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豆沙粥和动物园
上班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每天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漫长,在××事务所这样的地方,你的成长不是以时间计算,而是归功于发生的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每个同事的动作和遇事表情。
我在和虎牙进行了几周的电话远程聊天后,终于有一天挂电话时听见他说,小朵,咱俩这周末出去转转?
在这几周的接触中,我印象中的许洋非常阳光积极,但当我一遍遍回想所有的情节和说过的话时,就会发现他在感情上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对迈出那一步非常谨慎。一般两个人在试探期有时会有一方忽然把持不住,过早地就袒露了心声,可是许洋不是,水瓶座的许洋每一句话甚至每一点都恰到好处,不藏着掖着,很舒服却也表达得不会过分。
我忽然明白,长着一张好看面皮的男人应该都有蛮高的情商,而一个在情感上谨慎的男人,如果他是真的决定和你在一起那就一定会先本着对自己负责的态度。
我周末在镜子前面照老半天,衣服扔了一床,穿了脱脱了穿,好像每一件都不称心。这个太正式那个太装嫩,烦得要死,忽然又想起我要不要化妆啊,化什么样的妆比较合适啊?我抓挠着头发喊几声,心想看来自己这次是把自己套进去了,以前和周约会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大费周章的。都说女人就缺那么一件衣服,我挠着头想原来约会之前特别缺!
朱莉看着也挑花了眼,后来说,就这件吧!我也烦了,套上白毛衣就出去了。
许洋站在我宿舍楼下,跺跺脚呼出口气。
我赶紧一看表,还没到时间呢?许洋露出小虎牙,司机师傅开车快。
我知道他是特意早到的,心里挺欢快,不让女孩子等的男人就是舒心。
许洋说,小朵你吃早饭了没?
我一大早光顾解决个人卫生和试衣服了,把吃饭这事直接给忘了。我摇摇头。许洋好像特开心,神秘兮兮地说,那刚好,我带你去吃一特好吃的东西。
我俩就上了车,许洋跟司机说了地方,我一听挺熟悉,那里能有啥好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跟着许洋走了,一路上又是侃,他说,小朵你知道吗,昨儿我办公室的一位给我一帖子,她说她要结婚了!
我这一听,马上犯了花痴病,要此时有个大粉花儿我往鬓角上一Сhā,那直接就是如花姐。结婚了……结婚了?我定定神,心想我这玩意儿也忒不给力了,这才啥时候就以为人家给暗示,看来我得承认我也有丽丽姐的潜质。然后就听许洋又挺乐呵地说了会儿,我们就到了。
许洋也不做作,没有什么下了车还说什么您先请的,人直接就奔巷子里边儿去了,一边喊:哎小朵快跟上。我心想这北方爷们儿就是豪爽,一米八的男人能见着个吃的就往前奔。我俩就一路快步,跟这小巷里头七拐八拐的,看到一个小店。
那店真的小,就窄窄一个门面,我看过去整个店面前都被水气包围了,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蒸腾而出,湿漉漉地挥发进这冬天早晨干燥的空气里。
系着围裙的老板和伙计忙得应接不暇。
进了店里面好一会儿等,才等到两个座位,伙计风风火火地将桌子上的碟子筷子大白碗一卷,另一只手一块抹布擦过去,就又快步离开了。动作麻利,干活专业,我看着干净桌子想,这包子铺生意还真火啊。许洋说这里东西特好吃,你尝尝看。说话间就上来两个笼屉,只见那伙计手脚麻利地拿一大铝夹子,把包子三两下就夹出来放在我们面前的盘子里面,后面又一个伙计喊:嘿,让一下,粥来了嘿。
敞口白瓷碗的两热气腾腾的白米粥。那个送粥的伙计也不看我们,问一句:“自己来还是我来?”
许洋说,你来吧。只见那个伙计从右手的一个桶里拿个大勺子一挖,往我们碗里一磕,紧接着左手拿起筷子迅速搅两下,“好了您慢用!”一个转身就奔别处去了。
“尝尝看!”许洋笑眯眯地递过勺子,这在北方很少见。
我看着碗,面对一碗豆沙粥。这个在北方还真没有,是江浙早饭。我拿起勺子尝,白粥特别软,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豆沙却刚刚好不那么太甜,我吃着泛着暗暗桂花香气不嗓子的豆沙粥,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好吃吗?”许洋说。
“你也喜欢吃甜食啊?”我问许洋。“平常不是很喜欢,可是这家吃着还好吃。”许洋一边说一边给我盘子里夹包子,“这家店生意特火,差不多到了十点半就卖完了关门,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跟我爸,那次也是冬天,天还不亮呢,就看见这个店雾气腾腾的,给我特别深的印象。”我点点头,埋头咬包子,喜欢找吃的东西的人一般都热爱生活,而往往也是在寻找和偶遇时,才会发现原来我们自以为熟悉的地方有时其实隐藏着我们所不知的好东西。
我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我这人本身怕冷,可是今天的早饭吃得我胃里暖洋洋的。出了店门我有点依依不舍,听见许洋说:“小朵等下想去哪儿?”
我其实对看电影什么的没什么想法,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就连捧个爆米花都觉得没劲儿!我想找个不一样的去处,说动物园儿吧又害怕近几年动物园的说法太泛滥,让许洋以为我装小清新。
我思索着。
许洋说:“要不咱去看熊猫吧?”
我直接快着火了,头顶眩晕:“啊?”
“看电影什么的没意思,你想去看熊猫不?要不猴子也行。”
我当时想,许洋大爷,现在要有一马克笔,我直接在您脑门儿上写俩大字:国宝!
穿着白毛衣的我就和穿着白运动鞋的许洋奔向动物园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脸皮厚,越来越觉得自己大粉花,我觉得我们俩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许洋看着懒洋洋的熊猫说:“我说了你别笑我啊,小时候我来动物园就喜欢大猩猩,我老冲那大猩猩拍胸脯,我想哪天那大猩猩也能跟我拍胸脯。”我说,最后猩猩拍了吗?许洋说哪儿能啊,我自己拍着拍着就伤心了。我哈哈乐,我说,现在动物园的动物早都被圈养得失了天性了,夏天时我跑这来,看到对面笼子里的大黑熊,自个儿特孤独地在墙上用鼻子画圈圈,我想,原来这关在笼子里还能关成毕加索。许洋哈哈大笑,说我太不厚道了。
我知道现在好多姑娘约会都想找个特别的,内心升腾起小清新的调调就老往动物园和铁轨跑,站在那里风一吹自己觉得特有感觉。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只有都觉得有意思,都是真喜欢才能有互动。装13什么的装一会儿就不行了,觉得特没劲特没劲的。所以说书里的好多感觉和真的自己体会是不一样的,那范晓萱、陈绮贞唱歌儿是有感觉,你唱起来就不一定是那个味儿了是不?
我和许洋完全没有小清新的摆造型装忧郁,我俩在没几个人的动物园里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回忆各自的童年,讲起自己养过的动物。冬天的太阳挂在泛着白色的天空里,我看着在那里开心大笑的许洋,觉得不光是胃,而是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在回市区的公交车上,我们坐在最后一排。下午的这条线路没有几个乘客,公交车慢慢地向前开,窗外的风景也慢慢地向后移动。
有那么一阵儿,我们都没有说话,心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只是眼睛看着车窗外。我听见许洋说:“小朵,要是我们早认识,那该多有意思啊。”
我说:“现在晚吗?”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的脸扬起笑容,伸过手:“不晚。”
我们就这样拉着手,在不断前行的公交车上,他的手掌是温暖的。我忽然觉得,我们仿佛就这样度过了五年,十年,二十年。
小说-t x tt`~
十一 绵里藏针,草木皆兵
十一 绵里藏针,草木皆兵
我想说,可能我们办公室里的每个年轻女孩子,在父母身边都是好姑娘,在男朋友那里都是软妹子,可是在这个职场里,作为新人的每个人都在以自己不同的方式不同的速度成长着。所有的刀光剑影都静默无声,甚至那表情有时还是含情脉脉的。
我们几个实习生中有人可能会被留下,也可能全部走人。这完全要看个人能力,业务水平,还有做人方面的情商的高低。我不知不觉地觉得冯兮曾说的“看人的本事”也许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此处的“本事”二字,从开始到现在,我想对我俩来说,定义都差别得太大了。
冯兮看起来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冯兮那次哭完后,我们就不常接触了,上班都在忙,下了班不同路,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那一次后,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很难被移开的毛玻璃,透过那层玻璃,远远看上去对方都是模糊的。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合作,也不影响我们几个实习生搭伴儿一起吃午饭。
这一天,冯兮说小朵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说什么都可以,你们决定吧。冯兮靠过来看着我说:“她们几个商量好去吃炒菜,可我特别想吃那家麻辣烫,小朵你陪我去好吗?”
我看着冯兮说:“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她们了?”
冯兮挺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没办法,我就顺着她们的意思答应了。”
她的这个路数我太明白了,我看她一眼,然后走到实习生甲那里说,××你们中午吃炒菜?实习生甲面带微笑,是啊,冯兮跟你说了吧,咱们走。我又看一眼冯兮说,我想吃麻辣烫来着,要不咱们分开吃?冯兮马上踮起脚,那我陪小朵吧,小朵一个人。实习生甲愣了下,她看看冯兮对我说,她想吃就她想吃,一件小事至于么,小朵你干吗老当她挡箭牌,还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也一愣,一向慎言慎行的实习生甲今天怎么跟我说这话,我笑说,没,真是我想吃。然后我就和冯兮出门了。
一路上尽听冯兮说所里这个领导和那个领导怎么了,这个主管和那个项目经理怎么了,实习生甲乙丙丁又怎么了。我满脑子乱糟糟的,耳边轰轰响,我特想说,饭上来了你赶紧吃得了,我要好好理理头绪。
忽然冯兮放下刚吃了几口的麻辣烫,探着身子过来说,小朵其实今天我是特意想和你说说话。我一听就想:完了,不知道你又要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我不该听的。我始终觉得不管在哪儿,尤其不能是单位里,随便嚼人家耳根子,很可能你嚼着嚼着就把自己嚼进去了。
郭总怎么说来着:这就是个敌方阵营,你问哪个是朋友?回答没有,这里全是敌人。
我说,冯兮你别跟我说那些乱糟糟的,我实在不想听,咱们赶紧吃好不好,我这还想去上卫生间呢。
冯兮白我一眼,吃着饭呢说厕所!我这真是重要的事儿。
我啪一下站起来,我说,冯兮我得赶紧去厕所,你先自己吃,吃完了赶紧回啊。我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就走,走着我想,我就是笨,这样的躲法太明显了。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我必须躲。
引用电视剧里的一句话就是:仅仅是直觉。
不知道上班的人有没有和我一样,上了一段时间班,接触到一些人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对一些事情变得比较敏感了,什么事该听什么事不该听忽然一下就有了自己的一些感觉。我从小到大都是糊里糊涂的,对人没有什么戒备,可是有时候忽然就有一个感觉告诉你,就是现在,你赶紧走开。这个时候,你就得二话不说地起身离开。
因为你自己的身体在告诉你,它感觉到了危险。
我不希望被卷进本不属于我的旋涡里。
我饿着肚子再回到大厦,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冯兮,冯兮没见到,我碰见了实习生甲。我看着她说,××你们这么快回来了?
