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豁达的二老板开了腔:“说起来,以后草民也有许多事迹可以宣扬,不只杀了空气里的谛望兽,还曾经为神君陛下洗过很多年内衣,呵呵!”
笑如花开,过去,那两道眉是屏障;如今,这两道眉已是小轩窗,不再将一脸美色深锁。
“牧白,如今你应该全然明白了。”
“噢?牧白愚钝,还是有些细节想不分明。”
“你问,我答。”
分左右两边坐下,一同将脸对着屋子正中的香炉,各品各的杯中茶,味道真是香中带涩。
“其实,已无什么要问。大老板顾念旧情,容牧白一辞,草民感激不尽。”
“你在殿上指明只要天界币傍身,我便知道你决定要走。如今神教王权之争刚刚平定,世途险乱,你自家保重。朕不会忘记那日在重光面前你的救命大恩。”
“算不得救命大恩,一饮一啄皆有前因,牧白杀重光乃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而已,既不是为了替天行道帮王族出气,也不是为了悲天悯人要救未来神君一命。机缘巧合罢了。”
两个都试图要把自己撇清些,不要过多牵连。
静默一会儿,忍不住对望,开口问出一样的话来:“你打算拿三三怎么办?”
尽皆一愣,急忙将茶盏盖脸。
是啊,他们该拿三三怎么办呢?
屋里没来由有些燥热,雅致的神教仙众历来最会享受,屋角摆了淙淙流泉,磨般的小石潭之前不作声响,突然“咚”得一声,水就在槽道里流动起来,漾着水雾,青烟似得,湿润了两个美男潮红的脸。
“我娶不了三三。”神君陛下的表情不真切,漆黑乌眸里的世界里太过悠远,声调也飘忽:“丫头未回魔教,牧白,烦你……”
牧白再捱不住,终于怒形于色,斥道:“三三已不愿再与我有任何瓜葛。你们两个门当户对,之前也情投意合,你有什么天大的借口不肯娶丫头?”
一拳捶在桌上,茶盏弹跳起来,五指印陷入极好的上品紫檀木,如此无状令得大老板无浪为之侧目:“你受伤之后变蠢了吗?二老板,且不言我娶不娶,你觉得三三愿不愿嫁入凌霄宝殿做神教皇后?”
“为何不肯……有何,可以不肯的?”毕竟语气有些迟疑,眸光变回紫色的二老板,在神君陛下的逼视下毫不退却,反迎上三分:“丫头连为了你死都不怕,做皇后又算什么?”
“我百岁前就已见过天逸!”大老板揉揉自己的额角,似在替牧白解释其间缘由,却更似说给自己听:“那时,臭丫头说得最多的便是要我带她逃出天魔宫。你想象不出,白日里尊荣高贵的小公主到了夜间只会缩在檐下廊间殷殷哭泣,总是说晚上在寝宫里会发噩梦,说她娘亲要勒死她,又忧愁她父皇对她诸般不满与疏离。送我出宫回神教时,臭丫头还反复关照,要尽早去接她出宫……”
各饮一口杯中茶。
牧白紧抿着唇,丫头的心魔,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所知有限,绝对比不上身畔同为王族出身的大老板无浪。
遥想当年,他们定下亲事的时候,必是分享了每分心中事,宫外的自己,哪里懂这些无聊的担忧?
小海棠花自小莫大的恐惧便是身为人类的娘亲不过数十载的寿数,远在天上宫阙伺香的父亲也不过短短百载的活头,夹在中间的儿子,拼尽全力延长着二老残存的岁月,一次一次递上半粒避劫丹。
直到娘终于先走一步,他才明白,很多事,恐惧,流泪,尽力,出卖通统无用,如指尖的水,逝去再无法强留。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简单的道理,牧白太过清楚,王族们却不太懂。
这样一番思索,他对着大老板有些松口:“那时三三尚小,如今陪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或许看法又会不同。”
岁月如尖石,许多棱角都会在流光中被磨平,他们的乡下壮妹,或是堪透了一切,宫里宫外的风光与人情冷暖各异,但天魔皇陛下手掌心中长大的明珠,跳出五指山,落进红尘万丈,真得会更好吗?
想到此处,大叹一口长气。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大老板少有的无奈表情。
只有在人间书院,他偷偷画花了他准备的长乐山水,第二日,师傅追讨这作业,酷要完美的弟子无浪先是扁着嘴生气,实在交不出来,被师傅痛骂了一顿,就是这样的神态。
其实,还是不甘心吧。
愿做月老,甚至愿意化身为鹊桥的二老板进一步引诱男子抛却名利,追逐三三:“无浪,说到底,作神君于你何益?何必恋栈?与丫头一起欢喜走四方不好吗?”
“好!最好不过!你赶紧领了天界币找丫头去走四方吧!”大老板也算有些喜动颜色,从衣服里哗啦掏出一堆纸卷——二老板歪着嘴变色问:“又是谁的卖身契?”
难道是他趁他三个月昏睡,强拉着手画下的押?
质地极好的宣涛纸铺平在桌子上,只见上头遍布密密麻麻的线条与圆圈,再细看,原来是张很大很大的三界地图。
“不是吧,神君陛下百忙之中替我将游历计划都做下了?”二老板挑眉,十分不解无浪掏出一张酷似军事地图的玩意给他看是何意。
“呱噪,牧白,你以前不是这样多嘴多舌的!”一定是吞噬了谛望兽,沾染了女子爱嚼舌根的坏习气。
修长的手指却爬上图,沿着圆圈延展而出的路线,喃喃道:“你看,丫头没有回魔教,一路向东,如今还在地府逗留……”
牧白看到地图上的三三足迹,只觉毛骨悚然:“无浪,你这样追踪丫头去向,是要做什么?”
“我担心凭你一己之力找不到三三,顺便让黑衣影卫帮个小忙而已。”正要详细解释,却被牧白一把按住了手掌。
二老板收起了适才的嘲笑,认真地问:“无浪,难道你决心放弃三三?”
