上的乐怀大叫:“姐夫!我亲眼所见是这个妖女放出妖火害了段大哥。魔教不能如此放过她,须一起带回魔教让大家发落!”

乐怀看向天戾,天戾却仿佛并不认识她,冷冷问道:“乐怀公主,可否同往魔教一行?”

她也并不认识开了魔眼,摘了黄金面具的他,只有一地一地的血将她困在当场,小7找不到师傅师兄们,更找不到她的四师兄,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苦苦相逼,毫无情意。

乐怀坦然道:“既然天魔皇相邀,乐怀只有从命。”

天戾并未回身相看,只是吩咐:“锁了她的琵琶骨,一起带回去。”

雨霖铃

穿越银白­色­的结界,小7又回到了魔教。

她的二师兄被她的绝招伤得躺在那里,要送去师傅处疗伤救治。

她的四师兄则一马当先,拿她当个阶下囚锁了琵琶骨跟在队伍后头。

太子哥哥被他砸得昏了过去,她咬牙背着大哥,不让魔教兵卫代劳。

魔教女子一直狠狠地含泪瞪着她,她视若未睹,致莲说得好,她曾经为了所谓大局,离弃了她的四师兄;如今致莲为了她的段英雄倒在血泊里,小7却开始羡慕她的豪情。

谁家羌笛声,在清晨的薄雾里怨着杨柳。

魔教士兵为了主帅的受伤十分低落,听这一阙悲笛,都烦躁得拿兵器在地上乱划。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 兰舟摧发。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沈沈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 晚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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