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对立面根本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在小皇帝说出此次考试的考题之后，叶青青在脑海之中翻来覆去想到的就只有李瑞的面容，还有自己和李瑞经理的每一件事。只是，记忆画面的最后一格却只能停留在背叛二字之上。

甜蜜再多又怎样，一次背叛便可将过去的美好全部抹去。反而那些过去的回忆在真相面前，只能把自己映照的越发像个傻瓜。

其实这次考试的选题叶青青是能猜到几分的，慧姑姑在别庄是亲自教过叶青青的诗词歌赋的。而且慧姑姑所教的唐诗宋词也全部都是关于男女之情的，当时叶青青就曾问过慧姑姑，但慧姑姑却卖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

想必那时小皇帝便已然想好了这次的选题了，只可惜现在的叶青青却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怎么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李瑞，面对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子而心中不起波澜呢？做不到，叶青青根本做不到。所以此时的叶青青只能借笔抒发自己的愤恨，如果现在的自己不是身处正殿之中，她一定会上前揪住李瑞的领子，问什么会背叛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三年前的叶青青看到了李瑞与千羽娣相拥在一起如胶似漆的那一幕选择了懦弱，选择了退出离开。但现在的叶青青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软弱的笨蛋了，她是忘尘楼能独当一面的老板娘。现在的她真想穿越回三年前把当时的那个自己打醒，做错的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要自己退步来成全别人。

如果软弱善良的结果就是遭到这样的背叛，那叶青青宁愿自己是凶狠之人。

叶青青又抬头看一眼正殿之上的李瑞，他仍然眉头紧锁地看着桌子上叶青青的作品。

如果叶青青今日没有戴着人皮面具，也不是以古郡主的身份出现，而是以真容示人，以叶青青的名讳站在李瑞面前，那么李瑞会怎么样呢？

是像叶青青这般不能平静，还是仍旧保持那般波澜不惊？

叶青青猜不出如果真是这样李瑞会怎么面对，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没有办法做到不在乎。只是叶青青明白，她辜负了小皇帝苦心准备好的一切，也令小皇帝失望了。如果这次的选秀因为这件事就这么泡汤了，那自己便成了背信弃义之人，那又和李瑞有什么分别呢？

想到这里，叶青青这才意识过来事态有多么严重。她向周围看看，发现众秀女们都在纷纷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有些甚至毫不避讳地扭头对叶青青指指点点的。叶青青根本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但她看到小皇帝不知所措的样子自己很自责，表情也由满不在乎变为了担忧。

“咳咳……”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我大概猜到了古郡主是怎么想的啦！”小皇帝抬起头，又笑得一脸天真烂漫地说着。

叶青青听闻这番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小皇帝定是想到如何化解这问题的了。

小皇帝又继续道，“古郡主定是想用这《诗经》之中的《国风·卫风·氓》来提醒朕，万万不可做此长诗之中的男子才是。古郡主，你是这样想的吗？”小皇帝眨眨眼睛，仍旧笑盈盈地看着叶青青。

“皇上果然英明。”叶青青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赶快顺着小皇帝所说之言攀附着。

“不过这次选秀还未结束，朕都还未选出看准的秀女，况且朕也还未举行成人礼，古郡主此举是否行之过早了呢？”小皇帝的语气中有些嗔怒，不过更多的还是稚气未脱的可爱，脸上也依旧是满满的笑意，见小皇帝这样子真像是闹脾气的孩童一般。

别人对小皇帝不熟悉，所以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小皇帝是何等情绪。但对小皇帝十分熟知的叶青青，却是十分明白现在的小皇帝是什么样的心情。此番话看似是娇嗔地怪罪着叶青青，但小皇帝绝对是十分生气的。这也是叶青青与小皇帝相识这么久以来，小皇帝第一次对叶青青发脾气。

叶青青十分理解，她明白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冒失了。辛苦忙碌准备了三个月，为的就是今日的选秀，小皇帝也在宫中不断拉拢选秀的主事官，让她们亲自去调教叶青青，就连题目都提前透露了许多给她……众人都想尽办法帮助着叶青青，她自己却偏偏这样失礼，让众人都失望了。

叶青青伏地行礼，说道，“是小女不知天高地厚，是小女冒失了。请皇上开恩。”

104

这番话不仅仅是让小皇帝能有个台阶下，实则是叶青青发自肺腑之言，她确实应当为自己的冒失行为去道歉。

这时在叶青青一旁的唐钰开口道，“古郡主不愧为皇亲国戚，当真是十分有胆量有气魄的。姐姐今日在这里书写之诗，在小女看来，实则是在替这整个正殿之中的女子在提醒皇上呢。这长诗，怕是除了姐姐，在这正殿之上没人敢写给皇上看了。”

唐钰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淡然的微笑，而是十分甜美地笑着，但不知为何叶青青却感觉她的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谄媚。唐钰继续说到，“古儿姐姐书写此长诗也许正如皇上所言那般，言之尚早，但姐姐此举实在让小女十分感动。皇上的心思小女不敢妄加揣测，但众姐妹都该谢过姐姐才是。”

正殿之中的其他秀女听完唐钰所说之辞，便只能附和道，“小女谢过古郡主。”其实此时此刻应该有不少人巴不得叶青青会激怒小皇帝，毕竟她有着皇家血统，步入后宫之后定是会比普通人家的小姐更有优势的，所以她们当然希望叶青青在此次选举之中败下阵来。

但唐钰刚刚那番话却言之凿凿，如若她们不跟着附和，便显得自己心境狭隘，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好了。

李瑞见状便也顺着大家的话继续说着，“看来古郡主果然是胆识过人，这正殿之上的其他秀女也都如此贤惠，能体会到古郡主的良苦用心，还在为古郡主求情，当真是姐妹情深。皇上能将这些通情达理的姑娘纳入后宫，真是有福了。”

此时此刻的叶青青还在伏地行礼等待小皇帝发话，所以并未看到李瑞是何表情。但叶青青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李瑞所说的一切，好一个镇定自若的口气，话语之中听不出任何的不妥，看来这说谎话的能力当真是了得。

倒也是，不然叶青青怎么会被他骗了那么久还浑然不知呢！

这时小皇帝嘻嘻笑了出来，他站起来慢慢走下殿来，亲自扶起了伏在地上的叶青青。

“朕只是想和古郡主开个玩笑罢了，看你们一个个急的。古郡主是朕的表姐，就算是要训诫朕些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小皇帝还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

叶青青抬头看着小皇帝，稍稍松了口气。叶青青能看得出，小皇帝虽然表情之中还藏着愠­色­，但比刚刚在殿上的脸­色­缓和许多了。小皇帝毕竟只是小孩子，叶青青绝对有把握能把他哄好。

小皇帝此举也是向正殿之上的所有秀女们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那便是他非常中意叶青青，不然也断不会亲自从殿上走下来去扶她。虽然结果还未可知，但明眼人应当都明白叶青青是一定会留在这后宫之中的，就说是日后十分得宠也是大有可能的。

叶青青坐好之后，又抬头向李瑞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此时的李瑞也在注视着自己。

但仅仅对视了一眼，李瑞便将目光移至别处。

这并不是因为二人不熟悉而觉得尴尬的样子，叶青青分明从李瑞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厌恶的眼神，虽然只此一眼，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李瑞他竟然嫌弃我，他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叶青青不觉又有些怒火中烧，自己今日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失礼，还差点将入宫之事付之一炬，这还不全是因为李瑞引起的！叶青青索­性­也将头低了下去，不再朝殿上多看一眼。

“师父，那依你看古郡主这作品能打几分呢？”小皇帝坐回去之后便又将打分这难题抛给了李瑞。

叶青青还在为刚刚李瑞的眼神生气着，所以也没有抬头看正殿之上的情况，只是独自低着头盯着桌子，仿佛他们讨论之事与自己丝毫无关似的。

李瑞又将书桌之上叶青青的作品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起来。

其实此时的李瑞根本就不是在看作品，分明就是在想对策。叶青青是小皇帝特地嘱咐过一定要选入宫内之人，但李瑞实在觉得叶青青之字平淡无奇，与刚刚唐钰姑娘之字相差甚远。即使刚刚唐钰替叶青青辩解的那番话能勉强说的过去，但也并不值得打一个很高的分数啊！

但李瑞是万万不能打低分的，小皇帝早在三个月之前就日日在李瑞面前念叨此事，如若不顺了他的意，怕是他会变本加厉的在李瑞耳边唠叨了，于是李瑞只好硬着头皮打违心的分数了。

“咳咳……”李瑞清清嗓子，将手中叶青青的作品放了下来继续道，“虽然古郡主之字与刚刚唐钰姑娘之字有一定的差距，但古郡主的胆识却是难能可贵的，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皇上身边如若只是些善于谄媚只会哄皇上开心之人，是万万不可的。皇上跟前确实需要像古郡主这般敢于直言进谏之人。所以，我给出的分数与唐钰姑娘一样，九分。皇上意下如何？”

小皇帝笑盈盈地点点头，说道，“师父所言极是，朕很是赞同。”

叶青青起身谢恩，之后便又坐下盯着桌子生闷气。

小皇帝自己也清楚以叶青青的表现，确实不可能打出满分的成绩，能打出九分就已是很不容易的了，这也多亏了李瑞和唐钰的帮忙才能有这番成绩。

想到这里，小皇帝向唐钰的方向望去，看到唐钰正在认真地听着李瑞评价下一个秀女的作品，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唐钰身上有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小皇帝很不明白唐钰今天的此番举动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小皇帝与叶青青相识已久，现在选秀的前三个月更是频频出宫去别庄探望叶青青，可他从未听闻过叶青青提到过唐钰这个人。