“朕在下凡间之前,就已放弃了一切私情。”黑眸转冷,仿佛越过迷雾回到揣着哥哥尾巴毛的年少。
四个孩子的会谈,并没有谁会当真。
鹤劫生,鹤劫放,玉洁与蕴天,围坐在暗室中,以超越年龄的睿智定下了这个他们看似天衣无缝的计策。
而计策中最最为难的两个角色,神教王族的棋子与潜伏在军伍中的力量,被蛋大与蕴天先后承担。
哥哥心疼弟弟,黑衣影卫主手上的血腥宁愿自己挺身而出来沾;而军伍中的细作,必须找他们陌生的脸孔,也只有在人间出生,自小随爹娘游览三界的蕴天。
玉洁一个女子留在天界为他们传递讯息。
剩下的鹤劫放十分自卑于自己的毫无贡献,最后的一关——登基做神君,便义不容辞扛下。
找谛望,杀重光,做神君,是小五郎全部的职责。
为了父兄,誓夺王权,假装贪恋权势的样子狠狠捶桌道:“卿家们好生辅佐朕,朕将来必不亏待尔等!”
蛋大与玉洁的笑皆是苦涩的。
只有蕴天,这小子骄傲如大鹏,抬着下巴道:“劫放,你先作神君;朕要作的却是天魔皇,等我拿回了我爹的天下,我们立即统一天界!”
劫放大喜,连声道:“啊,那你速速去夺取魔教,我可以尽早把神君位置禅让给你!”
原来是这样不喜陛下的宝座,烂稻草一般急急送人。
直到身为纨绔子弟的哥哥戒除了逍遥散,有一夜,或是蛋大第一回白刀进红刀出,独自一个躲在五公主府的后墙角大吐不止。
月光下美男子的侧影很是凄凉,映去墙上,拉长地有些狰狞。
吐光最后一口苦水,转过身,看到眼神平静无波的弟弟,蛋大还笑了笑安慰道:“今后习惯了就好!劫放被为兄的帅气给惊到了吧!”
鹤劫生都是如此,更遑论小小年纪入了军伍的蕴天。
他一个轻松做神君的鹤劫放还有什么资格恋慕自己的风花雪月,去魔教救什么不相干的四公主天逸?
从人间回来,也谈不上什么兄弟情深。
只有作神君,护卫这个局才是真的。
故,他看到了昔日好友牧白,成了元帅重光欲奴的卷宗,只是皱了皱眉,就对着蛋大道:“这个男子我认识,或可一用。”
心早就枯萎,即连去元帅府帮三三和天魔皇脱困也是内中别有乾坤。
玉洁一早捎来信说疯公主会刺杀元帅,他和蛋大就早做准备,里应外合,借机放走了被囚水榭下的谛望兽。
种种的卑鄙龌龊,一时也说不尽。
他和牧白,他和三三,他和燕舞,无不是利用。
私情于他,不仅是放弃,真相只是,他已不配拥有私情。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宫外山水九重天
“牧白,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凌霄王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和三三再度相逢。”鹤劫放原本漆黑沉静的双眸中忽然涌起了热望:“请二老板从此带着壮妹三三,走一走大老板无浪没有机会见识的三界好风光,也代我快乐圆满,开一家会对神君打折的夫妻老婆店。虽然,我也并不可能有机会亲自去光顾……”
牧白听了这话,有一阵子的缄默。
目光投去自己刚刚映上紫檀木桌子的手掌痕迹,诚可谓入木三分。
就如有些事情,一旦下了爪,总无法不留任何痕迹,平复如初。
见他似乎不想答应,神君陛下倒也算不得特别失望,嘴里喋喋不休作善解人意状:“若你不愿,也在朕意料之中。二老板向来目标远大,外加谛望兽神力相助,即使不开夫妻老婆店,也必然可以有锦绣前程。只是……也罢,三三之事应由天魔皇陛下亲自操心。朕对你们不过是利用,现下我们三个各得其所,也不必假惺惺替你们两个谋画未来……”
牧白慢慢地摇着头,提醒道:“无浪,那日你的哭丧我都听到了!”
“呃……”可疑的红云爬上了俊美男子的脸,适才还云淡风轻的表情被衬得多了几分尴尬,只得别转脸,重新摆弄手中的茶盏。
“好友多年,还真不知道你有那一手!”牧白挑眉微笑。
雾林里,牧白虽然无法开口,却将大老板酣畅淋漓地公鸭般哭丧吼叫全然收入耳内。
是鹤劫放求他自家娘亲离玉公主对二老板施救,一边还迳自呱噪个不停——
“娘,他怎么闭上眼啦???啊……你扎到他的胸了吧。”
“牧白,你给老子睁开眼!”
“哥,速速派人去找三三回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不不不不,这么说三三会受不了!娘!你一定要救活牧白。”
“老子还当个屁神君,所有的承诺都变成屁了,一个救不出天魔宫,一个救不出重光魔掌,还有一个……”
多亏一道温润动听的男子声音加入,才让发癫般的公鸭还了大家清静:“你老子我就在这里,你又算什么老子。”
“豆抖,赶快将鹤劫放叉走!实在被他呱噪地不行!”施救的女子都不耐烦起来。
不能动弹的牧白,任由这些话灌进心中,哭笑不得。
眼际有斑斓璀璨的烟火盛放,但二老板立在苍空下,几度迟疑。
反复思量,闭上眼所见的来世柔光,到底敌不过人间与地府,许多没有光的岁月。
无浪,无须难过,牧白已经原谅了你。
只是这一句,怕再也没有机会出口。
“无浪,你们担心我背着刺杀元帅的罪名在神教行走不易,还编造了谛望杀重光,我杀了谛望的幌子。牧白虽睡足了三个月,其间的利害关系却不是不明白。算起来,牧白未负过无浪,即便那次捧着你的原身捏了几下,到底没有什么恶意,也并未扯掉你半根绒毛……”
神君陛下闻言有些不满,眼神里分明在说,你扯谎,你还用力攒了几下朕的肉翅,至今双臂都有些疼。
牧白心虚地咳嗽两声,继续道:“但无浪你着实负我。这几笔恩怨的乱帐,一时间怕也算不清。”
算不清便是纠缠。
香炉里的烟越发袅娜起来,应景地,盘旋缠绕,一缕缕错综复杂的关系,暧昧地教局外人唏嘘。
“我无颜再见三三。当日自尽,并非单为见到你们两个紧拥的身影。只是,太过绝望,不知道要拿什么来和天逸公主相匹配。没想到如今神功在身,依旧是匹配不上。三三于牧白,是半空中见过的最美烟火,稍纵即逝……出宫后,我不会再去找三三,无浪,若你有憾,或有什么心愿未了,请自行了结。”
说得决绝,二老板飘然起身,举手过胸,对神君陛下致以崇高的礼节:“就此别过,希望他日山水有相逢。”
无浪随之起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牧白的眉眼。
缘起缘灭,由人间起,至神教灭,起承转合都有血泪,自问无法多说什么。
“好!牧白,朕还有要事在身,你去领了奖赏,出宫去吧。”言毕收起桌上摊开的地图,拢起的刹那,牧白问道:“无浪,暄城如何了?”
