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
散仙和着笛声吟出的词恰恰是小7喜欢的。
她不免看一眼队伍最前头那挺拔的白色身影。
天戾不做反映,今日的事情他这个天魔皇着实占了大便宜,既解决了段小楼这个祸患,又给了神教以颜色,挟大太子以令神君上门来谈天女衣的买卖;将权也顺利到手。真正是一举多得的好造化。
本该放炮仗庆祝的天戾帝丝毫没有喜色,板着个脸骑马。旁边是哭哭啼啼的可秀,一听到笛声,更是放声悲切,教他听得心烦。
哭什么?他的小7伤成那个样子在后头背着个大胖子,也没有流一滴泪。
怎么预料,他和小7的重逢会是这个样子?
到了魔教分岔路,昏死的段小楼被抬去岱山托给师傅岱战神看顾,可秀想一同前往,却因为岱山没有女徒而只得作罢。
天戾也想陪同,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二师兄,眼下却必须先回魔教处置余下事宜。
魔教军团眼睁睁看威武将军被抬走,有些兵将不免流泪。
望着那条通往岱山的路,小7慢下了脚步。
她曾经在此迷路,一怒之下坐地哭泣。
有一群魔教男子出现,真侥幸,里头就有父皇关照她来找的黄金面具男子。
她朝他招招手,那个小胖子就走过来搭救她,父皇交代的事情未免太简单,只需拿下他的面具,在他额顶弄个封印,她七公主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面具是一把扯下来了,他眼睛里放出的金光却教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要怎么下封印。
糊里糊涂去师傅那里作了他们的小7师妹,忙着要看顾这个小胖子,他的面具必须让她揭下封印的,哪里可以便宜其它仙子?
小胖子终日跟在她身后跑,偶尔还要让她打,经常巴着二师兄痛哭流涕抱怨她的恶形恶状。就是这样的纠缠折磨,他居然渐渐瘦了下来,到后来,他个子比她高出那么多,她打他的粉拳一下下就只能砸在他的胸脯上。
小7不由笑起来,她那小胖子四师兄,如今堪称两界的大美男,谁还像她一样记得他圆滚滚的手臂和胖腿?
天戾眼角的余光扫到小7脸上的微笑,如此境地还笑得出吗?
又吩咐一句:“后面的跟上些!”
行走间,天魔宫就在眼前。
小7从来没有来过,四师兄曾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天魔宫住住看,小7赶忙问:“是什么好所在?有很多宝物吗?”
天戾帝忍痛割爱,知道她问起宝物都是为了砸,于是小心哄着:“当然有,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应有尽有。最最要紧,你四师兄我,也住在里头!”说话间还拍拍胸脯,显示他阁下永远与宝物同在。
小7却“且”一声兴趣不大:“那我就住岱山好了,有大鼎,有你这个小胖子,还有师傅师兄他们,不比你那个什么宫热闹吗?”
小胖子还不乐意了:“谁说我胖的?虽说我身子骨比较壮实,面具背后的脸可不胖,我照过镜子了,算得上大美男,将来做了天魔皇,必定风流得很!”
小7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斥道:“你倒是风流一个给我看看?”
风流陛下的皇后可芯率使女候在宫外头许久了。
她真心为天戾感到高兴,谁想得到被欺压了几百年的夫君,一朝间就翻身做回了他的天魔皇?
可是不能露出得意之色,秀秀在侧,将权也未稳,总要收敛些才是。
果然,可秀一头就扑进可芯的怀里大放悲声,可芯拍着她的背,用眼光询问天戾帝事情究竟到了什么局面。
兵将们陆续撤回大营,等候天戾帝的命令。留下队伍后头的兵将,押着一个美女,美女身上居然还背着一个胖子。
可芯盯着她看了半饷,分明十分眼熟。
天戾帝下令:“带去弘光殿,朕有话要问。”
豆抖一早就知道出了事情,神色复杂地候在弘光殿门口,看到了乐怀和被使女扶起的大太子,不免一愣。
乐怀路过他身边,安慰他似得一笑,轻声道:“姐夫放心,五姐今夜都在玉皇宝殿里头。”
天戾示意使女们带昏迷的大太子去休息,让可芯可秀以及豆抖一同进殿审乐怀。
弘光殿里头布局真奇怪,九根大龙柱左一根右一根,天戾帝坐得也不是正中,却是角落里摆了桌椅和大几。
乐怀琵琶骨上穿了大钢针,又一路劳顿,背上有了血迹。
虽然落魄,但她依然楚楚动人,也不肯跪,立在那里紧盯可芯不放。
这殿里的三女二男各怀鬼胎,气氛诡异。
天戾帝等不下去,终于开了口:“七公主一路辛苦了。朕有几件事要请教。”
小7依然盯紧了可芯,可芯警觉地回视,两个女子眼神交汇着,却像厮杀了几个回合。
豆抖都发现这点蛛丝马迹,看向天戾帝,他似乎有些紧张,还假意咳嗽了两下:“乐怀公主?朕的话你听到了吗?”
乐怀突然有点生气,大声回答:“天魔皇陛下,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大哥还在你手里头呢!”
她怒视他,他心下一惊,小7这样的眼神,分明是要砸人砸东西的前兆。
但今夕何夕,他不再是四师兄,而是魔教的天魔皇,所以故作淡然道:“你明白这点就最好不过。”
又问:“为何你们兄妹几个今夜要围剿威武将军段小楼?”
小7听到二师兄的名字,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父皇今夜召集我们兄妹要替天魔皇陛下清扫门户,打算生擒段小楼,送给陛下处置……”
可秀大怒,要冲上去揍她。
天戾也冷笑:“大伯父何时如此多情?怕是本意要抓了段将军来给我们魔教一个下马威,再要挟朕拿出半册《天界历》来换吧!”
小7不语,神君正是此意,晚上召集了他们兄妹几个,说是天劫将至,可是天女衣仍无下落,线索都在魔教那半本《天界历》上,须趁昏君天戾帝还未开出魔眼,放倒了孤身来神教的段小楼,不怕魔教不乖乖降服。
太白金星提醒说天戾帝已经取下面具,也已开了魔眼。神君说,那就更等不得了。
乐怀并不肯去围捕二师兄。
可是父皇说了,乐怀,养你育你的整个神教都大不过你在岱山短短百年的岁月吗?
她不得不就范,父皇答应她,抓到了二师兄,绝不为难,只作个诱饵,就放。
本在官驿里安排了伏兵,不想二师兄却在三王子府吃接风宴;追去三王子府,长歌回来才说,他和敖霄用计把二师兄弄到了千里之外去和致莲相会了……
一团团乱麻似的事情,小7只是大局中的一枚小棋子,进退都无关大局,却都让她痛彻心肺。
她正出神,脸上突然结结实实挨了很大一巴掌,可秀大骂:“杀妖从不见你们神教的兵将如此舍生忘死,杀大英雄却是个个神猛,什么下作手段都使了出来。你们羞是不羞?”
可秀力道之大出乎意料,这一巴掌声音脆响,马上在小7精致的脸庞上印下五根手指印,也把龙座上的天戾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豆抖上来拦住可秀:“秀秀,且让陛下做主处置。”
天戾也怕有变,忙接道:“是,秀秀辛苦了,快去歇息一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秀秀哪里答应,还要拿锁了琵琶骨的小7当靶子练,豆抖只好护在中间生挨了可秀的拳脚。
天戾看向一侧不言语的可芯,并不敢当着小7的面喊爱妻:“可芯,将可秀带回寝宫安顿吧。”
可芯走过去,看了一眼乐怀,放大了声量:“李卫主,进来将神教公主押下去,等候陛下明日处置。”
天戾有些变色,宫中历来都是可芯姐妹的眼线,小7出了弘光殿,难保不会出事。
他将得令进来的李卫主狠狠斥退:“出去,朕没有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此话让可芯十分难堪,夫妻几百载,他何曾如此当众违背她的心意?
可秀看姐姐窘迫,更是悲愤,“姐夫是舍不得美女吗?不如让魔教的将士们决定她的死活!”
她不信魔教兵将会放过她。
只是她更不相信,她姐夫生生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天戾面无表情坐在位子上,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战春色
可秀当然不是滚出去的,而是被豆抖与可芯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她状似要爆发同天戾帝拼命,背地里大眼睛却忽闪忽闪不解姐夫为何要待她如此凶悍。
可芯到了殿外就拂袖而去,豆抖望着皇後娘娘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可秀却是吐了吐舌头:“里头那个小白脸要惨了,姐姐一定是去找练功碑的。”
还是豆抖本性善良:“你不知道,殿里头那个也不是易与之辈;你姐夫现在真正进出两难……”
殿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个心头有恨,一个背上有伤。
小7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四师兄,我口渴。”
四师兄走向她,俯下身,捧起她的脸来,看到那五个深深的指印。
“疼吗?小7。”
“疼也是活该的,我杀了二师兄,她的未婚夫;如果谁杀了我的夫君,我会把她撕烂的。”她岂止疼,简直撕心裂肺,可她自问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昨夜之战,倒下去的无论是谁,她都是罪人。
说不哭,眼前男子却是她的四师兄,泪水就这样不请自来,她捏紧怀里的永定石子,委屈得哭不出声,乐怀公主这几百年来从来不开怀。
“小7……”他吻她,头一次没有面具的阻隔,他抚慰她,用最原始的方法。
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东西,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银色结界,隔了中间这互相守望的几百年,还隔了寝宫里头那个名正言顺的可芯娘娘。
他的吻让她的心都湿漉漉,拳头却狠狠砸在他身上,她挣脱他的唇,哭着追问:“天戾你怎么那么坏?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就娶了亲?”