可见唐钰与叶青青绝不会是在宫外早已相识的。如若没有早先就相识，那便是在这次的选秀之中才认识不久，既是刚认识不久，唐钰又有何理由那样帮助叶青青？在刚刚的那种情况之下，所有秀女都不敢做声，甚至有些会期待叶青青出丑，可唐钰怎会为一个刚刚认识不久之人冒着牵连到自己的风险而说好话呢？

如果是说叶青青会拉拢人脉，在一上午的时间之内就拉拢到了唐钰，小皇帝是万万不信的。以小皇帝对叶青青的熟知，她分明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除非是与她相处时间很长，不然她是一定会戴着自己冷冷的外壳去示人的。

况且在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后，来报信的文姑姑也并未说今日上午在考试之中有何异样。

难道是摄政王对叶青青的郡主身份仍有怀疑，所以派来唐钰故意接近叶青青的吗？如果真是如此，那叶青青可真的要多加小心才是了。

对于唐钰，小皇帝真的是有太多的疑问，此女子怕是只有接触时日长久之后方可了解透彻的。但对于摄政王，小皇帝确实了如指掌的。唐钰虽比叶青青小些年岁，但比起小皇帝还是大很多的，这次说是选秀女，但其实小皇帝还有五年才方可圆房，而这五年对女子而言却是生命之中最美好的年华。如若摄政王当真心疼他的侄女唐钰，应当为她寻一门家世相当的王孙贵族联姻才是，又何必送她来忍受这后宫争斗之苦？

所以摄政王送唐钰进来，必然就是想在皇上的身边安Сhā一颗棋子罢了。

小皇帝心中自然是万分不愿让摄政王的亲眷留在自己的身边，但现在的自己毕竟还没有手握实权，而且以唐钰这两门考试的成绩绝对可以顺利入宫，所以现在的小皇帝是绝不能撕破脸随便找理由不让唐钰入宫的。

现在的小皇帝只能隐忍，等待时机成熟的那日，定会将摄政王一举扳倒。

小皇帝虽只是十岁小儿，但他确实是爱憎分明之人。唐钰虽口口声声说着叶青青是有胆识之人，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唐钰如此帮叶青青的原因究竟是何小皇帝还不得而知，但她的气魄却是十分可贵的。

唐钰给小皇帝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与叶青青有所不同的，小皇帝丝毫不否认他喜欢这位唐姑娘，虽称不上男女之爱，但却是深得小皇帝之心的。但小皇帝自己心里十分明白摄政王对自己的威胁究竟有多大，所以小皇帝在没有了解清楚唐钰这个人之前，是万万不会掉以轻心的，他必须学会控制的情绪和感情。

这一轮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因为上午的考试消耗太多时辰，现又已然到了午时，所以就把绘画和琴技改在了下午进行。在皇上从正殿出去之后，众秀女们也纷纷起身往正殿门口走着。

“你说这个古郡主运气也太好了吧，《诗经》之中那么多，她竟选了《诗经·卫风·氓》这首，真是让人猜不透。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皇上竟然没有生气，太傅竟然也给她打出和唐钰一样的分数了，真是命好。”

“哎呦，瞧你这话说的，说不定人家就是替咱们提醒皇帝呢，你看古郡主和唐钰那一唱一和地配合着多默契啊，当真是姐妹情深。”

“男子不了解女子所想是何，但女子能不了解女子吗？后宫之中哪个女子不是想爬的高点为自己家族争光呢，古郡主虽是皇亲国戚，但十七皇爷那一支家族早已仅是不同往日了，家族之中连个大官都没有。我才不信古郡主那是在为咱们请愿，那话也就骗骗皇帝罢了。”

叶青青前面的两个宫女在毫无忌惮地不停谈论着叶青青之事，叶青青却也懒得理会她们。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要小心隔墙有耳才是，她们二人竟还如此旁如无人地谈论着别人的事，真是像极了愚蠢的长舌­妇­人。这样子的段数，在何时何日得罪了别人怕是都不知吧，即使是有幸在选秀之中胜出进入后宫，用不了几日便会原形毕露被人铲除掉，根本不用叶青青来费心。

这时唐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轻轻拍了拍叶青青的手，温柔地说着，“古儿姐姐不必在意她们的闲言碎语，走好自己的路，做好自己的事才是。”唐钰一定是看到了叶青青一脸愁容才特地来安慰她的。

可唐钰又怎会知道叶青青烦恼之事究竟是何呢！

莫名其妙成为太傅的李瑞，今日自己糟糕的表现，还有则是唐钰不知缘由地帮助自己……令叶青青烦扰之事的确太多了。叶青青以为自己在别庄的三个月内早已调整好心情，准备好面对这皇宫之中腥风血雨的斗争了，但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选秀就把叶青青弄得焦头烂额了。

叶青青心中有太多疑问找不到答案，好像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就聚在了一起，如错综复杂地丝线一般搅和在一起，不知该怎么解开，甚至是无从下手。

但现在的叶青青必须沉住气，已经走了这么远再没有退路了，既然令自己三年仍旧你啊念不忘的那个人出现了，那便勇敢面对就是了。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不到最后谜底又怎会揭晓？

想到这里，叶青青又振作起来，露出微笑回应着唐钰，“我自是不去理会她们的，我深知‘闲谈莫论人非’这一道理，往日里平白无故地抹黑别人，自是内心黑暗之人，我又怎会与她们计较。”

叶青青转过身来，双手握住唐钰的手双眼直视着唐钰，诚恳地说着，“妹妹，今日在正殿之上谢谢你能站出来救我于水火之中。妹妹今日所作所为姐姐都记在心上了，姐姐欠你一份恩情。日后若是有用的到姐姐的地方尽管开口，姐姐定当不遗余力地去做。”

此番话确实是叶青青发自肺腑之言，今日如若不是唐钰的那番话将局势扭转过来，叶青青怕是连五分都不一定能拿得到了。叶青青现在虽然对唐钰不了解，但一事归一事，今日之事确实是欠了唐钰一份恩情了。

农家丑媳 正文

105、

唐钰听闻此番话，将一只手抽了出来，拍了拍叶青青的手，仍旧一脸温暖地笑着说到，“古儿姐姐既然认了我这个妹妹，就休要说这些客套话。在这深宫之中，有谁不是举目无亲呢，古儿郡主好歹有皇上这表亲，而我确实再无亲人的。以后的日子大家都相互帮助才是。”

叶青青点点头，只是唐钰不知道叶青青踏入这深宫之中也同样是再无亲人。举目无亲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宫中还有一个曾经被叶青青视如亲人，但狠狠背叛了她的家伙。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但叶青青却不知该对何人倾诉。

正当叶青青和唐钰二人正在闲聊时，慧姑姑却突然出现了，“老身给古郡主和唐玉姑娘请安了，老身有一远房表亲在十七皇爷所在的寺院之中出家，老身想问问古郡主可否知晓我那表亲。”

叶青青压根就不是什么古郡主，又怎会知晓十七皇爷所在寺庙之事呢。慧姑姑与叶青青早在别庄就已然相处了三个月有余，如若真的有她口中所言的什么远房表亲，早在别庄之内就询问叶青青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慧姑姑此番言论不过只是有话要对叶青青讲罢了，慧姑姑究竟是宫中生活的老人，此番谎话竟无一点破绽。

还没等叶青青开口，一旁的唐钰就十分知趣地说，“那慧姑姑就与姐姐好好聊聊吧，我在殿外等着姐姐。”说罢，便朝着正殿的大门走去了。

慧姑姑把叶青青带到了正殿旁边的一个小厢房之中，进屋之后慧姑姑便坐在了椅子之上。虽然慧姑姑的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可叶青青却不久久不敢坐下。一则是因为慧姑姑还没有发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使她只是宫中一个管事的姑姑，但师徒之义叶青青是一定铭记于心的；二则是叶青青自知今日在正殿之上自己所做的出格之事，她自己也没有脸去坐下。

沉默了许久，慧姑姑叹息了一声道，“坐下说吧。”

“徒儿不敢，也没脸坐下。”叶青青把头埋地更低了。

较文姑姑而言，慧姑姑的­性­子确实急了些。之前在别庄之内，每每叶青青写字绘画不用心时，慧姑姑总会气急败坏地责备着叶青青，有几次甚至都恶语相对了。叶青青当然知道慧姑姑是恨铁不成钢，慧姑姑会这样严格也是为了叶青青能顺利入宫罢了。慧姑姑能不顾忌叶青青郡主的身份，如此严格地要求她，这才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事实证明严师出高徒之言是有根有据的，叶青青在这三个月之中确实进步很大。若非如此，李瑞也不会认不出叶青青的字迹。李瑞与叶青青相处那么久，自然是对叶青青的字迹了如指掌的，但叶青青从李瑞盯着自己作品的眼神之中确实看得出他并没有认出来这是叶青青的字迹。

“你还知道你是我徒儿，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慧姑姑十分平静地问着，眼神也没有看着叶青青，只是目视前方。

叶青青看到慧姑姑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宁愿慧姑姑大发雷霆，甚至是骂自己一顿也是好的。“古儿怎能忘记师父的用心栽培，今日之事是徒儿唐突了，是徒儿不对。请师父责罚，徒儿甘愿受罚。”

