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小麟是一国之君，”毕竟小皇帝还是未脱稚气，叶青青也只好耐着­性­子去劝他，“只是宫中人多口杂，到选秀那日如若我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不符合宫中的规矩，怕是宫中众人会有不少反驳之声，即使皇上执意留我下来，也会落下旁人口舌。与其到时候为难，还不如现在就做足准备。”

小皇帝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娇嗔地说着，“还是姐姐思虑的周全，我保证一定会让姐姐顺利入宫的，小麟不想和姐姐分开。”说罢，小皇帝便乖巧地凑到叶青青的身边来，钻进了叶青青的怀中。

“真是个会撒娇的小狐狸。”叶青青一边摇摇头，一边轻轻拍着小皇帝的背。

小皇帝喜欢叶青青待在自己的身边，叶青青又何尝不是呢。在这世上，能让叶青青交心的，怕也就只有丑奴、红袖和这个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小皇帝了吧。

叶青青足足陪着小皇帝聊了一个时辰之后，小皇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并吩咐下去，教琴的师傅片刻就会到了。

人们都以为当朝皇帝不过是十岁小儿，朝中大权究竟在谁手中是民间百姓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话题。但叶青青的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看似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不过只是虚有其表而已，现在朝中的平静不过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叶青青相信，以小皇帝的心智，用不了多久，摄政王便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皇权迟早会回到小皇帝手中的。

没过多少时辰，教琴的师傅便来到了别庄，叶青青虽然不喜欢这些，但为了能顺利入宫也只好硬着头皮学了。

别家的小姐入宫为的是荣华富贵，为的是家族荣誉，可叶青青入宫却是为了牵制住后宫李太妃的势力，叶青青深知自己进入宫门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艰难，而且一旦成为皇妃，那便是再不可能与其他男子再有感情了。叶青青不是没有犹豫过，除了这些原因，她还舍不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忘尘楼，但又能怎么样呢？谁叫自己心软，被那个总会装可爱的小狐狸哄着答应了呢！

至于个人的情感要怎样，叶青青怕早是心如死水了。叶青青虽然疼爱小皇帝，但她自己明白对小皇帝就像是对自己的弟弟一般，即使小皇帝成年，叶青青也不会对他产生丝毫的男女之情。

早在三年前她亲眼目睹了那场情意绵绵的背叛之后，她的心就已然被掏空了。连相濡以沫那么久的那个人不过也只是在利用自己，这世间的男子又有谁能让叶青青动心呢？

想到那个人，叶青青的心不由得紧紧抽动了一下，弹着琴的手指的力气不由得也加大了起来。

“啪——”叶青青手下的琴弦断了一根，一下子弹到她的手上，留了一道细细的血印子。这下急坏了一旁的红袖，赶忙大呼小叫急急地去找药箱了。

叶青青看着自己手上的血道子，无奈的叹息一声。三年了，叶青青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原来是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原来提到那个人自己还是会如此的心痛。

红袖匆匆忙忙地抱着药箱跑进屋，跑到叶青青身边跪了下来牵着她的手仔细地看着伤势。

“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红袖的口气里有着满满的心疼和责备。红袖对叶青青向来是恭恭敬敬，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然而这次叶青青只是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红袖便急成了这个样子，叶青青见此情此景不由得觉得大为感动。

就算世间男子都那般薄情又怎样，仍会有人在身边不离不弃。

即便她是女子，那也足矣。

红袖包扎好叶青青的伤口，这才松开紧皱着的眉头，抬头望去，才发现叶青青正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红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不妥，急急说到，“师傅……刚刚是徒儿不……”

“红袖，以后不必叫我师傅了，你比我大一岁，当我是妹妹才是，以后唤我青儿就可以了。”叶青青打断红袖的话，笑盈盈的说着。

红袖听了叶青青的这番话，不由得双眼红了起来。红袖待叶青青好，那自是因为她待自己亦是如此。红袖抹抹眼睛，说到，“小姐一定是糊涂了，红袖该唤妹妹是古儿才是。”

叶青青这才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何，叶青青转头偷偷瞄了一眼教琴先生，教琴先生正在一边饮茶，看样子他并未听出这其中的端倪。辛亏今日是在别庄说错了话，如若是在入宫之后失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琴弦已断，姑娘今日的琴技就练习到这里吧”在一旁的教琴先生已然起身，抱起琴准备离去。

“劳烦先生了。”叶青青起身把教琴先生送至门口。

教琴先生听到叶青青的话，身影明显愣了一下。在宫中，教琴先生不过只是一介艺人，在宫中弹琴以供王官贵人消遣罢了，这位姑娘是皇上吩咐他亲自来教的，必定是皇上相中的女子，但却对自己如此恭敬，还亲自送自己至门口，这确实让他出乎意料了。

“姑娘客气了。”教琴先生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作揖，“姑娘……有些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教琴的先生这是和叶青青第一次相见，她也十分好奇先生会说什么。

“老夫自幼学琴，称不上大师却也对音律是十分通晓的。刚刚从姑娘的琴声之中，老夫听出了许多的忧愁和伤心。姑娘也许是想到了过去的伤心之事，便不由自主地谈了出来，弹琴本就该是直抒胸臆表达感情之事，但往后姑娘是要入宫之人，要做到悲喜不漏于­色­才是。”教琴先生十分真挚地说着这番话。

叶青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早已将自己的心境完全在琴声之中暴露无遗，是啊，再有几个月自己便要参加选秀女的活动了，再之后就该入宫了，后宫之中的争斗有多可怕叶青青自是可以猜得到的，她的确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了。

“老夫看姑娘对在下这等艺人都这样恭恭敬敬，望姑娘原谅老夫的多言。”说完教琴先生又深深地作了一揖。

叶青青赶忙扶起教琴先生，“先生说的是实话，是我疏忽了。”叶青青毕恭毕敬地说着。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姑娘琴艺虽然有些生疏，但老夫能看得出姑娘是极为聪慧之人，在弹琴这方面也有着很高的天赋。其他的选秀科目老夫不敢预测结果怎样，但老夫保证，只要姑娘跟着老夫细心练习，姑娘在琴艺这一科目中定能夺得头魁。”教琴先生一边捋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边十分有信心地说着。

叶青青一听到关于选秀的科目，不由得眼前一亮。虽然有着小皇帝的宠爱，可是以叶青青的女红和诗词歌赋的能力，她并不能保证凭着自己的实力就可以被选入。后宫不可­干­政，实际上皇帝也后宫的权利亦是会有所限制的。

说叶晴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虽不为荣华富贵，但既然答应了小皇帝要入宫帮他，那就必然要履行诺言。因为体会过背叛的滋味，所以叶青青绝不会失信于他人。

“古儿在此谢过先生，还请先生收下弟子，让弟子拜你为师。”说着叶青青便跪下来行礼。

“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老夫答应就是了。”说着赶忙扶起叶青青，“你以后叫我敬师父便是了。”

叶青青双眼露出笑意，甜甜地说到，“谢谢敬师父。”

送走敬师父之后，红袖一脸笑盈盈地和叶青青说着，“小姐真是好福气，果然宅心仁厚之人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叶青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关上门之后，她不由地轻轻皱起了眉头，为了刚刚想到的那个人，也为了选秀之事。

“小姐，你是在担心选秀之事吗？小姐大可不必多虑，刚刚敬师父说过了，小姐一定会在琴艺科目中一鸣惊人的，加上小麟的帮助，小姐定会顺利入宫的。”红袖和叶青青在一起这么久，又怎会看不出她面部的表情变化呢。

“别庄内就你我二人了，你就叫我青儿好了。”说着叶青青牵起红袖的手，在床边坐下了。

“刚刚敬师父说的很对，还有三个月你就要入宫了，我也是要作为你的陪嫁丫鬟入宫的。有些习惯确实现在就该改了，祸从口出，这话不无道理啊！”