天戾抱紧她,却没有辩,他怎么没有等?在天魔宫颠倒荒唐了100多年,拖着不娶他的天后,连师傅都被他等来了,却独独没有小7的消息。
小7第一次摸到他的脸,漂亮得不真实,怪不得他老是说自己是美男子,她没有见过面具后的他,反正美不美都是她喜欢的。
“四师兄,她不比我漂亮,武功也没有我高,我只是脾气坏,偶尔砸砸东西……”
她孩子气的委屈都被他吞没在唇舌中,她的心和她的身体一样疼,他用手帮她解下大的钢针,抽离那一霎那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倒在他肩上。
他们的世界又颠倒了,回到几百年前的小岱山,一次又一次的背着师傅师兄们在山后拥抱,他碍事的黄金面具使他们无法进一步,他就哄她说,抱一抱就算开了荤,他们之间已经不清白了,所以小7将来只有嫁给四师兄,拖久了,宝宝都会出来。
如今没有了黄金面具,他抱了还不够,吻了也不够,一直深入下去,她被他的柔情浸没,只能奋力攀住他,仿佛攀住危河中的浮木。
“小7,给我!”他不是邀请,直接动手。
小7咬着下唇,任由他摆布,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可是他的手指会撩火,将她祼露的肌肤一寸寸点燃,她迷失在快活和矛盾中,领土也随着他的手一里一里沦陷,直到彼此完全的坦裎相对。
他仿佛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离开恼人的天魔宫,只有他们两个,携着手就可以地老天荒。
天戾的神色不一样了,她害怕得想逃,却被他按牢在大几上动弹不得。
他们要万劫不复了,小7恐惧地闭上双眼,脸颊边那滴未落的泪水被他轻柔得吻去,下体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猛得睁开双眼,发出难耐的声音,拼命推,却摆脱不了刚刚进入她身体的他。
他开始缓慢地律动,小7的疼痛加剧,可是这痛填满了她的空虚,脑海里不再是二师兄抱着致莲倒下的身影;也不再有那几百年苦苦煎熬的孤寂。
她只是岱战神门下唯一的女弟子小7,去他妈的什么七公主乐怀,去他妈的天魔皇,快乐就在当下,她肆意而笨拙地回应他,引出他喉间一连串销魂的呢喃。
殿外的豆抖负手独对一片桂花树,谓叹着:“自古多情空余恨,不如留爱在菊间!”一笑,后半句是长歌的杰作,造诣颇深。
可秀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可芯冷艳的脸却一直对着花镜。要如何,她才能进到弘光殿里头那个男子的心里?哪怕彼此在寝宫里撕破脸皮吵上一架,也让她快意。她不是没有想过一路打进弘光殿让他看到她满腔的愤怒;为了这个神教的七公主,他一再失态一再伤她的心,那女子虽然漂亮,却也不是三头六臂,天戾婚前有过的女子简直成千上万,乐怀算得什么希奇?也未见比自己多一个胸部,少两分赘肉……
可秀却摸摸姐姐的手,细声安慰:“姐姐,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姐夫自大婚后就一心对你,从无旁鹜;姐姐没去神教,你不知道,段大哥却是抱着致莲一起倒下去的,秀秀和他相识至今,他从未如此抱过我。”可秀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如果我倒下去,可以换段大哥如此的拥抱,死何足惜?”
她快要死了,他恰到好处得用力挺进,让她几欲癫狂,找不着手臂可以安放的地方,只得在他宽阔的背上用指甲划出一道一道的爱痕。
他不顾一切疯狂冲刺要将她送上顶端,纷扰几百年,但求目下这一刻他们可以融在一起,彼此体液交汇,一同奋力往云端纵去。
可是这般的快乐却也教她落泪。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眼睁睁看彼此奔向悬崖,下一刻就要掉下去,粉身碎骨,一无所有;她在他搅起的漩涡里载浮载沉,恨不得随他一起去死。她先走一步,“啊”的一声落入无边红尘中。
他也一声大喝,终于将几百年的思慕爱恋了断在她的身体里,小7含着泪昏死过去。
梦境里却依然是神教的乐怀。
跪在偏殿里头。
神教有好酒,取名“忘情”。
父皇说:“小七,喝了忘情,魔教岱山就不复记忆,父皇还你快活后世。”
她侧头想,结局虽然唏嘘,但魔教岱山的百来年,她被真心呵护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她守着和他的过往,也可以安然独对后半生。
于是一直跪下去,父皇说乐怀你须会后悔,服了忘情,便无爱恨纠葛,可以重新活过。
她在偏殿跪满了四十九天。
不听兄弟姐妹的劝,中途不知道砸烂了多少酒杯碗盏。
父皇也心疼她,不得不让一步,答应只要她100年后不后悔不变心,就随她自己心意去留。
这么熬过了100年,她听闻天戾在魔教日日耽于声色,不思进取。
她想小7去了,四师兄自然也会好了。
兴冲冲想要越过银色结界,那一天,终于传来了天戾已经大婚的消息。
她站在魔教这头万念俱灰,枯站了一个夜晚,身心都麻木得没有知觉。是五姐牵着她的手回到神教——乐怀抬起头,泪流满面。
天戾依旧抱着她,外头天色已晚,他们却久久无一语。
豆抖在弘光殿和他自己的宅府之间来回晃都不知道第几遍了,只见可芯派来叫天戾帝用膳的使女换了第七个,使女在殿外轻声道:“娘娘请陛下移驾烟波堂用膳。”
殿里头照旧没有回应,可是使女也不敢推门而入,刚刚李卫主说了,平时好脾气的陛下今天好似煞神附体,就连可秀都被他骂了出来,哪里还敢造次。
她无奈地看看鹤四郎,四郎只得摇摇头示意他也没辙。他也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冲进去把开了魔眼的天魔皇揪出来给皇后娘娘消气。
只怕乐怀的艳奔他就消受不起了。
只是如此胶着也不是办法,难道天戾打算将弘光殿辟作小天魔宫,和乐怀就在里头窝一辈子?
使女等了许久,终于又回去可芯处复命。
乐怀听到殿外的声声催促,从天外又回来这陌生的天魔宫。这是他和他老婆的家,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天戾早帮她穿戴整齐,见到怀中的小7神色逐渐黯淡,宽慰道:“小7,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这句话当年他也说过,可是段小楼堵在那里说:“天魔皇,你要离开便从我这里过去。”
现在段小楼倒下了,四师兄老婆的使女却堵在门口。
乐怀惨然一笑,回过身,亲吻天戾的脸,而后贴在他耳边道:“四师兄,小7随时愿意为你去死……可惜活着的天魔皇永远不可能和神教的七公主乐怀在一起!”
这是她这几百年悟出的道理,她不是魔教圣女,也拿不出天女衣必需的圣女印。有圣女印的女子才能和有天魔眼的王族结合,得到可以度劫的天女衣。
乐怀也不是没有死过,如今她将所有都给了他,应该了无遗憾,欠二师兄和致莲的也应早日归还。
“陛下,请出殿用膳!”分明是天后可芯的声音,隐忍而温柔,就在殿外。
作者有话要说:挤牙膏式的,我崩溃了……
烂摊子
豆抖眼看阶前的可芯缓缓跪了下去,心中暗叹此事难以了局,也不知里头的两位现在怎么样了。
天戾帝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皇后先用吧,朕饿了直接送进殿来就是了。”
打死不出殿门?
豆抖只好提醒:“陛下,天后担忧陛下身体,跪迎阶前,等陛下一同出来用膳。”
触动了乐怀的心事,虽然已经有了去意,终是介怀,伸出手狠狠扭了天戾帝一把。
天戾帝强忍手臂上的痛楚,声音扭曲地回答:“可芯你先行一步,朕稍后就到。”
又安抚怀里的小7,轻声道:“先前你还口渴,等下一同去烟波堂用点魔教小食。”
一提口渴,小7不免想起适才巫山云雨的源头,还以为他是有意轻薄,恨恨得又是一扭:“我先前口渴,倒要你现在想起来?”