神君陛下的手微颤,脸上带着笑,不经意地回道:“燕舞,如今已是朕的皇妹……”
牧白的黑鞋,终于消失在御花园的转角。
飘忽的身影,昭示着经历一劫后的脱胎换骨,吞噬了谛望兽的二老板,完全不需要伺血尊者的血,若他愿意,假以时日,便强大地可以和天界顶尖高手一争长短。
鹤劫放穿着帝王的衣袍,对着长风,默默叹了一口气。
远远眺望到御水河中的一叶扁舟,宫装打扮的女子捧着书卷坐在船头,就像极小的绛红色的点,由点及痕,鹤劫放正自发愣,那水汁滴落声犹在耳畔,时光却笔直向前。
昔日车路将军于他登基之后四日,着女装跪在阶下,自请为陛下皇妹——不嫁神君做皇后;也不嫁师弟蕴天做元帅之妻。
那时节,女子将凤尾花簪在鬓边,于御花园中倚栏浅笑,指上染了蔻丹,一片若有似无的金色,正对着晋阳元帅蕴天。
“师姐,你辜负了师傅临终的嘱托。”超级美男不再面遮薄纱,寻常女子见了他的真面目,大多张大了嘴巴用几个深呼吸来自我镇定。
燕舞从容地回道:“若你们要对军伍下手,作了皇后或元帅原配又如何?依旧可以随时遣我下堂,又何必自讨无趣;即使对神君陛下没有把握,师弟你还是信得过的,如今军中当权的各个都是你的亲信,他们也无需我来护卫什么……”
蕴天元帅温柔一笑道:“起码,你应当问一声鹤劫放他的意思再做如此决断。”
“不必,他的意思我十分明白,我的意思,他也当能体会。”
此话一字不易传入神君之耳。
无浪看着哥哥鹤劫生传上来的密报,手掌附在茶盅上——杯盏里正是他最心爱的碧螺春,品一口心神平宁。
燕舞的意思,他十分明白。
桃林杀阵中的小柿子殿下与谛望兽牧白携手刺杀了重光元帅总是事实,对牧白施救的同时,昏厥已久的女子缓缓睁开一双凤目,浅淡而无波地瞥了扰攘的神教王族一伙,独自挥去衣裳上的轻尘奋力站起身来。
暮照中她对着恩师的尸体下跪,不停用纤细的十指刨着砂土,一柸一柸往英俊男子的尸身上垒去,嘴里喃喃着私语,入定一般。
只有父亲四郎,抽闲隙去女子身边曲一膝蹲身,安静地呆在一旁洒着土。
急于催娘亲施救的无浪将一切看在眼中,燕舞背影中所透露的无法原谅与丧亲之痛,他了然于心。
皇兄妹偶尔在宫内迎面相遇。
她应对合宜,进退之间尽是宫中仪度,再也看不出当日车路将军的英姿勃勃与杀伐之气。
小柿子殿下也不再是嬉皮笑脸的流氓鹤,神君陛下气势凛然,尽显王者风范,端雅地问一句:“御妹住在王城内可还习惯?”
“有赖皇兄垂问,一切皆妥。”
话题到了此处实在无以为继。想要错开彼此行路,又似乎太过生疏;近,却依然近不得。
燕舞小小思量,问:“牧白的伤势如何了?”
“朕亲自输了三成功力给他,当无大碍。”
“嗯,陛下神功非凡,厚福载德,二老板牧白必会逢凶化吉。”这样的客套,拒人以千里,配合陛下黑眸中的死水三千,真正是贵族遇王族的相得益彰。
该当别,不知觉又稍作停留。
陛下道:“燕舞,蕴天不会亏待你……”
女子眼神向上,越过额际的红痕,带着不经意的冷漠回覆:“恳请陛下为燕舞另寻合适的驸马人选。”
胶着的情境,脚步迈不起,停留在原地,如傻站在海边,有浪一潮一潮打湿了裤腿;只是坚持着不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佯装关怀,最后问一句:“对了陛下,不知天逸四公主现下如何了?”
“天逸她像断线的风筝,一点也无消息。”
黄泉路33号中的男男女女,都如断线的风筝。
花姑姑,于攻城一战后决心归隐,向神君辞行时,从袖中掉出了珍藏无数年的画,大老板无浪见多识广,一眼望去便微笑发问:“你贴身藏放三三父皇天羽帝的画像,是否也是这威武将军的粉丝?早知道托三三替你向她父皇要几个签名便是……”
花姑姑脸上的数道微纹形成沟壑的河川,在刹那间有些惊慌失措,重复地自问着:“天魔皇段小楼?他是段小楼?居然是他?”
不知底细的神君莫名看到属下黯然销 魂地离去,只为了落在地上没有拾走的泛黄画卷。
他躬身将它拾起,拊掌感叹:“段小楼年少时穿衣搭配居然同我爹一样风骚……”
话未毕,寅罡将军奏见禀事。
当年锋芒毕露的五层地狱太子,如今办事稳重,颇得神君青目,大老板时常自赞眼光卓绝,早在地府之时已将此男召至麾下。
寅罡说完公事却未急着离去,他捱延着似乎有话要说:“陛下,不日臣下便要领兵镇守北天门。临行前有一问必须出口。”
“将军请讲。”
“三三在何方?”寅罡抬起头威风无限地问:“本座想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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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艳照门
作者有话要说:jj抽风,请直接按下一章
隐了我4000多字,十分可恶!
五公主府小世子殿下鹤劫放登基作了神君后,神教颇有一段宁静的好光阴。
好光阴都是刀光剑影作背景赢来的。
无论是谁对于新神君承大统的正义性产生怀疑或挑衅,神君背后那一对美丽的凶神恶煞必有一个利落出剑,见血封喉。
日日上朝,金色毯子上都有三个美男子的身影,神君当先,随后左边的是御林军兼黑衣影卫主鹤劫生,右手的是晋阳元帅天蕴。
正如三者的阵势,做惯无赖子,终日无所事事的鹤劫放恰恰能平衡王族与军伍之间的冲突,而由他操办的重光元帅衣冠冢落葬仪式也令许多军伍出生的将领感到满意。
神君更是大大褒奖了勇救元帅未遂,光荣地被谛望兽重伤的牧白英雄。
天界开始流传这样的说法:近两年天界的明君必然是要美男。
越美越有机会“篡位”——后头两个字要小小声说,万一身边窜出来一个黑衣影卫,那就相当的麻烦了。
只是这么美的神君,似乎某方面有点麻烦。
年纪也不算小,却迟迟不见他有大婚的意向。
据说气走了太上皇鹤四郎,拎着老婆五公主离玉很早就离开了天界。
鹤府男子都有些古怪,大世子鹤劫生蛋大男事业有成,也不见成亲娶妻,终日忙着杀人放火,用刑堪案,终于年纪轻轻就被天界的母亲用来吓唬不肯睡觉的孩子:“再不闭眼,蛋大郎就把你捉去剥皮了……”
剩下另外一个大美男蕴天更是荒腔走板。
有女子太过仰慕其英姿,使了十八路剑法,一路杀去他面前表达爱意。结果他十分诚恳地问娇羞的女子道:“姑娘考虑入我军伍吗?”