慧姑姑突然冷哼一声，冷冰冰地说着，“你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刚刚在大殿之上我分明还看到你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现在这负荆请罪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叶青青会摆出那副表情，完完全全就是做给李瑞看得。当时的叶青青早已被李瑞气得冲昏了头脑，那时的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之事有多么严重。直到小皇帝生气了，在正殿之上说出了那番话，叶青青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所做之事有多么不合适。

但这些叶青青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她只能默默地低头，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慧姑姑又继续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在乎老身无所谓，反应我也只是宫中的下人罢了。”

听到这里，叶青青赶忙Сhā话说到，“慧姑姑千万别这样说，徒儿一直敬姑姑为师父，徒儿没有半分对师父的……”

可叶青青还未说完，就被慧姑姑打断，“我还没有说完，你Сhā什么嘴！”慧姑姑的语气中终于透露出之前严厉的感觉了，叶青青也被吓得赶快闭紧嘴，继续听着慧姑姑训话。

“今日之事最受伤害的定会是皇上。老身只是一介下人，更不想参与这后宫之事，但小皇帝为了能让我亲自调教你，不惜日日前来缠着我，时时赏赐我银两，甚至不顾身份的叫着‘姑姑’。皇上这样做，为的就是能让你顺利进宫，而你，却把这次的选秀当儿戏对待。我平日教你那么多有关男女之情美好的长诗，少说也有五十多首了吧，那么多你偏偏选这个我没教过你的。古郡主，当真是能耐啊！皇上会不会怪罪老身，老身才不在意，只是老身真真为小皇帝感到不值！”慧姑姑毫不留情，不加掩饰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之感。、

话虽刺人，但却也句句在理。这些话就如同一根根银针刺在叶青青的心上，但叶青青却无力反驳，找不到任何的借口。

慧姑姑又继续道，“你真以为小皇帝每次出宫那么容易吗？宫内安Сhā着多少朝中大臣的眼线，皇上每每出宫都要大费周章，用尽心思。有几次因为之前答应过你要去别庄看你，又想不到合适的办法，便只能用冷水浇自己，为的是让太医院诊断自己感染了风寒。之后皇上便让身边的小丸子假扮他卧床，不顾自己的身子仍要经过路上的颠簸去别庄探望你。小皇帝对你如此上心，而你是怎么回应他的？”

叶青青听闻此番话大为震惊，她之前一直认为小皇帝是因为宫中无事又太无聊才频频来别庄找自己玩的。叶青青之前也曾问过小皇帝出宫是否顺利的问题，只是小皇帝从来都是嬉皮笑脸地说着一点都不难。叶青青有几次确实看到小皇帝脸­色­很差，于是便询问他怎么回事，可他却笑着说是想叶青青茶不思饭不想，叶青青当他是油嘴滑舌地开玩笑，便也不予理会的。

是的，叶青青从来不知道小皇帝竟然在背后默默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而且她自己还全然不知。每次小皇帝见她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也从未向叶青青抱怨过宫里不顺心的烦心事。叶青青这才明白小皇帝口中“我想姐姐了”这句话的代价有多大。

不觉叶青青的眼眶便红了起来。

因为叶青青低着头，所以慧姑姑并没有看到叶青青的表情变化。慧姑姑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样子，而是继续说到，“你若真的不想入宫，便直接和小皇帝说了便是，后宫佳丽三千，老身就不信小皇帝再遇不到自己喜欢之人。可老身分明在别庄之内看到过你不止一次地答应小皇帝，自己会入宫。你既然做出了承诺，又怎能这般出尔反尔。何止是出尔反尔，在正殿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写下《国风·卫风·氓》这首长诗，你这分明就是在给小皇帝难堪罢了。”

“对不起，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徒儿真的知道错了，徒儿甘愿受罚。”叶青青几乎有些哽咽地说着。

慧姑姑大概是听出了叶青青口气不对，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消散了几分，但她仍旧没办法原谅叶青青。“老身一介下人，又能拿你古郡主怎么样？即便是我罚你，但那又有何用，发生之事都已成定局，责罚你亦不会逆转。还好今日有惊无险，这也是多亏了小皇帝和唐钰姑娘那般聪慧成功地反转了场面，加上李瑞昧心打出的高分，这才能让你入宫。”

慧姑姑叹了口气，慢慢起身站起来道，“老身原本是不想再多与你言语半句的，只是刚刚小皇帝特地嘱咐了老身一定要劝你好好对待接下来的绘画和琴艺。老身­性­子直，心里怎样想的便怎样说，老身亦不怕古郡主若是进入后宫之后，会以权压制老身报复些什么。老身是断不会对你好声好语地谄媚，求着你好好考试的。古郡主，如若你还良心，接下来的考试该如何对待，你心里该有底。”

话毕，慧姑姑便朝着门口走去了。

到门口，慧姑姑转身说了最后一句，“古儿，你真的太令大家失望了。”说罢，便开门扬长而去了。

留下叶青青在厢房之中呆呆地站着。

李瑞背叛了叶青青，伤害了叶青青不假，可叶青青却把自己对李瑞的仇恨波及到了别人的身上。叶青青痛恨李瑞的残忍，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叶青青终于成为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背信弃义之人。

想到这里，叶青青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玉珠般掉落了下来。叶青青怕被别人听到哭泣声，便只能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叶青青越发的清醒。

叶青青，你一定要记住今日自己所犯下的所有错。

薄情之人负你，但你不可因他负了天下人。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青许是经历了一上午千奇百怪的荒唐事累了，竟然缩到角落里睡着了。

直到听到厢房之外人群的嬉闹声，叶青青才醒来。看样子应该是马上就到下午两门的科目了，于是叶青青便急急出门了。

果然么，等叶青青走出正殿之后，正殿的门外果然聚满了秀女。秀女们看到叶青青这时才从正殿走出来不禁纷纷侧目。

“她怎么现在才从正殿出来？”

“谁知道呢，郡主就是郡主，人家仗着自己家世好，怎么特殊化都没所谓喽。”

……

这些闲言碎语时不时地传入叶青青的耳朵了，她倒仍是不在意的样子。这时，远远的红袖就向叶青青的方向招手了，身边还有唐钰和她的丫鬟们。

叶青青看到她们便微笑地下了台阶，从人群中穿过走向她们了。

“小姐，你怎么才从正殿出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考试了。你还没有吃东西吧？”红袖显然不知道今日上午的场面有多么混乱，只是十分担忧地看着叶青青。

叶青青当着唐钰的面也不好对红袖解释些什么，便只能搪塞着，“方才慧姑姑向我打听了一个远房表亲，那人在十七皇爷的寺庙里修行。我恰巧与慧姑姑所说之人比较熟悉，不觉便多聊了几句。昨日夜里赶了一夜的路，没有休息好，所以在慧姑姑走后，我便坐在椅子上小憩了一阵子，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红袖当然知晓叶青青并非古郡主，所以这番话定是说与唐钰听得，于是便只能点点头。

“宫中安排的午膳小姐们和丫鬟们不是在一个地方进行的，丫鬟的伙食实在是做的敷衍了事，我就也没留些什么。小姐，你现在饿吗？”

被红袖这么一说，叶青青真的觉得自己的肚子再咕咕叫。再加上刚刚哭了那么久，有睡了一觉，现在觉得更饿了。

这时，唐钰从袖子之中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好的包裹，一打开竟然是六块不同的小点心。唐钰笑笑，仍旧是温柔的说到，“我刚刚看了好久都没见你前来，又知红袖不能进入这秀女用餐的地方，其他的饭菜没办法带来，便只能拿手绢包了几块点心带来。”

唐钰把包裹抻到叶青青面前说着，“虽然不如刚出炉那么热乎了，但也是能顶饱的。红袖姑娘刚刚说你们那里的午膳做的不好，如若是你也没吃饱的话尝尝点心吧，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红袖看了叶青青一眼，便毫不客气地拿过一块放入自己的口中，一边吃一边笑着说，“果然比做给我们的好吃太多了。这宫中还真是等级森严，连伙食等级都分得这么清楚。”

106

凭叶青青与红袖的默契程度，叶青青自然能猜得出刚刚红袖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透露着什么样的讯息，红袖是担心唐钰带来的食物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才那般不顾主仆等级地先吃了一块。

其实红袖这般担心也并非是多余的，害人之人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不可无。

唐钰虽然在今日上午的考试之中救叶青青于水火之中确实不假，但在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唐钰这个人的全部之前，叶青青是断然不敢轻易相信她的。就算唐钰没在点心里下什么致命毒药，但就算是动动其他的手脚也是很严重的，况且她还是摄政王的亲眷，这么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唐钰拖着点心的手还在叶青青面前抻着，叶青青尴尬地不知怎么办才好。虽然红袖现已将一块点心快要吃完了，但万一药效发作的没那么快呢？叶青青已经在上午的考试中令大家十分失望了，现在的她不得不变得警惕起来，她已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了。

与是叶青青便把头转向红袖，说笑着，“红袖自幼跟着我就十分喜爱吃食，长这么大了仍旧是这个样子。现在入宫了仍旧还是老样子，让唐钰姑娘见笑了呢！”