实习生甲没有答话,反而摁了12楼的电梯,我俩进电梯后她看着我:小朵,我本来不想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你还是离冯兮那人远一点儿比较好。
我一愣,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电梯门开了,实习生甲走到窗户边面对我身后的走廊,对背对走廊的我说:你还傻呢,你都快成几个实习生的公敌了。
我一听,心想这是说啥呢,我怎么了?还没等我问,实习生甲说,小朵,冯兮说她借了你的光才能进××事务所来,是真的吗?我说,借光也说不上,那不是丽丽姐介绍的吗?
你叫沈所长侄女丽丽姐,看来关系真的不一般……实习生甲若有所思。我一听赶紧解释,不是,我们那叫的是外号。实习生甲一摆手,不管怎么样,你是上头介绍来的就对了!你知道吗,小朵,我们这几个实习生,不管是来自××大还是×××大的,都是拼了一番力气真正下了场功夫才竞争进来的,说句良心话,换成你,看见你们这样的空降部队你能服气?上个月听主管说你旷工是因为和沈所长的侄女去喝酒了,换成谁都得多想想。主管怎么知道的,你想过没?你自己说的?
我说,我没说。
那就是了。实习生甲看了我一眼,总之现在其他几个实习生都挺不喜欢你的,你自己做事小心点儿,别出岔子再让人挑毛病了。
实习生甲说完,一侧身就离开了。我混混沌沌地转过头,看见几个员工正向走廊这边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我感到被雷击了。这是和周分手后我真真切切地感到被雷又击了一回,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以为避开旋涡就行了。现在才明白过来,有时候你不找事事儿就找你,一句话,一个表情不同的人不同场合不同音调都能描述出不同的意思和内涵,而我原以为低头工作不言语,就可以明哲保身,可事实却是,我根本不可能避开旋涡,因为我本身就是那个旋涡的中心。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所有智商情商加起来都不够用了。我去喝酒是冯兮说的,可她承认她说了,说的也是事实,没有假话也没有毛病,我是沈丽丽介绍来的也没有错,我也的确叫她丽丽姐。这么多事情加起来好像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故事,那里面我和丽丽姐把酒言欢,我可以随便旷工是因为我仗着自己是沈所长侄女力保的内定人选。
没有了解事实的任何人看上去,都会觉得这个故事才是真实的,它才更具有可信性。我慌了。一个人可以有那么一个敌人,每天看不顺眼互相较劲儿。可是你不能让自己成为所有人排挤的对象,别人排挤你,上司看来那么你就一定有不对,要不为什么人家不排挤别人呢?这里面肯定有人家的道理。
在一个团队里这样的人迟早是要离开的,即使他本身可能没有什么大差错,又或者他本身可能还很有能力,但100%都得离开。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几个人里面挑一个,本来就剑拔弩张,你再背上个大家排挤仗着有人撑腰随意旷工的恶名,从上司到下属,没人会喜欢你了,没人会欣赏你了,原来看好你的人失望了,原来就想你离开的人窃喜了。
好一招绵里藏针,我觉得自己马上就快废了。
回到宿舍我就座窗边不动了,我觉得自己思维都木了。我应该怎么办?晚上许洋的电话如约而至,我们互相逗乐了一番之后,我说,许洋……
许洋说,怎么了小朵?
我就有点哭腔的把现在的形势和今天的事情说给许洋听了。说的时候有点儿激动,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我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然后就听许洋说:你要小心××。
我愣住了。实习生甲的名字。
我说,她挺好的,还告诉我这些事,要不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许洋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明哲保身,她为什么忽然跟你这么说?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来历不明的好心你才应该更小心。
我崩溃了。此时此刻我再也乐呵不起来了,我想我不玩儿了还不行吗,为什么要一次次让我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被谎言、算计包围呢,为什么我的人生就不能一直像从前一样傻乐呵,看见谁都一脸真诚的笑,都是从心底里散发的善意呢?为什么我就不能一直待在我那个充满真实的花园子里,要面对这么多凶险的人心呢?为什么要好端端地就跌进了人和人之间的夹缝,在四面都是石壁的时候,才发觉上班,活着,那么不容易呢?
许洋说,反过来想,只有这样才会意识到那些对的东西和真诚的东西,才能发现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是多么不易和重要。
许洋接着说:“小朵,人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最多就是分成善意和恶意。现在你和她们在竞争,这个工作大家都想要,这就好像我们那时候在球场上踢球,使点动作假摔什么的都是必要的。没人能说你假摔就是犯罪对不?从每个人自己的角度做的事都没错。你这么难过是因为你知道换成自己不会做这些事,你从没想过这么做才觉得难受,可是当遇到这种事了,就得硬着脖子上,只是我们得跟自己说,我们不会用同样的办法对别人,我们尽可以光明点儿,这就是原则。不要太难过了,想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把坎儿过去了,才是对的。哪有什么花园子呢?”许洋乐呵呵地笑了,“解决完这事儿,我带你去逛花园子!”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冯兮、实习生甲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并根据时态变化不断地改变着计划。当你没办法揣测他人初衷的时候,就只能根据对方的最终目的来改变自己,从作风到方式,以此来改变对方的计划。
许洋说,一般情况下,每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我收起我马马虎虎的态度,觉得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逼迫自己像回光返照一样,我要将这个返照期拉长,无论怎么样,我要挺住。
许洋不是说了么,等解决完这事他带我去逛园子,多喜庆的说法啊,我想想就乐。我必须挺住。
我进了办公室。
往常的人今天看着都不同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不太一样,他们的态度,表情,说话语气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在我的感觉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另一番面貌。
冯兮照例跟我打招呼,小朵昨天又去哪儿玩儿了?我坐下来笑着看着她说,我昨天可累了,一回宿舍就躺床上歇着了,你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没有睡好啊?冯兮笑着说,哪里,昨天早就睡了。
我点点头,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别人的想法我没有办法干预,我只能好好地做自己的工作。实习生甲有一句话还是对的,那就是我不能再出差错了,我不能再让人有理由责骂了,我得聚精会神。一个平常有点儿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人,想要变得很仔细很仔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谁让我学的是会计呢,又谁让我处在这样不利的环境中?我每干一件事都想想哪个地方有疏漏,以前对两遍的报表和文件,现在我对三遍,我不断地打着计算器,然后用excel公式再对一遍。
我草木皆兵了。
实习生甲没有任何变化,包括实习生里的其他人,每一个都是旧表情。我干我的事情,不理会。这时候直接上司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你们谁手上活儿干差不多了就跑一趟,到××区××局找×主任把这些职称证章子给盖了。另一个员工接口说,往年这事情不是委托下面的事务所去干吗,今年怎么咱们自己跑啊?上司说,谁知道,今年就咱们自己跑了。
盖章子的活儿说起来也不繁琐,可是讨厌的就是往往你找不着盖章子的人。那种××局的领导平常都闲着,下午上一会儿班,人就不见了。到了每年这时候又突然特别忙,动不动就不知道跑哪里开个会,有可能你连跑带等地折腾了一整天,都不一定能把事儿办成。
我说,我去吧。
上司看我一眼,把袋子递给我,刚打电话的时候说人在,这不下午刚上班儿,你坐33路公交车去刚刚好。
我穿上外套就奔出去了。我心想,我这要是坐公交晃晃悠悠地过去说不定那领导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二话不说就拦了辆出租车,不该省的钱咱不能省。出租车开挺快,我下了车抱着袋子就进了××局,说实话这里我没来过,人在哪层哪个办公室都不知道。我马上问大厅里的保安,保安说17层1702室。到了1702室我傻眼了,门紧闭着怎么都敲不开。这完了,我想今天白跑了。定定神,敲开旁边的屋子问,请问×主任在这儿吗?里边儿那人说,在1702呢,不过刚才好像看见他去找刘会计了。我问刘会计在哪屋?里边人说1709。
我正走到1709门口,里面出来一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差点跟他撞个满怀。我一看这个人就问:“请问您是×主任吗?”他说:“是啊,我是啊。你是来盖章的?”
我说,是,我是××事务所的。
“你们所怎么不早几天来盖?拖到今天才过来,我今天要开会!你明天再来吧。”
我心想:大爷哎,您行行好,您今天要是跑了,我回去,上司得说啥,又是没干成。上了班儿的人都知道,做事一般看的都是结果,你过程怎么艰辛困难我不管,你没做成就是没做成。这里从来不是让你学习怎么做的地方,而是要你自己想办法怎么做成的地方。
×主任抬起脚就走,我有点儿慌了跟着他。我说:“×主任都是我耽误了,我不好请你原谅,我们领导还等着呢,我这……”说着我就想哭。
×主任看看我,乐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天的大学生,你还怎么耽误了,那是你领导耽误了!年轻人多跑两趟也没什么,不过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是个急性子,算了我给你盖了得了。”
×主任就拿钥匙开了1702 的门,打开抽屉拿出红印章,一个一个地把章子全给我盖完了。一边盖一边说:“你今天也真巧,再晚来两分钟我就真走了,”然后看表说,“你把东西装好吧,我这会儿可真是要迟到了。”
我拿着袋子回事务所,还是掏空钱包坐了出租车,实际上我真心疼,我包里没有多少钱,实习又没多少工资,我连吃带喝的要一个月。我觉得是不是每个人困窘的时候都特没信心,而鼓鼓的钱包在某个程度上是能给人些快感的。我摸着干瘪的钱包想,干什么都得付出成本。
“小朵,你这么快回来了?”实习生乙声音挺大。实习生丙说:“刚主管给那边打电话,那边说×主任出去开会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呢,你就已经回来了。”冯兮说:“白跑了一趟喝点儿水。”我点点头,把袋子交给上司说:“盖好了。”
“不是说人不在吗?”上司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我笑着说:“我运气好,刚赶上。”上司点点头,拿着袋子走了。
我看看其他几个人,他们都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冯兮说:“还好啊,要不白跑一趟多不好。”我打开我的电脑说:“可不是!”
经过这件事,我总结经验就是干事赶早不赶晚。我把这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贴在我宿舍的桌子上。
朱莉说,小朵干活儿干魔障了,我嘿嘿乐,什么时候我真干出乐趣了,我也就算修炼成了。那还早着呢,朱莉啃口苹果说。
真的是这样,一件事,会干了,就好好干;不会干,就瞎干。等你干的次数多了你自然就会干了,但是首先,你要干。
我觉得我真能总结,我说,朱莉,你看我是不是总结能力特别强,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儿那个职业女性的调调儿了?朱莉说,我看你像库伊拉,整天拿个录音笔录给自己的备忘录。
朱莉这家伙,就是个拆台的!