叶青青点点头，又有些悲伤地看着红袖，“红袖，让你陪我一起进宫做我的丫鬟真是委屈你了。”叶青青握住红袖的手，说到，“红袖，不然你不要和我入宫了，我去给你寻一处好人家，你安心地过日子吧！”

红袖把手从叶青青的手中抽出，脸上稍稍显出一丝愠­色­。“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要不是你收我为徒，我也许早已饿死在路边，没有小姐怎会有我红袖今日！”

叶青青轻叹一声，“宫中日子会是怎样，你我谁也不能预料的到，虽是能享乐于荣华富贵，但却也是危机四伏。如果能选，我宁愿选择与相爱的人白头偕老，过着平平淡淡却又幸福简单的日子。”

说罢，叶青青的眼睛也变得红了起来。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件事，也许她现在仍然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她宁愿自己对真相毫不知情，宁愿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谎言又怎样，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般郁郁寡欢。

“小姐，虽然你没有向我提到过之前的事，但我知你一定经历过什么，不然也不会眉宇间总是透露着悲伤和哀愁。”红袖之前从未敢提及半句，但趁着今日却也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红袖舍不得离开你，就像小麟一样，红袖不怕吃苦，更不怕宫中的险恶。红袖没有心上人，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便足矣。红袖一定会在小姐身边，护小姐周全的。”

叶青青抹抹眼泪，站起来，轻轻地抱住了红袖。

此刻的姐妹二人，都享受着她们带给彼此的感动。如若着人世间的种种感情都能似这般纯洁坚定，那该多好啊！

第二日清晨，叶青青早早便醒过来了。

摸摸枕头，果然湿漉漉一片。也许是昨日提及那个人的次数太多，也许是掩藏许久的情绪迸发了出来，昨日夜间叶青青做了一夜的梦，却全部都是关于那个人点点滴滴。

三年了，叶青青以为自己怕是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没想到在梦中他的面容仍是那样的清晰。

梳洗好之后，叶青青便来到书房前摆弄起了笔墨纸砚。

叶青青本不是喜爱书画之人，但却没想到因为选秀的缘故竟然也爱上了这种能让自己变得平静的爱好。

磨好墨之后，叶青青用毛笔轻蘸墨水，一笔一划在纸上随意练习着。

等写完一个字之后，叶青青也被引入眼帘的这个字吓了一跳。

宣纸的正中央秀气的写着——瑞。

果然还是想他了，即便是经历过背叛仍抵不住思念，即便是过了三年，仍旧没能让时光冲淡这一切。

李瑞，你还好吗？此次入宫，怕是这一生便再无机会相见了吧？你会想起我吗？还是会和千羽娣过着幸福无忧的生活？

叶青青拼命摇摇头，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他了。

想起千羽娣，叶青青便又回忆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那一幕像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他们二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叶青青都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这样残忍的背叛她又怎么会忘记。

叶青青的表情从悲伤又变为了清冷，她嘴角­唇­角勾起一抹冷弧，慢慢地将书桌上的那张宣纸撕成碎片，又丢入火盆之中。看着碎纸片慢慢的燃烧，叶青青这才将心情平复了下来。

李瑞，我只盼此生与你不复相见。

因为，相见只会让我想到自己的无知和屈辱。

没过几个时辰，教琴的敬师父便如约而至了。

比起女红和下棋书画，叶青青确实对琴技更为喜爱，而且如敬师父所言她在琴艺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所以叶青青便和宫中派来教礼仪的姑姑商量了一番，把练琴的时辰提高了许多。叶青青在其他方面都表现平平，所以便准备以琴艺来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的日子也就如白驹过隙般溜走了。

在这三个月中，叶青青的琴艺进步很快，她已有十足的把握在琴艺科目中拔得头筹了。小皇帝还是像往常般有空就溜出宫来别庄内缠着叶青青，后宫和前朝都在为选秀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但实则全部只是各自的势力打着自己的算盘罢了。只是再过几日，叶青青便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份子了。

后日便就是选秀的大日子了，全部的选秀课程也将在今日全部完结了。叶青青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经过这三个月的各种训练，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小家碧玉的官宦小姐了呢！

午膳之后，敬师父便如约而至了。

这次敬师父来，还带来了一把好琴，叶青青仔细地抚摸着琴丝，她虽不是高手却也能感觉地出这把琴的名贵，“敬师父，这一定是用上等的马尾制成的琴丝吧，徒儿不才，这样名贵的琴徒儿怕是无福消受。”

“徒儿这是说的哪里话，为师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徒儿你的，只望你能用这把琴在选秀之中脱颖而出。”敬师父一边把琴放下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着，“不过徒儿确实好眼力，这把琴还是先帝赐给老夫的呢！”

“师傅，徒儿不敢收……”叶青青不由得吃惊了起来。先帝亲赐，对于弹琴的艺人而言，定是十分珍贵的了，这份大礼叶青青确实愧不敢当啊！

敬师父摆摆手，打断叶青青的话，“以诚待人者，人亦诚而应。徒儿你待老夫毕恭毕敬，为师自是看在眼中的。先帝喜爱音律，所以老夫在前朝还算能受人尊重。但新帝登基，小皇帝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些，于是我们这些歌舞艺人便遭人白眼，地位甚至不若宫中受宠的宫女太监。”

敬师父摇摇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这琴在老夫手中怕是再无用武之地了，徒儿你生得明丽动人，心地又如此善良，定能夺得皇上的喜爱。宫中已然不兴歌舞，在宫中，我们师徒二人怕是再无机会相见了。这琴，就当为师送你的礼物了。”

小皇帝不过只是十岁小儿，虽有着极为聪慧的头脑，但在心­性­上确实只是稚子。加上小皇帝本就古灵­精­怪生­性­好动，不喜爱这些歌舞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没想到这边这边才刚刚提起小皇帝，别庄的门卫就来报，小皇帝驾到。

敬师父知趣地准备退下，却被叶青青拦了下来。师父送徒儿一件大礼，徒弟又怎能不为师父排忧解难呢。

趁着敬师父在，叶青青就把对琴艺的喜爱和敬师父对自己的好全部告诉了小皇帝。

小皇帝那般宠着叶青青，对于这些小小的请求，定是会有求必应的。宫中的生活本来就不若宫外自由平静，难得叶青青有喜欢的事做，这份对琴艺的喜爱也能让她在宫中的生活不那么枯燥吧！

于是，小皇帝把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笑嘻嘻地说着，“难得姐姐有喜爱的事情做，等姐姐入宫后，我便把姐姐的寝宫安排在距离乐府比较近的地方，这样你和敬师父便可以时常相见了。”

说罢，小皇帝又一本正经地来到敬师父面前说到，“朕确实不是十分喜爱歌舞，但宫中确实需要这些活动来促进君臣间的感情。三年的孝期将至，选秀过后，朕自然会仿照父皇那般定期在宫中举行家宴来宴请臣子，到时就有劳敬师父费心了。”

这是叶青青第一次见小皇帝与皇宫中人交谈的样子，有礼貌却不失皇家气派，果然真是真龙天子，连在宫外说话也依旧这样得体。

敬师父赶忙行礼谢过皇上。没想到只是叶青青的几句话，便拯救了整个乐府的艺人。行礼之后敬师父便识趣的告退了。

“姐姐，后日就要参加选秀了，明日我会叫宫中最善于化妆的姑姑来你这里，等明日让她们为你装饰，以姐姐的样貌再加上姑姑的­精­妆，一定会有鹤立­鸡­群的效果的。”屋内就只有红袖，小皇帝和叶青青三人了，所以小皇帝说话也变得亲昵起来。

叶青青淡淡的笑笑，没有回话。

现在在叶青青脸上这副人皮面具虽是一颦一笑皆有风韵了，但比起面具之下自己那张真实的脸，确实是十分平凡的。但身为鬼族后人，叶青青确实不敢以真实面貌示人。美若天仙又能怎样？得不到心爱的人，那脸不过亦是一副空皮囊罢了。