可芯得到他切实回答,也不便僵持太久,起身离去了。
小7听她的脚步声远去,离开天戾的怀抱:“我随五姐夫去就是了,父皇不日就会来魔教接我和大哥。你不用管我。”
又从怀里取出碧绿的玉:“四师兄,你我缘尽,乐怀回了神教也要成亲出阁,此玉原物归还,愿四师兄与天后万年好合。”
天戾的脸在暗处,看不真切。
自从他要回魔教登基作他的天魔皇,四师兄和小7总是在道别。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日无多,终须了结。
伸出手接过玉,与自己那块放于一处:“小7,你适才的话错了。虽说活着的天戾帝无法和乐怀相守,死了的四师兄却也不愿小7丧命。你我为情折磨皆出于自愿,与人无尤,我唯一抱憾的只有可芯。”
小7睁大眼,这番话何其古怪。
却想起一事:“四师兄,为何二师兄也开了天魔眼?不是魔教皇族才有的?”
天戾整个一震:“什么?段小楼也有天魔眼?”
“是啊,致莲就是为天魔眼与艳奔所伤,不知此刻是否还有命在。”
天戾霍地站起来:“小7,你是否看错?”
“没有,神教将士都亲眼目睹,他的天魔眼同你之后施展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好像没有你那只威力大。”
天戾的手都在发抖,他的眸色转深:“小7,此事我会去师傅处找二师兄问明白。如果致莲尚有命在,你同她永远不要再来魔教,切记!”
小7苦笑:“致莲醒了,神教自会赐她‘忘情’,只怕到时她根本都不知道二师兄是谁。”而乐怀此去,一了百了,也无法再回魔教同他纠缠。
天戾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纠结二师兄的事情。
乐怀自行打开殿门,只有豆抖一个站在殿外,见她出来,粲然一笑:“七公主!”
天戾随后出殿,见到豆抖,嘱咐道:“四郎,宫里都是可芯的人马,有劳你照顾乐怀。朕先去烟波堂应一下卯。”
他心神不宁,行色匆匆地离去。
乐怀望着他的背影,暗道一声永别。
拖着长长的裙倨往前方走去。
豆抖跟在她后头,一言不发。
倔强而绝望的女子穿过条条长廊,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天魔宫里使女穿梭往来,乍见这失魂落魄,却又气质不凡的美女,都是一愣。
又见鹤四郎跟随在后,俊男美女,画面绮丽。
走得久了,还是走不出这个天魔宫。
天色如墨染,她曾经看过无数魔教的夜,起初被这荒凉之地的夜色搅得无法安眠,起身就能看见院子里师兄们还在嬉笑打闹。二师兄总是演一路拳让她坐一旁观赏;三师兄却养了一头高大威猛的灵兽,让小7骑了和五师兄比脚力。
四师兄是个不成才的,只能陪坐在她身边说些不咸不淡的俏皮话。
可是她就喜欢和他过不去。听他说了故事,还要拉他的头发,扭他的手臂。他被她欺负了还说好男不和女斗,转个身就哀求师兄们替天行道教训小7。
他是什么时候变了心的?
乐怀想不明白一直要她嫁去天魔宫的他,怎么会任由她不告而别也不来找。
眼前一条碧绿的御水河,乐怀停下脚步。
二师兄说天魔宫的御水河最底下有个化仙池,轻轻跳下去就马上魂飞魄散,不用等那几千年一次的雷劫。
这餐饭吃得可秀叫苦不迭。
本来心下就担忧段小楼的伤势不知怎样了。
眼前的姐姐姐夫不但不让她省心,还让她看了诛心。
可芯俨然皇后风范,四平八稳坐着。
天戾帝姗姗来迟,又讪讪入座,嘴巴里倒是一贯的马屁文章:“爱妻久等了,罪过罪过。”又看一眼刚刚轰出去的小姨子,也有好话伺候:“啊呀,秀秀,你何苦一起等呢,快些吃,不要饿坏身体,否则段将军回来也要拿我是问。”
可秀“嘁”了一声准备送口饭到自己嘴里,却猛然看见姐夫颈上好几道紫红色的吻痕,奸情简直历历在目,于是这嘴巴再也闭不起来。
“啪!”可芯大约也看到了,前所未有地将一双筷子拍在了玉桌子上。
天戾顺着可秀的目光,猜出了罪魁祸首,反而不作解释,自己吃了起来。
可秀不敢作声,马上也埋头苦吃。
可芯僵硬的姿势维持着,眼角却有了泪光。
可秀是识趣的,都是那神教恶女惹的祸,她赶忙起身:“姊姊,我还是回房等段大哥的消息吧。”
可秀一溜,剩下天戾帝与可芯独对,可芯终于开了口:“陛下是否有话要说?”
天戾帝放下碗筷,握起可芯的手:“可芯,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是她终要回神教,你我依然夫妻情长,一切并无更改。”
可芯头一次在天戾面前掉泪:“陛下的意思是,可芯乃局外人,何时可以入陛下的法眼只能仰承乐怀的鼻息?”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就在他稍微得意,掌控大权之时就和其他女子在她眼皮底下翻云覆雨,还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从来就无关紧要。
不,可芯自小到大从来不是配角。
“可芯,你我各取所需,相安无事。诚然我对你不起,但自问,天戾帝本该对不起的女子应是可秀,却不是可芯你!”他缓缓道出实情。当年他回魔教要娶的女子本该是圣女可秀,却是姐妹一族使了诈将可芯嫁进宫去。
原来他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芯五雷轰顶,偷龙转凤是爹爹的好计策,他看天戾昏庸无能,想要将宝押在段小楼身上,故此,没有圣女印的姐姐可芯李代桃僵入主东宫。
天戾一直敬重可芯,待她甚好,夫妻彼此相持也有几百年,这段因由此刻从他嘴里说出,简直是在剜她的心肉。
“可芯!”他却言语温柔:“朕一直以来竭尽所能让你快乐。你我一同被锁在这天魔宫里头,岁月苦长,来日颇多,可否为朕的过去留一步田地,不要咄咄逼人,赶尽杀绝。”
可芯为自己擦去泪,岂止要她留一步田地,她何尝片刻进入他的天地?如若后位不保,前朝的皇后还可叹一声君主薄情;如今他们虽然身在一处,在他心里,她怕是早就入住冷宫,无法翻身。
“可芯明白了,多谢陛下提点。”酸楚不过,她告退离去。
才到门口,兵卫送来神君大人的贴子,说是明日就要造访魔教,与天戾帝“欢”谈一日。
“小7!”
乐怀正要纵身,恍惚听到有男子呼唤她。
她回过头,是风神秀立的五姐夫豆抖。
豆抖柔声道:“小7,来五姐夫身边。”
乐怀看看脚下,只有一步之遥,她就可以解脱。
是应该和五姐夫作个告别。
“五姐夫,多谢你和五姐3年多来的包容。小7生无可恋,没机会看到小小鹤了。”
“小7,你这是要害死四郎。不如让四郎同你一起下去,也做一对风流鸳鸯!”豆抖还真的走了过来。
小7却小退半步:“五姐夫,你不要说笑!你和五姐青春正长,我无福得你相伴的,就此别过吧!”
“唉……”豆抖忽然重重叹口气,小7不由对上他妖异的双眸,豆抖的笑真是温暖,让她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渐渐,对面的却是天戾,笑若灿星,要她举步过去。
小7身不由己,被那双眼睛吸引,挪了一步又一步,终于落入豆抖的怀抱。
小7醒转,才知道着了豆抖的道,不由跺脚嗔怨:“待我回了神教,定去五姐那里告状,就说□豆抖又发作了!还要对小7下手……”说到后头,自己也笑了,要死都不容易。
豆抖一直笑容满面,等她发泄完,轻声道:“走,去我的宅府饮酒,我知道天戾的这批私酿埋在哪里,等酒醒了你父皇自然来搭救你们回神教,届时你要告状,我也不好阻拦。”
五姐夫就是心好,救了她却只字不提,小7动容道:“五姐夫,我回神教并不会快活,但是你也有理,无论生死,都应回去神教了结。”
豆抖拉着她的手,直奔弘光殿门口的桂花林:“等你回了神教,是砸东西还是砸自己我都不管,府里头那只母夜叉怨不到我头上。在我这里,只许吟风弄月,与美酒为伍。快来帮忙挖,天戾知道了又要跳脚!”
小7摇摇头,这一对活宝,五姐夫这样斯文的人,对着五姐一口一个母夜叉,还以只来计数;五姐看到五姐夫却是一口一个□,心情略差直接就是无耻□豆抖……天生怨偶,打骂三年就分崩离析了。
目下还要给□作苦工,一起拼命挖出天戾的私酿。
他们在这头挖了3大坛要搬走,却不留心殿里面天戾站了许久,隔着殿门紧盯他们的一举一动,脸色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09番外之开荤那回事
魔教岱山大石上坐着两个小魔头,老二和小四。
老二年纪略大,五官标致,身穿墨绿的袍子;小四胖嘟嘟矮墩墩,脸上戴个黄金面具,一只手拉着老二的袖子哀求。
“小楼哥,带小四去开个荤吧,小四脱出来怪可爱的,仙子们一定会喜欢。”
老二不为所动:“只有妖怪才喜欢白花花的肥肉孩子,只能用来吃,不能用来享受!你且看看二师兄我——”打开一个扣子:“能文能武,身材伟岸!而且,男儿郎穿衣服颜色须要鲜明些,衣如其人,仙子们老远就知道你是有品位的……”
小四Сhā嘴:“仙子们老远看到你花花绿绿的,不会以为你有花花肠子吗?”