红袖是以叶青青的贴身丫鬟的身份而入宫的，所以叶青青便说她们是自由相识。红袖自然也是知道叶青青在转移话题不想冒险去吃那些点心，于是便附和着，“还是小姐最心疼我了，不过皇宫给下人们的伙食真的好差，我中午都没有吃饱。小姐，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很饿呢，不如把点心都赏赐给我吧，唐钰姑娘真是谢谢你了。”说罢，红袖便不由分说地从唐钰的手中将整个手绢都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叶青青见状便顺着红袖的话继续说着，“红袖这丫头真是被我宠坏了呢，还望唐钰妹妹不要建议才是。”

唐钰笑着看看红袖，淡淡地说着，“看到红袖姑娘吃得这么香，我倒是又有几分想吃了呢，红袖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帮我拿一块可好？”

红袖定是万万没想到唐钰姑娘会说此番话的，似乎是话中有话的样子，但红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本就是唐钰姑娘还惦记着我家小姐而带来的，原是我贪吃才冒失的都拿了过来，唐钰姑娘想吃我哪有不给的道理。唐钰姑娘不要笑我这般贪吃才是。”说罢，红袖便随便挑了一块拿给唐钰。

唐钰接过之后，没有任何犹豫便放入了口中。叶青青这才放下心来，但同时又心生疑惑。难道唐钰看透了自己和红袖心中所想，所以才故意让红袖拿一块给自己，以示这点心没动过什么手脚吗？

如若真是这样，那唐钰也绝非什么等闲之辈。能猜透他人的心思，必定是聪慧之人。

但现在现在的叶青青却也没空猜想那么多了，因为她的肚子真的很饿了。

唐钰吃完后，便又对叶青青说，“姐姐好歹也吃几口吧，下午还有两场比赛，如果到时候体力不支那便不好了。”

这应该是唐钰在给叶青青台阶下吧，于是叶青青也没再推辞，拿了一块点心说着，“我原也不是太饿的，加你们两个吃得那么香，我倒真有几分饿了呢。我自小生产在宫外，这皇宫之中的点心，我还真是没有尝过呢。”说罢，叶青青便迫不及待的把点心塞入了口中。现在的她也饿到已然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只是用手轻轻遮住嘴便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平心而论，还算的上是可口，但比起忘尘楼……那是真的差太多了。倒不是因为叶青青是忘尘楼的老板娘才这般偏向自己的店，而是忘尘楼的食物确实比皇宫的食物高出不是一个档次。

在忘尘楼做生意的时日，叶青青也常常听闻过有些皇亲国戚说着忘尘楼的菜肴比皇宫的都要好吃许多。当时叶青青还不信，以为是他们阿谀奉承之言，现在自己吃到皇宫的点心之后，真的信了那些食客所说之言了。

看来这御膳房水平真的很一般，看来小皇帝每日所吃的菜肴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叶青青不觉也有些羞愧了。忘尘楼是承蒙小皇帝的照顾才能在京城安稳地做着生意的，但因为小皇帝的身份特殊不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小皇帝并没有尝到过忘尘楼的菜肴是何等滋味。而叶青青竟也从未为小皇帝动手做过一次饭，小皇帝唤自己“姐姐”，每一声都是那样的真切，叶青青明白小皇帝早已视她如亲人一般，可自己却从未尽到过姐姐的责任。

等入宫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叶青青一定要亲自下厨给小皇帝做一桌子的菜肴。

看着叶青青发呆，红袖便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袖子，提醒着，“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点心太过好吃你都发呆了呢。”

红袖亦是在忘尘楼生活了三年，又怎会不知点心的味道比不上自家的呢。红袖虽不知叶青青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叶青青一定回忆起了忘尘楼。可当着唐钰之面，叶青青是万万不能露馅的，所以便只得这样提醒她。

叶青青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着，“果然是御膳房所出，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说着便又拿起了一块放入口中，此时的叶青青顾不了什么味道了，填饱肚子好好对待下午的考试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很快，第二块也吃完了。叶青青很想再去拿，但又觉这样做便暴漏了自己刚刚不吃是因为怕点心中有问题的心思了，于是叶青青便客套地招呼唐钰身边地三个丫鬟也来尝尝，“听闻红袖说你们的午膳不尽人意，想必你们定也没有吃饱吧？这儿还有几块，你们也来尝尝吧！”

说罢，叶青青便把红袖手中的手绢放在自己手中，抻向了唐钰身边三个丫鬟的面前。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们三人竟齐齐不做声，只是微微低着头。

叶青青觉得务必尬尴，唐钰眉头轻皱慌忙开口道，“阿七，阿米，小树，古郡主在问你们话，你们怎得这般没礼貌。”

这时叶青青第一次看到唐钰脸上有着除了淡然之外的其它表情。

那个叫阿七的宫女回答道，“谢谢郡主美意，我们不饿，郡主多吃些才是。”这个阿七说话倒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口气全是完全冰冷的。

叶青青这才注意到唐钰带来的这三个陪嫁丫头，完全不像是贴身丫鬟，主仆之间的关系，而是像陌生人一般。入宫之女子在正常情况之下是再无机会出宫的，所以各家小姐入宫所带的陪嫁丫头一定是从小就陪伴在身边，可以说梯己话的贴身丫鬟。唐钰又怎会与自己不熟悉之人入宫呢？况且还带了三个。

叶青青与唐钰相处虽只有一个上午的时辰，但唐钰给人的感觉确实很舒服，她的身上有着淡然又温暖地气场。可反观她身边的三个丫鬟，虽是恭恭敬敬但气场与唐钰的完全不相符，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所以叶青青断定这三人绝不是唐钰的贴身丫鬟。

听闻唐钰入宫之事是摄政王亲手­操­持的，因为摄政王膝下全部是王子，并未诞有公主，所以坊间早有传闻摄政王十分疼爱他的侄女唐钰，从小便当亲生女儿般对待。今日在正殿之上，唐钰也分明亲口所自己的字是摄政王亲自教授的，所以传闻却是如此。

既然摄政王如此疼爱唐钰，又怎会忍心把她送入皇宫呢？为摄政王暗中对小皇帝是定会有所行动的，到那时唐钰已成了小皇帝的妃子，伤及小皇帝唐钰便定是会受波及的。就算是了家族利益，牺牲唐钰一人，那为何不让唐钰的贴身丫鬟入宫呢。不是能和自己交心之人，就算带了三个又能怎样呢？

唐钰看着自己的丫鬟如此冷淡，便只好又好言好语地说着，“想必我的三个丫鬟定是中午吃饱不饿的了，郡主不必管她们便是，怕是马上就要准备进正殿了，你要快些吃才是。”

于是叶青青点点头，便光明正大地把剩下的点心全部吃完了。

叶青青刚刚吃完没有半柱香的时辰，慧姑姑便宣布秀女们准备进入正殿了。

下午所考的是绘画和琴艺，座位仍旧和上午的一致，所以叶青青的旁边仍旧是唐钰。

众秀女坐好之后，便等待小皇帝和太傅入殿了。

这时唐钰轻轻把头转向叶青青，轻声细语地说着，“姐姐，下午的两门要摒除杂念，专心考试才是。”

叶青青感激地望着唐钰，用力点了点头。

除了在今日上午唐钰的出手相助，在刚刚休息的时候，叶青青同样很感激唐钰并没有问上午之事的缘由。虽在这深宫之中断不可轻易地相信谁，但唐钰对叶青青伸出的援手，叶青青定是会铭记于心的。

叶青青对于这次绘画的主题，也大概了然于胸了。因为慧姑姑在别庄教叶青青绘画之时，大部分让她临摹的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这里类的图画。所以想必下午的绘画主题，定是与上午书写的主题是一致的。

叶青青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由宫人们提前为所有秀女们准备好的纸墨笔砚，不经犯难了起来。叶青青猜想这正殿之上的女子，所画的大部分都是会是慧姑姑所教的内容，可如果都花一样的内容，以叶青青的画工技巧是绝对不会名列前茅的。倒不是叶青青学习之时不用心，而是叶青青确实在诗词绘画这方面十分的不­精­通，再加上叶青青小时候并未接受过这样的教育，所以底子是比一般的大家闺秀们要弱几分的。

正当叶青青绞尽脑计不知该画些什么的时候，皇上和太傅进入了正殿。叶青青在看到了李瑞的那一刻，突然灵光一闪，她已经想好了要画什么内容了。

正殿之上的秀女们起身向皇上行礼，皇上说着“平身”后众秀女便坐下。

果然不出所料，这次绘画的主题同上午的诗词一项相同，是画出自己内心之中对情爱之事的感觉是何。因是现场作画，于是这次的考试时间是一个时辰。但对于胸有成竹的叶青青而言，却是足够的了。

叶青青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全部忘掉，闭眼想象着自己想要画的画面。没过一会儿，叶青青便开始调颜料了。

上午之事是自己的不对，叶青青绝不能再令帮助过自己之人伤心了。

颜料调好之后，叶青青便开始专心作画了。

才过了半个时辰，叶青青的画便已完成大部分内容了，只差最后一点点的修饰以及题字就大功告成了。叶青青看着正殿旁的沙漏时间还早，于是便松了口气，扭扭脖子。

但当她无意间瞟到唐钰所做之画时，不经大吃一惊。

唐钰所画的，是花丛中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画中的两只淡黄­色­的蝶轻盈自若，在一簇牡丹花丛中翩然起舞。但看这幅画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次小皇帝出的主题是有关男女之情的想法。情爱之事与蝴蝶联系起来，不就是脍炙人口的梁祝化蝶的故事吗。虽然梁祝的故事流传了那么久，人们也都钦佩梁祝二人都=对爱情的执着，但这分明是一个爱情悲剧，是大为不吉利之事，在选秀之上又怎么画这样的作品呢，这分明是大家都避之不及的题材。