“姐姐，诗词书画的科目你不必担心，我师父是在这次选秀诗词书画科目的主事官，我已经提前和他商议好了。他的高分加上我的属意，你一定会顺利通过的。”小皇帝的这番话也是让叶青青吃了一剂定心丸了，在选秀所有的科目之中，这一项确实是叶青青的软肋。

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后，小皇帝也该回宫了。在这选秀将至的节骨眼上，确实不可节外生枝才是。

小皇帝走后，红袖便早早服侍叶青青休息了。选秀虽是在后日，但因别庄距皇宫还是有些距离，所以明日就要准备好一切事宜，明日夜间怕也只能在马车之上度过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精­蓄锐。

但此刻在床榻之上的叶青青却翻来覆去地怎样都睡不下。

“红袖”叶青青掀开床边的帷帐，轻轻的唤着。

“小姐，有何事？”红袖撑起一盏烛灯，向叶青青走来，原来此刻的红袖也并未入眠。这是她们姐妹二人在宫外生活的最后一宿了吧？

“小姐，明日要准备好选秀的一切事宜，还要经过舟车劳顿才能抵达皇宫，你该早早休息才是。”红袖走至叶青青的床前，轻轻掀开帷帐，温柔地说着。

透过昏黄的烛光，红袖未戴面纱的脸庞显得格外明艳温婉，与她相处这么久，叶青青这才发现红袖竟也有这般动人的容貌。

红袖被叶青青这样不言不语地看着，竟然不觉脸红了起来。

叶青青“噗嗤”一笑，饶有兴致地说着，“没想到红袖竟是这般害羞可爱的女子。”

红袖被叶青青这样戏谑地说着，更加不自在了。她们姐妹二人虽已是相识许久，但关系变得如此亲昵也不过只有数月的时间，红袖难免仍会害羞不已。

“红袖，来与我一同睡吧。”说罢，叶青青轻轻拉开自己的被子，示意红袖躺在她身边。

红袖这次倒是没有再扭捏，她将烛台放置在桌上，很听话的躺在叶青青身旁。

“小姐是在为选秀之事紧张难以入眠吗？”

叶青青没有回话，反问道，“那红袖又是为何辗转呢？”

红袖轻叹一声，慢慢地说到，“此去宫中，便是和宫外的一切全然隔绝了。红袖在宫外了无牵挂，亦愿意陪在小姐身边……”红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红袖仍对宫外的自由，我们的忘尘楼有些不舍。”

红袖所言其实亦是让叶青青无眠的理由。

只是红袖在宫外还没有牵挂，而对叶青青而言，宫外却有着深深的羁绊，即使她自己如何不愿面对不愿提起，终究还是逃不过。

怕是此生不复相见了吧！

叶青青轻轻转过身去，尽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淡淡地说着，“人生总会有取舍，我们总得和一些人一些事做个了断。我不舍的或许比拟还多，只是我们既然答应了小皇帝，一诺千金，我们就必然要践行我们的话。”

红袖突然发出笑声，将着有些凝重的气氛打破。但却只听她细细地笑着，竟不严不言不语。

叶青青转过身来，亦笑盈盈地问道，“是何般有趣之事让你笑成这样，你还不快速速与我分享来。”

红袖趁着烛光看了一眼叶青青，眼睛变得更弯了，“再过五年小皇帝便要举行成人礼，到那时……”

叶青青赶忙打断红袖的话，娇嗔地说着，“亏你还比我大一岁，说话还怎得这般没羞没臊。”

红袖这下笑的更为欢脱了，她丝毫没有要终止这一话题的痕迹，继续说着，“小姐竟也有这般害羞语塞的时日，”红袖又继续笑着，笑过之后才调整一下，转而用有些郑重的口气问着，“不过小姐，你入宫之后变为嫔妃了，我虽不知足矣令你心碎之人是何方神圣，但不论他是谁，你们此生便再无机会了。虽然你与小皇帝言语那人已死，但我能猜得出，他应该还安然在世吧？”

叶青青明白，红袖是想要替自己解开所有心结，让她安心入宫。可情结又岂是旁人几句是非明理能解得开的呢？三年了，叶青青自己至今都未解开。

“那人伤我至深，我已然不想再提起他的一丝一毫。在这世间，我早已当他是具死尸。”叶青青冰冷地回应着。

这是红袖第一次提及叶青青的情感，她们熟知这么久，红袖自然明白叶青青对自己已是十分信任的。叶青青对此人绝口不提绝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她自己并未解开这个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怕是叶青青此生都难以解开的了吧？

红袖明白这是叶青青的死­茓­，便也知趣地没再提此事了，“好，小姐我们不提此人。只是女人终归还是要绵延子嗣的，如若这次选秀之后，后宫中真的全部安Сhā满太妃和摄政王的势力，那你怎能不为皇家诞生子嗣呢？”

叶青青这才注意到红袖说的这番话。是啊，她竟然完全忘记了子嗣这事。天下间没有娘子不为官人绵延子嗣的道理。五年时间，听起来漫长，但实则是如白驹过隙。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你了解我的，我只是小麟当做亲弟弟一般宠着疼着，入宫之后也只是为他牵制太妃在后宫的势力。对他，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啊！”叶青青如实地说着。

果然如红袖预料的那般，叶青青压根就没有想到圆房那一步。“小姐，我自然是是知道你对小皇帝是有着怎样的感情的。只是，你们迟早会走到圆房那一天，他是你的夫君啊，除非被打入冷宫，不然一辈子你都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红袖所说的确实如此，叶青青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小麟只是年纪小而已，但几年之后他便会成长为风度翩翩的俊美帝王，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人，你确定你不会对他动心吗？”

被红袖这样一说，叶青青也在脑海中勾勒着幻想着小皇帝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是眉宇英气的男子吧？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爱撒娇，总缠着自己“姐姐、姐姐”的唤着吗？

红袖见叶青青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趁热打铁地说着，“女人这一辈子不就为的是寻得好人家，一生美满子孙满堂吗？皇宫之中确实有着很多明争暗斗，可就算是平常百姓也免不了茶米油盐之烦扰。好在小麟一直这样依赖你，又对你这般宠爱，也许现在你们之间并未产生男女之情，但你有五年的时间让你反复思量，让你把那个人从你心中抹去。”

之前的三年，再加上等待小皇帝成年的五年，足足八年。

八年之久，李瑞，总能把你在心中抽离了吧？

红袖握住叶青青的手，诚恳地说着，“小姐是心地善良之人，待身边之人也总是那般好。小姐，红袖希望你能过得幸福美满，比任何人都过得好。小姐，就让红袖来守护你吧！也请你答应红袖，入宫之后别再把小麟当做弟弟，请你慢慢发现他的好，慢慢把心交给他。”

100

叶青青没有再言语什么，只是握着红袖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

有些人注定今生无缘，那又何必如此执着。

第二日，清晨。

叶青青和红袖早早起床便开始着手准备着选秀的事宜了，宫里的姑姑带来了整整五大箱衣着服饰供叶青青来挑选，叶青青挑来挑去，头都要挑晕了。

这五箱衣服虽看起来都是上等丝质娴熟的绣娘而制成的华服，可看多了不过都是那般大同小异，放在一起对比，竟也看不出什么名贵与否了。叶青青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明日选秀之上，各户官宦小姐一定都是穿着如此，毫无新意了吧！

正在叶青青挑的快要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在第五箱箱角处瞥见了一抹清新的淡绿­色­的衣角。叶青青起身走过去，揪住衣角顺势抽了出来，引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衣，通身只有袖口领口处有简单的刺绣，其他便再无多余的装饰。