女子满面飞桃花回答:“将军若要奴奴入,奴奴自然相从。”
蕴天大感满意,指着不远处排成军伍状的一伙花痴女子道:“你替本座将她们都训练成如你一般会打的,明年此时,你我共进晚宴。”
史上最彪悍的女子亲卫队由此诞生。
不久后,魔教爆发的一个大事件更是印证了美男子多变态这样板上钉钉的理论。
事件的爆炸性必须被载入天界史,名字也好听,就叫——天羽帝艳照门事件。
谁能想到大事件的起因都是某个小小的出人意料的线头。
神教王权之争结束后,天魔皇陛下因为操心四女天逸流落地府,派出一队黑衣影卫要将其“捉回”天魔宫促膝谈心。
黑衣影卫抵达现场时,天逸公主正与地府绿华公主促膝谈心。
绿华正讲到欢快的地方:“男子们都需要调教的!万万不可以太过纵容,令他们搞不清楚状况,分不清楚轻重缓急……一个不小心就会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有理!”天逸公主表示英雌所见略同:“本宫之前就是对他们太过宠幸了,从今后绝不会了!”
“不要说须眉,即使我后宫三千那些飞禽走兽花花草草都随便宠不得。你不知,前些时间本宫颇宠一只丹顶鹤,日日喂其胖大的虫虫吃!结果你猜如何???没天良的这厮自己离家出走了!”愤恨之余声音转小:“当然,本宫也曾怀疑渠受不住宫中岁月,投井自尽了,还把府里的好几口井都捞了一遍,鸟毛也没有一根,可见是自己跑路的。”
“鹤是最最没有天理的禽兽了!”天逸公主横眉立目,浑不觉她们已被黑衣影卫包围了。
“恭请四公主殿下回宫!”
黑压压乌鸦阵似得男子们躬身,引得天逸跺脚:“黑衣男子最最不讨喜。”
为首的那个却掏出父皇的谕旨,宣她速速归家。
正准备与绿华依依惜别,不知从哪里又窜出一群神教来的黑衣影卫,大嚷着:“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
集体石化,天逸大为惊讶于自己怎么突然吃香起来。
魔教黑衣影卫哪肯低头,回敬着:“我们魔教的公主殿下,还需邻居操心?”
待打不打之时,神教黑衣影卫却又内部分裂了。
“我们奉鹤卫主之命,前来监督绿华公主动向以及安危,天逸公主就顾不得了!”一半的黑衣影卫突然将呆怔的绿华围成鉄筒江山似的。
剩下另一半大恸兄弟倒戈,责怪道:“我们可是奉神君之命前来监督天逸公主动向以及安危的,鹤卫主从未提过绿华公主半字啊!”
“瘦皮鹤有何资格监督本宫的动向?”天逸气得脸都变色,对着自家影卫道:“速速摆驾回宫。”
就这样,离宫数月的四公主天逸穿得随随便便就被请入弘光殿,与思念已久的父皇再度喜相逢。
父皇的脸色照例是死气沉沉的雍容奢华,仿佛宝铺里标了无数个零作价钱的绝世稀珍,连远观都要担心亵渎,更遑论走近一步,不小心将口中热气喷去他英俊面目之上,那简直该当要活活打死,或送去蛋大掌管的黑狱里用尽酷刑折磨的。
“三三姑娘这一行有何收获?”男子的眼中分明闪着欣喜与安慰,语气却一如以往的没有起伏,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问候枝头某朵未能开尽的苦葵花。
但天逸和出宫下地府前的四公主已然判若两女。
起码衣着都大不同,由父皇选定的缀满了珠宝的公主袍被扔在五公主府无浪卧房墙角的某口衣箱中,四公主穿了自己从天界某个不知名小店买的“自由如风”系列服饰,左边袖子上刺着赫赫几个大字——无敌大公主,恰恰好配右边袖子上绣着的——专等有情郎。
“父皇,宫外的天地果真是不一样的。”女子带着笑与亲近,大大方方回答。
孰料天羽帝瞥到她不伦不类的衣服,将眉头皱紧,眼神追问着:“逸儿,你又疯了不成?”
若是过去,小公主必然怯怯地收手收脚,结结巴巴诉说自己在后山乖乖杀了几只猛妖;现如今,女子反将衣袖拉拉开,任坐在桌案后的美男子将十个大字看了个清楚明白,语声却也干净利落:“爹,可爱吧,只要七十个天界币,穿了再无人相信本宫真是公主,也不再有狂蜂浪蝶来天逸身侧纠缠不休,哈哈哈哈!”
段小楼在女儿的笑声中有些恍惚。
笑声猥琐而熟悉,像经年前某个女子,自顾自不分场合地说着怪话,奇异得是,这样的女子脸上总有莫名的神彩,叫他看了心惊胆颤,却又发作不得。
向来唯唯诺诺的小天逸,究竟遭遇了什么,回到宫中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先前还一直担心诛心的鹤劫放抛下天逸不管,独自登基做了神君;又担心女儿万一嫁入神教宫殿作了妃后,受一丁半点的委屈,他这个作父皇的却也鞭长莫及。
怎么也料想不到,立在面前的三三,是这样的轻朗明净,如同从未受伤一样。
“有很多男子纠缠你吗?”作爹的最最关心此事:“你一身功夫难道是单单用来强健体魄的?”
“呃?”天逸有些无语,一身功夫难道专门用来打架滋事吗?
“鹤劫放他……”
“父皇,女儿和他无事了。”
“哼!”
“哦,和牧白之间也已无事。”
“哼!”