如若叶青青上午书写的《国风·卫风·氓》还能勉强是称作为宫中秀女警醒小皇帝之作，但唐钰所画的化蝶可再无任何理由可辩解的了。

以唐钰的画工，别说是鸳鸯戏水，就算是游龙戏凤在她看来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可她为何偏偏要画双蝶戏花呢？

难道，唐钰不想入宫？

如若真是这样，她大可去求摄政王，摄政王家族女眷众多，定会有人比唐钰更适合入宫的。唐钰又何必参加选秀之后又遭受被淘汰的命运呢？

107

在大周，如若参加选秀没有通过的女子，是要在宫中当三年的丫鬟才方可出宫的。而且出宫之后三年内不可再参与选秀过程亦不准加人，加起来整整六年。这六娘，是对于女子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六年。

如果这次唐钰真的没有被选中，那这六年的时光就那么白白地流失了。

想到这里，叶青青不禁担心了起来。虽然唐钰是摄政王的家眷，如果她真的摄政王派入宫内的细作，那便是叶青青和小皇帝的对手了。可是叶青青总有种直觉，觉得唐钰不是那样的，如果是她上午大可以看着叶青青出丑，又何必冒险相救呢？

所以叶青青还是打算提醒唐钰一下，还有半个时辰，重画还是来得及的。叶青青把头扭向唐钰，低声说着，“唐钰，你这可是画得双蝶戏花？”

唐钰点点头，脸上仍旧挂着淡然的笑容。

“这会很容易便叫人联想到梁祝化蝶啊妹妹。”叶青青又轻声地继续说到。

“姐姐，这个我知道，这就是我对爱情的观点……”

唐钰还未说完，在正殿内四处巡视的慧姑姑便打断了她，“考试之中不得喧哗！”于是唐钰只好乖乖闭上嘴。

慧姑姑从唐钰和叶青青的身边走过之后，叶青青仍旧一脸担忧地看着唐钰，而唐钰则微笑着向叶青青点了点头，之后便开始专心作画了。

看来唐钰是知道自己所作之画是何意义的，而且她并不打算重新画一幅新作。叶青青虽不知唐钰是有着何种心态，但叶青青明白自己无力阻止，于是便开始专心地开始为自己的作品做最后的润­色­了。

叶青青专心地画完自己的作品，又在右上方提好了诗词。完成之后叶青青长吁一口气，对于这次所画的作品，叶青青其实不能保证一定会独树一帜拔得头筹，但这幅画确实是她用真心用感情画出来的，她确实尽力了。

叶青青扭头看看唐钰，她的作品也已完成了，右上角同样题了诗。叶青青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上面赫然写着“笑问实践情何物，生死相许无所谓。今生无缘同白首，待到来世叙旧情。生不相守死相从，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恩恩嗳嗳不绝情。”

如若唐钰不题这诗歌，或许在皇上询问的时候还有辩解的余地，但唐钰既然已经写下了这诗，就已完完全全表明了自己所画之画是何内容了。

叶青青又看看唐钰，仍是一脸的淡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所画的那幅画，似乎是满足是欣慰，好想做出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一样。

难道唐钰也经历过了什么？不然又怎么可能有哪个年少的女子对爱情这般悲观呢？

唐钰身上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谜了。

正当叶青青胡思乱想之际，慧姑姑敲响了铜钟，宣布考试时间结束。接下来便有太监前来一一收走正殿之上所有秀女的作画，然后承教给太傅和皇上。

果然如同叶青青预料的那般，这正殿之上的秀女大部分画的都是鸳鸯戏水和龙凤呈祥，也有画比翼双飞鸟的。但看多了难免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之感，而秀女们作画的水平确实也是参差不齐的。叶青青庆幸自己没有画这些图案，不然一定也是处于中下等的水平了。

现在轮到了唐钰的画作。

果然如叶青青预料的那般，李瑞脸上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表情。叶青青又看看唐钰，发现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正殿之上的李瑞，嘴角仍然保持着优雅的上扬。看来唐钰早已料到李瑞会是这般表情，所以才这般若无其事的平静着。

李瑞久久没有开口，只是锁着眉头一直凝望着这幅画。小皇帝见状便十分好奇太傅究竟是看到了什么，竟这般沉默。于是便吆喝着太傅把画拿给自己看。

之间李瑞犹豫了几分，但实在拗不过小皇帝，于是便只好乖乖将唐钰的画作摆在小皇帝的桌前。

叶青青对李瑞刚刚闪过的那一丝丝犹豫十分介意。李瑞之所以会犹豫明显就是不想让小皇帝看到唐钰的画作，其实就是想帮助唐钰罢了。叶青青在上午的诗词考试之中写了《国风·卫风·氓》，李瑞看到之后明明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为什么到了唐钰这里便就是怜香惜玉，想要帮助她了呢？

李瑞是绝不可能和唐钰在宫外就相识的。叶青青与李瑞毕竟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对李瑞还是有所了解的。从李瑞看向唐钰的眼神叶青青便知，他们二人之前结对没有见过面。况且唐钰又是摄政王的家眷，小皇帝尝尝跟叶青青念叨师父对自己很好。小皇帝年纪虽小，但分辨感情的能力却很强，所以李瑞一定是向着小皇帝的，等日后时机成熟了，李瑞也一定会和小皇帝一起联手对付摄政王的。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男人果然还是好­色­之徒！叶青青愤愤地想着。不得不承认，唐钰确实比自己现在所戴的人皮面具的样貌要好看很多。当初叶青青在找易容大师帮忙时，是自己要求想要一副平庸的面貌，后来顾及到要参加选秀，才把一双媚眼好好地修饰了一番。

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

叶青青就是被人欺骗过，深知“爱情”这二字原是镜花水月般不可触碰，所以她才会那么努力地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想要自己依靠自己。既是这样，那容貌对于叶青青而言便是毫无用处的实际上她也做到了，望尘楼的名号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只有叶青青明白这份成果之中包含了多少的辛苦和泪水。

但现在叶青青却后悔自己没有让易容大师给自己做一副惊世骇俗的绝­色­皮囊。

叶青青只是在气呼呼地猜测李瑞的想法，却没有看到一旁的小皇帝已然脸­色­大变。正殿之中的秀女也看到了太傅和小皇帝的表情，众人纷纷不敢言语半句。

小皇帝虽在上午诗词的考试之中看到叶青青的作品之后微微嗔怒了一番，但只有十分了解他的叶青青看得出来，一众秀女见小皇帝依旧笑容满面，很本猜不到他内心的想法。所以她们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对叶青青侧目，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但这次，秀女们却连扭头看唐钰的胆量都没有了，只是安静地看着眉头紧锁双颊因为生气而微红的小皇帝。

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如此吧！

“啪——”小皇帝将唐钰的画一下子摔在了桌子上。

这一声吓坏了正殿之中的所有人，众人齐声说着，“请皇上息怒。”说罢便俯下身行大礼。

“你们是觉得朕年纪小就这般不把朕放在眼里吗？！”小皇帝的声音虽然还是充满着稚气，但明显可以听出怒不可遏的情绪。

叶青青大概能猜到小皇帝为何这么生气。

在上午诗词那一项的时候，叶青青的那首《国风·卫风·氓》就已然让小皇帝很难堪了，虽然凭着唐钰的巧舌如簧成功地将叶青青的意思变为是为全后宫中的女子在提醒皇上，但是相信这整个正殿之上的人大概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吧？尔虞我诈本就是宫中最正常的姿态，谁会相信有人能如此心善，牺牲自己为了大家呢？

而唐钰的这幅梁祝化蝶，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余地了。双蝶戏花本是表达爱意的象征，只是难免会令人联想到梁祝化蝶这一悲惨的故事。但是这是在选秀的考试之中，是献给当朝天子过目的，怎能画这般不吉利的画作。

叶青青是小皇上特地想要召入宫内的，也是小皇帝的救命恩人，所以小皇帝才会对她隐着自己的脾气。可对唐钰，小皇帝定是不会这般大度了。

小皇帝本就对唐钰是摄政王的家眷这个身份十分忌惮，但没想到唐钰竟然这般不把小皇帝看在眼里。

摄政王本在朝堂之上就是权倾朝野的一副摸样，小皇帝因为现在的实力不足也只得扮作没主见的样子，一切几乎都是听从摄政王的。所以大家才都以为摄政王是小皇帝的宠臣，以为小皇帝是一个傀儡君主。

一切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小皇帝在朝堂之中就已经受够了摄政王耀威扬威的样子，小皇帝每天装出一副笑嘻嘻地样子，连自己都快分辨不清是真的爱笑还是脱不了这个虚伪的皮囊。小皇帝活得很累，但他却无人可以诉说。他很信任叶青青，但每次看到叶青青眼神之中说不出的悲伤之感，他便不忍心将朝堂之中的烦心事告诉叶青青。

但今日之事，小皇帝是万万不会轻易放过唐钰的。还未进宫就敢如此张狂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如若真的招她入了宫，那整个后宫岂不是都任由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小皇帝本就不愿意将她召入宫中养虎为患，本来找不到什么借口能给她打低分，可谁想到她竟然自己出了这样的纰漏。小皇帝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在上午之时，小皇帝还十分欣赏唐钰这个人，甚至说对她有了好感。没想到唐钰脸上的淡然和温暖地笑容都是假的，她竟然这么傲慢又目中无人的女子。果然和摄政王是亲眷，连秉­性­都是这般相似。