叶青青倒是对这件衣服十分喜爱，只是急坏了宫里来的姑姑，姑姑斥着身旁的宫女道，“分明吩咐过你们，要挑最华丽最­精­致的衣裳带来，这箱衣物是谁整理的？怎会有这样普通的衣裳混进来！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们！”

一提到小皇帝，可吓坏了跟着姑姑的几个宫女，她们唯唯诺诺地纷纷倒地求饶，生怕会降罪于她们。

叶青青赶忙上前劝阻，“姑姑，你大可不必怪罪她们。这件衣裳虽比不上其他几箱衣裳那般华丽荣贵，可这领口和袖口的刺绣，却也能看得出是费了心的。”

姑姑这才仔细端详了一番叶青青手上的这身衣裳，果然如叶青青所言那般不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衣裳的袖口刺得是粉碟戏花，虽然绣线都是采用较为素雅的颜­色­，但与整个衣裳的青­色­搭配起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而衣裳的领口刺的是凤凰于飞的图腾，姑姑又把这衣裳往自己眼前拿的更近了一些，连连点头道，“嗯……姑娘果然好眼力，这衣裳乍看确实极为普通不起眼，看细细看来确实是下了心思的。尤其这领口的图案，这凤凰的羽毛是掺杂了金丝线的。”

“只是……”姑姑又继续说着，“只是这衣裳的颜­色­是否太过单调，明日选秀之时，各家必定会费尽心思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光彩夺目，如若姑娘席这身青衣，是否会太过不夺人眼球？皇上昨日特定吩咐老身，一定要尽全力把姑娘打扮的明艳动人，如若出了差池，老身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姑姑可曾带过来头饰和首饰？”叶青青已然在心中生出妙计。

姑姑赶忙吩咐宫女从马车上将金银首饰统统拿到厢房里来，叶青青从中挑选了一件图腾较为繁复的金制头饰，上面还镶有翡翠珠子，与衣服的颜­色­极为相衬。

“姑娘果然极为聪慧啊！这头饰如若搭配颜­色­艳丽的华服，必定会显得极为繁琐又十分俗气，但陪姑娘这身青衣素服，倒是格外的相衬。”姑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不愧是皇亲国戚，眼光就是小家碧玉的官宦小姐不同。加之皇上又这般器重你，姑娘入宫后，定是要大富大贵了。”

叶青青只得无奈地客套着，“古儿借姑姑吉言了。”旁人哪里会知道，叶青青分明就是被皇帝那个小狐狸诱拐进宫的，如若能选择，她宁愿还是待在忘尘楼里做一个厨娘，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了。

姑姑又为叶青青挑选了一只翠绿­色­的镯子，和暗金­色­的鞋，这一身行头总算是置办妥当了。

一屋子的人整整忙活了一上午，叶青青为答谢她们便要亲自下厨做午膳。宫里的姑姑和宫女们自然是不肯的了，但也无奈拗不过叶青青便也只好乖乖坐下了。

她们哪里知道自己所吃的是忘尘楼老板亲自做的菜，这要是在忘尘楼，可是要排队提前预约的呢。

叶青青和红袖在厨房熟练地忙活着，入宫之后宫内的所有饮食皆会有御膳房来­操­持，叶青青和红袖怕也是最后一次亲自下厨了吧，所以二人做的都格外仔细格外上心。

“小姐，我深知你厨艺了得，却不知你连怎样搭配首饰衣物都这般在行，我这个师父果然没有拜错，真真是深藏不漏啊！”红袖一边替叶青青打着下手，一边与她攀谈着。

叶青青只是轻轻笑几下没有回应。

红袖当然不知，青­色­，是李瑞最爱的颜­色­。

最初，叶青青还未治好右脸的“暗黑”，身形亦是那样的胖，可李瑞却从未嫌弃过，声声温柔地唤着“娘子”。

每每叶青青身着青­色­长衣时，李瑞总是那般深情地望着她，感觉眼眸中装着沉静而又深邃的湖泊一般。

可惜一切不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计谋，曾经那般甜蜜不过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叶青青赶快整理好思绪，火上煮着的菜亦差点糊掉。果然一想到他，总会使叶青青方寸大乱。既然他对她而言，似毒药般存在，那何不就此抛弃，也好让自己的生活步入正轨。

怕就怕愈是毒药，愈戒不掉。

正午刚到，叶青青和红袖二人就十分准时地将大大小小的餐盘摆到桌上。姑姑和宫女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这些菜肴光是看上去就觉十分­色­泽鲜美，大大小小的餐盘共有十多道，她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叶青青和红袖两个小姑娘之手。

等叶青青和红袖二人就坐之后，大家便开始品尝起来，结果当然是人人称赞的。如果没有令人流连忘返的厨艺，忘尘楼也不可能在京中地位那般雷打不动。

午膳过后，一行人便开始为叶青青梳妆打扮了，红袖也开始收拾起别庄的行李。

姑姑出宫前定是受了小皇帝的威逼利诱的，不然也不至于之梳妆一项就用了两个时辰。叶青青坐在镜子前都快要睡着了，姑姑才把妆化好。

叶青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姑姑确实化了一个媚眼似水温文尔雅的妆容，既不失皇家的庄重又有女子应有的妩媚，姑姑确实费心了。但若比起叶青青人皮面具之下的真容，还是差了有些距离的。但叶青青这生怕只能用着这张面具，只能用着古儿的身份生活了。

梳妆之后，叶青青便穿好提前备好的衣裳和鞋子，此时的红袖也收拾好了别庄内的行李，其实也只有小小的两个包袱和敬师父赐予的那把琴罢了。叶青青和红袖在之前都以面纱拂面，本也就不是十分爱美的女子，所以整个别庄里的财物，也不过只是两个小包袱而已。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众人终于坐上马车，向皇宫驶去了。

一夜的行程之后，叶青青一行人达到了宫门外。

分明还是清晨，距离入宫的时刻还剩两个时辰，宫门外却停满了马车。可见众人对这次的选秀是何等的上心。

姑姑本就是宫中之人，叶青青和红袖谢过自后，姑姑便领着宫女提前入宫了。叶青青和红袖只得等在宫门之外，等候时辰到了再进去。

叶青青掀开马车窗户上的轻纱，偷偷地瞄着宫门外的情景。

只见各家马车前都聚集着朝中的臣子，他们云淡风轻地闲聊着，看似和和睦睦，但其实都各怀鬼胎。前朝后宫，从来都是分不开的，叶青青还未入宫，便已能感受的到这其中的明争暗斗了。

叶青青是以十七皇爷的孙女古儿的身份来入宫的，所以除了车夫和红袖之外，也未有朝中大臣相伴。这倒反而让叶青青落个清闲，没人来她们马车前搭讪，她便趁着空闲小憩了一阵子。

直到宫人宣布时辰到了，允许各家小姐和丫鬟进入了，红袖才唤醒熟睡的叶青青。

“别家小姐怕是都在复习一会儿选秀之中要进行的科目，怕是只有小姐你竟然还能睡得如此酣畅。”红袖一边扶着叶青青下马车，一边打趣着她。

叶青青一边轻轻打一哈欠，一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选不上更好，倒是省得被那个烦人的小狐狸缠着了，我倒巴不得在忘尘楼中自在逍遥呢！”

红袖摇摇头，自顾自的说着，“真是口是心非。”

二人下了马车之后绕到宫门前，这才看清选秀的队伍有多长。

叶青青也被眼前的景象有些吓到了，长长的队伍排着，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老少都出动了。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女子入宫之后是再无机会出宫的，加之家人也鲜少有机会入得后宫探望自己小姐，这一别却有可能是后会无期了。

有些年纪小的姑娘还哭红了眼睛，而陪着来的家人还担心哭花了妆容，一个劲的劝解着。叶青青轻叹一声，想想自己在宫外唯一的牵挂却还不知他在何方，更谈不上能见上离别的最后一面了。