。 t#txt$!小@说&
十二 背叛后的重逢
十二 背叛后的重逢
从这世界上所有皈依于“爱情魔教”的善男信女和所有对对方忠贞不贰的痴男怨女身上可以总结出,如果你的ex总是和你分了合合了分,小眼神儿既纠结又暧昧不明,你们的关系总是藕断丝连,又或者你的暗恋对象总是和你纠纠缠缠不清不楚,那么真相很可能就是:你只是个备胎。在对待前任的问题上,男人和女人总是不太一样,女人只要对现任比较好,对前任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想法了;男人却往往会想起他的ex eex eeex ……虽然身边还躺着那个现在时女人。老爹说这没办法,这是雄性动物的天性。
但是男人一般为了一个女人推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短期内对那个被推开的女人是不会怀念的,这就好像好不容易拆倒了挡在“真爱”面前的墙,和“真爱”相拥时怎么会想去拥抱那面墙呢,是不是?所以说,很多女孩子在小三的作用下被分手了,如果你不把自己端起来,反而依旧不依不饶,想着利用各种琼瑶阿姨的吞药跳河来挽回,这种二百五做法只会让那个离开你的男人越来越烦,而你这堵墙越厚重,他们俩的感情才显得越不易和越忠贞。
周此时此刻一定不会在想我,我自从和虎牙相处后也很少再想起他。偶尔想起“周”这两个字,想起劈腿,我就莫名地觉得抵触觉得烦。
我真是厌烦了,想起有关他所有的事情都觉得那么不靠谱,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关于自己的这个ex我还应该抱有什么感情。如果说在那段失恋的日子里爱和恨始终纠缠不清,那么现在的我面对自己的时候,在午夜梦回忽然醒来看着漆黑天花板的时候,我觉得我所有的爱和留恋都消失了,在原有基础上如果说留下了什么,那也只留下了恨。
我彻底讨厌了这个男人,但是很难不去想一个女人。这些天里我总是在做梦,有时候我梦见我们一起抱着小霸王游戏机打魂斗罗的情景,梦见我们一个扮作老师一个扮作学生教课的情景,梦见我们在十几岁的夏天一起游泳互相泼水的情景,我迷惑了,分不清那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我睡梦中的幻象?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没有再见过小花了。
某天我和许洋拉着手在热闹的夜市上瞎胡逛,我跟他讲讲现在办公室的情况,他跟我讲讲他陪着领导出去应酬上酒席的趣闻,我们一路笑瞎胡侃,看夜市上品种繁多的衣服、皮包和小玩意。
听人说女人25岁以后就不应该再买夜市上的东西了,应该有自己的品位和范儿,许洋也承认他的妈妈和堂姐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买东西,不过我喜欢!许洋眼神一亮,她们都不懂!这里其实藏了不少稀奇古怪又便宜的好玩意儿。
我看着许洋扬起的笑脸,觉得这个能指点出做事重点的男人有时却是个大男孩儿,爱好卡通漫画和足球,喜欢打游戏,闲的时候还画两笔。他在某一层面上依然是从前的那个学生,又或者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怀抱着依然天真的一面,不轻易袒露出来,而是将它深深地隐藏在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许洋说,我大学的时候在这儿淘到个eva的包儿,很独特,我把那个包挂我屋里的墙上,那几天尽看着它傻乐了。我说,你多大人了还eva?许洋说,不光eva,我那儿还珍藏了一个《圣传》的玩意儿,哪天给你看,那做的真是……我说,得得,我对阿修罗什么的不感兴趣,我只爱安达充。正互相逗乐呢,我就看见前边一摊子上吆喝的人有点眼熟——大鱼和鱼婆。
我们互相一愣,大鱼和鱼婆不约而同地看向许洋,然后鱼婆展开笑:“小朵,好久不见了。”我点点头,刚想说真的好久不见,就看见摊子后面一个本来埋头理货的女孩抬起头来,我们两个都定住了——小花儿。
我曾想过很多次和小花见面的情景,刚被劈腿的时候我想过我要冲上去扇她脸,后来想过我要大哭着问她为什么,想过很多种不同的画面。可是现在,我们俩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在被无数夜市灯光点缀的黑色幕布下,她站在离我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我们都沉默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
鱼婆说,我们来夜市练摊儿,花儿来帮我们。
我点点头,嗓子咽得慌,我说,小花儿。
小朵儿。她开口。我觉得有些眼泪在我眼睛里打转,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只有她叫我小朵儿,后面带个儿化音。郭总和她妈妈曾经说,这两个孩子怎么那么要好呢?听名字就要好。我看着她把罩在头上的大衣帽子取下来,露出她那张既熟悉又好看的脸的时候,我想花儿,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也像我们的名字一样,那么快就凋零了?
许洋使劲握了握我的手,然后说,这是小花儿?
我点头。许洋看着小花儿说,你好,我叫许洋。
小花儿点点头,我是小花。
许洋说,小朵,你要不然和小花儿去哪儿坐坐?他看看表,现在才6点,我自个儿去淘换点儿东西,你坐一会儿给我打电话好么?
我感觉许洋握我的那只手热热的,我觉得很安全。我点点头说好,我们手就松开了,我说,小花儿我们去聊聊?
小花儿没有犹豫,甚至在她摘下帽子的一瞬间我就看出来她也想要和我说什么,20年,我们太了解对方了,我们就好像是竖在对方面前的一面穿衣镜,照出对方所有的表情和喜怒哀乐。
小花儿说,好,我们去那边的酒吧坐坐。我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她说,不喝酒,就坐坐。
和我想说的一字不差。
我们坐在酒吧最里面的角落,我双手捧着一杯白开水。小花儿看着送咖啡的服务生走远,然后对我说,小朵儿,我不说对不起。
我愣住了。
小花儿顿了顿,看着我说:即使是“对不起”说出口,我也从没想过要你原谅我。我做了这件事,我做了就是做了,不能做了再祈求原谅。她看着我说,在我同意和周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跟自己说,我和小朵儿完了,我们的友谊到此结束了,我跨出那一步,我就再也没想过回头,没有觉得你应该原谅我。换成谁也不会说原谅,那样太无耻。
小花儿接着说,开始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因为一个男人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在面对周时,我真正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无论是思想还是想法我们都很一致。
忽然间,我想起了许洋。
小花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甚至能接出下一句,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们的友谊也完了。
我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许洋是朱莉的男朋友,我会怎么办呢?
小花说,小朵儿,我们都不允许别人欺负对方,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写作文《我最爱的人》,你写你爱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可是我那时候那么小,我就觉得我小花这一辈子,有很多重要的人,很多重要的事,但是最爱的人,却只有自己。你对我很重要,可是放在和自己的天平上,我没有办法不自私。我承认我自私,我伤害了你。我们曾互相保护,互相依靠,可是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没有办法退让,我的价值观不允许我退让,你了解的,我做不到。
是的,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在院子里比赛赛跑,小花儿跌倒了,跑在前面的我想回过头去扶她,就听见她大喊:“小朵儿你别管我,你赶紧跑,我一会儿就能追上你!”
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一样的人。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选择呢?如果是忽然遇见那个让你觉得100%动心,应该就是自己唯一的男人的时候,你会选择把自己最好的朋友踢开吗?平心而论,我们每个人都很难抉择,在我们痛骂别人的时候,我回想自己。
我想起许洋,我想起朱莉,想起朱莉大大咧咧说,小朵是不是没带姨妈巾?我想起许洋说每个人都在不易地固守自己的原则。
我内心微微地有个声音:如果是我,我不会做。我对自己如是说。我对小花儿如是说。
小花儿定定地望着我:“我知道,但那是我,我做了。”
忽然间,我想起鱼婆曾说过的话,有些人的缘分真的就到那儿了。无论你们以前有多要好,多么依依不舍,到那儿了就到那儿了。就好像万里苍穹上有一个人正拿着缘分册子,一笔一笔勾掉你上一世欠对方的所有情谊。
小花儿的手机一直响,我说,是周吧,你接吧。
小花儿接起来,我不在大鱼那儿,我现在跟小朵儿在一起坐坐。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听见小花儿说,你不用过来,没事的。就挂了。
我当时忽然觉得四面八方都好冷,真的冷,我想:周你是害怕我们打起来吗?还是害怕小花儿在我这里吃亏吗?我和眼前这个女生有着20年的时光,几乎一出生就在一起,我们真的能像小说电视剧那样,扯着对方的头发大喊大叫互相厮打吗?我们不能。
小花儿停了停,眼圈忽然间红了,她说,小朵,我不求你原谅,那不是我一贯的作风,你也不要原谅我,那也不是你应该遵守的原则。可是我妈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回家的时候她总是问,小朵儿呢,小朵儿怎么好久不见了?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的情谊是完了,可是你和我爸爸妈妈的感情还在,请你有空回家时,没事顺路去看看她。
小花儿哭了。
我从自己的眼泪里看着面前这个渐渐模糊的女生,看到周遭好像浸在水雾里吵闹欢畅的陌生人群,我们面前的那面穿衣镜碎开了,我们从对方的镜像里走出来。缘分到了,上天要将两个有着20年成长友谊的人生生分开,那是不是唯一的方法是让她们经历一次谁都再也无法回头的感情背叛。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像个“大”字一样在床上躺倒,奇怪的是脑子里不是小花儿的脸而是我出来后在路口看见的许洋的模样。他站在红绿灯下,身后是斑马线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他走过来说,聊完了?我点点头,嗯。他伸手擦擦我的眼睛下面,然后说,啊,这个天还真是冷。说着就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条厚围巾,他把围巾戴在我脖子上看着前面,现在冷吗?我的脖子暖暖的,那种温暖一时无法言语。许洋拉过我的手向前走,边走边说,淘换这围巾的时候刚好碰见旁边卖暖宝,回去把电Сhā上,晚上就不会冷了。我想起我跟他说我老蜷着睡觉来着,我看向他。许洋好看地笑着说,朵儿啊,你想吃点儿啥不?我都快饿死了!
我闭上眼睛,或许每个人都得失去点什么,而同样的,也总会得到点什么,我在睡梦中扬起笑,不到最后,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有时候得到的比失去的还要多。
。 ttxt=[_
十三 爱情需要黏在一起吗?
十三 爱情需要黏在一起吗?