小皇帝站起来，慢慢地走下下来，走到唐钰的身边冷冰冰地说着，“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端正坐下。

“唐钰，你继续行礼。”小皇帝依旧冷冷地说着。小皇帝的这种口气连叶青青听到都觉得十分的陌生。

唐钰没有说话，只是又慢慢地伏在地上行大礼。

小皇帝以为唐钰定会有所辩解，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反应。

“知道朕为何罚你吗？”

“小女不知。”唐钰的语气及其平静，没有委屈没有挑衅，依旧像平日里说话那般温柔平缓。

唐钰这种语气反而更加激怒了小皇帝，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吗，还是在明知故问着，“你不知？唐钰，你说你不知自己错在何处？那意思是朕不分青红皂白地要罚你喽？”

唐钰伏在地上，没人能看得到她现在究竟是何表情，但她仍旧用着相同平缓的声音说到，“小女并非此番意思，小女真的不知错在何处。”

“不知错在何处？”无疑唐钰的这番口气令小皇帝更加愤怒了，“好，朕让你知道。”说罢便快步走至殿上的桌子上，把唐钰的那幅画拿了下来，一把扔在了唐钰的旁边，“你自己看。”

唐钰慢慢起身，拿起自己的画作，不紧不慢地看了几眼。这时大家也看清楚了唐钰的表情，她的嘴角依旧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弧度，这样云淡风轻的表情使整个正殿之上的秀女都没有想到，就连小皇帝脸上亦是露出了一丝的不可思议。

“启禀皇上，这幅画确实是由小女子所作。”唐钰垂着眼皮，但嘴角依旧上扬着。

小皇帝冷哼一声，“好一幅双蝶戏花，要没有这题诗，你是不是又要辩解什么？”

唐钰一脸疑惑望向小皇帝，“皇上，小女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小女也不知这幅画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辩解？”

小皇帝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竟然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唐钰真的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吗？小皇帝脸上愤怒的表情明显淡了很多，只是说话声音依旧冷冷的，“依你之意，你给朕所看的就是梁祝化蝶是吧？”

正殿之上的所有秀女听完皇上的话，全部花容失­色­，难怪小皇帝会那样大发雷霆，原来唐钰所画的是梁祝化蝶。

在大周，梁祝化蝶是人尽皆知的悲剧故事，其中的爱情虽是婉转凄美的，但梁山伯和祝英台对待家人则是不忠不义的。所以在大周这个以孝为先的朝代之中，梁祝二人并不是什么值得令人钦佩之人，而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顾家人的自私之人。

108

小皇帝要大家所画的是自己对爱情的感受，实则就是用作画来表达自己对爱情的憧憬，也是表明自己所羡慕的，想要成为的。

而唐钰所画的是梁祝化蝶，那不是明摆了就在说自己的爱情观就是正如梁山伯祝英台二人的一样吗，又或是表明自己正想成为他们二人那般。

正在整个正殿之上的人都摒住呼吸，等着唐钰如何收场如何辩解的时候，谁想到唐钰竟云淡风轻地微微低头，仍旧波澜不惊地回答到，“启禀皇上，小女所画的正是梁祝化蝶之后双宿双飞的情景，小女所题之诗亦是对此事的看法。”

小皇帝慢慢走近唐钰，轻轻弯腰从她手中抽出她所作之画，用着十分冰冷的口气读着唐钰的题诗，“笑问实践情何物，生死相许无所谓。今生无缘同白首，待到来世叙旧情。生不相守死相从，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恩恩嗳嗳不绝情。”这诗虽为悲剧，但其实并不难听出其中情谊绵绵之感，只是小皇帝用着冰冷的口气读出来，却是有种冷眼旁观这凄美爱情之感。

正殿之中的众人听完小皇帝所读的诗之后，又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果然是当朝宠臣摄政王的家眷，竟敢这般胆大妄为。画的是梁祝化蝶也就罢了，竟然连题诗都这般毫无遮拦。”

“这可非同小可，我就不信这幅画能拿到高分。”

正殿之中的秀女们你言我语得低声议论着。

的确，这是皇家三年举办一次的选秀，为的就是为当朝天子选出德才兼备的妃子之后绵延子嗣，是皇家极为喜庆之事。在这种场合之下，写出“生死相守”、“黄泉路”这些字眼确实十分不妥。

“唐钰，你好大的胆子。”小皇帝的语气虽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这句话却说的掷地有声。

虽然叶青青还并未想好怎样帮唐钰开脱，但毕竟在今日上午的考试之中唐钰有恩于自己，她确实不能这样袖手旁观，或许小皇帝会看在叶青青的面子上缓和一些也说不定呢。于是叶青青向小皇帝行礼之后，便开口说到，“启禀皇上，小女子认为唐钰妹妹只是……”

还没等唐钰说完，小皇帝便一下子打断了她，“古郡主，朕知你与唐钰姐妹情深，但唐钰所想你又怎得而知？朕要听她自己说。”

小皇帝又对叶青青摆出冷冰冰的样子了，上午之事确实是叶青青的错，但这次叶青青只是想为唐钰求情而已，没想到小皇帝还是这般不近人情，叶青青只好默默地闭上嘴低下头了。

叶青青又怎么知道小皇帝心中想了些什么呢。

即使没有叶青青这番话，小皇帝也确实没有那么生气了。从唐钰的眼神和表情之中，小皇帝看不出她所作之画是有意而为之。或许唐钰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认为梁祝二人的爱情是她所向往的，亦是她自己的爱情观。

但不论出于何等原因，都不该在选秀之时出这么大的差错。小皇帝虽然生气，但却也不否认自己在初见唐钰之时颇有好感，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也对她的不卑不亢大为欣赏。只是唐钰毕竟是摄政王的家眷，小皇帝不能确定如果留下来唐钰是不是会养虎为患，他不能拿自己的皇权作为赌注去把唐钰留下来。既然唐钰自己出了纰漏，小皇帝便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小皇帝仍旧绷着脸看着唐钰，等着她如何解释。

“皇上所出的作画之题是画出自己对待爱情的感受，亦是自己所羡慕的男女之情。在小女心中，最使小女感动的便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忠贞不渝的爱情了。”唐钰低着头，语气虽是温柔但却能听得出其中的坚定。

唐钰继续说到，“梁祝二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粹而又真挚的，以至于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便只得以殉情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人生。他们二人虽在人世间没有机会在一起，但却在死后化作翩翩蝴蝶双宿双飞。他们之间的感情令小女羡慕，并不是天下间所有之人都能遇到这般视对方如生命的爱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面对无法在一起时能选择不顾一切去殉情。”

唐钰说这番话时是低着头，所以旁人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是何，但在唐钰旁边的叶青青却看得一清二楚。在唐钰说这番话之时，叶青青竟然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悲伤和失望的表情。

悲伤之感，叶青青还可以理解，毕竟梁祝化蝶是惹人落泪的悲剧。但这失望的表情，是叶青青根本没有想到的。即使那表情就在唐钰的脸上一闪而过，但就在那一瞬间叶青青似乎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种失望的表情，与叶青青在看到千羽娣和李瑞相拥缠绵在一起时的表情一模一样，那是从眼神之中就透漏出的悲凉和绝望，叶青青在目睹了那场面的一瞬间，便知自己今生再无缘与李瑞在一起了。而现在的唐钰，却和当日的叶青青有着同样的表情。

所以，叶青青做了一个大胆而又有理有据的假设，唐钰已然有了心上人。如若没有猜错，唐钰的心上人应该是宫外之人，应该是身份与唐钰的地位极其不相配之人。

如若真是这般，那之前叶青青的许多疑问便迎刃而解了。

如若唐钰爱慕之人是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臣之子的话，于唐钰的身份是完全相匹配的，如若情投意合，那便直接嫁去便是了。摄政王膝下皆为王子，无一公主，所以宫外早有传言摄政王十分疼爱侄女唐钰。以摄政王对唐钰的宠爱程度，只要对方不是太差，摄政王又怎会不顺唐钰之意呢？所以那人定是与唐钰极其不相配之人。

摄政王命唐钰进宫，叶青青还以为是为了巩固朝中地位，或是放自己的亲信在小皇帝身边。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为了阻止唐钰与爱慕之人见面，彻底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让唐钰死心。所以那人便定不会是宫中之人，不然事情败露了，那摄政王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了。

这样便也可解释为什么唐钰入宫，身边会跟着三个看起来和她并不亲昵的陪嫁丫鬟了。那根本就是摄政王派来监视唐钰的丫鬟，根本就不是唐钰的贴身丫鬟。

所以唐钰画这幅画，完全是发自内心之感，她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面对无法在一起时能选择不顾一切去殉情”，这也便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了吧。

梁祝二人敢于抛开世俗人的眼光，敢于抛下自己的亲眷，这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显然唐钰和她所爱慕之人都没有这个勇气。想必唐钰与那人定是彼此都十分爱慕的吧，不然唐钰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在选秀之上不顾一切地画出自己内心最真实之感。

虽然这些都只是猜测，但叶青青却觉得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了，唐钰的眼神，唐钰的表情便可说明一切。

叶青青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女子是这般坦然而又不卑不亢，在唐钰身上叶青青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些是叶青青看到了唐钰说话的表情之后，才猜想到的一切，但小皇帝却并没有看到唐钰说话之时的表情，所以所思所想与唐钰的完全不同。