老二推开小四的手:“你穿,就会!我穿,不会!因为段某一身正气,英气……”
他快词穷了,小四补上:“二师兄还有一身杀气,斗气,小肠气?”他也词穷了,继续和肠子过不去。
“那二师兄你究竟吃过几回荤了?”小四对于风流这回事十分向往。
“不在于次数多少,关键是质量!要双方都享受,欲仙欲死!”
“我们已经是仙了,看来只有欲死了!”
“死是死不掉的!”老二安慰小四,“当场死不掉,只怕你回了岱山会被小7打死!”
小四明显地畏缩了一下:“师兄弟都开过荤了,难道要小四吃一辈子素吗?”可是小7好可怕好可怕,听到这个名字他就禁不住环顾四周一圈,确认母老虎不在方圆一百里内。
“小四!我们是魔教好儿郎,你不要坠了我们的志气,今日且放开怀抱,和小7好好打一架,让她知道儿郎天生就是要吃荤的!”老二很有气魄。
小四却明显气短:“放开怀抱就要直接打死了!上次你和大师兄也这么哄我!你们身体瘦,腿又长,小7狼牙棒挥过来就砸中我一个,你们说好帮我的,那时候跑得影子也不见了。和小7打架那根本就是找打!”看来他流年不利,八字太轻,注定要做吃素的男儿郎。
老二皱眉:“眼看要过年了,你不要老是死啊死的。这般拙嘴拙舌,仙子们哪里会喜欢?”
小四又高兴起来:“二师兄,反正外头的仙子们不吃我这样的,索性我去把小7吃了!就先拿小7塞塞牙缝。”
“好主意,只要你的牙缝够大,你今晚就可以开荤了!”
“二师兄,人家什么都不懂,你且教我两招。是直接扔到瑶床上咬她两口吗?”
“孺子真是不可教也!你就只会用嘴巴吃吗?”
“开荤不用嘴巴吃吗?”小四大不解。
段小楼神秘地瞥一眼小四的□:“要看你的家伙趁不趁手了!”
师兄弟彼此对视,嘿嘿□起来,小四更是充满自信:“我一定能让小7欲死的。”(果然一语成谶,弘光殿小7和他春风一度之后,马上就想去死了。)
老二想到一则传闻:“小四,我听大师兄说,这男子一旦太胖了,□就会小……”一脸担忧状。
小四慌忙喊冤:“大师兄最是嘴碎的,大不大可以让他过来比划比划,我尿尿都比他远呢!”可怜的小胖子被大师兄仙身攻击了。
老二站在小四这边:“说的是,大师兄就喜欢编排我们师兄弟几个,上次还说我喜欢穿漂亮衣裳,是个断袖的……”
“小楼哥就算是个断袖的,也不会看上他的!”小四乖巧讨好。
“嘁,我段小楼岂会看中他?我哪怕穿麻袋,也自有仙子激赏,除了小7,所向披靡。”
小四得意,小7只激赏他一个,五师弟千般讨好又怎样?敢夺他天魔皇的口中食?
话题明显跑远了,没有能够解决小四如何拿小7开荤的疑惑。
于是小四继续讨教:“二师兄,小7如果反抗怎么办?虽然她不许我随你们出去打野食,却也不曾许诺送自己给我吃。你知道她发起脾气来,床都要砸烂的。”
老二沉思片刻:“下药吧!师傅教过我们,碰到棘手的妖怪,正面杀不过,我们还可以不择手段。”
小四崇拜地点头,果然二师兄学以致用,杀妖□,无所不能。
“二师兄,你再讲讲,下什么药,下完了要如何处置?”
“你是头一次开荤的小雏,药量可以猛一点,要确保小7两个时辰之内醒不过来!!”老二一脸狠色。
“啊?要吃两个时辰?小7她也没有那么多肉啊!”其实小四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他早先盘算下来,小半个时辰他都可以吃两三回了。
老二立即给予强烈的鄙视:“你忝为魔教天魔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行!如果师傅拿好小食给我们师兄弟吃,你能冲上去就啃吗?”
小四努力回想过年师傅赐的琼浆玉露和茯苓膏,问道:“怎么说?”
“笨,碰到要紧的食物,且不管它好不好吃,你总要先拜谢拜谢师傅,然后拿上好的容器,小心翼翼盛好了,去到最最干净的所在,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地品一口,喝口茶,又是一小口……你初次品尝手忙脚乱,这么一通折腾,两个时辰恰恰好。”
小四口水都几乎下来了,但是他有更宏大的志向,现在面前摆着的可是小7。
按照老二的说法,先要去谢谢将小7赐给他做师妹的师傅,然后找一张很好很大而且很牢固的瑶床,小心翼翼把药昏过去的小7放在这床上,去到最最干净的房间——等一下,干净是因为二师兄有洁癖,他不是如此,他吃东西都喜欢去最安静的地方。所以应该将床和小7抬去最最安静的所在,比如小7的卧房,然后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咬她一口,漱漱口,再咬她一小口……
想到此处,浑身发热,口水淋漓,小7必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凝视他小四,檀口轻启,柔声道:“四师兄,请用吧。”
嘿嘿嘿嘿,他不免志得意满笑出声来。
老二被他异常猥琐的笑声所感染,皱眉责怪:“你想的和为兄适才说的必然是两回事!”
小四被幻想鼓舞,开始撒娇撒痴:“二师兄,小四从小拿你当大英雄膜拜,你定要助我今夜开荤成功。快告诉我怎么下口,才能让小7醒过来也不杀了我!”小四向来深谋远虑,他可不想吃饱了就被小7五马分尸。
老二好为人师,指教道:“让她也快活了,自然不好意思杀你灭口。段某每次出去吃荤,仙子们事后还要谢我,嘱我有空多去走走呢。”这都是事实,虽然被他无限夸大了一番。
小四信以为真,跳下大石作揖:“请二师兄演示如何让小7快活!”
老二貌似无奈道:“你又不是仙子,我怎么演示?”
“不妨事,小四肉多,胸脯也是鼓鼓的,二师兄尽管下爪!”
纠缠不过,老二伸出他的禄山爪放在小四鼓鼓的胸膛上,摸到那两个突起,拧捏不休。
小四紧张地动都不敢动,大气也不出,直挺挺任由师兄畏亵。
老二刚要示范下一招调情术,不知从何处跳出气势汹汹的小7来,大嚷:“天戾你居然和二师兄做此下流之事!不要命了吗?”
老二和小四同时僵硬,然后“哇啦”两声喊,各奔东西落荒而逃。
小7朝胖的背影怒骂:“且看我今夜如何收拾你!”
又去追瘦的那个:“二师兄罔我和大师兄争辩说你不是断袖,你却连我的小胖子都不放过?”
第二日,大师兄还在院子里侃侃而谈:“我一直说老二是断袖的吧,你们不信;我又说胖的□会小,你们还不信!只可惜小四因为□小,居然被老二相中,走上这么条邪路,真是——悲剧啊!”
醉天仙
小7这回醉得不轻。
酒是好酒,清醇甘冽,一股子桂花香若有若无,就像酿了这酒的天戾帝,越是离得近,越是看不透。
豆抖是优雅品酒,泯一口,还要吟一句感怀的诗,平添几分情趣;小7却是标准的魔教作派,满怀愁绪一杯杯地豪饮,杯子也越换越大,眼看就要跳进大酒坛子里头洗澡。
她嘴里的名字如同节日花灯似的一串又一串,起初尚有几分理智时,还给豆抖解释她与魔教天戾帝和威武将军都是旧相识,因此她和天戾在殿里的那点子事情并不是她一个神教公主不知羞耻,千里迢迢,兄弟不顾,看见一个魔教的美男子就冲上去献个身。
她本来就喜欢天戾,喜欢了好几百年,父母大人兄弟姐妹哪个不知?她出殿的时候,豆抖的眼光让她汗颜与惭愧,就仿佛一步错,步步错,由着自己的性子,做着伤害人家的事情。
豆抖并不置评,只偶尔用一两句诗给她画龙点睛。
渐渐她嘴里的名字多起来,二师兄,四师兄,致莲,五师兄,醉了迷迷糊糊,只能说个大概。
好在乐怀平日里性子激烈,酒品却甚好,醉了反而更显柔弱,一双大眼睛里头蕴满了泪,教豆抖听了都同情。
豆抖细看乐怀,不愧是神君膝下最得意的漂亮女儿七公主,一扫离玉诞生带给神教皇族的莫名难堪,做神君女婿也从大灾祸又变回了大荣耀。还特意取了“乐怀”如此好听的名字,神教多少男子初闻此名就倾倒不已。
当初豆抖也倒下去了一半,老爹鹤王念念不忘神君曾经亲口许下四郎的公主亲,俊男美女,都以为非乐怀莫属。
可惜乐怀造化不够,没能嫁给他这样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倒白白便宜了府里头那只彪悍的母夜叉。
“五姐夫,你与三哥同致莲最投契。记得代我向致莲说声抱歉,就说乐怀回了神教一定以性命相抵。”
“我看依致莲的性子,只怕她不会要你乐怀的命,倒会跑来魔教要天戾的性命!”