我一大早起来,特精神,围上围巾就去上班儿了。我感觉脚下特别轻快,要不是在公共汽车上我都能唱出来。我就想唱: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我觉得过去的阴霾渐渐散开。
我进了大厦门儿。
刚到电梯口就碰见了实习生乙,我想:她每天都这么早来啊?我们互相微笑着打招呼。
“你这是×××的围巾吧?”实习生乙说。我一愣:“这就是夜市上淘换的啊。”
实习生乙伸手摸了摸:“小朵你挺低调的。”她微笑着说,“这样挺好。”
说着就到单位了。
只见实习生乙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儿,扫地拖地擦桌子,我也赶紧把我外套和真相不明的围巾脱下来,帮她干活儿。我说,××你每天都这么早啊?实习生乙一边洗抹布一边说,也没有,我家不是离得近嘛。
干了没一会儿上司来了,说:“哎小董你今天还挺早。”我看着上司笑:“今天车快。”我忽然间觉得原来自己总是因为离得远,踏点儿来,今天之后,我得把闹钟调快半个小时了。
过了一阵儿大家都来了,我和实习生乙早搞完了卫生开始干活儿,几个人互相打个招呼就各干各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实习生丙探着头说,那个小朵你能帮我去复印一下××公司的现金流量表吗?我也探过脑袋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儿对××公司的账才对一半儿,我得抓抓紧。
我再也不想被定义为“老好人”了,那些垃圾活儿我近来一概推掉,而事实是我手上的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如果你是办公室的“老好人”,那么你想脱离这种状况首先就是你得手头有真正要干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你不愿意干而且也真的没闲着。
我手下面的速度放快,我要提高效率。
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上级过来了,她说你们谁手上的活儿快完了?没有人答话,都看着她。她接着说,我们下午要去××企业审账,晚上再和他们负责人吃个饭,你们谁活儿差不多了就一起去。冯兮赶紧说:“主管我这快完了我去!”上司走过去看了眼她的电脑:“你这儿还差这么多呢,下午在办公室干活儿吧。”然后过来看看我,“小董你再没别的活儿了吧?你一会儿跟陈会计走吧。”我点点头。然后上司又问问实习生甲,实习生甲微笑着:“主管我昨天就把活儿做完了,今天一直对原来的账呢。”主管一拍脑门儿:“我昨天下班前没记得今天再给你新公司的东西,给忘了。那你也别干了,和他们一起去。”
冯兮看起来很不开心,失望的表情都挂在脸上了。我沉默着收拾收拾东西,把电脑里的文件备了份,和实习生甲去找陈会计。
今天要去的××企业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他们企业一直是交给我们所代理记账的,陈会计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们说:“前几天忽然说明年不要我们做了,要转别家。我们今天去他那里把账审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另一个部门的项目经理去干。咱们主要还是把咱们的事情该办的办好。”
陈会计说:“他们这家企业要求比较高,你们实习生一会儿过去干事情时认真点儿。”我和实习生甲齐齐点头。
一下午就是审账,再没有别的,我把每一个月的账簿拿出来记录大部头的现金流出和流入,实习生甲在一边儿做表,而陈会计和他们会计主任在另一个办公室说话。
干完了就差不多到下班的点了,××企业的主任说,陈会计咱们去吃个饭。
我翻账簿翻得眼睛有点儿花,坐着陈会计的车尾随着前面企业的车就到了某馆子。这个馆子以前我只从它面前经过,从来没进过。一到晚上那馆子前面就停了一排的汽车,各路人马在里面纸醉金迷的,同班的小q曾在那里做过一暑假的迎宾,回来叹道只看见里面“吃的都是好饭,喝的都是好酒”,描写贼朴实。
今儿,我借着单位的光,来这馆子见识好饭好酒了。
我们七个人坐着个包厢,围着大圆桌子吃一桌子菜,饭,汤,酒,点心。我想这公款吃喝真的就是不要命啊,这么几个人搞这么一桌子搞得完吗?喝这么些酒喝得完吗?这才是个陈会计,要是我们项目经理,那得弄多大阵势啊,又一想不对,今天是××企业请我们吃饭,等于是答谢我们几个辛苦为其审账,下一次就应该是我们项目经理请他们领导,为了明年的业务。普通答谢就这样,为业务还不得吃桌子底下去?我正出着神儿在为普通劳动人民苦大仇深呢,就听见××企业的主任说:“哎小董、小×,喝酒喝酒。”
我和实习生甲对视一眼,拿起酒杯子喝了,××企业的主任跟陈会计说,你们所的业务水平是没问题,有你们审我们就放心多了。陈会计笑着说,你们那个现金还是得调,也太有点儿明显了。然后几个人就笑起来了。
我想这××企业不知道想办法避税避了多少啊,一个个表情暧昧的,正想着呢,就听××x主任又说,小董、小×,吃菜吃菜。
我那一路吃啊一路喝,又吃又喝的,一桌子的人欢畅无比,××主任和陈会计聊完就和实习生甲聊,他问我两句,我都呆呆的,××主任说,一看小董在学校里就是个好学生,文文静静的。陈会计说,是啊是啊,喝酒喝酒。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行,看实习生甲和人家说得风生水起的,我就跟个闷葫芦一样坐一边儿,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又害怕说错了话,只能一口口喝汤。一桌人已经喝得有点儿高,××主任和实习生甲说话说得那叫个欢畅,直夸这小姑娘说话舒心!××事务所就是人才多。
我忽然有点儿反感,我觉得这咋越看越像啥啥电视剧里那些腐败领导呢,我们又不是上下级,我们又没有指望你能升个级啥的干吗要想方设法地陪着你乐呵呢,不过实习生甲就很轻松,每一句话都很到位,我忽然觉得让她进财务部真是有点儿可惜了,要是专跑业务公关,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席间我去卫生间,出来时碰见了陈会计,他擦着手说,小董啊,你这个公关能力得好好练。我说,公关能力?陈会计说,当然啊,出社会的小姑娘哪个没有点公关能力啊,你看小×,人家就比你强。
我有点儿愣。
陈会计说,刚毕业也难怪,以后好好练吧。然后就打开包厢门,进门的瞬间,脸上又扬起了笑容。
晚上饭局散的时候,一群人出门儿向外走,我上车的时候瞟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主任把手搭到实习生甲的后背上去了,实习生甲上车时,××主任拍了实习生甲两下子,跟陈会计说,你这个徒弟有前途。
喝了酒的陈会计开着车,脑子看着却特清醒,他从倒车镜里看着我们说,小×,过几天周经理请××企业领导,你也去吧。
我觉得自己真的差很远,比如说和陈会计一群人吃饭时总Сhā不上嘴,也不是能活跃气氛的人。那天吃完席后,实习生甲依旧是本来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冯兮中午时问我那天都干吗了啊,都见了什么人啊,我说就审账来着,然后去××馆子吃了饭没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主任把手搭人后背上这种事不应该说,又好像说出来给领导听见人家还会觉得这根本没什么,有太多事情不再是我们上学时,没有见过的时候想得那样简单,而陈会计那样的前辈又往往会说,是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想得太复杂。
日子忽然间波澜不惊,原来的好多事情也貌似安静下来,我们只见竞争依然在继续着,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气氛和现状,反而觉得安稳了。
虎牙却在大冬天,跟着实习单位跑了外地。
我有些想念他。
据安吉丽娜·朱莉说,她和布拉德·皮特分开总是不会超过三天,平常没事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去,就好像穿着睡衣的爸爸妈妈。
爱情需要黏在一起!我们宿舍的朱莉说,她摆弄了半天大单反,然后又开始看恐怖电影。
我说朱莉你怎么那么闲啊,看着你这么悠闲你知不知道我多闹心啊,我心里多不平衡啊。朱莉说,你是羡慕嫉妒恨?我点头,我羡慕嫉妒恨。
朱莉乐着说,王瑞这几天不太舒服,我就不和他厮混了。明儿周末咱俩走,去转转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说大冷天的我不去。朱莉说,那我们去打麻将?我说,那我更不去了。朱莉想了想,那我们就去一个好地方!
第二天路上,我听朱莉说那里有很多毛茸茸的小家伙,我以为是玩具店,再厉害点儿就是宠物店,还能有哪儿。谁知道朱莉开着她那辆破摩托就直奔郊区了。我一路那个东南西北风,吹得整个脸冻得像个大柿子,我骂朱莉你就是不靠谱!大冬天不坐车开摩托,开摩托还没头盔!!您瞧瞧我这头发,您再看看我这脸,这交警叔叔为啥不抓你呢,我就奇怪了!
朱莉锁好摩托说,因为人家交警看见我这么骑,忽然也觉得特带劲儿!
我看过去,冬天白色的太阳下面一排平房,平房里面声音鼎沸,朱莉转过她那张也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小朵,你来过这么个地方吗?
我没来过,我怎么能来过这儿呢,可是我真喜欢这儿啊。我就往前跑,跑进那排房子就看见里面好多狗,好多猫。
各种各样的小脸儿在那儿趴着,仰着,安静着,吠叫着。那些小脸儿长得都不一样,品种杂乱无章,可是都有一样的可爱表情。
我满眼放光,虽然动物救济站里气味儿混乱难闻,可是那每一个笼子里的“孩子们”,都那么有爱。
门背后一个姑娘站起来说,朱莉你又来啦?朱莉点头说,嗯,今天还带个朋友一起来。说着我就看见原来院子里几个在一边儿忙活的人走进来,都跟我们差不多大,还有两个好像高中生。都是没事时就来看看。朱莉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从网上找到这里来的,原来也是一群大学生在照顾这里,后来有人走,又有人进来,就那么些人照顾这些猫猫狗狗的。
朱莉说着就蹲那边帮那个女孩儿弄狗粮了,另一个男孩子说,我们这里的动物差不多都是流浪的,还有的是人家玩儿两天,不想要了扔我们这儿的。有一次一个男人特狠心,开着大奔来的,抱着他的小狗说,不要了,老婆不喜欢。我说,这小狗儿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养啊,他说,就是不要了,你们不留我就给扔街上去。那个小狗好像是听懂了,死死抓着那个男的不放手,那个男的一甩就把那小家伙甩飞出去,二话不说开着车就走了。等我跑过去那小家伙腿都断了,特别可怜。我们当时在的几个人都难过,想那么有钱的人怎么就容不下一只对他忠心耿耿的狗呢?
我听到这儿就想哭,那时候我家里养的京京,就是那么个小巴儿狗,它年轻的时候把给我家煤气罐儿换煤气的叔叔好生个咬,有次大半夜,老爹喝醉酒忘关门,它就朝着那开着的门狂吠,我和郭总迷迷瞪瞪地被吵醒,才发现京京就朝着那黑暗的楼道不断吼,关了门还在吼,郭总说,有这么个狗,就是不关门儿,小偷也不敢进来。
后来京京老了,连路都走不动了,它像所有暮年的人一样几乎24小时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我过去摸摸它,它扬起混浊的眼睛看着我,就只是看着我。
再后来,京京死了。
我挺难受的,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对我来说不善待小动物的人都tm是王八蛋!!我走过每一个笼子看它们不同的脸,想找找有没有一条长得像京京。后来我看着它们有的欢腾着身子跳起来,有的窝在那里不动弹,我看着它们,觉得它们每一条都那么像京京。
一整天我和朱莉就在那群猫猫狗狗之间忙活,喂它们吃东西,听它们吠叫。看起来像管理员的一个男生说明天得把昨天的那三只狗带去结扎,顺便把打针的那只小猫带回来。
一般像这种流浪的动物,被收容了都是要结扎的,好多人说你们这样不是不给小动物生育自由吗,你们这样不是剥夺了动物欢乐的权利吗?我想说的是那些提倡流浪动物生育自由的人一定都没有真正走进过这里,没有真正去注意一下在那马路边、车棚里蜷缩着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城市里的所有生命,都应该有生育自由,可是当你发现你们的力量那么弱小,面对不断被抛弃,不断繁衍的流浪动物时,在你发现你们有限的力量只能顾得了它这一世而顾不了那一世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很多时候说好听的话,远比真正去做一些事要容易得太多太多。
晚上我想起来白天离开的时候从钱包里掏钱,拿出几张毛爷爷递给那个喂狗粮的女生时,戴眼镜的女生什么都没说,我们双方都很自然地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看见她将那些钱放进一个牛皮纸袋子里,然后在一个本儿上很认真地记下来。
我跟许洋说,今天和朱莉去流浪动物救助站了。许洋那边好像喝得有点儿多,说起话来都带着点转。
“想京京了?”许洋问。
我们现在已经很习惯对方说出自己的下一句,另一个人只要接着说就行,连一点儿惊讶都没有。我说:“是啊,就是忽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顿了顿,我又接着说,“许洋,你今儿是不是喝酒了?”许洋说:“能不喝么,这几天尽喝了,我这每天晚上都有点儿打转呢。”说着就乐呵起来,“你还真别说,每次我去那个救助站,回来都得想好一会儿,我老想我家那只大白猫,你不知道,我家原来那只大白猫可淘了,没事儿就蹿柜子顶上去,还喜欢两个爪子扒纱窗。有一次我家来客人,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指着窗户说,你家窗户上怎么挂了一只猫?哈哈哈。”许洋笑了,然后慢慢收起音调,“不过后来大白猫生小猫的时候难产,怎么都没有救过来。”
许洋停了停,大着舌头问:“朵儿,你相信前世和来世吗?”