“咦,父皇,你的玉容真是愈加俊挺了,连‘哼’也‘哼’得这么有气势……”
“哼……叱,果然出宫多日,流里流气,十分无状!”高高在上几百年的男子忽然有些欢喜,被女儿夸赞美貌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如果出了宫能让这些子女明白他做父皇的为难,不如立马将剩下的几个也速速打发出去历练历练。
胡言乱语的女子趁着天羽帝陛下出神的间隙,索性迈着步,大着胆,走去美男子身边。
名正言顺牵着父皇的衣角撒个娇,大诉憋在心头许久的委屈:“父皇,只有你是真正疼三三的!”不顾男子微弱的反抗,一头扑进他的胸怀,眼眶略略有些发红:“那日危急,也只有爹是真心实意赶来搭救的……”
渐渐有些哽咽,往事如风,曾经疼爱她的大老板二老板,最终只是在她心墙下留下深痕而已。
天魔皇本要推开女儿的手,稍作犹豫,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自有好儿郎会出现,那些残花败柳,丫头无须挂怀!”
“父皇英明!”女子抬起头,憋着嘴,好奇道:“什么东西硌着?”
话未毕就动手动脚,从男子的衣襟内揪出一包照片来。
眼睛一扫就看到一个□上身的男子——“啊!祼照!”
声震寰宇,将天羽帝惊得动弹不得,许久才回神喝道:“快还来!”
三三本能地窜开,背在手后往外跑:“爹你居然收藏男子的祼照!!!”怪不得不爱她的母后。
“快给朕回来!”
为时已晚,三三绊在弘光殿门槛上,袅袅倒地,一袋子照片与大头贴顿时随风飞扬,落入了各种各样的天女与后宫妃子手中。
“啊!居然是陛下的艳照!”
“苍天啊,这个女子究竟是谁,胆敢骑在陛下背上。切,陛下居然还满面是笑!真是魔教,不,天界的耻辱!”
段小楼忍无可忍,抖着眉,对地上无辜状的三三冷冷道:“速速滚出宫去!一千年内莫要让朕再看见你!!!!”
父皇们
天魔宫的夜从未如此纸灯盏盏热闹如白昼。
流萤点点,飞舞在无数双好奇的美目前,红袖女子们联袂守在兰亭中,就着莲灯与月光,小心翼翼从各自的贴身锦囊中掏出下午于风中拾来的照片与小小一方粘纸。
揉平了边角摊放在石桌上,少说也有百多张,被她们用指尖的法力牢牢定住,不让清风随意吹去。
“呼……”纷纷倒抽冷气。
闯祸精四公主也在其中,此际正得意道:“皇姐,全都在这里!”
归宁的二公主顺着她的目光,惊诧地伸出手指,对准纸张上活灵活现的男女,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久久才回神看看天逸:“小四你还能站在这里,真乃走运,父皇居然没把你拆解了喂给胖子楼小段?”
一直神色肃穆的莲妃突然接了口:“适才我去探过了,陛下正在寝宫大发雷霆,说要请世侄鹤劫生来帮他断案,究竟是谁私藏了这些照片不拿出来!可怜那架紫珊瑚做得屏风,当场砸得稀巴烂,他分外多看了我两眼,凶光毕露,说是藏照片被揪出来的就是如此下场!”
“不要把父皇当成傻子,他当然知道东西都在我们手中,嘴上威胁威胁罢了!要砸,天魔宫后宫三千恐怕都砸烂了,不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二公主觉得无须过虑。
四公主也强烈点头赞和道:“下午还叫嚷着要把本宫扔出去呢!结果行囊收拾了一半,又让天女来宣我用晚膳,只不过不许上大桌而已,没什么打紧。”
“哼,你们看看这些照片……即使把我们都砸烂了,陛下守着他和这个女子的艳照,也能快活下半生的!”酸溜溜的腔调,居然出自平日贤良淑德的某妃口中。
“说得是,圣明的陛下何曾对我们如此笑过?啧啧,脸皮都要被这妖女撕下来了,还好意思笑?”怨妇横出,引起一阵共鸣。
“看这张,更是离奇,男男女女都穿人间的泳装搂搂抱抱的!亏陛下动不动就说什么朕不喜皇族无状。再无状,也无状不过他这样的无状!”义愤填膺,出口便是绕口令。
“这必然就是陛下某夜醉酒时提到的那个女子,什么莲的……”
忽然一阵缄默。
兰亭中的女子们面面相觑,各个都与这照上欢喜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连同被废的三位皇后,与端坐石桌后一直难堪地发不出言的天魔后,一个个皆不在照上……也从来,没有入过这男子的心。
仔细端看照片上千奇百怪的造型与表情,万变不离其宗却总是这双男女之间浓郁四溢的欢喜。
眼睛犹如幽径寒潭的男子,装着斗鸡眼,任由大美女歪着嘴揪住他两腮,用力往外扯——美男子被揉搓地不成个样子,照样勇敢地作出标准剪刀手造型,在大头贴机器前永久定格……
还有片刻温存,由他人为他们摄下在夕阳下静静拥吻的身影;或是坐在某处咖啡馆眼神交汇的一个瞬间;还有多人的集体照,排成一行,各个伸手作个“V”型,对着镜头笑得好似喇叭花。
昔日的威武将军,今日的天魔皇陛下,从未如此开怀放纵生动过。
只有不会说话的纸张上的他,才是活的;而宫中的这个,空有其形,想来却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刚刚经历两段失恋的四公主重重太息,想起黄泉路33号内坐守情郎的花姑姑。
这么多美女,他爱的,已死;爱他的,枯等;宫内的,直如浮云,和自己的郎君毫无交集。
也不知其间哪一个更幸运些,哪一个最最倒霉。
天魔后缓缓开腔道:“不如还是替陛下收起来,还与他吧。无论这女子是谁,总要感激她曾让我们的夫君如此快乐!”
“娘娘,臣妃不作如是想!”莲妃出乎意料地反驳道:“即是我们的夫君,又何须她人代劳!这照片也不必归还,陛下心中若有那女子,有无照片皆是一样的。”
“莲妃所言极是!”嫁作人妇的二公主道:“本宫决不许驸马如此的,届时连他都一起踢出府门,更何况这些物事!”