“不会!致莲她什么都知道,也比我明白。她说的是,如若这些事情轮到她头上,必然不会乱七八糟变成如今的一个烂摊子。都是小7的错,小7无用……”无用的小7酒量也不行,杯子落到地上,晶莹的泪水却滚落下来。
致莲明白个屁!豆抖转头欣赏那两棵大桂花树。神教两大美女,眼光都有问题。小7也罢了,虽说天戾帝使君有妇,好歹他长得风流貌美,妖娆动人;想不明白这段小楼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让致莲舍他而取段英雄,还口口声声说论起爆发力和持久性,他不如段小楼多矣。
鹤四郎正品着酒幽幽想着他自己的往事,小7已经醉倒在他铺的毯子上。
女儿家最是麻烦!豆抖唤来使女安置这个酒醉的天仙,又着她们收拾干净院子,打算净手弹几首曲子取乐。
天戾帝却来了。穿一身雪白的夜缕,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勾人魂魄,就像个修炼淫功,浑身都是涟漪的男妖精。
男妖精一点不客气,上来就狠狠给了豆抖四拳,豆抖不禁冷笑,飘然闪避,嘴里却问:“陛下,此举却是何意?”
天戾帝冷着脸竟不答话,又召唤出一小团一小团的金光,抱成大圈,朝豆抖滚去。
豆抖立定身,当日段小楼是用剑尖沾了天水给泼灭的;他倒要和段小楼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的爆发力强一点。
只见他盘腿坐下,从身后抄出一把古琴来,放在膝间,貌似随意地拨了几下琴弦,随手指流出的音“铮铮”地在半路与金光相遇,豆抖手下动作加快,琴音所到之处,金光尽灭。
天戾拍拍手:“四郎果然好手段!”
豆抖眼皮都不抬,继续弹他的琴:“陛下谬赞了!”
天戾也不责怪,走过来挨着豆抖坐下,拿起一个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这是你偷的第几坛了?豆抖如此雅致,偏和朕的私酿过不去?”
豆抖放下琴,为自己也倒一杯:“但凡雅事,豆抖不愿独享。”
天戾一看就是个好酒量的,虽然酒下去的速度不慢,举止依然从容:“四郎,朕有事相求。”
“豆抖一早说过,陛下之事,四郎必然不辞。”两个干了一杯,见底。
“那好,烦请四郎照顾乐怀余生!”天戾眼神热切,一只手覆在豆抖的手上,豆抖不着痕迹地抽出,又将另一只手覆在天戾的手上面。
“陛下可是醉了?”
“四郎,你与神教五公主离玉已经毫无瓜葛。论相貌,只有乐怀与你相称;论功夫,你们两个联袂,天界尽可去得;目下只有将乐怀交到你手里,我才放心。”
豆抖一笑,不知道心里头想得什么,只是看上去有些促狭:“陛下,如若欢爱之后无法交待,四郎可以代你开解乐怀,七公主并不是胡搅蛮缠的角色,更不是魔教宫里头的好酒,可以让陛下随意拿来送人的。”
这话大不敬,可是天戾不怪他:“乐怀不是好酒,四郎也不是替罪的路人,朕以为除了我以外,只有四郎可以配得乐怀,护乐怀一个周全。”
“陛下,乐怀曾是豆抖的七小姨子,这伦理上就说不过去;只怕乐怀她醒了也不会愿意和豆抖有太多瓜葛。”
“如今天下,只怕只有豆抖君一个能让女子一见之下动心相随。”天戾不无痛楚,为了小7,他不得不违心夸赞这个神教的美男。
“噢?”豆抖美目迷离,看着天戾:“窃以为陛下才真正是举世无双,仙见仙爱的绝美男子……”
他俯身向天戾靠去:“陛下如有他求,四郎必然照办,只是照顾乐怀一事,豆抖要不恭违旨了。”
天戾顿觉气氛太过暧昧,豆抖这株海棠主动送上门来,只怕自己稍稍起身就要和他热脸相贴。
今天实在非常刺激,段小楼倒下,神君要来访,乐怀和他成了好事,可芯和他泪眼相对,目下豆抖居然对着他眼带□,天戾假装转脸看向旁边的桂花树:“四郎不允,朕也只得罢了,另寻他人就是了。”
豆抖却不放松:“陛下,豆抖很早就说过于男女一事并无兴趣,天戾你却为何一再相逼,先是秀秀,现在是乐怀,当四郎是什么?”
天戾内心大叫冤枉,他上当了,当初豆抖说对男女之事没兴趣,他还以为是因为离玉大神太过摧残鹤四郎的神经,所以他一时无力;哪知道背后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答案,看他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只怕什么女人他都不会有兴趣了。
这种时候打开魔眼将他射死在自己身上实在太煞风景,何况如果让乐怀知道了,怕要误会自己吃醋行凶,大大得不利。
只得委婉相拒:“四郎,是朕唐突了,以后定然不会贸然相求。”
“天戾,我虽然离开神教,依然可以放浪四海。之所以来魔教助你,就是因为久仰天魔皇风流的名声。这天下配得起四郎的确然不多,乐怀若算一个,致莲和陛下也不遑多让。尤其是陛下……”他这一往情深的表情让压在下头的天戾帝心惊肉跳,赶忙用手掩他的嘴,听不下去了。
“这……如何是好?朕对四郎青目有加十分感动,奈何一向于断袖之事毫无兴趣;若四郎执著不过,朕倒有个好人选推荐。听闻威武将军段小楼于此道也涉猎颇深,四郎不妨待他醒来之后,互诉衷肠,朕祝愿你们早成佳侣,共谱佳话。”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对不起段小楼的一次。
豆抖却仿佛十分不屑:“段小楼一介莽夫,只有致莲这样猥琐的才会喜欢。”
教天戾如何回答才好?
正在胶着之时,总算豆抖自行起身,傲然一笑:“四郎从不勉强,若有一日陛下回心转意,豆抖随时恭候。”
天戾赶紧站起来准备溜走,要去弘光殿好好压压惊,怎么可能将他的小7交予这样的男子?
豆抖却在他身后加一句:“对了陛下,豆抖向来是要做攻的。陛下若有兴致,大可来此处一受!”
天戾忍住开出天魔眼的冲动,神教来的果然强悍非常。明日要想个法子,打发豆抖去岱山照顾二师兄。
他身影未远,豆抖就在后头弹起琴来,斯文的嘴巴里分明在说:“他妈的,你把乐怀吃干抹尽,却让老子来替你收拾狼藉;如果在神教,你这样的绝世好受,早被我收进囊中日日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泪水涟涟,刚刚打得全部灭有鸟
天界历
魔教的夜特别长,第一缕晨曦来得总比神教的晚。
这一夜,可芯一直坐在寝宫等天戾;天戾却呆在弘光殿里头想了一夜和神君的会晤;可秀没能等到段小楼醒来的消息;豆抖独自一个喝光了剩下的桂花酒,站起身看见乐怀走出来,眼圈仍是红红的,神情却镇定不少。
“五姐夫,早!”
“乐怀,今日神君就会来接你同大太子回神教,我怕是要回避,你只有自行保重了。”
“乐怀省得。五姐夫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五姐?”
“听闻那只母夜叉最近生病了?”豆抖与离玉结怨颇深,问话都生硬起来。
“五姐身子不舒服,被母后接进宫调养了。父王母后历来最心疼五姐,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
可不是,因为离玉天生貌丑,神君简直是爱如掌上明珠,恨不得将这最大的女儿收进炉中重新筑炼,以免遭受神教飞短流长之苦。
豆抖闻言温柔一笑:“七公主,母夜叉最心疼得却是你。”
乐怀低下头,五姐如果知道她在魔教如此糊涂行事,怕要失望了。
天魔宫使女穿梭,天魔皇和魔后已经从不同方向过来,互相致礼,默默无言坐在烟波堂用餐。
可秀进来得晚,一脸倦怠:“姐姐姐夫早!”
“秀秀,威武将军还没有醒吗?”可芯问。
可秀摇摇头。
“秀秀,朕今日会让神君给我们一个说法;等这头的事了了,朕马上带你去岱山看望二师兄。”
可芯看了他一眼,在这紧要关头,天魔皇亲临岱山是为了什么?