我一愣:“也说不上信不信,有时候觉得有,有时候又觉得不靠谱儿。”许洋说:“我觉得有,我一直都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无论是离开的人还是那些离开我们的动物。”
我忽然脑子空白了,我在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京京会不会已经化成了人形,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看着我,然后走过来,像个大小伙子一样展开笑容,对我张开手臂:好久不见了,姐姐。
.kmingzhu./x/t。
十四 谁是樱棋?
十四 谁是樱棋?
我跟许洋聊完天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朱莉浑身沐浴液味道热气腾腾地走过来说:“小朵我好了,你去洗吧。”我跳起来去洗澡,觉得洗热水澡简直是人这一辈子除了睡觉之外最大的享受。我泡了老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出来了,一出来看见朱莉躺在我床上。我说:“咋的,这王瑞一不在,你这就立马投了我的被窝儿了啊?”朱莉说:“呸!你可真粗俗,我这叫男女搭配着来,干活儿不累。”(请仔细寻思这句话)我当时就震住了,我说:“你这个重口味我可伺候不来,赶紧起开,老娘我要睡觉了。”
朱莉说:“小朵,咱们说说话呗。”
我就关了日光灯,钻进被子里和朱莉一块儿躺着。我们俩都看着天花板,听对方说话。
朱莉说:“小朵,你想许洋吗?”
我说:“一个星期没见了,真的有点儿想。”朱莉说:“我也想王瑞了。”我说:“你们这才分开多长时间啊,应该可以按小时计吧?你这样让那些异地恋咋活呢?”
“其实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就是异地恋啊。”朱莉叹口气,“要不是我现在是大四,没有什么课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我哪能这么闲得每天去找王瑞呢,我们肯定也是每天打打电话,要不就是视个频,也就完了。”我说:“那我和许洋也是这样啊,那时候和周也是,不是一个学校,不能总在一起。”
朱莉在黑暗里点点头说:“我不喜欢这样,有的时候吵了架,本来见面就可以一下子说明白的,又或者根本不用说,只要一见到,两个人有时候那别扭劲儿就好了。可是离得远,好多话根本说不清,本来一个深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隔着电脑,就献给屏幕了。”
我听着不太对劲儿,我说:“你和王瑞是不是出啥事了啊?”朱莉说:“他有点儿生病,然后我们吵架了。”我说:“这本来不是好好儿的?他生着病你才应该关心关心人,趁着机会表达热情不是,怎么还吵架啊?”朱莉说:“我一时也说不清,可是有时候忽然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的。”
我这一听还得了,这是立刻想分手的话啊!我说:“朱莉你别胡说,到底咋想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说说。”
朱莉忽然就座起来了,露个大后背说:“王瑞的前女友回来了。”
我一听这要坏,前女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任何一个女人对“前女友”这几个字或多或少是有忌讳的。不管自己身边的男人到底怎么想,大多数女人就是不待见前女友,就是烦,就是想让这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为什么要出现?都“前”女友了那就永远消失吧!!要是男人再不争气,和他前女友纠缠个没完,那现任女友一定得疯。那话怎么说来着,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小三就是前女友,要再是初恋女友,那杀伤力就是匪专ak47。
我赶紧安慰朱莉,我说:“朱莉啊,ex这种都是过去时了,你这个现在时怎么能老较劲过去时呢,是不是?这么大的人了谁还能没个前男友前女友的,俗话说,ex不论怎样都是条疤,你老去跟那疤过不去,王瑞能不疼吗?他能不跟你生气吗?”
朱莉又一下子躺下来:“小朵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就是在这件事情上特别小心眼儿,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子和王瑞不是一般的感情,她为王瑞打过胎。”
我顿时失语了。
朱莉站起身下地回到她的床上去,很颓丧地说:“小朵,要是哪天樱琪回来了,你就能感受到我现在的感觉了。”
我傻了。我想问问樱琪是谁?是许洋的ex?我为什么没有听许洋提过?樱琪这个名字这么好听,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有一样绝色的容貌?她和许洋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一股脑儿地问朱莉,可是只听见朱莉不断翻身的声音,要不然就是叹气,我觉得朱莉现在都快苦成祥林嫂了,只不过是一个一直把话憋在心里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祥林嫂。
我又失眠了。
朱莉和王瑞的冷战还在继续着,我甚至看见朱莉把她那大单反从柜子里拿出来又装进去,装进去一会儿又拿出来,傻傻地看两眼,又装进去。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么整下去这个能在麻将桌上大喊“糊了”的女人得把自己折腾疯了。
我得跟她谈谈。
在朱莉将单反相机拿进拿出n的二次方后,我果断地将她拦住了,我说:“朱莉你坐这儿好好待一会儿,你听我说。”
朱莉抱着相机,表情有点儿哭哭的,就座下了。我说:“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就胡乱猜,王瑞给你电话你也不接,这不是明摆着想分么?我问你实话,朱莉你想分吗?”
朱莉摇头。
我说:“那就是了啊,你不想分,可是现在你做的这些好像告诉王瑞你要分。人家王瑞说不定啥事儿都没有呢,被你白白冤枉,再这么电话短信不接的,人家一赌气,分了!”朱莉抬起头看我,我说,“朱莉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要真是王瑞他的ex回来了,对王瑞余情未了,你这不是白白给人家机会吗?而且还是你主动推出,弃位让贤了!”
朱莉愣了愣,我接着说:“怎么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反而糊涂了呢?你既然那么喜欢王瑞,那就应该好好把握他不是吗?如果为了这件事就这么好好的散了,多不值!!”
朱莉看着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我看着朱莉的样子,忽然觉得爱情的甜蜜背后,其实也隐藏了很多我们难以剔除的或大或小的苦涩。
我正开导朱莉呢,那边儿就“当当当”敲门,门儿一开我愣住了:王瑞。
王瑞你是咋进来的?我还没问,就看见朱莉“蹭”一下站起来:“你来干什么?!”我一看朱莉这口是心非的玩意儿这么下去铁定要完蛋,我冲她喊:“朱莉你忘了刚才我说的啥了?”朱莉不说话了,坐下来直直地看着王瑞。我跟王瑞说:“我出去吃饭,你们聊聊。”说着就拿起衣服和包出门了,留下宿舍给他们吧,我想,是该好好谈谈了。
男女相处最害怕的就是两个人什么也不说,有时候没多大点儿事两个人都窝在心里,你不说我也不说,最后就像滚雪球似的好多小事滚在一起就累积成大事了。要是好好沟通,哪怕是吵架呢,都比两个人憋着强。
朱莉别看外表风风火火的,到了爱情这回事上,骨子里也是个小女人,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我忽然觉得如果哪个不长眼的女人跑去当朱莉的小三,搞不好朱莉能把她生吞了。可是在王瑞那里,朱莉又会变得那样外强中干。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哆嗦着把外套紧紧,心思朱莉和王瑞是互相降伏。
我就跟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边转边想这王瑞是怎么通过楼管进来的,又八卦地想那个隐形小三到底啥模样啊,把好端端一个朱莉给逼得,忽然间我愣了下,那个叫做樱琪的女人,又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正在胡思乱想,朱莉给我打电话说:“小朵你在哪儿呢,赶紧回来吧!外面怪冷的!”我挺开心,听声音应该是雨过天晴,我真的是冻得要命,就赶紧往回走。刚好遇上朱莉两口子,我看着朱莉和王瑞笑:“好啦?!”朱莉嘿嘿地傻乐,王瑞却一改往日的模样很正式地说:“小朵,谢谢!”
朱莉说:“小朵,你带宿舍钥匙了吗?”我点头,她说:“那你照顾好自个儿啊,我晚上不回来啦。”
我说:“赶紧滚赶紧滚,我也好得个清净。”
我看着朱莉欢乐的背影,想起前几天她彻夜难眠的样子,提起小三咬牙切齿的样子和提起王瑞一副悲伤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忽然想,这妖孽丛生的世界上,谁还没有点儿乱七八糟的爱啊。
关于樱琪的事情成为了悬念,我有时候想,她会不会忽然成为一个炸弹,将沉浸在自以为静好中的我炸个稀巴烂。我不能问许洋,他每天大着舌头跟我说晚安的时候,我都想忽然冒出一句:樱琪是谁?每次都忍住了,那个好奇心就好像一个小爪子,在我后背前心动不动挠啊挠,挠得我直痒又抠不着,我真想大声尖叫。
有一天我和许洋通电话,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这都两周了,你们这业务怎么还没跑完呢?我好像看到许洋那张无奈的脸,他在电话那头说,我们也不想,可是事情没办完怎么都回不来啊。不过我在这里看到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儿,哎朵儿你知道么,我这两周下来酒量可见长,以前以为自己挺能喝了,现在才觉得什么啊,差得远。
工作呢?我问。许洋说,学到好多,真的。我就想,如果我像许洋这样天天见不同的人,上不同的饭局,能不能一下子就适应了这种工作环境?我想半天觉得肯定不行,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有一间屋子让我安安静静待着,将外面那充满诱惑和凶险的丛林隔开,朱莉说难不成以后想当家庭主妇?我一寻思觉得也不行,我的家庭卫生,差极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跳起来照镜子,怎么看怎么难看,那鼻子,那眼睛,那腰,那腿……我对自己挑鼻子挑眼儿的,打着电话说,许洋啊,我咋觉得自己那么难看呢?!
许洋一愣,接着幽幽地说:你才知道啊……
我对着电话说:许洋,请想象我销魂的口型……滚犊子!!
...t.xt....
十五 许洋不见了
十五 许洋不见了
你有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你最在乎的人厌烦你了,憎恶你了,你可能会忽然感觉到凉。而在那些事件中,你是问心有愧的。你会不会有一天,忽然间想起自己曾经以为最爱的人就那样怀着对你的愤恨离开,留你一个人在北风里,风不冷,可是心冷。
我从来都不信“让你忘掉我不如让你恨我”这样的话,因爱生恨是最恐怖的一种情况,原来最为信任的两个人,甚至躺在同一个枕头上盖着同一床被子的两个人,忽然间眼神变成了仇恨,那么你到底在那个人身上留下了怎样的伤痕,才使得所有的温情瞬间化为了怨念和憎恶?