“小姐，你说小皇帝才只有十岁，还有五年才能成年，今后的选秀亦是会年年都有，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阵仗？”红袖对这次选秀的声势浩大十分不解。

叶青青叹气一声，说着，“选秀不过只是个幌子，不过都是各方势力想在后宫之中，皇上身边安Сhā可棋子罢了。毕竟将来会成为枕边之人，在皇上面前给自家说几句好话，可抵得上金银万两啊！看这阵仗，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不会那般风平浪静了。”

其实在政治斗争之中，女子不过只是被人利用的弱小势力罢了。得宠便是家人跟着­鸡­犬升天，可失宠在后宫之中的日子会是怎样的难熬，又会有谁在意呢？

叶青青看着这些排着队等候着入宫的女子，不经心生同情。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她们确实生下来便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平凡人都十分羡慕的生活，可她们却也有她们的无奈。在她们之中，怕是大多数连情爱是什么滋味都未可知的吧，没有遇到过心爱的男子，连争取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得到又失去和一开始就从未得到过，究竟哪个更令人哀伤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宫门外的队伍一点点的前进着，很快便轮到了叶青青和红袖。

红袖从包袱中拿出小皇帝提前为她们准备好的“假身份”户籍凭证，负责登记的官吏看到户籍之后，连连跪倒在地行礼，“卑职拜见古郡主，实在是小的有眼无珠，未能认出古郡主，竟让郡主在外排队如此长时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望古郡主开恩。”

“快快请起，这是哪里的话，所谓不知者不罪。再者，这次入宫选秀，本郡主便和众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身份才是。我又怎能有什么特殊待遇呢？”论身份而言，叶青青确实与她们普通人家的小姐是不同的。十七皇爷虽已退出朝政，但古儿毕竟是小皇帝的表姐，叶青青以这个身份入宫，确实是高人一等的。但只有叶青青和红袖明白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所以也并未娇气到连排队等候都不可以的地步。

官吏此言一出，果然周围的纷纷围了过来，连连虚寒微暖，请安作揖。叶青青只得保持着笑脸一一回应着，最后实只好以赶着入宫为由才将他们搪塞过去。

进入宫门之后，叶青青这才松了口气。

红袖在一旁小声愤愤地说着，“没报身份之前都没人理会咱们，那小官喊一声‘古郡主’，他们倒个个机灵，都围上来了。”

叶青青拍拍红袖的手，安抚道，“宫中向来都是如此，我也明白他们当然不是真的在关心我，我也只是仗着‘郡主’这身份才能如此引人注目罢了。你­性­子直爽，既跟着我入宫就当有所收敛才是。今后这样的虚伪客套怕是少不了的，如若每每都愤愤不平，那你今后在宫中的日子又岂能好过？所以你要习惯了这些虚伪客套才是。”

在这后宫之中有何止只有虚伪客套呢，怕是日后口蜜腹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之事也会遇到不少的吧！

101

正当叶青青和红袖窃窃私语时，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前来和叶青青搭讪，一口一个“古郡主”的叫着。想必定是刚刚在宫门口的一幕被她们看了去，这才前来攀关系吧。

叶青青虽不喜欢与这些官宦小姐在这里假情假意的客套，但距离第一项女红的科目还有

半个时辰，而自己又是已古郡主的身份来参加选秀的，自然也不能有失皇家的气度和颜面。叶青青想到今后都要保持着这样的虚伪笑容，不经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早在心里骂过小皇帝多少次了呢。

但从这几位秀女的穿扮，叶青青便能猜得出几分她们的身世了。她们虽衣着华丽，也配有不少金银首饰，但整体的气质却过于妖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堆积到一起，反而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叶青青猜测她们的娘家大抵只是朝中的小官，或许家中有些银子，所以才在这次的选秀上这么下心思，为的就是他日自家的小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只是物极必反，他们越是将一切显眼、引人注目的东西置于身上，就越发显得庸俗不堪。

叶青青又放眼望去，果然如她之前预料的那般，大家都穿的大同小异。叶青青不漏声­色­的撇嘴笑笑，如果后宫选来的妃子都是这般头脑简单，那她真是不用费什么心了，只要用心对付好太妃便是了。

想到这些，叶青青不由得轻松了起来。于是也便乐意与她们闲聊了起来。正当叶青青与几位秀女交谈甚欢时，候场人群内突然一阵­骚­动，众人们仿佛在议论着什么，但却都极为默契的把声调降低了。

叶青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原来是从宫门外进来一位秀女。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竟然带了三个丫鬟进来。

普通人家的小姐不过只带一个丫鬟而已，有些小姐的娘家在朝中处于无足轻重的位置，或是偏远地方官员家的小姐，有好些只是自己孤身前来，并未带有丫鬟。

可见这位带着三个丫鬟的小姐，身份定是不简单的了。

“这是谁家的小姐啊？竟有如此大的阵势。”和叶青青站在一起的秀女好奇地问着。

“这你都不知道啊，这是摄政王亲妹妹的女儿，名叫唐钰，听说从小就深受摄政王疼爱呢！进宫选秀都要带三个丫鬟，这传言果然不假呐！”另一个秀女眉飞­色­舞地解释着。

听完此番话后，原先围着叶青青的几个秀女相互暗暗递了个眼­色­，有的说自己有事离开一下，有的说让郡主好好准备一番要考的科目……刚刚还围坐一团的人群，不一会儿便都散开了。

但她们其实都是向唐钰的方向走去了，叶青青倒也不在意，人间冷暖趋炎附势，这在她又胖又丑的时候就早已深深体会过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在宫中，更该习以为常才是。

倒是­性­格直爽的红袖依旧看不惯，她冷哼一声，不屑地望着那些离去的秀女没好气的说，“真是一帮乐于溜须拍马的货­色­，连丝毫假装的意思都没有，真叫人倒胃口。”

叶青青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红袖的手，不置可否。

只是这位叫唐钰的姑娘，确实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若比叶青青的真容，这唐钰姑娘是铁定比不上的了，毕竟叶青青是鬼族之后，正常血统之人的容貌确实没办法和她相比。但叶青青现如今的面容之上却覆盖着一层人皮面具，就这副皮囊来说，和唐钰相比还真的难判高下呢。

撇开样貌不谈，就算是衣着打扮也与那些凡夫俗子有着天壤之别。叶青青今日是身着一袭青衣，只有袖口和领口有着刺绣图腾。而这位唐钰姑娘则是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衣，刺绣的图腾是百鸟朝凤，位置是在腰间整个围绕一圈像腰带一般。

这一身长衣显得唐钰的腰身十分纤瘦，肤­色­也衬得极为白皙。她所佩戴的头饰是一支银­色­上缀着黑­色­玛瑙的步摇，单看这支步摇会让人觉得太过老气太过沉闷，但配着一身紫衣的话却十分得当。鞋子则于衣裳颜­色­一样，亦是淡紫­色­绣鞋。

相貌衣着都没问题，再说着唐钰姑娘的谈吐气质，竟然毫无恃宠而骄的样子。叶青青距离她有一定的距离，并不能听清她们所言是何，但叶青青却能清楚地看到唐钰脸上温雅的笑容。

叶青青自认为自己已经历过太多人生的大起大落，亦是看到过人世间的各种嘴脸，懂得怎样察言观­色­。可今日她看到唐钰脸上这淡淡笑容，竟猜测不出她的心境。是出于礼数束缚之下的客套，还是视她们为平凡之辈的不屑，又或是她本就是这般善良温婉的女子……疑惑众多但叶青青却仍旧是看不出答案。

这才是敬师父所说的悲喜不露于­色­吧！

叶青青把唐钰这姑娘从头到尾的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旁的红袖也觉察出了她眼神的去向，竟也开始拿她打趣了起来，“我以为小姐定是不在乎这入宫选秀之事的，没想到也并非如此啊！”