时至中午,神君的仪仗终于浩浩荡荡过了结界。
魔教这头却早早就退了朝,只有天戾帝自己没有换下龙袍,在弘光殿里头练字。
豆抖求见,举止依然合体优雅,就仿佛昨晚那一段是天戾做的大春梦。
“乐怀还好吧?”天戾开门见山。
“陛下放心,七公主正与大太子一起恭候神君,等回了神教,自然也就想开了。”豆抖一顿,“神君一到,豆抖怕是要回避些,陛下若有什么吩咐,可着人去我那里召唤。”
天戾点点头:“朕是有些机密事要同神君商量,只劳烦四郎居中照料乐怀与大太子。”
豆抖领旨而去,天戾却将桌案上练字的卷轴拿开,打开天魔眼,神光射到桌案中间的魔教龙头旗图案上,只见两块梨花木花纹板自行向两边打开,露出桌腹中间一大一小两个金色的匣子。
天戾没有表情地捧出那个小匣子。
打开,里头是本册子,封面是端端正正三个大字:天界历。
外头报传,神君已到天魔宫正门口。
天戾看着远方,要来得终是要来。
神君倒真像是来魔教看侄子的大伯父,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龙袍也没穿一件,后头的力士更是抬着一大盆花,老远看到天戾他们就冲过来亲热:“啊呀,许久没有相见,天戾你又长高了!”
天戾和可芯黑线,从来就没见过,哪有什么长高长矮。
“来来来,贤侄且收下本君特特从神教扛来的大礼,青洛花一盆,可酿制美酒忘情,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天戾听了心虚,差点眼前这颠倒的老头就成了他的岳丈大人,他和堂妹的风流韵事不知是否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居然还特特送来一盆花让他自己酿忘情。
可芯却及时一礼:“神君大人!”
“魔后快请起!”神君装腔作势,“贤伉俪站一处真正是赏心悦目,怎么不常来神教走动走动,也教我那些不孝子孙领略领略天魔皇夫妇的神采。”
“神君请入宫一叙。”天戾示意身后的魔教兵将拖住了神教的天兵天将。
神君却似乎毫无顾忌,只身就跟着天戾入了天魔宫。
天戾没有虚让,直接就将神君请进了弘光殿,朝可芯使个眼色,可芯会意,冉冉告退,替神君魔君闭上了殿门,着两个功夫高强的天女看守。
这一谈谈了足足3个时辰,两个才牵了手从里头出来。
天戾帝吩咐左右:“速速摆宴,为神君大人送行。”
神君笑容满面,却突然说:“贤侄,我的五女婿是否还在此处?”
“鹤四郎此刻正在宫中。”天戾腹诽,都被你宝贝女儿休出门去了,何必见了彼此难堪?
“噢!今夜就好似家宴,能否也让豆抖出席,一家子热络热络。”
“谨依君令!”
天戾帝和神君首先入座,可芯与可秀随后入席,神君还一愣,以为是天戾帝的宠妃,不由笑着说:“啊呀,贤侄好福气,难得后宫也一团和气阿!”
可秀本来就怀恨在心,又不好大场面上发作,偷偷朝可芯做个鬼脸,可芯一笑。
鼻青脸肿的大太子与七公主乐怀此时也进了烟波堂。
堂里顿时一片缄默。
乐怀与天戾眼神交缠,可芯又从旁打量乐怀,神君看大太子的眼神分明是恨铁不成钢,而大太子看天戾却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豆抖最后一个到,见了神君,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躬身一旁伺立。
神君代他女儿有愧,连忙出席扶起:“贤婿免礼,快快入座吧!”
整个“家宴”只得神君大人一个谈笑风生,Сhā科打诨。
天戾偶尔赔笑几句,都没了下文。
可秀吃得烦闷不以,想要提前告退,却被可芯在桌下按住了手,脱不了身。
神君唠叨个没完,却突然说:“对了贤侄,我家七闺女年少时是在魔教学的功夫,在神教一直嚷着要回魔教探望师傅师兄。此次既然被带来了魔教,也不必急着随我们回去,且留下叨扰天魔皇几日。”
小7大惊,天戾和可芯脸上也变了颜色。
“父皇,小7甚是思念母后,还是随大家早回神教为是。”
她求救似地看着神君,天戾却无法从旁相助,只有默然吃菜。
可秀却是个直来直去的:“她留在天魔宫一日,只怕我们都不得安宁,还是快些带回去吧!”
神君却为老不尊越过天戾和可芯摸摸可秀的头:“小姑娘不要怕,老伯伯自会还你一教安宁。”
又嘱咐乐怀:“小7,你们兄妹几个也要各安天命,爹和娘都会记挂你的。”
天戾神色大恸,却冷冷道:“如若七公主在天魔宫有所不便,不妨前去岱山盘桓。”
@奇@临行,神君私下里倒是吩咐了豆抖好几句。
@书@又与天戾把臂同游,在弘光殿门口窃窃私语。
@网@“各有各的劫数,总要各自历劫,贤侄不必自苦太过。”
天戾帝的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晰,他问:“共有几个?”
“豆抖,乐怀,致莲,长歌与敖霄。时候不早,本君已尽力安排。稍晚会打发长歌与敖霄过来。”
天戾点点头:“段将军也榜上有名,神君且不要轻举妄动,值此神魔两教共存亡之际,你我还需同舟共济,彼此信赖。我也会尽快让可秀交出圣女印。”
“只是这至关重要的中册,不知遗落在何方。”神君面带忧色看向天戾。
“总会找出来的!”天戾走到明处,朗声道:“神君陛下,两教本是同根生,今后还须多多走动,互通有无……”
回到寝宫,门首却摆着大大一盆青洛花。
可芯迎出来,接过他的披风,柔声道:“陛下辛苦了。”
天戾微笑:“应酬这个老头子,大家都辛苦了,秀秀闷得不行吧!”
可芯如同以往一般替他宽衣,艰难地吐出几字:“陛下若实在为难,不妨迎立乐怀为西宫。”
天戾从未仔细看过自己这个嘴巴里的爱妻。娶她之前,只知道可芯同可秀都是追着段小楼跑的魔教小姑娘而已。
洞房那晚,他满心惆怅,眼睛里都是梨花带雨的小7,魔教大美女什么模样他根本没有留心。
几百年朝夕相处下来,可芯就是这天魔宫一副装点门面的美人图,一直挂在那里,却很难让天戾驻足。
他在乎不在乎,喜爱不喜爱,她总在那里,柔情似水得相伴他每个黎明,一同抵抗这魔教无尽的黑夜。
“可芯,天戾对不住你。”
他凝视她忧郁的双眼,原来可芯右眼下有很小一粒朱砂痣,就像永远不会滑落的红色血泪。
“天戾……这句话如果你在大婚之初说给我听,你我就不会到此地步。”
他早些说,她一早就会死心,如今也不会这样痛苦难过。
情敌上门,他才来告诉她之前都是迷梦,他一早就做好准备要对不住自己,到此地步,对她说什么,都已太迟。
“可芯,除了天戾,你还想要什么?”
她不禁要笑:“天戾,你是打定主意看不上可芯了?既然如此,可芯亦别无所求。就安身立命在这空荡荡的天魔宫,继续做我的魔后。”还能如何?
天戾仰天苦笑:“不如等我拿青洛花酿了忘情酒。我们三个同饮一杯,共销万古愁。”
可秀突然如风一般窜了进来:“姊姊,豆抖抱着湿淋淋的乐怀回来了。”
一语未完,天戾已发狂般奔了出去。
留下可芯对着可秀问道:“秀秀,还要我如何成全他们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段,写得好闷。
大决裂
豆抖抱着手无奈地摇头:“七公主,四郎一直以为你是明白事理的。”
乐怀刚刚换好干净衣服,发梢却还在滴水,缩成一团不吭声。
“乐怀,神君不带你回神教必有深意。他还没有越过结界,你就跑出去纵身一跳,两教之间岂不是又要乱翻天?”
乐怀抬起头,脸色灰败:“五姐夫,那我该怎么办?这魔教要我如何待下去?天魔宫自有它几百年的皇后在;去岱山,我实在无颜面对二师兄和师傅。父皇不带我回去,怕是要我自行了断,怪我当年没有喝下忘情,如今害人害己……”
豆抖内心也并不明白岳丈大人为什么一定要乐怀留下来。
之前逼着乐怀去围剿她的二师兄,如今不管不顾要她孤零零在魔教呆下去,她虽然平日爱砸个东西,却并没有五公主离玉大神这样常年经受流言侵袭,刀枪不入的强健体魄。或许死掉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怕母夜叉不会答应。
于是豆抖继续打点精神,好言相劝:“乐怀,作神仙大不易,一厄一劫,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乐怀迅速垂下头去,豆抖回头,却是天戾帝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天戾怒瞪着乐怀,一句话都没有,铁青着一张脸,拎起一旁豆抖的古琴就要往地上砸。
豆抖慌忙上前救驾,夺过古琴,并迅速收拢他眼光所及的大物事,嘴巴里说着:“陛下息怒,臣告退。”
之前魔教盛传天戾是暴君,他来了魔教还不信。如今真正见识了岱战神座下弟子,各个发了脾气都要砸东西为乐。
房间里头被豆抖收拾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连个砚台都被豆抖带了出去。
只剩天戾砸不了的床和大案一张,床上还有外强中干的小7一个。
小7没见过天戾动怒,此刻只得继续垂头不看他的眼睛。
“没有死成?”天戾索性坐在床沿,森冷问话。
“小7,二师兄是骗你的,化仙池是朕用来养巴掌锦鲤的地方,并不是给神仙投河用的。如若小7痛不欲生,你应该来问四师兄我,魔教二十四处死地,朕可以一一指点给你!”