我那么害怕有一天,我会和许洋变成那样,无论是我对他还是他对我,我忽然间消极地想,真正过了命的爱情,失去后,也许谁都不能遗忘。
爱,或者恨,都只是形式而已。只为了,不能忘。
我趴在床上问朱莉,我说:“朱莉,如果你和王瑞分了手,你会怎样?”朱莉停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能再也不会那样的爱一个人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付出和期盼,我会把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起来,说不上到底会怎么样,可一定不是现在这样。你呢,小朵?”
我说:“我不知道,或许失去了那么一个人,就不再相信爱情了。”朱莉笑起来:“傻小朵,世界上的爱情都是写出来、编出来的啊。”我把身子支起来问她:“那朱莉你相信这些写出来和编出来的爱情故事吗?”朱莉嘿嘿地笑:“我相信。”
我近来都是早到,可是无论我多早,实习生乙都赶在我前面。她好像一只勤奋又低调的蜜蜂,承包了办公室所有的晨间清扫活儿。
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在擦桌子了。我们打了招呼,我注意到她眼睛肿着,眼圈红红的。这要是在宿舍,任何一个人都会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可是这是办公室,我们的关系仅仅是同事而已。同事之间的相处一般最好是不要牵扯上私事,而郭总教会我的第一件办公室法则就是,不要带任何个人情绪到上班的地方,无论是喜还是悲。
所以我只知道:一向谨慎的实习生乙,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难以掩藏情绪的事情了。她一整天都看起来表情难过。
晚上下班的时候,冯兮没有和实习生乙一起走,平常都是她们俩同路的。今天冯兮却先走了。我整理完东西忽然觉得好饿,这几天都特别容易饿,我想我的发胖期又要来了。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进了大厦旁边的西饼屋,坐在扮成秋千一样的椅子上,对着一块巧克力蛋糕大快朵颐。
一个身影走进来,要了杯牛奶坐在我前面。
“××!”我叫她。实习生乙转过来看见我一愣,马上扬起笑,可是脸上还是掩饰不住悲伤。我拿着蛋糕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我说:“你也来这儿吃东西啊?”
实习生乙点点头,抱着牛奶看向落地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变黑了,一盏盏霓虹亮起来,透过玻璃,马路上不断穿行的车流灯光和万家灯火,都跌碎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实习生乙说:“我一直喜欢这个地方,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经常来,能在这里坐好长时间,没想到实习的时候,还有机会坐在这儿。”她顿了顿,看着牛奶说,“可是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我说:“你别悲观啊,如果毕业能留在这里,不是可以天天来吗?就是不行,也可以找时间来这里吃东西啊。”实习生乙摇摇头:“我毕业就回家乡去了。”我一愣:“你家不是在这里吗?”实习生乙摇头:“以前都是住表姐那里,和她同租一套房子。”“那毕业了不准备留在这儿吗?”我又问。实习生乙又摇摇头:“表姐明年准备结婚了,嫁给一个本地人,而我从学校毕了业就等于没有了住的地方。我家里说一个女孩子在外地工作会很苦,我不怕苦,可是家里人很担心。”
我们都沉默了,忽然间我想起来,我说:“那你男朋友呢?”
实习生乙苦笑了一下:“昨天晚上,我们分手了。”
我本来吃蛋糕的愉悦心情在听完实习生乙的故事后荡然无存了,我拖着疲惫的心往回走,想着为什么那么多的爱情都输给了现实呢?一毕业就分手。实习生乙说,我原来不信的,现在不得不信了。
我沉重得不行。我就想能有个什么具有超能力的大侠来解救解救我的情绪就好了,我整个人低迷得都蜷在了阴影里。
朱莉大侠出现了,她正系着围裙在宿舍里煮火锅。
朱莉转头说,你这又是怎么了?快来尝尝火锅。我拿着筷子在锅里胡倒腾两下,觉得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说朱莉,为什么一毕业就要分手呢?朱莉一边往自己碗里加辣椒一边说,分手就是分手,关毕业什么事?我说怎么不关毕业的事,两个人一毕业去不同的城市干不同的工作,变数太大啊。朱莉往碗里倒醋,说,只要两个人真想在一起,什么都好说,一个毕业,就混乱得好像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那么分开也是对的。她咬一口豆腐说,因为大多数人从开始到结束,都从没有认真地想过什么叫做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我坐下来,想听听朱莉说关于一生一世的问题,可是朱莉就此不再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又好像是满嘴青菜顾不上说话了。我有那么一刻有点怅然,我和周是说过一生一世的,可是四分之一世都还没过完呢,就说了拜拜。
大多数时候,承诺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得泛了滥。
男人很多时候会跟女人承诺,女人也总是想要承诺,反过来也成立。可是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到了分手的时候,才恍然觉得就好像是范逸臣唱的那首歌:“爱的时候,说过的承诺,爱过以后,就不要强求。曾经孤单加上孤单是爱火燃烧了你和我,如今沉默加上沉默更沉默,再没有什么舍不得。”
我越来越低迷,我说:“朱莉,那个你想过一生一世吗?”朱莉被豆腐烫了嘴唇儿,龇牙咧嘴地说:“谁没说过呢,爱的时候都说过。”我看她那个样子觉得忒不严肃,我说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种真正的想和思考了吗?朱莉看了看我,说:“我和王瑞还真的聊过。”
我探着身子:“那是怎么个情景?”
“情景?”朱莉挑起眉毛,把青菜咽下去,“我记得是在床上。”
我:“……”
我觉得有的时候和朱莉沟通起来真是费劲!任何小文艺什么的到她那里都能给你整偏了,你本来是怀抱着一颗纯洁无比的心灵,跟她一白话就成了色心了。我定定神,按跳过键把头脑里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画面扫开,我说:“朱莉,你可真是……你,我怎么说你呢。”
朱莉顾不上我,她转身去下龙须面了。
我忽然想起了许洋,现在他正在千里之外。我们相处以来,还没有说过承诺。时间太短,还是我们都很谨慎?又或者,我们的感情还不到一个由荷尔蒙泛滥而激起的承诺时刻。
我说:“那个朱莉,跟我讲讲樱琪吧……”
朱莉一愣:“小朵你怎么知道樱琪的?!许洋交代了?”
我挂着黑线说:“这是你说的,你忘记啦?交代……许洋怎么了?”
朱莉摆摆手:“我说的啊?我不记得了……算了算了,不重要!”朱莉终于把她的筷子一放,“本来我觉得没什么说的,要说也是许洋自己说,不过你问那我也没办法了。赵樱琪是许洋的初恋女友。”
“初恋女友……”我点点头,“我也想到了,你继续说,继续说。”我拿起筷子挑菜吃。朱莉说:“那时候我们跟赵樱琪不是一个班,两个班还离挺远,不知道她怎么就跟许洋凑一块儿去了。后来我们大一寒假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没带家属,就许洋把樱琪带来了,那时候我们都说,看来许洋是真的挺喜欢这女孩子。”
“然后呢?”我低着头吃鱼丸儿,也不看朱莉。
“后来听说他们进行了一年的两地恋,分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分的,反正是分了。许洋后来又交了几个女友,但我们都没见过。”朱莉停了停说,“小朵,我说这个你别伤心,有一次王瑞跟我说,大三的时候他们几个去喝酒,许洋喝高了,嘴里念叨的还是樱琪的名字。”
我想那时候我干啥呢,大三时候我应该是吊在周的膀子上到处瞎胡逛呢……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火锅,公平,公平…… 朱莉说:“小朵你悠着点儿啊,刚不吃怎么忽然一下子吃这么多!”我说:“朱莉,我现在就觉得特别饿,那个……你那儿龙须面还有吗?”
我又吃多了,胃勇敢地尽了它的职责,可是心一点儿都没有好。我空落落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上来,一个大浪就把我给淹了。我就在那个海洋里面儿飘啊飘的,我跟自己说,谁还没个过去啊,谁还没个ex啊,按本山老师的话说那初恋根本就不懂爱情!
我还是睡不着。
我翻过身想,原来我也和所有的女人一样,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到了自己,看见那是面南墙,可就是不回头,就要是“砰”一下撞上去,才觉得折腾自己是这么舒心。
我正翻呢,就听见朱莉说,小朵别闹腾了,你那个面试准备怎么样了?我揉着胃说没怎么准备呢,忽然间不想去了。还得跟公司请假。朱莉说干吗不去啊,是个好机会呢。快去!
说实话,这几天我觉得很疲惫,两点一线地上下班,每天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对着所有人笑啊笑的,这么一个多月下来,我有点儿厌班儿了,我最大的想法就是能在床上躺着歇歇,从今天睡到明天。可是失眠不断,还有一个接一个的笔试、面试。
我说朱莉,我要疯。朱莉说,没事,说不定你疯了精神反而好了,看你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我说朱莉你说得真对……我是萎靡啊,真萎靡啊!我把头塞在枕头里,觉得此时此刻我就是一只打不过就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前几天我去审核材料,身份证学生证推荐表英语等级证码齐了,一进了×行的考点,就看见一大厅穿着西装的男男女女,我再看自己一件棉大衣,我想这哥们儿姐们儿也不冷,全西装上阵,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搭调,本来想着回来找一件西装,结果倒腾半天也没找到。
我说,朱莉,我真不想去了。
朱莉大吼,董小朵你丫给我去!
我拖着自己去x行面试地点,穿着借来的有些大的西装,觉得自己一看上去就态度不端正。找工作时衣着也是比较重要的方面,比如说银行,穿休闲装运动范儿就太不合适了。一般毕业季都要做衣服的,就好像人靠衣服马靠鞍,你是匹好马也得有个好鞍不是?
我不是好马,也没来得及做好鞍钉好掌子,就硬着头皮上了。
整个过程太浑浑噩噩,等我出来时觉得自己除了饥寒交迫再没有别的感觉了。给许洋打电话,那边关机。
忽然间,我发现自己脆弱得就好像玻璃小人儿,在走出面试考场的一瞬间一半儿就碎了。而许洋,他不在身边。
忽然脆弱的时候,就想有一个人在身边,在最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都是觉得最安全的人。朱莉电话来问我怎样,我说考得特别水,可以直接去跳河了。朱莉沉吟了半晌说,别跳,水冷。
挂了朱莉的电话,我一个人坐在19路车上慢悠悠地看车外景色,天太冷,我不愿下车。我一直从这个终点坐到那个终点,换不同的车,再坐到另一个终点。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的情绪不是一天两天,好像是从大四起那一天,从我知道樱琪那一天,或是我实习开始的那一天起,我就有了这样的状态。我觉得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难面对自己,面对一些改变,比如毕业,比如离开,比如工作未定,比如意味着你要走出小屋,走进丛林。
我说我真的挺羡慕你们这样的,朱莉,我说真的。不管是家里安排实习的还是安排好工作的,也别管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被安排,在看见别人这样无序抓挠的时候,都会感到自己压力真的小太多了。朱莉忽然有点儿伤感,她说找工作这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都是人情落人情,我爸这次欠了人家的情,下次也一定得用人情还。朱莉顿了顿,其实说实话小朵,我家里为了我的工作也花了不少钱,可是跟花钱相比,我觉得欠人情才是真麻烦。
我冷得直打哆嗦,而许洋的电话始终关机,朱莉说小朵你病了?我在被子里蜷缩起来自言自语,许洋,你去了哪里?