小皇帝虽是比同龄之人有着较为成熟的心智，但毕竟还未到明白男女之情的年纪。小皇帝只是很清楚谁对自己好，所以他便也会喜欢他们并且亦是对他们如此。就像他喜欢太傅，喜欢叶青青，喜欢帮助自己的文姑姑和慧姑姑一样。但对爱的定义，在小皇帝心中是十分模糊的。

所以小皇帝在听完唐钰所言之后是似懂非懂的。但小皇帝仍旧能听得出其中的道理，也深知梁祝二人不能在一起的遗憾。

只是小皇帝不能松口，他必须抓牢这个机会。于是，他仍旧冷冷地说，“梁祝二人固然是对爱情忠贞不渝，但他们却都抛弃了自己家人和责任，他们二人死后双宿双飞，可曾想过他们的亲眷又会怎样痛彻心扉呢！试问这样凭着一己私欲便极为不负责地殉情之人，怎会值得你去羡慕？”

唐钰听闻小皇帝所言之后，并没有露出一丝丝的惊慌，好像小皇帝所说的这些早在她意料之中一样。“皇上所言甚是，所以小女只是羡慕梁祝二人之间坚定的感情，但并不喜欢他们二人。百善孝为先，人又怎能活得那般自私，不为自己的家族考略呢？所以小女对他们殉情的行为并不赞同。”

叶青青听完此言便更加确定自己刚刚所猜想的那些，唐钰的确是因为家族的束缚才顺产的。与此同时，叶青青也深深觉得唐钰这女子确实聪慧非凡，的确，在上午的考试之中，能在那么短时间之内想到帮叶青青开脱的理由，却是并非凡夫俗子能做到的。

109、

唐钰之画看完之后，便轮到了叶青青所作之画。。 更新好快。

此时的叶青青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上午的考试这种自己的行为就已然不妥了，再加上刚刚又帮唐钰说情在众人面前惹怒了小皇帝，所以这次叶青青必须成功必须拿到高分。

李瑞拿起叶青青的所作之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尽管李瑞在极力地掩饰，但叶青青却看得一清二楚。

李瑞，你终于想起来我了？

叶青青所画的，是一对璧人伫立在一江‘春’水前的一双背影，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藏了很多的意义。

先说画中的那对璧人，叶青青所画的二人虽只是背影，却有着说不出来的一种和谐之感。画中二人虽未有亲昵的动作，但却是并排紧靠在一起的。

画中‘女’子长身‘玉’立，身着一袭青衣，长发及腰身材曼妙。此‘女’子未戴任何头饰，但从衣着和背影之上来看，看画之人应当很轻易便可猜出那是叶青青在画着自己。

再看这画中的男子，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着一身淡黄‘­色­’长衣，双手背在身后欣赏着面前的‘春’‘­色­’。这样一说似乎是猜不出这男子究竟是何人，但再细细看去，不难发现男子身着的黄袍之上画有淡淡的龙纹，所以此男子便是当今圣上——小皇帝萧瑞麟。

小皇帝现在只有和叶青青一般的个子，但画中男子却高出叶青青一个头，所以叶青青所画是成年之后的小皇帝。这也不难看出这幅画确实是叶青青‘花’了心思去画的，如若是在画中画成小皇帝现在的个头，那样的话画面则会显得极为不和谐。但如若只画男子的平淡无奇的背影，怕是无人能猜得到此男子是谁，所以叶青青才会细心地画上了龙纹。

所以画中的这对璧人便是暗指叶青青与小皇帝了。

再看画中的风景，虽只是一江‘春’水，但叶青青却在蓝‘­色­’之中又添加了一些碧‘­色­’，只是在颜料方面做了一下小小的改动，但却与画中叶青青的背影十分相称，江水与青衣相得益彰，整个画面都变得十分融洽。

但就是因为这看似是陪衬的风景才让李瑞看过之后心中一紧，因为这幅画的风景与李瑞太傅府之中挂着的那幅画的风景大同小异，虽画工不同，但看起来根本就是同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分明是李瑞和叶青青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而且是他们经常去的一个地方。

李瑞在太子府所挂之画，便是他自己画的叶青青的背影。

那时候的叶青青体态丰腴，那身着青衣的背影几乎没有什么美感可言。所以当李瑞把那幅画挂在太傅府之中的时候，很多去拜访之人根本对此不解，有些心直口快之人，甚至会直言不讳地表示那幅画很难看。但李瑞从未反驳过任何，只是望着那幅画无奈地笑笑。

李瑞心里明白，他与叶青青之间的误会，怕是此生都没有机会解开了。

所以李瑞每每看到自己府上挂着的那幅画时，心中都有着无限的无奈和叹息。三年了，这三年之中他想尽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叶青青，可仿佛叶青青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李瑞怎样寻觅始终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李瑞进宫作了太傅，他亦是明白此生绝无机会再见叶青青了，后来他自己也就这样慢慢释怀了，天下这么大没缘分的人注定不会再相聚的。

但令李瑞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面前这位古郡主竟然能画出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画面。其实早在上午在正殿之上李瑞便心生疑‘惑’之感了。除了自己面前的古郡主表情奇怪地望着自己之外，李瑞总觉得那双眸子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但再看那张脸却是那样的陌生，连身形气质都与叶青青大相径庭。

不仅是外形，古郡主这一身份也令李瑞无法反驳。他是深知叶青青是鬼族后羿的，所以又怎可能品白无故的成为小皇帝的表姐呢？所以李瑞便很快打消了那个念头。

但眼前这幅画却令李瑞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那个念头，那个看似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念头。

也许李瑞手上所拿的这幅画之中的风景属于巧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可能是作画之人所画之处恰巧寥寥几笔画出了了李瑞见过的那个地方，又或是古郡主亲自去过那个地方，毕竟古郡主从小就生长在宫外。

就算这一切都是巧合，可在这幅画左上角画出的连理枝又作何解释？

在李瑞与叶青青常去的江边确实并排生长着两棵银杏树，两颗银杏树生长得葱葱郁郁，枝­干­轮廓都极为相似，宛若一对相伴相依的夫‘­妇­’。不仅如此，两颗银杏树各自都朝着对方伸出一支枝­干­，已然接触到了，三年五载便是一定会结为连理枝的。这也是为什么李瑞和叶青青曾经总是去江边的原因，叶青青总是心急地问着李瑞什么时候这江边的两颗银杏树可以结为连理枝，李瑞总是笑她心急沉不住气，实则在自己的心中亦是期待奇迹的发生。

只是没有等到两枝树­干­结合在一起，叶青青就离自己而去了。

确切的说，是自己把叶青青从自己的身边推了出去。

但当时候的李瑞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须和千羽娣在一起，等李瑞想要找叶青青去解释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叶青青走了之后，李瑞除了每日不停地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便是去江边静静地看着景‘­色­’，看着那两棵银杏树。

后来李瑞听闻种茶的农‘­妇­’讲，如若把两株植物的皮去掉再绑在一起的话，两株植物便可相生相依长在一起。于是李瑞便把两株银杏树相互接触的枝­干­剥除了树皮，拿棉布细细地包裹了起来。一向天真冷静的李瑞甚至天真地期待着，以为这两棵树结为连理枝，叶青青便会消了气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直到李瑞要动身前往京城之日，还是没有等到叶青青。

进京的前一天，李瑞去江边解开了棉布，果然如农‘­妇­’所说一样，两棵银杏树果然结为了连理枝。

可李瑞却永远地失去了叶青青。

李瑞又看看自己手上右上角的题诗，只有两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现在仔细看来，怎得连字迹都有所相似？李瑞仔细回想着上午诗词考试之中叶青青的笔迹，可竟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太傅可是看到什么新奇画作了？”正当李瑞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的时候，小皇帝打断了他的思绪。李瑞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已然盯着这幅画看了很长时间了。“快拿来也给朕瞧瞧。”小皇帝在一旁提醒着李瑞。

李瑞赶忙回过神来，把手中之画递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聪慧过人，一眼便知道了叶青青所画之人是谁，脸上便立刻‘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古郡主，你所画背影可是朕与你？”

“启禀皇上，正是如此。小‘女’不才，无奈画工欠缺，画不出皇上的英姿神气，只得笨拙地尽小‘女’最大的努力画上几笔，还望皇上恕罪才是。”叶青青确实是很在乎这场考试，连自己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有些谄媚了起来。叶青青都能想象的到，现在小皇帝的心里一定得意得很。

果然，小皇帝开心的大笑两声，又继而说到，“朕还不知古郡主竟然这般能说会道，实在是万分惊喜呐！”叶青青怎会听不出小皇帝的话里有话，无奈这是在正殿之上，叶青青只好暗暗瞪一下小皇帝，连连说着“过奖”。

小皇帝又继续看着叶青青所作之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错，当真不错！这画无论是内容，或是所题之诗，都是正合朕之心意发的。”

小皇帝的话虽是旁敲侧击着叶青青难得的谄媚，实际上大部分话都是小皇帝内心之感，包括自己‘露’出了久违的开怀无比的笑容亦是真的。

当小皇帝看到画中男子身上的龙纹之后，便知叶青青所画的男子便是自己。再看看男子身边站着的背影，不用多想便知，这定是叶青青了。

小皇帝看着这画中的背影和所提之诗，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幸福之感。

在说服叶青青入宫之后，小皇帝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叶青青会对自己所做的承诺后悔，会后悔自己入宫。小皇帝喜欢叶青青这个姐姐，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他又何尝不想寻得一可信任之人来分担自己的担子呢？