乐怀抬起头:“天戾,早在三百二十五年前,我就应该死了。苟活至今,并不乐怀,今日父皇要我安天命,不得回神教。小7此时尚有何事可恋?”
她把每一个日子都记得那么清楚,掰着手指头,枯坐枯等,正是三百二十五年前,天戾同她说,他还是要作这个天魔皇,要娶圣女,要得这件天女衣。
天戾却已经回不去了。
他沉着声道:“小7,神君将你留在魔教,的确是要你死,可惜并不是目下。我明日就送你去岱山,时机一到,只怕死不死都由不得你。”
小7神游在外,既不悲伤,也不意外,安静接受四师兄嘴里的话。
“四师兄,之前种种,你可有一丝悔意?”她问。
“小7,恕四师兄已无力纠缠千丝万缕的儿女情长。我如今是天魔皇,和你父皇并驾齐驱。天劫近在眼前,他连自己的女儿女婿都舍弃了,你让我怎么说怎么做?三百二十五年前,四师兄已死,唯一心愿是小7能够自此快活无忧;结果熬了如许岁月,小7回来魔教依然要死要活,早知如此,我确实大悔!”
一日之间,他坚持百来年的辛酸灰飞烟灭,神君就在弘光殿内告诉他,小7乐怀早在名单之上,一切心机皆是罔费;这头他死命要保住的女子却三番两次死给他看,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弘光殿内,神君几乎老泪纵横:“天戾,朕并不知道魔教名单里头有谁,神教这头却有老夫一儿一女一婿,此事若如你所言,实乃神教王族一大损失。”
“神君,只怕魔教自此之后再无王族……”
神君大惊。
早在天戾登基之初,他就静静等着劫数。
父皇问他是否怕死,他还奇怪,才几百岁的小孩子怕什么死。
段小楼不知内情,苦苦相逼要他当天魔皇。
他也有过挣扎,离开魔教,劫数与他何干,同小7山高水长,照样可以生儿育女,举案齐眉。
他终是作了天魔皇,父皇母后崩驾,段小楼日夜觊盱宝座,小7又离他远去,一于等死,竟没有任何让他快乐的事情。
神君也问:“贤侄,你与魔后恩爱情长,为何百年间都无子息?”
要子息来继续痛苦吗?还是在他死后让小天魔皇继续将可芯可秀姐妹锁在天魔宫内,与日月同辉,却愁恨如汪洋?
小7从来不知道这么多原由,她是神君最早布下的一道棋子,也是神君最早舍弃的一个。自她踏上岱山那一刻起,天戾和她就已万劫不复。
“四师兄,天劫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女婿是说的五姐夫吧,父皇希望我们两个做什么?”
天戾疲惫地站起身:“小7,目下你我各有天命,你父皇对你最大的寄望是好好修炼功夫,天劫一到,你可以应运而为。这也是四师兄唯一心愿。活着的天戾帝与乐怀公主早已缘尽,你若有心,留自己一条命,不要让这么多年互相折磨变成一场空。”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一定会娶她为妻,死生相守,更不必将无辜的可芯拖入泥沼,为他们的爱情陪葬。
“姊姊,我们要怎么办?”可秀糊涂了。
仿佛短短一瞬,她们姐妹俩的快活日子就到头了。
两个神教来的美女,接二连三,要抢走她们姐妹辛苦守候这么多年的宝物。
可芯对着妹妹,勉强作出微笑:“秀秀,姐姐大势已去。若妹妹不想重蹈覆辙,请及早抽身,不必为他人作嫁衣。段小楼所求不过是你手头的圣女印,是否给他端凭你自己的心意[奇][书][网]。自此你我姐妹相依为命。”
秀秀不可置信:“凭什么就该我们姐妹输?姐姐你含辛茹苦,陪天戾镇守魔教百年,乐怀又有何资格来争长短?秀秀断不会把小楼哥让给致莲,他们师兄弟须给我们姐妹一个交待!”
可芯红了眼圈:“秀秀,只怕交待了比不交待更伤人。若不肯交心,交待又要来何用?”
秀秀捏起拳头:“姊姊,有用的,哪怕玉石俱焚也好过如今单单我们姐妹一无所得。”
她调转身:“段大哥要圣女印?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来换!”
天魔宫里的每一个似乎都疯了。
豆抖却来到弘光殿前,闪身而入,直奔天戾练字的桌案。
摸了一遍又一遍,桌子似乎没有机关。
豆抖放出怀中的锦鼠,小耗子绕着桌子跑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就停在魔教龙头旗图案上,抬起自己的小胖ρi股,双脚跳,“吱吱”乱叫。
豆抖展开笑颜:“ⅿⅿ,身手越来越了得了!接下去由我来做。”
这只名叫ⅿⅿ的老鼠迅速窜回豆抖的袖里,剩下豆抖笑眯眯对着桌案说:“没有魔眼神光可怎么办?”
出殿没有多久,就看到天戾从远处过来。
豆抖主动迎上:“陛下!”
天戾驻足:“四郎,多谢你适才救了小7。如今朕同她都说清楚了,明日就将她送去岱山。”
“稍晚豆抖想邀请陛下出宫一游,不知陛下可有此雅兴?”他的笑如同那一夜,揶揄挑衅,让天戾也不禁挑了挑眉。
“哦?”天戾想了想:“难得四郎相邀,朕少不得要奉陪。”奉陪的时候势必要多穿几层衣服,也不能给这个美男子酒喝。
“好!豆抖就在下处静候。”志得意满地转身,优雅离去。
天色已墨黑,不知道豆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戾回寝宫换衣服,却在半途迎面遇见走出来的可秀。
秀秀与以往大不相同,看到天戾并不招呼,只在擦身之际,稍作停留:“姐夫,你和段大哥如此待我们姐妹,想是不要圣女印了吧。”
天戾一愣,可秀已经远去。
进了寝宫,可芯正打算就寝,看他回来,只是一笑:“有什么落下的?”
天戾不由自主就接口:“鹤四郎邀我半夜出宫,回来换套衣服就走。”
可芯点点头,准备睡下。
天戾却突然拉住她:“可芯,我适才没来得及答你。你说要安身立命在这天魔宫住下去当魔后,我想这不妥,等事情过去了,你还是离开天魔宫吧……”
可芯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夫君:“天戾?连天魔宫也容不下我们姐妹了吗?”