一个晚上,我感觉漫长极了,好像一直在做梦,又好像中间醒了过来,我以为在家里的床上,我喊妈,妈?我觉得身上全是汗,可是很冷。然后我觉得有人在不断地摇我,我觉得烦,她还在摇,我睁开眼睛,看见披了件外套的朱莉拎着应急灯站在我床边儿。我说朱莉你不冷吗,为什么不睡觉?朱莉表情急得不得了,她拿着温度计说小朵你赶紧量量,你这么烫,刚还说胡话。我说你尽大惊小怪,我那是睡迷糊了,说着我想跟朱莉咧嘴笑,可是觉得从脖子到后脑勺疼得好像有人打了几榔头,昏昏沉沉,整个眼睛都好像沉得睁不开。
朱莉说,小朵,走,我陪你去打针!我摆摆手,大晚上的去哪儿啊?现在是几点?朱莉说两点多,咱们穿上衣服赶紧走。我摇摇头,一摇觉得头又晕又疼,我说朱莉,等早上说不定我就好了,你给我床边儿放一杯水,赶紧去睡吧。然后我觉得特累,特别昏沉沉,我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家里的床上,然后又看见了许洋,我说许洋你的电话怎么了?然后我看见了下午面试我的四个考官,他们问,无风险资产必须满足的两个条件是什么?然后我好像看见自己坐在公车上绕着这个城市转圈,我就看着自己坐在我旁边,靠在椅子上,说不出的颓丧。
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我病了,我好像是发烧了,我的头很昏很昏,我想,如果我看见京京向自己跑过来,那么我也就该歇了。可是京京一直都没有来,从他离开我的那天起他就从没出现在我的梦里过,可是此时此刻,我特别想见到京京,我再也不想睁开我的眼睛。
小朵!朱莉喊。我睁开眼看她,确定自己还得在这个妖孽人间过活大半辈子,我说,我怎么没有在半夜就歇了啊,现在就可以飘在咱们头顶看你嚎了。朱莉推我一把说,你胡说啥玩笑,你没把我吓死,现在能起来不?我陪你去打针!我浑身酸疼,我说,朱莉大姐,我这实在是挣扎不起来,要不您给我找副担架吧,我咋觉得自己不行了呢我。
朱莉朝着地上“呸”一声,也不知道想啥呢就奔出去了,我侧着头看着朱莉跑出去的背影,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说不定我真的就在702自生自灭了。
我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就感觉朱莉风一样地又回来了,然后我听见另一个声音说,这姑娘烧得可不轻啊。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坐我边上,她说,姑娘你张嘴啊一声,然后翻翻我的眼睛。她转过身不知道倒腾些什么呢,然后拉过我的胳膊,给我扎吊针。大夫走了后,我说朱莉你是怎么把这么个神仙请到咱这儿来的?朱莉摸摸我的头,忙活着给我倒热水,一边说,老话老话,有钱能使磨推鬼。
我说,朱莉,我好一点儿想回家去了,我忽然特别想回家。朱莉点点头说,好,你回去了我也放心点儿。我朝朱莉笑,我说我这体格还没到那份儿上呢,朱莉你帮我给许洋再打个电话,他手机一直关机。
朱莉说,这个关键时刻他关什么机!嘴里念叨着去拨许洋的电话,还是关机。我忽然间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哭了,我看着朱莉打手机的模样,看着自己一只胳膊上扎着细针管的模样,我觉得头很疼,我听见朱莉的电话里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听着自己脑子里嗡嗡的声响,我哭了。
从小我什么都不怕,可是就怕生病。我一生起病来就没完没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人健康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什么爱恨情仇的总有个办法,可要是生起病来,你就只能躺在床上,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直疼,或者一直感冒一直烧,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愿意用世间一切来换健康。我宁可没有爱人也不愿意自己不能活蹦乱跳的,可是人总是会因为爱,而不知不觉就折损了健康。
生病了有人陪就是幸福,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幸福。
朱莉两条大长腿在我面前忙东忙西的,我忽然觉得头昏头疼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说我就当宿醉了。朱莉一边给我剥橘子一边说,嗨小朵,你这么想还挺好,昨晚上你一定是喝了特烈的什么酒,一醉好几天!正说着忽然猛地把橘子一放,不对!吃橘子上火!感冒的人不能吃橘子,你等等,我给你削苹果!我说我就是嘴有点儿干,吃点儿橘子啥的挺好的,你就给我吧。朱莉使劲摇摇头,不行!我们要科学!说着掰了半个橘子扔进了自己万恶的嘴里。
我看着不断变少的输液液体,感觉此时此刻它们正在和我体内的感冒病毒大战,双方都很勇猛,你退我进,你进我跑,你不动,我反击。各种武器啊,各种战术啊,血流成河啊。它们的战场——也就是我,一片硝烟弥漫。
我说许洋是怎么了,干什么关机呢?朱莉咬了一大口苹果说,说不定是跑业务谈判啥的不好接电话。我说跑个业务要一整晚关机啊?朱莉顿了顿,一看就是在脑子里组装词汇,不过那样子就知道朱莉词穷了。我说,朱莉,你说……哎!朱莉,这不是给我削的苹果吗?你怎么自己给吃了!
会不会出啥事了?朱莉忽然探过来,我脑子马上就清醒了,我说出啥事?朱莉摇摇头,不会的,我胡说。
这一早上我胡思乱想各种可能,靠谱的不靠谱的全想了。后来我觉得无论怎么样,就是许洋忽然间发现我俩不合适,想分手了,关机躲着我了,想自己清静清静,或者就是他忽然说,小朵咱们分吧。我也不想他遇见了什么天灾人祸。许洋从来不关手机,我们都知道的,手机没电的时候他还会拿公用电话打给我,而这一次我好像看着许洋忽然间消失了,他的电波忽然间没有了,就好像现代人之间的联系真的很脆弱,说没就没,连影儿都没有。
可是,一万种可能性,即使是他想离开我,我都不愿意他出事。
正在满脑子捣糨糊,许洋的电话铃声响了。我抓过电话就嚷,喂,许洋。
许洋声音有点儿疲惫,他说,小朵。我问许洋你没事儿吧?许洋一愣,说,朵儿,我没事。
我呼出一口气,我说我尽瞎想了。朱莉在旁边喊,许洋你大爷的,小朵都快急死了!许洋那边停了一会儿,声音沉重地说,小朵,其实我昨天……
我说,许洋,你现在要跟我说的,是刚才想好的托词吗?
许洋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说,是。
我说,我可以不听么?
许洋说,可以。
我说,等到恰当的机会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许洋说,会。
我说,有没有对不起我?
许洋说,没有。
我笑了,真的是绽开了一个特别大的笑容,我说,许洋,你忙活完了就回来吧,我这儿不靠谱地发烧了。
许洋停了停,忽然说,朵儿,我爱你。
我傻了,我不知道许洋怎么会突然说这个话,我们一向是嘻嘻哈哈的,我曾问郭总,老爹说过我爱你吗?郭总说,就结婚的时候说了,再没说过。我一直以为这三个字可以说得泛滥,也可以因为珍视而整整一生都不说出口,但今时今日,我隔着手机话筒,听见许洋那样沉重的三个字,我竟然有些慌乱。昨晚上到底怎么了……我嗓子很疼,许洋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他说后天就回来,给我和朱莉都带了好东西。可是我依旧沉浸在那沉重的三个字的回音里面,而那三个字背后所包含的情绪,在我两个耳朵之间不断地回荡。
因为一大早就请了假,我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休息了,我吃着朱莉削的苹果,看着她坐在自己床上抱着一大堆橘子看电影的样子,好像现在是大二,是大三,是所有没有变化的日子。朱莉说许洋这家伙是怎么了,从来都不是吞吞吐吐的人不是。我说他的确没吞吞吐吐啊,而且这本来就是小事么。朱莉看着我说,如果王瑞跟我说假话,我直接就去踢爆那个女人的头!我说朱莉啊,你不要那么暴力行不?是不是白羊座的脾气都这么爆啊?
不过要是我,倒想听听他是怎么说谎的。朱莉乐着说。
我摇摇头,许洋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起码在我们接触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他不是。现在有太多的男人擅长这个了,其实他们不知道,男人的谎言有的时候真的很拙劣,拙劣到一听就能听出来,可是往往他们能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说,那是因为他的女人愿意听,愿意相信,即使明明知道是假的,即使明明知道在骗人,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是真话。
.小说
十六 或许这才是我的爱
十六 或许这才是我的爱
我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天,第二天扎针的时候其实已经觉得好了,可是朱莉说要扎,一定要扎,治病要治好!我就晕着洗澡,再扎针,镜子里的自己套着黑眼圈,像个大熊猫。
朱莉安排好我说,小朵,我今儿约了王瑞,你好好自己待着,我晚上回来。我说好。我就躺在床上,看外面的风景。一会儿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想朱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再一抬头,是冯兮。
我说,冯兮,你怎么没上班?
冯兮看着我,她说小朵你病了?然后忽然间眼圈红了,呜咽着哭起来,小朵,我怀孕了。
我一听,头“嗡”一下。我说,啥玩意儿!怀孕了?!
冯兮哭着点点头,把化验单子给我,然后说,我怎么办啊,小朵,我怎么办?
我说,余昊的?冯兮点点头。我说,他人呢?
冯兮哭,你知道的,我们分手了,他签了江苏的公司,已经过去实习了。我一时手足无措,我说,你知道他要走还跟他扯什么玩意儿啊,你没给他打电话?
冯兮哭得喘不上气,打电话了,他说我们分都分了,而且他现在也回不来,说给我点儿钱让我找人陪着打掉。
王八蛋!我觉得火儿一下子就蹿到头顶,恨不得现在就拔了针冲上去扇余昊的脸!
我说,冯兮你先别哭,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呢,跟家里说了吗?
冯兮使劲摇头,我哪敢告诉家里啊,冯兮一边哭一边说,余昊怎么那样呢,他怎么能那样呢?
我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我觉得每个姑娘年轻的时候可能都得遇见一个浑蛋,为他生为他死,生生死死之后还得为他打孩子。
可是这件事又是你情我愿,我看着冯兮,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冯兮忽然说,我恨余昊,我恨死他了!
我说,冯兮不管怎么样,你先得去医院,这不是别的什么,你再恨余昊,这孩子也不能留。别告诉我说你想像什么琼瑶阿姨和狗血电视剧里生个孩子报复男主角啥的,都tm有病!
我说,这孩子只有打掉。冯兮愣愣地看着我,然后说,我不够钱手术,刚才买来这个。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儿。
我一看就急了,我说你准备自己用药整?这不是胡闹吗,赶紧去医院!小诊所也不行,我知道你月光现在凑不齐手术费,我借给你。这个时候怎么脑子犯浑呢?
冯兮摇头,我不去。
我真不知道冯兮当时是怎么想的,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有拿这个开玩笑的?