这也是为什么上午在诗词的考试之中，小皇帝会对叶青青的“失误”那般在意的原因了。是的，小皇帝以为那是叶青青在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出宫。

所以在看到这幅画之后，小皇帝的疑虑全然消失，心情更是变得十分舒畅了。因为他明白，这不仅是叶青青在完成考试，更多的是在向小皇帝表明忠心，表明她会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

110

小皇帝虽然还未完全清楚男女之情究竟是怎样，但他看着这幅画便是十分幸福十分满足的了。

小皇帝又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着，“这画朕喜欢，依朕看来此画可得十分，亦是满分。”说完便看向李瑞，李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点点头。

虽然这场考试地打分之人是李瑞，但这整个皇宫都是小皇帝的，小皇帝喜欢之事，又岂容得别人左右。所以这画，小皇帝说着几分，便就是几分了。

叶青青赶忙谢恩，满脸堆积着笑容。

李瑞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叶青青，便开始点评下位秀女的作品了。

平心而论，单画工叶青青的确不算出类拔萃，从她所画的龙纹亦可看出，如若这画要是给唐钰来作，必定会把这龙纹的线条画得十分流畅细致。

但叶青青画这幅画却是用了心思，动了感情的。

李瑞猜想的没错，叶青青所画的确实是他们二人曾经常常去的地方。这连理枝也确实是江边的两颗银杏树所结而成。

所以李瑞并不知道，叶青青其实回去过。

两年之后，叶青青在忘尘楼的生意稳定下来之时，熬不过思念，拗不过自己的不甘，所以曾想要偷偷回去探望李瑞，哪怕是远远一眼不想去打扰。

但等叶青青回去之后，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李瑞早已离开这里。失望的叶青青又来到他们二人曾经常去的江边，却发现银杏树伸出的两枝枝­干­竟然真的结为了连理枝。

叶青青看着这株连理枝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伤心至极。

植物都能如此情深意切，人又怎么能如此狠心忍心背叛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呢？

在那之后叶青青便断绝了自己对李瑞的思念，除了进宫之前的些许矛盾，叶青青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但没想到李瑞在皇宫中的出现却再次搅乱了叶青青的心绪，叶青青这才发现自己这三年看似冷漠的不在意不过关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与李瑞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任何细节都未曾忘记过一丝一毫。

所以在上午的考试之中，叶青青才会如此失控地写下了《国风·卫风·氓》，其实这首诗就是叶青青对李瑞的质问，对李瑞背叛自己的发泄，只是叶青青选错了场合。

在平静下来之后，叶青青明白自己必须要在下午的考试之后取胜，于是便用心地开始想着题目。可思前想后，与情爱有关的画面，却只能想到自己与李瑞发生的种种。

既然情真意切不可躲避，那何不就这样画出来呢？

于是叶青青便大胆地讲内心最甜蜜最真实的画面细细地勾勒了出来，一花一草都是那么清晰。

其实再细细看着那幅画，如若把男子身上的龙纹忽略掉，那背影的确与李瑞的背影大为相似。只是所有的人都被那龙纹所迷惑，谁都没有想过别人罢了。

小皇帝被唐钰的这番话也堵着一时间无言以对，的确，自己所处的主题是对男女之情的感受，所画的是感情并不是人物。况且唐钰也只是花了一幅双碟戏花而已，所以小皇帝现在便没了对策。

于是小皇帝手中握着唐钰所画的画，转过身去有走向殿上了。在这段路程之中，小皇帝一直在看着太傅李瑞，完全一幅败下阵来等待救援的样子。

虽然小皇帝背对着叶青青，但她完全能猜得到小皇帝现在一定特别沮丧。想到小皇帝失望的表情，叶青青甚至有些想笑，谁叫小皇帝今日三番四次地对叶青青不客气呢！刚刚对唐钰的那番猜测，使得叶青青对唐钰的好感度又加深了许多，叶青青甚至想要唐钰留在后宫之中。虽在这深宫之中友谊是太过虚无飘渺不可轻信的，但叶青青仍旧想要和唐钰成为密友。

走上殿之后，小皇帝坐了下来，把手中的画递给了李瑞，看了一眼李瑞便说，“既然唐姑娘都解释完了，那太傅你来打分吧！”

李瑞真是哭笑不得，这种难办之事小皇帝就只能往自己身上推了。但以李瑞对小皇帝的了解，刚刚从小皇帝看自己的眼神之中他便读懂了一切。李瑞深知小皇帝是万万不想让唐钰留在后宫之中的。上午的两门考试之中，唐钰的分数相加是所有秀女之中的第一位，所以这次他必须将分数压下来，这样才能确保唐钰分数不够，没有资格入选嫔妃。

李瑞清清嗓子，拿起唐钰之画说着，“但看画笔和配­色­，确实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画。”这点确实不假，唐钰不论是绣工、字迹或者是画技绝对是这正殿之中担当得起第一位的。叶青青虽只是在一旁瞄了一眼唐钰所画之画，但只此一眼却能看得出唐钰的画工确实了得。不仅仅是那两只蝴蝶栩栩如生，就连蝴蝶之下的花簇唐钰都画得十分细腻十分认真，可见唐钰画这幅画的确是用了心得。

“虽然刚刚唐钰姑娘也已然想皇上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意图，只是这画右上方的题诗确实大为不妥。选秀本是喜庆之事，再加上是先皇丧期刚刚过去，朝中朝外都是十分重视的。在这种场合之下提及‘黄泉’等等不吉利的字眼，实在是犯了大忌啊！既是犯了大忌，便要得到处罚，所以你所作之画得分是一分。”

小皇帝在一边坐着没说任何话表示默认。

想必这一分也是看在摄政王的权势上打的，如若不然李瑞完全可以让唐钰这场考试作废。

唐钰的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凭她的聪慧她大概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了。唐钰毕恭毕敬地行礼，仍旧淡淡地说着，“谢主隆恩。”

这样算下来，唐钰的三门考试的成绩加在一起，排名怕是要排在后面了。这次选秀的名额大概只能有前三分之一的秀女才可有资格，看来唐钰入选的可能­性­是大大降低了。

作画之时叶青青脑海之中其实全然想着的都是自己与李瑞相处的甜蜜时光，这才是她能想到如此绝妙想法的原因。她这样画除了想在考试之中取得出­色­的成绩之外，其实也是想试探一番李瑞，看看他是否还记得从前的过往种种。

叶青青从李瑞看到自己所作之画的表情中，便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原来一向泰然自若的李瑞，也会有面露惊恐之­色­的时候，原来过了三年了他还记得这些。叶青青看着李瑞微微皱起的眉头，疑惑而又吃惊地盯着那幅画，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爽快的感觉。在这段感情之中叶青青一直处于弱势，但这次叶青青却有一种赢了的感觉。

接下来的打分之中，李瑞看起来是那么心不在焉，对之后秀女所作的画也是简单评论几句就草草打分了。

看着正殿之上情绪很不好的李瑞，叶青青越发是觉得心情舒畅了。叶青青能猜到的，李瑞现在心中定是有千千万万的疑问，就如叶青青上午刚入正殿看到李瑞的那一刻一样。

作画的考试完毕了，接下来便是琴技考试。

小皇帝和李瑞从正殿出门的时候，叶青青明显能用余光感觉到李瑞在看着自己，但叶青青偏不看他，叶青青就是要让他猜忌让他苦恼让他找不到答案。

小皇帝和太傅走出正殿之后，一众秀女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出门了。

唐钰刚刚站起来叶青青便把她一把拉住了，唐钰一脸疑惑地看着叶青青问到，“姐姐，怎么了？”

叶青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口气郑重地说着，“这里人多口杂，待你我出了正殿之后再说。”

唐钰很听话地点点头，任凭叶青青牵着自己走出了正殿。

出门之后，叶青青把红袖和唐钰的三个陪嫁丫鬟都支开了，虽然唐钰的三个丫鬟一脸的不乐意，但碍于叶青青郡主的身份只好走开了。

叶青青把唐钰拉到了正殿之外花园的一个石凳坐了下来，确定她们周围没人之后便语重心长地和唐钰聊了起来，“妹妹，上午从正殿出来之时你还曾劝我，不论有什么心事都要等到考试过后再去解决，要好好对待选秀的考试。怎么一个午间的时辰你就忘了自己所说之言了呢？你的分数相加本来该是第一位的，现在整整十分都丢掉了，名次定是会大大落后的。”

唐钰把手放在叶青青的手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说到，“唐钰在此先谢过姐姐的关心，只是刚刚之事钰儿做的无怨无悔，钰儿只是把自己内心所想都画出来罢了。其实我也早已料到会是怎样的结果，皇上没有降罪与我已是莫大的恩赐了，至于分数一事钰儿也顾不了许多了，这是我应得的处罚。刚刚在正殿之上难为姐姐了，因为想要帮我说情被小皇帝呵斥，钰儿在此谢过姐姐。”说着便起身半蹲行礼，叶青青赶忙扶她起来。

果然如叶青青之前所想那般，唐钰对于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叶青青还是要劝唐钰尽力面对好接下来的琴技比赛，除了唐钰曾帮助过自己之外，叶青青还发现了她身上至真至纯的真­性­情，这一点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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