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可怕,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我蜷缩在走廊的长椅上浑身发抖,我们就这样被一道厚重的门隔开。
冷...
后悔...
生气...
害怕...
恐惧...
绝望...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灰色的情绪所掩埋的时候,门开了,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结果助手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额头。
我立刻从长椅上弹跳起来,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反绞着双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病人家属在哪里?”那医生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向我,狐疑的问道:“就你一个?”
我咬着唇点点头。
哥哥的病床很快就被推了出来,他眼睛紧闭面色苍白。难以置信,中午还神气活现的跟我耍贫的哥哥现在会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我心如刀绞。
“医生,那个...我哥,要不要紧?”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
医生默然的朝我招了招手说:“你跟我进来一下。”
心一下子揪紧,虽然知道这是一场躲不过的祸,可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倒塌下来。
接下来医生会对我说什么?会不会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是几个月?还是几天?
忐忑不安的跟着这位医生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从桌上的名片盒里随手抽出一张名片给我说:“你好,我姓刘。”
“刘医生,你、你好。”
刘医生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他拿着哥哥的病历翻了翻,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替病人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发现一个大问题。”
我握紧拳头不吭声。
“他的颅腔里有一颗肿瘤,正在不断恶化,已经严重威胁到视神经,也就是说,你哥哥很可能已经视线模糊或者根本就失明了有一段时间了。”
晴天霹雳!我被震得呆立在那里。
为什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今天早上会坐在沙发上双眼空洞,露出无助的神情;为什么当我无声无息的靠近他的时候他没有察觉;为什么身手敏捷得跟个野兽一般的哥哥怎么突然从六楼的脚手架上摔下去...
他那双让我着魔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
“有没有的治。”什么礼貌我全都不顾了,沉着脸问出了这个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医生对我冷若冰霜的脸略微有些惊讶,随即便了然的摆摆手说:“原来你都知道了,这种肿瘤以目前的技术来说还并不算是绝症,只是手术费用很高,而且成功的几率很小,我觉得你需要考虑一下...”
“在哪里治?多少钱?”我生硬的打断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医生怔怔的看着我,点点头,从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信封和信纸,用钢笔在上面刷刷的写着边说:“我给你一封介绍信,你拿去找S市第一人民医院挂号,如果这个病例很有研究价值的话我想那位世界权威的脑科专家应该会有兴趣。”
我眼睛都亮了,原本还做好了哥哥患的是绝症的心理准备心如死灰,现在听他这么说我差点就要扑上去拥抱他了。
“那...如果能治好,我哥的眼睛?”我缓和了语气。
“会恢复正常,只是几率并不大,因为目前国内这种手术还处在研究阶段,并不成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手术费用呢?”
刘医生已经对我三番五次的打断习以为常了,沉默了半分钟,他把那封介绍信装进信封,看着我,过了几十秒伸出一只手说:“至少五十万。”
“嗯。”我点点头,像宝贝似的把那封信揣进手提袋。
医生看到我如此平静的表情更奇怪了,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来S市做什么的?”
“打工的。”
“你们哪里人?”
我想了想,开口答道:“西藏。”
他大概很想知道那么高昂的手术费我要从哪里弄到,但是终究没有开口,这显然是个很不礼貌的问题。
“总之,谢谢医生,我去看看我哥。”我起身告辞,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如此重要的信息,我已经万分感激了。
哥哥静静的躺在病房里,安静得似乎连点滴瓶里溶液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他的左肩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我无法想象,那个医生所说的视线里一片模糊或者根本就已经失明的哥哥是怎样摸索着爬上脚手架继续工作的。
那根冰冷生锈的钢筋刺进肉里的那一刻,你有没有想过还在街角吹冷风等你的我?
失明了就失明了,我又不会怪你,我又不会嫌弃你,何苦这样假装?假装你还看得见,我流泪的脸。
总是那样逞强,那样死要面子,那样不肯认输!
一整夜,我静默的坐着,他时不时会出汗,额头发烫,那个伤口一定很痛。
天快亮的时候,一双无力的手搭在我握得紧紧的不停发抖的拳头上。
我错愕的抬起头看他,全身都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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