冯兮哭,我丢不起那个人啊。人家就算是打孩子也有个男人陪吧,我的男人呢?他在江苏打电话说我们分了,我给一半儿的钱你自己去打掉吧。他以为我是什么,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我觉得头特别疼,我想当时上学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余昊是这么个王八蛋呢,我说不管怎么样你先去医院,不够的钱我先给你垫上。
我拽过包把银行卡给她,我说钱都在里面呢,密码是我生日,你先用,其他的完了再说。
冯兮拿着卡,愣了会儿说,小朵,我的事不要跟单位说,这次实习机会这么难得,说不定我就能转正了,我和丽丽都说好了,我现在这个事情,刚好这时候事务所需要人手,就看这时候的表现呢,如果所里知道我一个大姑娘请假去做这个手术了,那我真是没路了。
我一听就来了气,我说,我跟人家说这个干吗!冯兮,我知道你现在和丽丽姐走得近,可是她沈丽丽真有那么大能耐就能把你保进××事务所?你现在把自己身体弄好,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你要不放心,你自己跟主管请假,她问起来我一概不知道还不行吗?
冯兮说,小朵你发誓?
我觉得怎么这么幽默呢,我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干吗告诉我啊?还是本来就没想告诉我刚好我在宿舍遇见了?算算算,我董小朵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我发誓不跟单位说,行了吧?
冯兮点点头,小朵,我相信你,我只是……她顿了顿,说,我恨余昊,我更恨这个孩子。
我看着冯兮打开门,慢慢地出去了。觉得像做梦,回想起冯兮刚才说的话和语气,忽然觉得她和余昊,有着说不清楚的共同点。
晚上朱莉回来,朱莉说小朵你还理冯兮干啥,她那样对你你还把钱借她。如果反过来怀孕的是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说不定明天你们单位里从上到下不经意间全都知道了。
我看着朱莉说,是,正是冯兮自己可能这么做,所以才会想到防着我,其实她挺傻,要是真想做,发个誓算什么呢。可是真的换成我,还是做不出来。说实话,几件事累积起来我对冯兮没有什么好感了,可是当时我看着她哭,想起余昊说给一半儿钱让她打掉的这句话,我觉得任何一个姑娘看到听到都会冒火。
朱莉不说话。我说,朱莉,要是你你能不管吗?朱莉摇摇头,我不想管,可是也不会看她冯兮的笑话。
朱莉呼出一口气说,所以一开始,我们和她就不是一类人。
我说朱莉,为什么每次这样的事情最后都是女生倒霉呢?朱莉哼一声说,又没人逼她们,当时快活的时候干吗去了。我看朱莉那模样就知道她又想起王瑞的前女友了。朱莉说,怀孕谁不会啊,拿个怀孕就当事儿了是吧,没完没了的,当时怎么没注意呢,要么你就把男人看住了,没看住,分都分了现在回头还整天拿这个说事儿,恶心不恶心?咱们也可以怀不是,谁还没个子宮了,就她有!
我看着朱莉说,朱莉,你真是这么想的?
朱莉停了停,忽然声音低下去了,说,这事儿里王瑞也是个王八蛋。
我挺惆怅,那时候小花儿说,现在几个男的找对象不是为那个的?就是女的也好多是为那个,没那个能叫男女朋友?所以要是出了事,谁都别怨谁。
我想起了冯兮刚才的样子,又觉得余昊在这件事上实在是不像爷们儿,脑子里乱糟糟的,现在好多姑娘给了心给了人最后一场空,一个人去医院的不止冯兮一个。小花儿那时候说,我要是以后做那个手术,我就要我男人跟旁边看着,看着我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看着我是怎么受苦的,让他知道不能快活的时候两个人快活,完了就我一个人面对血淋淋的后果。我就是疼,他也别想轻轻松松过。
这就是小花儿的性格。我躺在床上想,如果那个年轻的男人看见自己女朋友身体里活生生取出那样的一团血肉模糊,那一团是自己的孩子,那样的一刻,他会不会重新定义自己对女友的感情,会不会突然发现什么叫Zuo爱情?
朱莉咬着苹果,忽然间哭了,她看着我说,小朵,我只有这么想才能舒服点儿,这些日子以来,王瑞说他处理,全部由他处理,可是我总觉得是我欠那个女生什么,除了我放弃王瑞,我怎么都还不清。
我顿时没有话了,我第一次看见朱莉哭,她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咧嘴大笑嘻嘻哈哈的粗神经模样,可是现在,我看着面对困难的朱莉手足无措,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我也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此时此刻,我看着我坚挺的朋友说觉得自己欠了别人,我感觉很难过,可是我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正在想怎么安慰朱莉,门“当当当”地响,我说冯兮怎么又折回来了,朱莉擦擦眼睛打开门。我说,朱莉是谁啊,你怎么没声儿了?一探身子,就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荡漾着说不出的温暖的笑容。
我一愣,二话不说将被子“呼啦”一下盖在头上,我听见许洋走过来笑着说,朵儿,你在那儿干吗呢?
我心想,汉朝的李夫人说得好啊,“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看我现在这满脸病容,手上Сhā着管儿,鼻子红通通的,怎么见许洋?有的时候真的是不愿意让男朋友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特别是狮子座的姑娘,真的受不了自己邋里邋遢地出现在男人面前,那不是让我死吗?
我捂着被子说,许洋你来啦,你坐那儿和朱莉聊啊,我睡一会儿。
许洋哈哈笑,我不嫌你难看,赶紧的,把被子给我拿下来。
我把被子猛地拿开,就看见许洋温暖的脸,他伸出手摸我额头,不是很烫了。不过朵儿,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许洋乐呵呵地转过头,朱莉,好久不见了,想咱了没?
朱莉鼻子里哼一声说,你就是和我八百年不见,我也不想。
许洋哈哈笑,朱莉你怎么好像哭过了,我家朵儿生着病还欺负你吗?
许洋坐在我旁边,他身上还有外面带进来的寒气。我说:“你怎么一回来就奔这儿了啊,怎么不先回家去呢?”许洋摸摸我的脑袋,也不说话,从身后的大背包里掏出一堆药:“我半路在药店买的,想你严重呢,现在看不需要啊。”许洋乐呵呵地说,“你的这体格,我还是有信心的。”
他拉着我的手,一边转头问朱莉:“朱莉大姐,这几天你照顾小朵,谢你啊。”
朱莉白他一眼:“许洋我跟你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是小朵他男人!”
我看着许洋和朱莉,觉得四周好像被一片鹅黄|色环绕了,就是特别特别舒服和温暖的那种调调。好像一瞬间,宿舍,我的这床,这桌儿都变成了特别安全和自在的代名词。刚才所有的不快和抑郁的想法都飞得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就一直看着他俩乐,怎么都没办法把嘴合上。
“朵儿尽傻乐了。”许洋看着我笑眯眯地说,“看见我有那么开心?”我点头,我说:“许洋我这嗓子疼,没法跟你抬杠,不过我就是开心。”
许洋一愣,接着朝我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说你,怎么从来都不会装矜持呢!”……
我说许洋你怎么进来的?楼管没拦你?许洋一边掏包一边说,没有啊,我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进来了。我看朱莉,她也特无奈的看着我,上次王瑞也是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的,平常那个楼管好像河东狮吼,现在怎么见了好看点儿的男人就乱了章法,连纪律都不要了。只见许洋从包里拿出一大堆吃的,又拿出两个荷包一样的东西。然后他递过来一本书:“给朵儿的,上面印了章儿了。”
我一愣,接过书,是石田裕辅的《不去会死》,最后一页盖着新华书店的大红印章。
我书架上的书盖着各地的新华书店章子,平常哪个朋友同学出去旅游或者在外地上学,我就跟他们说回来帮我带本儿书吧,后面印当地新华书店的章儿。大家带回来的一般都是不厚的书,各种类型的他们看着买,买回来我就接着。然后把这些从全国各地新华书店买来的书塞进书架。那个不大的架子,好像装载了我从未到达过的那些异城街巷,而那一本本书里,夹杂着我和好多人好多年的情谊。
我抱着《不去会死》,有点儿感动了。
如果有人愿意从他的城市给你带回点儿什么,那就算是挺好的关系,而当你固守在一个地方,收到他人从别处寄来的任何东西,一般都会觉得温暖。特别是当你们没有利益关系,送和收完全是出自于内心的时候,就会觉得每天重复生活的自己,每天好像温水煮青蛙的自己,每天好像躲在洞|茓里不见阳光的自己,原来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所忘记。
送的什么不重要,即使是突然收到淘宝的特价货,也会觉得挺甜蜜。
因为不为讨好的礼物,不易;也因为不易,所以珍惜。
我说朱莉你知道吗,我表姐喜欢喝酸奶,有次她的一个朋友在学校超市抽奖,抽到了一箱酸奶。然后写了表姐的名字,让工作人员送上了宿舍。表姐感动坏了,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件小事,就能让人记一辈子。
朱莉说,现在不为讨好的事情太少了,有的时候你好心做了什么也会被人觉得是别有用心,她顿了顿说,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那么对冯兮,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按她的性格,我觉得她不一定领你情。
朱莉看着我摇摇头,小朵,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以前我不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觉得总是被人想复杂,各种各样纠缠不清的关系、背景、前因后果,然后也就习惯性地把其他人也往复杂里想了。
朱莉躺在枕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你说小朵,如果有一天我们变得身边的人一个也不信了,所有的行为不是出自内心而是经过了一系列的功利算计,那时候,该多可怕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印象里大一时候的冯兮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小花儿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站在这样的对立面上看着彼此。也没有想到,我们的所谓情谊可以用来交换一些什么,可以利用它,可以被当做通往另一个地方的桥梁。我们因为越来越复杂的关系牵扯得更紧密了,却也因此感情变得疏离,郭总老是说要是想保持真正的朋友关系就不要和他有金钱、事业、利益的关系。那时候我不是很懂,现在上着班,经历周遭很微小的变化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懂一点儿了。
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通讯录越来越长。
不图什么跑去帮我盖章子的人却越来越少,那些曾经我们只是谈感情的人,被称作朋友的人,慢慢消失了。
而“朋友”,慢慢有了新的定义。
所以朱莉的拔刀相助才那样可贵,才让人觉得那样为我所欣赏。当我再想起从前那些红印章的时候,才觉得或许“淡如水”也许是有它深刻道理的。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了,把手机拿出来开始看通讯录,一个一个人挨个儿翻,想起这个人是真正对自己好,那个只是泛泛之交。有的时候我们太容易对陌生人好而忽视对自己好的人,往往我们为了结交新朋友就忘记了跟自己把酒言欢的旧友。我们以为不断在进步的友谊其实有时候比不上一个高中的同桌情谊,可我们还是不断地丢啊丢,丢啊丢。丢光了自己最初的纯粹情谊。
我说朱莉,我明天一定要给我这几个同学打电话,我一定要给我这个朋友在网上留言,我想在淘宝上订个礼物送给这个人,不为什么,就是想她了。
朱莉点点头,她也在翻手机:“我也要这么做。”
. txt .{t}{xt}{小}{说}{天}{堂
十七 在寒风里温暖行走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