声音渐小,女子们仰头,看到一道挺拔身影立在远处小山上,迎风赏着明月。
七手八脚将艳照通统收拢,吹熄了灯烛,假作姐妹们携手谈天。
男子没有回头,似是并未留心山下紧急撤退,悉悉索索的妃后公主们。
只有天逸留下未走,坐于石椅上托腮想心事。
终有一天,大老板无浪也会如此,孤单一个在美女簇拥中说不出话来。
思及此,天逸骤然起身,迈着大步走山径,到了赏月男子的身旁。
“一千年这么快就过去了吗?下午才闯得泼天大祸,月未隐,就敢在兰亭聚众议论朕的是非,小四出了一趟宫墙,果然胆识过人!”天魔皇言辞上虽然诸多讥嘲,所幸也没有回身将三三推开。
女子放大胆子,腆着脸献媚道:“孩儿万分思念父皇,着实度时如年,算算几个时辰过去,熬了千年似得,终于忍不住上前亲近……”
“咳咳……”男子被女儿忽如其来的讨好给呛了一下,但冰冷的脸色慢慢也绽放出若隐若现的笑意来:“油嘴滑舌!定是从鹤家小子那里学来的!和鹤豆抖拙劣的笑话如出一辙!”
转身看,女子被自己的肉麻话儿也给惊到了,正作着鬼脸欲吐状——“哼!”天魔皇鼻子出气,鄙视着女儿低级的马屁,更是愤恨得发现,他自己居然还中招了。
“爹!”一声爹唤得软糯,小丫头拉着爹夜袍的衣角,牵拖着摇晃起来:“父皇是在想那个叫作致莲的女子吗?”
美男子的目光幽远,如同蒙了尘的古书,一翻开密密麻麻铺呈的皆是不足道的过往,一时间,又如何说得清?
同一座山头往下望,宫连着宫,殿连着殿,远处的黑色山影是他们的岱山,老二在岱山上同小四小七一起度过了最最无忧的少年岁月;自从小四回宫登基为天魔皇,天地陡转,师兄弟间反目成仇,连海誓山盟的小情侣也被他逼成了分飞燕。
而致莲,执念成心伤的致莲,闭目的时刻恰恰就在他日夜镇守的弘光殿内。
段小楼不自禁地伸出手找酒。这么多年来,只有琥珀色酒液才能让沸腾的思念稍微镇定,将心头伤烫灼,换来一宵迷梦,仿若朱砂红莲还在身边,盈盈笑,伸出几只指头掰弄,开口闭口都是“威武将军严命,哪敢不从”。
从前对着照片上的猥琐女,他在酒醉中也照样会心笑。
无论是天界的百花仙子致莲,还是投胎去了人间,叫什么安娜,她都不怕他这个天魔皇,向来彪悍异常,对他几乎到了呼喝打骂的地步。
他们厮守最长的岁月,居然是人间的短短一载,而后因为天逸的母后放得一把天火,安娜别嫁。
至此天人永隔,换了其他男子守候在女英雄的身边,他再无这样的资格。
沉沦在记忆中的段小楼,脸上浮现令天逸异常陌生的迷茫神情。
无数年前做得选择,也不知是对是错。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儿女们顷刻间都这么大,谁还记得当年胖乎乎的小四,拎着狼牙棒满山乱跑的小七乐怀以及那个受了四十九道闪雷击来见他的粗豪男子萧肖潇。
连美男三贱客中的不老美男豆抖如今都升格成了太上皇这样让天魔皇听了发笑发酸的高级身份,更遑论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的自己,只怕是再也找不见昔日威武将军杀妖除怪,替天行道的磊磊英气。
“父皇,一切总会好的吧。若您思念她,为何不直接下凡去见她?”女子善解人意地劝慰着。
“天逸,此事古难全……”落寞的语声,千年来重复着这句话,对女儿,也对自己。
视线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上面仍然留存他们几代王族刻下的名字,可是又有几个可得圆满?
反过来要宽慰情伤初愈的女儿:“只要丫头乐意,父皇自有办法成全你的好姻缘。哪怕要嫁作了神君的鹤劫放,也全不在话下。”
“呵呵,父皇要替三三霸王一段姻缘吗?”苦笑不已:“天逸顶顶无用。是个天地间最窝囊的公主……”
“胡说!”护短的天魔皇闻言立即不悦:“我家丫头乖巧懂事,身怀绝技,身材也好!”
“呃……父皇夸赞的这些似乎都与好公主关系不大吧!”三三笑嘻嘻道:“论功夫,本宫比不过男扮女装的暄城将军;论美貌,神教玉洁郡主拔得头筹,无女能出其右;论英雄无敌,人家乐怀公主还参加过天劫呢,活生生捡了一个丑八怪驸马回来;论好姻缘,离玉公主御夫有术,蒲柳之姿嫁的天界第一美男鹤四郎,且五驸马对她至今不离不弃,婚后再无桃花满天飞。唉,说起来,这真正是福气,饶是本宫这样在美男堆里长大的,上回见到鹤叔叔,都被他迎风一笑给煞到了……”
不得不略作停顿,因为天魔皇陛下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百般隐忍才没有喝止女儿对于那个淫 魔的大力褒奖,天逸嘴巴才关,他立马接话:“鹤豆抖极善装腔作势,内里极其猥琐,骂起脏话来简直堪比市井无赖!”言下之意,论美男,气质佳,风貌好,还要算他段小楼。
天逸没有接话,这类评判爷叔辈姿色高低的话题,自己还是莫多话为妙。于是扁扁嘴打岔道:“总之,天逸十分无用,有辱魔教天魔宫的赫赫声誉。”
“不要妄自菲薄。以朕来看,我家二丫头一样御夫有术,咳咳。”虽然那夫同鹤四郎相比实在老丑了一点。“而我家小四……”需要时间来措辞。
天逸却一脸期待地仰视着自家父皇。
气氛融洽而又尴尬。
僵持许久,天魔皇终于憋出了一句漫长的赞美:“我家小四身强体壮,外刚内柔,且心地纯良,虽算不上心灵手巧,但也活泼娇俏,偶尔还像解语花,最最善解人意……”
一句未完,父女齐吐不止。
这真正是他们有生以来最为亲近的时刻。
段小楼想起天戾回魔教时日日肉麻地叫唤玉洁作“我家小公主”。
当日他还觉得幼稚可笑,当下却觉得也无不可。即使眼前的女子没有他罗列的种种虚无的优点,照旧是他段小楼心头的小公主,怕日晒,怕雨淋,更怕浪荡子欺骗之。
女子吐完就笑,恢复地极快,甜蜜地挽起父皇的手道:“爹,天逸觉得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不再误会自己不是父皇亲生。”
“切!”段小楼很不满:“你这好身材还不是像了为父!”