听闻这话，叶青青才把自己专注的目光收敛了起来，她又警惕地瞄瞄四周。还好，未有人注意到自己盯着唐钰姑娘那么久。

“咳咳……”叶青青清清嗓子，“我哪有在意什么，只不过听闻她是摄政王的亲眷，不过是提前摸清‘敌情’罢了。”

红袖暗暗掩面笑了起来，不说什么。

与叶青青相识这么久，红袖一直敬她为师父。平日里叶青青亦是可以一手­操­持好忘尘楼的­精­明老板娘，今日这般嘴硬的样子倒是可爱极了，这样子是红袖从未见到过的。

没多久叶青青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红袖，我今日的穿扮是不是略逊于那个唐钰了？”

红袖听闻叶青青此言，彻底憋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小姐也如天下间所有女子一样，争强好妒呀！”

叶青青气鼓鼓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理会红袖。

红袖只好强忍住笑意，宽慰道，“小姐你真的是多虑了，她是摄政王的亲眷，小皇帝避讳还还不及，怎会亲近于她呢？小姐你现在是古郡主，是十七皇爷的孙女，小皇帝的表姐，就凭血统都胜出她几节。只此一点，小姐就大可高枕无忧了。”

叶青青仍旧鼓着嘴，不言语。在她很胖，右脸“暗黑”还未治愈的时候，她确实很自卑，还好那时候有李瑞的呵护和疼爱。之后叶青青治好脸上的“暗黑”之后，容貌早已达到了倾国倾城的地步，比起千羽娣都绰绰有余了，叶青青现在又怎甘心输给这个唐钰呢！

红袖见叶青青仍旧面不改­色­，这才明白自己的话没说在关键处，于是便又解释道，“小姐又何必与这小家碧玉的唐钰姑娘比试什么，小姐的真容，别说这皇宫之中，就是全天下亦再找不出第二人可以之媲美了吧。小姐现在虽戴有人皮面具，却也是出自易容大师之手，姿­色­亦不是常人能及的。”

叶青青听了这番话，才又变得开心起来。看来真的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这时大殿终于开门了，殿内的姑姑走出来宣读考试的规定。

这位姑姑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别庄内训练过叶青青的文姑姑，看来小皇帝是早知晓这次选秀的女红考试是由文姑姑负责的了。看到是自己熟悉之人，叶青青也松了口气。

宣读完考试规则之后，姑姑便按照顺序让秀女们一一入场了。考试开始之后，跟随入宫的丫鬟是不得进入大殿的，于是红袖只能在殿外等候。

等姑姑念完名单，大家都坐定之后，叶青青一瞥自己旁边的座位，坐的竟然是唐钰姑娘。虽然二人并未有所言语或是有所过节，但叶青青总觉得有一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感觉。

也许是叶青青的目光太过明显了，唐钰姑娘也转过头来看着叶青青。

这时叶青青完全僵住了，不知该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还是笑脸相迎问候一番。正当叶青青要面露尬尴之­色­时，唐钰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就如同叶青青刚刚在殿外看到那场景一样，不，应该说是更加温暖才是。

叶青青也赶忙露出笑容以回应，但叶青青自己都能感觉的到她现在的表情有多么不自然。唐钰轻轻点一下下巴以示回应，便转回头去了。叶青青也只好扭回来。

真是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啊！

此时文姑姑已然开始向秀女们分发大家需要完成的图腾的画纸了。

虽说是随意的分发，但这其中却是大有猫腻的。图腾总有难易之分，而怎样分配则完完全全要倚仗与文姑姑。被分到简单图腾的秀女，不是娘家在朝中有地位的大臣，就是提前花了银两打点过的。而那些被分了复杂图腾的秀女，都是这次选秀的牺牲品罢了。只可惜入宫一次，连皇上的面都未曾看到过一眼，便只得被淘汰出局了。

前朝后宫，历朝历代都是紧紧相连，这种格局怎能轻易的改变呢？

叶青青是文姑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的女红水平怎样，文姑姑自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既是郡主，又是小皇帝亲自相中，文姑姑自然会想法设法的帮她了。

所以发给叶青青手中的图腾，是竹子。叶青青拿到画纸之后连连向文姑姑使眼­色­，眼睛满满写着都是“谢谢”二字，文姑姑不露声­色­的点点头便从她身边经过了。

全大殿之中，怕是再不会有比叶青青手中图腾更为简单的画纸了。于是叶青青便专心地穿针引线，开始刺绣了。

等文姑姑给唐钰发放完画纸之后，叶青青仍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偷偷往唐钰的方向瞄去。

“姑娘，姑姑发给我的是荷花。”唐钰轻轻地说着，并把画纸放置于距离叶青青位子相近的那一边。

该死，又被她发现了！

叶青青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笨，脸上却只得保持着微笑。“恭喜唐姑娘，是张十分简单的图腾呢！”叶青青亦小声地说着。的确，这荷花图腾虽不似叶青青手中的竹子图腾那般简单，但却也是费不了多少心思的，比起那些拿着牡丹、掬花图腾的秀女们，实在是小菜一碟。

唐钰点点头，“承蒙管事姑姑偏爱。”

文姑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便立刻让大殿保持肃静。

这唐钰姑娘倒也奇怪，竟一点都不好奇叶青青手中所拿着的图腾是，难道真的是如世无争的女子？那摄政王安排她入宫又有何意义？叶青青实在是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但叶青青却很清楚文姑姑在想些什么。

文姑姑不愧在宫里混迹多年的管事姑姑，她虽是后宫之人，却也深知前朝之事。摄政王虽看似权倾朝野，但以小皇帝的手段，王权迟早会回归于帝王手中。所以这大殿之中最简单的一张图腾便给叶青青。

再者，小皇帝既然敢派文姑姑前往别庄亲自调教叶青青的言谈举止和女红，便定是对文姑姑十分信任的了。小皇帝看似只是十岁的无知小儿，但却有着与年龄不符极为缜密的心思，如若能取的他的信任，便必定已是经过了层层考验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于摄政王那边，文姑姑却也并未留下任何话柄。这荷花图腾，是大殿之中除竹子之外最简单的画纸，所以文姑姑便将这荷花图纸交于唐钰之手。

在战役还没敲响战鼓之前，不暴露自己的意图，确实是高明之举。想在宫中长久的生存下去，确实是要步步为营啊！

叶青青摇摇头，把这些杂念都清除出去，开始专心地刺绣了。

没想到的是叶青青这边的第一根竹子才刚刚收线刺好，旁边的唐钰便举手示意，告诉姑姑她的女红作品已然完成好了。

女红科目的考试时间是一个时辰，这时不过才过去五分之一的时间。

102

虽说这荷花图腾简单，但唐钰竟能这么快就完成，那她的女红功底如何是显而易见的了。

现在不仅是叶青青，而是整个大殿之中的秀女们都十分诧异了，就连文姑姑都有些掩饰不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叶青青扭头看着唐钰，只见她脸上一丝一毫的骄傲的表情都没有，仍旧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叶青青再看看她已经完成好的手帕，那荷花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甚至比唐钰手中拿到的那张画纸更为有姿态，是完完全全超越了原画的。

果真是真正的名门重臣家的小姐，一颦一笑皆都是大家闺秀的姿态，女红水准绝对是在这大殿之中都无人能及的。

文姑姑清清嗓子，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情，“唐钰姑娘都已经绣好了，你们还顾得上在这里闲聊，还不快赶快继续绣。”说罢，便慢慢朝唐钰的方向走来。

大家也便开始绣自己的图腾，不再窃窃私语了。

文姑姑看到唐钰的作品，眼神中分明也露出了欣赏之­色­，“唐姑娘，既然你已绣完，便可出去在殿外等候下一场考试了。”

“谢姑姑。”说罢，唐钰便起身出去了。

叶青青拿到竹子的画纸本来是窃喜的，但看到唐钰完成的作品便士气大减了一半。也罢，女红这方面本就不是叶青青的长项，赶快绣完了也罢，也好准备下一门考试。于是叶青青便开始加快刺绣的速度了。