她不是没有回击之力,但求不要被迫进死角。
天戾只得回:“可芯,可秀必须留下,天界如此之大,你只管找一处喜欢的所在,重新生活。”
只轰走她一个。
可芯如入冰潭,整个身体一直沉下去,连呼吸都感到痛楚。
“天戾,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天戾狠狠心:“可芯,如今我魔眼已开,段小楼也已倒下,你这个魔后并无任何价值。”
可芯僵立当场。
她以为,两百多年来,他们两个在这天魔宫,也曾经快乐过。
他也曾经执了她的手一起赏花对月。
她却也曾经因为思念妹妹感怀,是他递上的美酒让她忘忧。
生死与共之时,须昆派了刺客进宫,段小楼又不在天界。
她为他挺身挡了一剑,他一怒之下奋力将刺客当场斩首,还去了不周山守了3个月替她抓了冰玉蝉来弥合伤口。
她因为没能诞下子息而怀愧,却是他坚决不纳妃,说天魔宫只容一后。
如今他说她没有价值了,多好笑。
可芯笑出声:“天戾,只怕你他日会得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又不小心虐了可芯,好吧,我有罪后台出了问题,没办法看留言,也没办法回,我也被惨虐了……
书画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迎来下一卷豆抖篇。
框框解释:老鼠名叫 mi mi,目前改名框大家理解就好了兜头兜脑的麻烦。饶是平时嬉皮笑脸的天戾此刻也恨不得打开魔眼,大家都射死了天地就可清静。
刚刚还在豆抖房里对着小7大发雷霆,现在回了寝宫,又见识了可芯的横眉冷对。
可芯还要他等着瞧,他也知道可芯的能耐,但是他倒不怕,来日无多,可芯终有一日会原谅他这个将死之神。
他加紧换上衣服,假装没有看到可芯竭力压制的怒意,可芯对他历来温存,即使恼了也只需安慰片刻就可以平复。
却不料平日持重的可芯突然娇喝一声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力道之大,气冲斗牛。
寝宫里的景象顿时大不雅,衣衫不整的天魔皇陛下倒在床边,魔后一手拎住他镶了金银线还未来得及扣拢的领口,整个身体骑了上来。
如若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这个姿势倒是他们夫妇很少尝试的,想必可以增添许多的闺房乐趣。
眼下却没有悱恻缠绵的密吻,天戾帝只收获力道强劲的密掌,可芯发癫似得狠狠朝天戾发作过去,除了他的脸,几乎整个上身各处都被她双掌袭到。
可芯痛哭流涕,是她做了魔后几百年来恩怨情仇的一次大爆发。
天戾本能想要挣扎拉住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满目都是可芯眼角下的朱砂痣。
杜鹃泣血。
他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词,他庄重而美丽,温柔而宽容的皇后,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会笑会哭的女子,此时她七情六欲上面,他才知悉,原来他不在意的,她都着实在意。
可芯打得几乎脱力,终于停下拳掌,伏身在天戾的胸膛低泣。
天戾一如过往,用双手拥抱她,拍拍她的背,就好像弘光殿里他为小7做的一幕,他对谁都是亏欠,左右都不逢源。
小7的身体,他肖想了几百年,如痴如醉,虽然触碰不到,只要小7能够从天劫中幸免,他在魔教这头寂寞孤单都心甘情愿。
怀中的这具身体,他却紧紧拥抱了几百年,彼此在对方面前换衣服打哈欠都不需回避,熟悉到如同宫内弥漫的空气,他的眼里没有她,她却一直在他身侧,供他前行的力量。
不知为什么,本以为没有感情的两个,唇舌突然又纠结在了一起。
每一个动作都可以预期,因为在几百年间试演了无数遍,她身体的每一处旖旎,他都可以一手掌控。他的每一次悸动,她都可以承载包容。
唯一不同,她滚烫的泪突然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猛得一缩,一个翻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可芯,事后记得离开天魔宫。”除此他没有其他话可以对她交待。
可芯看着即将离去的他,缓缓地说:“太迟了天戾,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太迟了。”她被困在这个牢笼,再也出不去了。
她所有的善念在他脚步踏出寝宫那一刹,灰飞烟灭。
豆抖就等在桂花树下。
黑发披肩,在脑后抓了几缕绾出一个小髻;身材停匀,大红的披风确也只有他敢这么随意得穿在身上。
为谁风露立中宵?
等来得是衣冠不整,一脸郁闷的天戾帝。
豆抖朝他一笑,仿如千树万树的梨花齐齐开放。
天戾哪有心思赏花,只敷衍得回了一笑:“四郎久等了。”
豆抖歉然道:“夜半将陛下从寝宫请出来,是四郎冒昧了。”
两个美男并肩朝宫外走去。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一出了天魔宫,天戾就轻松许多,小7与可芯终于都在脑后。
豆抖道:“陛下,要去的地方就在左近。”
天戾点点头:“四郎来魔教却也有些时日,可有何感触?”
豆抖牵天戾的手,天戾一惊,想要不着痕迹的摆脱,心下叫苦不迭。
豆抖安之若素:“魔教贫瘠,不及神教多矣。”
直白得让天戾帝怒且尴尬。
天戾终于抽出手来,豆抖坏笑起来:“虽然贫瘠,但有陛下这样的绝色,尚可度日。”
“朕不及段将军多矣!”天戾也觉得好笑,两个男子半夜三更不陪老婆睡觉,手拉着手跑出宫来,难道要偷情吗?他恢复一贯的贱客作风:“等威武将军醒了,我们三个倒可比试比试,看看谁能独占鳌头,脱颖而出。”
两个相对大笑起来。
豆抖正色道:“三个都在名单之上,比试也须趁早。”
“噢?四郎都知道了?”
“岳丈大人都告诉豆抖了。”他倒是坦然,平静无波。“能为天劫一事出力,也是我辈儿郎分内的。只是之前神魔两教各行其事,未免添了许多波折。此次神君前来魔教与陛下顷谈良久,想必已尽释前嫌,应对天劫又多得许多把握。”
到了一口井前。
“陛下,正是此处。”
一口枯井,不知直通哪一界。魔教虽然贫瘠,却也可谓“十方世界”无量无边。天地乾坤中,豆抖单单选中这口井,天戾不解何意。
豆抖道:“天界有一部神兵名为十方俱灭,乃智者伏羲用四枚两面各有一个卦相的卦角,演示天外神兽四蹄变化而成的十字形兵器。不但威能奇异,更可以移形遁影,未卜先知,满天神将亦奈他不何。”
天戾点头,这些掌故他这个天魔皇没有少读。
“如今天界的《天界历》有上中下三册,都由这十方分化而成,专用来提示天界未来之事。”
“神君手头有的是上册,魔教的是下册。中册已经遗失。”天戾接话。
“神君的上册里头只有灾厄发生的大概时间及神教相关的兵马;陛下手头的下册必有魔教相关的名单……”
“还有一句,天女衣能降天劫。”天戾回道。
“所以神魔两教这些年都忙着要夺取天女衣,只盼镇在庙堂能免一祸。”
“天界口耳相传,天女衣需要魔君天魔眼与魔教圣女的圣女印结合才可得到,至今都不知道它在何方,如何结合,所以名单上的你我茫然无措,不过送死耳。”
“未必……”豆抖从容一笑。“我来魔教专为此井。”
天戾洗耳恭听,他早在3百多年前初闻此事之际,就抱定必死的决心。在得知可芯并非圣女,圣女印在可秀手里之后,更是恣意妄为,和段小楼斗法打发时日,更不关心如何避劫。如今豆抖说未必要死,他终究还是想活的,何况小7也可以免于一劫,即使宫里两个女子闹翻天,毕竟他还有足够时间处置。
“当日十方不仅化成《天界历》,还有天女衣及落花戟,另就是这口井,名为地澜千谭,内有死水,死水一旦沸腾,经荡涤者,无坚可摧。”
“那如何可使井内死水沸腾?”天戾问。
“本来豆抖也是不知,一直到今夜,有幸在弘光殿读到了解法。”
天戾眯起眼睛:“四郎,殿内之物需要朕的魔眼神光才能开启。”
“豆抖并无通天之能,却有一鼠。”
他摊平手臂,银丝小鼠尚在酣睡,从他袖中滑下,闭着眼睛胖ρi股蹭阿蹭的,又攀到豆抖手臂高处继续睡。
“这是ⅿⅿ,是我师傅座前灵鼠,能够透视万物,豆抖虽无能打开陛下的桌案与匣子,ⅿⅿ却能直接看到匣子内书籍上的记载。豆抖再用读心术从ⅿⅿ处得知了要紧的关窍。”
俗话说,养鼠千日,用在一时。ⅿⅿ吃得比他这只鹤还要精细,在五公主府里,地位仅次于离玉大神,几乎与豆抖并列。
天戾对豆抖心爱的胖老鼠并没有太多感想,桌案里一大一小两只匣子,他却只打得开一只,里头恰恰是《天界历》下册;而另外一个充满诱惑的大匣子的钥匙,却被他父皇弄丢了……如今居然还要一只老鼠来告诉他这天魔皇里头写了些什么秘奥。
“里头赫然写着,地澜千谭之水需琴棋书画四者相映成趣,可得沸腾。名单之中,四郎擅琴,长歌擅棋……”
而段小楼和天戾帝恰恰就擅于书画——天戾帝看着豆抖,问道:“请教四郎,我们四位倒是要如何在这枯井前相映成趣?”
“等长歌来了魔教,段小楼醒过来,一切自有分晓!”
其实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下步该如何行去,但眼前有了光明,总要奋力一试。
在豆抖脑中呈现的“相映成趣”画面别致,肉体横呈,四个美男交缠成一团,撕扯呻吟。
不幸的天戾帝受他感染,脑中画面如出一辙,而天戾自己恰恰是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哪来半点“趣”味可言?
“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岱山,探望段小楼将军。”天戾刚说完就发现天色已微明,这又是一日过去了。
豆抖望着天际:“陛下能够为了天劫,舍生忘死,如坐针毡得度过这几百年,豆抖自叹弗如。”
天戾知道他看了小册子里的内容,浅笑道:“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哪有四郎这般清醒睿智。”
豆抖清冷答道:“四郎只是不愿白白牺牲,搏他人口中一个勇字。”
天戾帝好静,段小楼好净,豆抖好得看似是雅,私底下却只有老友长歌与前妻离玉见识过他的本来面目。
天戾帝在岱山还有小7与二师兄可以一诉衷肠,入了天魔宫后却再无知己。
如果没有作天魔皇,他也应该如同鹤四郎一般洒脱不羁。
四郎却在此时别过脸来,对着天戾说:“陛下,我们且看段将军醒来如何处置可秀致莲之事,或能助陛下跳脱困局,扫尽愁云。”
是啊,二师兄昏睡却是造化,不用面对可秀姐妹的威胁,也不用挂心致莲的安危,更无需担忧天界的存亡;只怕一朝清醒,天地变色,段小楼生了三头六臂,也要疲于应付。
天戾心情果然好转,兄弟共患难,一同等天劫揭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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