“呃……”父皇,难道你也前凸后翘吗?大不敬,大不敬啊。
“好,天色已晚,你去歇息吧。”
“那天逸送父皇回宫休息……”
“送倒不必送了,你把照片都交出来吧!”男子抖着轩昂的眉,火眼金睛地看着闯祸精。
“照片?什么照片?”三三唱作俱佳,完全无头绪状喃喃:“哦,下午那照片……咦,不是被妖风吹散了吗?”
“妖风也好,怪风也罢。限你三日收集齐了给朕递上来。否则……”
三三低头,注视一地白月光,学照片上女子爱做的动作,傻乎乎掰着手指。
“你!”男子不得不就范,拂袖进了自己寝宫,最后还强调:“至多三日,你不要逼父皇出手!”
第二日,天界各大盗版书摊都以极大的标题,发行了一套新的画册,题为“天雨弟艳照辑录”,小标题为“To朕放肆无羁的青春”,分类为“人体艺术”,一时间洛阳纸贵,半日功夫就被三界爱阅读爱绘画的骚客们抢购一空。
天戾与鹤四郎激动不已地人手一册,凑在七公主搭建的茅屋里面赏个不休,笑得七零八落。
“致莲果然凶悍,拔毛拉皮这些酷刑都对我们尊敬的天魔皇陛下一一施行入照!”鹤四郎欢快的声音。
“三弟都彪悍地变作男身来色 诱段将军了,些许sm增加情趣又算什么!”天戾幸灾乐祸的语气。
“这册子虽好,没有配词句,就略显不足了!”两个男子暧昧对视,奸情瞬时产生……
在天魔宫中的天魔皇猛然一个寒噤,不妙,有人说他坏话。
正要去弘光殿看折子,却见到楼小楼卧在石凳上捧着什么在看。
这畜生终日不是拈花惹草就是偷懒睡觉,不是看在致莲面子上,早要教训它一顿。
走近了一把抢过其手中物,偌大的几行黑体加粗标题令天魔皇气血几乎倒流:“天逸,给我速速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半程
一个月后,因为天羽帝艳照门事件在天界的愈演愈烈,始作俑者四公主天逸终于不负众望被抛出了栽满杨柳的高高宫墙,如纸鸢一般飘荡着上了魔教官道。
艳阳下,女子穿着招摇的宽腰丝袍,手臂上隐隐有红线成团,若贴近了看,必会发现纹得是张简要的天界地图,红点略大的地方还标着大箭头,这几处通统都是四公主要亲自莅临的风景好地。
无怪乎送别时,天魔皇陛下用一双透视眼瞄到她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线,顿时有了不详预感,忍了很久才道:“玩得累了,记得滚回来让朕教训教训!”
若要将红点点走尽,也不知他有生之年是否还有机会见到这个历练地十分可爱的女儿。
可爱的女儿比出宫前活泼许多,见识也广,对着宫妃娘娘与天女们撒起谎来,只有年少同样游历过两界的天魔皇与三王子天镜能够揭穿她。
一开始,天逸也会被问到当年发疯,以及与鹤劫放的婚约,或是传说里那个地府小老板之间的故事。
他脚步停顿,揪心地等待女儿的回答。
天逸总是带着笑,不以为意道:“那是往事,往事不要再提,天界已多风雨。这样好的歌,没有听过吗?”
往事就让它皆随风去。
越过几重风雨的女子拎着一个小包袱游历到了北天门,四年一度的天界饰品盛典正在此处如火如荼举行着。
包袱里有一大堆天界币,还是她卖了父皇艳照版权的收入,堪堪够用个五年左右;若用得省些,也颇能在这饰品的集会摊位中挥霍一番。算起来,出宫最大的好处便是自由,宫内虽有数不尽的好物摆在桌上任她挑选,但那都须经过父皇首肯,连金色也必须是他喜欢的灿金,亮得几乎可以灼伤她的眼。
在这里,花她自己的钱,挑她自己喜欢的物件,可以拈起来一枚枚细看,在吆喝声中将孔雀蓝的步摇Сhā鬓边,对着花镜查看效果……不过须臾,小包袱里已然装载了公主殿下慧眼识中的林林总总,天逸心满意足地扛着小包袱准备出了北天门去看最北边那根擎天柱。
与最后一个摊位擦身而过的片刻,视线不禁停留。
气派的摊位正中摆着一只镶银边的百宝盒,盖子打开,里头的柔白丝绒簇拥着两枚相映的戒指,合在一起,恰恰是两只小手指勾住的造型。
脚步暂缓,徘徊在摊边呆看了半晌,终于成功引起了摊主的注意。
温和的女摊主款款相问:“姑娘,可是喜欢这对冷钢戒?不妨拿起来试试手寸,天界只此一款,很是别致……”
三三以双手接过盒子,两枚对戒近在眼前,每一道精致的花纹都清晰可见,工艺着实不凡。
“这戒指一定很贵吧?”
“呵呵,人间都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独家发售的宝物,确然不便宜。”
“啊,那真是可惜。我只得欣赏的份,要等将来的有缘客将他们尽收囊中了。”三三轻轻将宝盒放回原地,适才看清楚了,真是十分相像的两枚对戒,缺的,只是戒子中间镶的如意珠子。
这对只是赝品而已。
“何必再等?我买给你便是!”男子的声音从旁Сhā入,俊朗的身形配着极具气势的神教将军服,脸却是地府里彼岸花田边的这张脸。
“咦,寅罡太子,你怎么在此?”三三乍见故友,顿时开怀起来。
寅罡拉着她的臂膀,直拖去北天门边的亭房,路过关卡,天兵们拱手道:“将军!”
“啊,你如今居然已是神教的将军了!”三三作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表情,夸张地用眼神将男子上下扫荡个遍:“果然与前不同了许多。”
“天逸公主殿下,你自地府将本座打晕后,一向可好?”男子负气地瞪着眼,记仇的小孩子似得。
“哎呦,此乃无心之失,事后我也一直想去探望你来着;结果到了地府,绿华说你上了天界,缘悭一面,可惜可惜。”
“借口!事后你还不是跑回天界惹出了艳照门的大事!”
“呃……是被黑衣影卫们抓回来的,绝非出自本意。”三三摇着手,突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正好本宫给你赔礼道歉。对了,包袱中还有些天界币,你拿些去当做我的一番小小心意吧!”
太子听得不耐烦,皱着眉,一把抓牢了女子的一双手,将脸贴近些问:“三三,原来牧白并没有死,如今你怎么还独自在这里晃荡?”
“……”旁人问也就罢了,被熟知内情的寅罡太子问,她却该当如何回答?