不一会儿，叶青青也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交给姑姑后便离开大殿了。当然了，文姑姑拿到叶青青所刺的手帕时，眉头微微皱起，要是在别庄之内，怕是文姑姑又要数落自己一番了吧。

叶青青出了大殿之后，便看到红袖正在殿外与已经出来的唐钰和她的丫鬟们站在一起聊着。叶青青总感觉唐钰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无从分辨唐钰究竟是不是摄政王派在宫中的“细作”。

还摸不透唐钰的叶青青不想与她交谈过多，她总怕自己还未看透唐钰，就被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了。毕竟叶青青不是从小养在深闺之中皇家郡主，她的身份是小皇帝一手给她编造的。自己倒无牵无挂，不怕什么罪什么罚，但如若连累了年少的小皇帝，便可是莫大的罪过了。

叶青青显然不想加入她们的聊天之中，但又不好只叫红袖过来，便只得硬着头皮像她们走去。

“小姐，你怎么也出来的如此之快？”红袖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情绪啊，这不是分明在告诉大家以叶青青的女红水平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吗。）叶青青也被红袖这话问得不知怎么回答了。

唐钰又淡淡一笑，对着红袖道，“你家小姐女红定是十分出类拔萃的，加之这又是选秀的第一项，应也是该简单一些的。”

这时红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些冒失了，连连附和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唐钰的这番话分明是给叶青青台阶下的客套之辞，但叶青青却从唐钰脸上看不出任何虚伪的感觉。如若唐钰此言确实是肺腑之言，那她便真是不谙世事的善良女子，只是想单纯地替叶青青解围罢了。

但如若此番话是心机之言，那唐钰的目的不过就是想拉近两人的关系罢了，那此女子，可真的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了。

叶青青当下却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她同样亦露出微笑回应道，“谢唐姑娘夸奖，唐姑娘的绣工才是一等一的才是。”嘴角弧度上扬的恰到好处，亦是不漏声­色­。

“姑娘竟知道小女姓唐，还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如若将来我真有幸被选入宫，你我便成姐妹，以后还请姑娘多多关照才是。”唐钰毕恭毕敬的说着。

“看年纪我定是比你大的了，你以后唤我古儿姐姐便可以了。”叶青青仍旧保持着适当的嘴角弧度。

唐钰显然愣了一下，之后便恢复到之前的淡然，“原来是古郡主，难怪如此气质出众。小女在此见过古郡主了。”话毕，唐钰便恭恭敬敬的压下身子行了礼。

叶青青赶快扶起唐钰，“以后别这么客气了才是。”

这时，女红考试的时间也已到了，一众秀女们也纷纷走出了大殿。

因为先帝驾崩，所以选秀已耽搁了三年之久，再加之小皇帝年岁较小，所以这次选秀便一切从简了。考试的科目只有三项，第一项便是女红，第二项则是诗词绘画，第三项则是琴艺。第二项和第三项是在正殿进行的，也就是说成功进入第二项的秀女们，便可见到皇上了。

所以文姑姑把图纸分成三六九等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第一批总要刷下来一些“牺牲者”才是。

众秀女们都在大殿之外伫立着，等待着第一轮结果的揭晓。

叶青青虽是心里有底的，但在这紧张的气氛之中，心里也有了起伏。

家世好的秀女带着丫鬟，还可以有人安慰，但家世不起眼的秀女，却没有丫鬟陪着，只能一人紧张地紧紧握拳到手指关节发白。叶青青看看这周围的秀女，放佛跟着她们一起陷入了深深的无奈之中。

一炷香之后，女红的结果出来了，文姑姑拿着名单，把秀女们的成绩都读了出来，而在榜上无名的则是被淘汰掉的人。

这场女红的最高分者不出意料，是第一个走出走大殿的唐钰。但让叶青青想不到的是，整个大殿的第二名竟然是叶青青。文姑姑果然还是在暗中帮助了叶青青，她的那副竹图和唐钰的荷花图相差很远，但她们两的分数是相差无几的。

最让叶青青头疼的一个科目终于过去了，接下来的诗词绘画叶青青的压力就小很多了。

还未等那些落选的秀女完全走完，第二科的考试便开始准备入场了。

果然不出所料，诗词绘画这一科负责的管事姑姑是慧姑姑，原先也是在别庄教亲自调教过叶青青的。看来小皇帝真的是下了心思真的想要让叶青青入宫陪在他身边呢！但小皇帝是真的很善于拉拢宫中之人，刚刚的文姑姑和现在的慧姑姑，显然都是被小皇帝拉拢过来的。

叶青青虽然不知小皇帝是怎么办到的，但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小皇帝无非就是撒娇卖萌，用看似可怜的小眼神盯着别人，直到别人答应帮他为止。叶青青不也是这样子被诱拐进宫的吗，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悔呢！

进入正殿之后，从第一轮科目中胜出的秀女们按照慧姑姑宣读的名单就坐好。叶青青看到自己旁边所坐的仍旧是唐钰。唐钰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微笑着向叶青青轻轻点头请安，叶青青亦保持微笑回应着点了点头。

叶青青此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唐钰的诗词绘画别再那么优秀了，不然真的太有压力了。

“听说这次的诗词绘画不仅皇上要亲自来，连皇上的师父都要来。”秀女们的窃窃私语时不时的传入叶青青的耳中。

对于太傅，叶青青其实早有耳闻了。能被小皇帝称作“老狐狸”的人，一定是十分聪慧过人的。小皇帝和叶青青在一起谈论宫中之事时，提到过最多的无非就是摄政王、太妃和他的师父罢了。

叶青青亦是十分好奇这个太傅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没过了多久，宫女太监们纷纷进来，皇上身边主是太监小丸子宣道，“皇上入殿。”

众秀女们纷纷跪地行大礼。按照礼数，在皇上还未下旨起来之前，谁也不可以起身抬头。所以小皇帝现在的样貌究竟是何，除了叶青青，谁都不知道。

“免礼免礼，大家都起来吧。”一听这带着稚气如银铃般的声音，便知一定是小皇帝了。

“谢主隆恩。”众秀女琪琪谢恩，之后便起身站了起来。

一抬头，叶青青就看到笑得天真无邪的小皇帝了。以前小皇帝总是对叶青青抱怨说宫中没有人陪他玩，现在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姐姐，他一定开心坏了。毕竟还是小孩子，总是脱不了玩­性­的。

叶青青将目光往小皇帝的右边移，瞥了一眼却全身僵硬，再无法动弹了。

鼻若悬胆，如若寒冰，整个脸的轮廓如刀刻般分明。长身玉立，着一袭长衣伫立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地望着正殿之中的众人，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亦如从前。

小皇帝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分明就是李瑞。

那个以前声声温柔唤着叶青青“娘子”的李瑞。

那个叶青青用了三年都无法忘记的李瑞。

那个把叶青青整个心都掏空的李瑞。

……

慧姑姑宣读着考试的准则，但此时此刻的叶青青却什么都听不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安静到她只能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为什么还能在距离小皇帝那么近的位置上站着，难道他就是小皇帝口中成天念叨的太傅，那他与千羽娣成婚了吗……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叶青青心中产生了，叶青青根本没办法接受李瑞就这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以为此生不复相见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只是几步之遥的距离。

慧姑姑宣读完了考试准则，众秀女都坐了下来，但完全沉浸在迷惑之中的叶青青根本就没有听到慧姑姑说了些什么，于是她就那样子呆呆的伫立在那里，目光亦是不加掩饰地望着小皇帝身边的李瑞。

“快看看古郡主是怎么回事，竟然发呆了。”

“你看她眼睛盯着的方向，分明是太傅的方向。”

“难不成是被太傅的美貌迷惑了？”

“亏得还是皇亲国戚，怎得在皇上面前这般无礼。果然是从小在宫外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秀女们纷纷窃窃私语，但叶青青仍旧是充耳不闻。

慧姑姑赶忙提醒着，“那个站着的秀女，还不快坐下准备考试。”为了避嫌慧姑姑自是不能直呼叶青青名讳的。

但叶青青仍旧呆呆的站着。

小皇帝亦是对着叶青青使劲皱眉头，但做了半天表情才发现叶青青的目光根本就不是望着自己的。他顺着叶青青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叶青青看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李瑞。小皇帝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瑞，他亦是不知道叶青青为何会这样看着李瑞。

而被叶青青和小皇帝盯着的李瑞，更是一头雾水。

站着的这个女子的面容，李瑞分明就是第一次看到。既是第一次相见，那此女子又怎会这般奇怪地看着自己。

这时唐钰站起来，“回禀皇上和姑姑，我姐姐刚刚在殿外受了些风寒，这时怕是头脑有些不清醒”说着便一把拉着叶青青坐了下来，又继续说着，“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姐姐才是。”

被唐钰这样一拽，叶青青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整个正殿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叶青青慌忙坐好整理好衣裳，因为尴尬她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大家都要注意好身子才是。”小皇帝顺着唐钰的话说了起来。

“谢皇上关心。”众秀女异口同声地谢恩着。

这场考试的题目是由皇上亲自来出题的，于是小皇帝站起来，像模像样地说着考题，“今日既是选秀，就是选出朕的妃子。朕虽年纪小，但也有个人喜恶。”

听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说着这番话，难免会感觉到有些好笑，于是整个大殿的人都纷纷掩面笑了起来，就连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太傅李瑞都没能忍得住，微微笑了起来。

叶青青看到露出笑容的李瑞，竟然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众人为可笑的事情而笑，而叶青青却只为一人笑而开心。

小皇帝见众人掩面倒也不生气，反而娇气地说着，“你们别笑别笑，我是说真的，我都懂。所以这次的选题，就是写出一首你都情爱之事的看法的作品，诗词曲都可以。”

103

听完小皇帝的话之后，众秀女便开始思考准备写了。因为这次要考的并不是现场即兴创作的诗词，所以便要规定半个时辰之内完成。

唐钰扭头看看叶青青，她正低着头发着呆，纹丝不动。唐钰只好轻轻凑过去，把叶青青摇醒。

“现在是在正殿之上的考试，先完成了作品再言其他的事。”唐钰边说边拍了拍叶青青的手。叶青青扭头看看唐钰，感激地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的叶青青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她是十七皇爷的孙女，她是当朝皇帝的表姐，她是古郡主。

尽管此时此刻的叶青青恨不得冲到殿上，把她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说给李瑞听，她需要解释需要答案。但叶青青明白，她不能，她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

叶青青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思索片刻之后，便洋洋洒洒地开始在宣纸之上书写诗词了。

半个时辰过去，慧姑姑宣布时间到。众秀女纷纷站起来，等待慧姑姑收走考卷。

这次负责评分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李瑞。

众秀女们所书写的大部分都是《诗经》之中的表达情爱的诗歌，这确实是种很妥当的选择，既不失女子的含蓄，有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对情爱之事的看法，正能达到点到为止的境界。

唐钰所书写的就是《国风·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早有《毛诗注疏》云，‘作《淇奥》诗者，美武功之德也。’周钰姑娘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之内想到了这首诗歌，实属不易啊。”李瑞拿着唐钰的所完成的那张宣纸，一边呈给小皇帝看一边说细细评价着，“再看这位姑娘的字迹，笔酣墨饱，虽为女子但却给人以一种力透纸背的感觉。姑娘应是有不凡的功底啊！”

唐钰淡淡一笑说着，“谢太傅夸奖，小女之字确实从小是由小女舅舅所教，所以写字是有几分力道的。”

“原来是摄政王所教，难怪师父能如此称赞呢，快让朕看仔细看看”说着小皇帝便把唐钰所完成的作品拿着更近了些，“还真有几分摄政王笔迹的样子呢！朕批阅奏章的时候就觉得当朝之中自己最漂亮的便是摄政王了，摄政王果然是疼爱唐钰姑娘的。”

唐钰行礼，“皇上过奖了。”

“唐姑娘真真是谦虚呢，师父师父，你快给唐钰姑娘打分吧！”小皇帝一脸天真无邪地和李瑞说着。

众人都以为小皇帝对唐钰姑娘十分中意，其实了解小皇帝之人便都能看得出听得出刚刚他对唐钰的那番夸奖究竟是何种心态。

小皇帝刚刚所言表面上虽是把摄政王和唐钰姑娘都夸赞了一番，实则是话中有话的。小皇帝之所以会特意提到摄政王，不过就是怕李瑞不明情况，会给唐钰打了高分。说摄政王字迹好看，不过就是向众人表明自己在亲自批阅奏章罢了，顺便还摆出一副摄政王是自己宠臣的模样。最后还一脸天真地望着李瑞，不过就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他师父罢了，果然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

李瑞又怎得不了解他自己的徒弟呢，既然小皇帝也唱了白脸，那便只能自己唱黑脸了。之间李瑞皱了皱眉，清清嗓子又说道，“唐姑娘字虽看似完美无缺，只是却缺少了几分女子应有的温婉之美。一撇一捺的转折处，却也是有些太过刚劲了的。所以微臣便给唐钰姑娘九分，这样的评定结果皇上可否同意？”果然有心难为的话，­鸡­蛋里也是可以挑出骨头的。

李瑞这样一问，小皇帝显然是没想到的，不过就迟疑了那么一秒他便又恢复了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笑嘻嘻地说着，“师父既做得朕的师父，就是诗词歌赋定比朕出­色­了。全听师父的便是了。”

果然还是用了装可爱的老办法。

“太傅说的极是，小女以后定会注意的。”唐钰恭恭敬敬地说着。

叶青青转头看看唐钰，她脸上竟没有半分的委屈或是不服。就算旁人不知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关系究竟是何，但摄政王自己肯定是能有所感觉的。是摄政王没有和唐钰说过这些，还是她伪装的太过完美无瑕？叶青青现在还不得而知，但相信相处时日久了，定能弄清楚这唐钰姑娘究竟是何等品­性­了。

现已轮到了叶青青书写的作品。

叶青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盯着李瑞的脸，生怕错过了任何表情。

李瑞看完之后，皱起了眉头。

他竟然皱眉头！皱眉头！

刚刚看唐钰的作品时，分明还笑得如此温柔，怎么看自己的就皱起眉头了。

叶青青看到李瑞皱着头的表情，整个人气鼓鼓的。

“古儿郡主的字倒也还可以，只是选的这首诗歌的内容实在是……”李瑞皱着眉头，竟然不知该如何评价，学富五车的太傅居然语塞了。

连唐钰都觉得十分好奇，悄悄地问着，“古儿姐姐，你究竟是选了什么诗歌啊？”

还没等叶青青回答，小皇帝就急急地说，“师父师父，拿过来给朕瞧瞧，朕倒要看看古郡主究竟写什么了，竟让师父也难以评判。”

话毕，李瑞便把叶青青的作品放到了小皇帝的桌前。

小皇帝看完后，脸上分明也露出了吃惊甚至是尴尬的表情。

叶青青将头转向唐钰，一脸不在乎地说着，“我写的是《国风·卫风·氓》。”

听完此言之后，连一向淡然的唐钰都吃惊了，嘴巴微微张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这分明就是一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有谁能想到叶青青在选秀之上会写这种诗来用作考试。但其实叶青青不过只是写一首和自己亲身经历很像的诗歌罢了，三年前遭受背叛的她，不亦如诗歌中的女子吗？

三年过去了，叶青青以为自己释怀了，但其实她根本放不下心中的怨恨。李瑞和千羽娣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她仍然记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