“本座来镇守北天门前,曾经追问神君陛下你的下落,大老板无浪板着脸只字不肯吐,还说有缘人自当相逢……三三,你们三个如今究竟是怎么了?”
呼吸都急促起来,天逸用力挣脱了男子包裹的双手,垂着头解释:“如今已然不是我们三个,只有本宫自己一个而已。”
“其间发生了很多变故?”
“嗯……”
“那,壮妹你是否愿意从今往后带路痴在下一程呢?”寅罡揽着她的双肩,双眼真诚地凝视。
……
所有的起承转合终是化作唇边浅淡的微笑:“太子将军,本宫想独自走走看看,不强求途中有伴,也未准备好与黄泉路33号内的各位再有任何纠葛……”
寅罡将眼神放柔,温言道:“总之本座仍无机会?”
三三答:“本宫只是殿下旅途中不恰当时机出现的不恰当之女,这根本算不得机会呀。”
“那牧白呢?二老板算不算三三心目中恰当的那一个?”
只是寅罡太子并不知无浪大老板和三三随后的事情罢了。时过境迁,她也无需再提。
三三略有些走神,想起适才在摊上看到的赝品对戒,不禁失笑:“人人都说自己手头的是独家发售的宝货,但有时候真真假假又哪里能够分辨得那么清楚?”
前半程的风光,也曾绚烂亮丽,让初出茅庐的四公主目眩神迷无法自拔。
到而今,忍淹留,千里长亭,也不过一个包袱一柄剑走江湖。
“大老板和二老板都很好,但本宫有些累了,想要换些平淡素净的风景看。”
美男子,老板,世子,英雄,神君,想来不过是浮云。
迈着从容的步伐,高挑的女子消失在北天门。
临行留下一抹艳丽的笑,抱抱拳,学那些磊落的女妖道:“将军阁下,后会有期,等本宫回转,记得要免本宫的通关费!”
寅罡目送她走远,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失落,虽然很早前就明知不是伴,心间总有半分希冀,期望功成名就后,还能娶得美人归。
沉默着回过头,眼前突立着两个神教黑衣影卫:“将军,请问适才与魔教四公主做过多久的交谈,内容又为何?”
寅罡有些怔忡,还有些气恼:“本座需要向你们交代吗?”
其中一个不急不躁,缓缓掏出一枚御赐玉牌与一块黑衣影卫执照来:“将军可以不必对我们交代,但神君陛下严命,我们不得不从。凡四公主殿下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要记录在案,定时回宫禀报,万望将军能够配合。”
“哼!”寅罡一听是大老板无浪Сhā手的事情,都替三三生起气来,一言一行都被黑衣影卫记录在案呈达圣听,这是何等可怕的旅程?
“前几日连天魔宫中的天女都被我们同僚讯问过,将军当能体谅吧!”另一个黑衣影卫,虽是笑眯眯,言语却惊人。
“公主殿下适才说她有些累了,要看些平淡素净的风景;还说她分不清宝货的真伪,经常受骗……”寅罡斟酌着此句,小心翼翼地混淆着是非。
写成文字,关山万重传回给神君陛下过目,看得陛下也十分头晕目眩,忿忿道:“寅罡必然有所隐瞒。”
“天逸定是在埋怨陛下与二老板两个美男子声色惑人,所以要换些平淡的试试看;宝货这句是说她自己辨不清感情真伪吧。”燕舞才瞄了一眼,就猜到了大概:“北天门那根擎天柱,本宫还是当魔教细作的时候去看过一遭,身在其旁,只觉沧海一粟,很多清愁立时烟消云散,三三当会喜欢。”
“朕没有去过,也不知今后是否还能亲眼一观……”
三三跑遍了北天门,南天门,漫长的旅程,将包袱中的天界币花了个七七八八。
中途邂逅个几个俏郎君。
年青的神仙不识四公主的来历,以为只是半路修行访师的美丽仙子,举止间都带着三四分卖弄,七八分地献殷勤,更有甚者,一见三三波澜壮阔的身材,立马提议欢喜双修,共达无边境界。结果四公主刚刚笑着告辞离去,就差点被神魔两教的黑衣影卫轻轻捉了去活活打死。
天逸遇见一个举止稳重的隐仙,无名无姓,却十分投缘。
男子喜欢倾听,极少说他自己的事;在晒仙石上端坐,含笑举杯听三三公主诉说自己一路历经北天门的风俗掌故,说到自己花了一百个天界币在一家名为“暗生花”的店里买了一本图册,自称汇录了天界所有美男子的情报与联系方式,乃天界淑女必读教材。
结果排名第一的就是神君陛下,情报是,男,鹤劫放,住在凌霄宝殿。
最最可笑是联系方式,写着,可去凌霄宝殿早朝参见,或者犯下滔天大罪,在天牢里与陛下浪漫相见。
不出所料,排名第二是天魔皇陛下,男,段小楼,住在天魔宫……
“编这个图册的很应该被抓去天牢里和神君陛下浪漫相见!”三三嘟着嘴愤恨不平:“靠这本册子,只怕这辈子也联系不上美男子了!”
“你很想联系上美男子么?”男子举目笑,出尘的气质引得三三有些动摇,美男子近在眼前,虽然飘渺,但触手可及,何必舍近求远?
“你且等我拿出这本傻书来查查,论理,你也该是书上有名有姓的美男吧。”
男子洒脱一笑:“书上有无一个叫鹤劫生的?”
“蛋大?”三三一愣,隐仙为何独独问到这个名字。
书翻开,与弟弟姿色相近的蛋大直翻了几十页,才押尾。
情报也不过寥寥数字:神教黑衣影卫主,鹤劫生,男,住在五公主府。傲慢无礼,冷酷无情,女子还是不要与其谋面为妙。
“呃……”内容如此无厘头,教天逸看得有些无语。
男子的脸上却有了些许变化,勉强地笑着:“冷酷无情……说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黄泉路33号的好戏
三三直觉沉默寡言的隐仙和鹤劫生之间有过某些难以启口的故事,于是一笑收口。
伤疤都在各自的衣内,不愿示人的,便不好多加追问。
两个当下都在微风里喝着清茶,静静看流云浮来石上。
到了天逸想要告别离去的那日,见到一个穿着梅花曳地裙的女子与隐仙交谈。
两个面上的表情皆有些郁郁,似是略有争执,三三刚要闪身离去,两个却并肩到了她面前。
隐仙介绍道:“这是我娘子。”
女子将适才的愁怨收得极好,脸色温善地对着天逸行礼。
天逸倒有些失措,只觉自己万分唐突:“恰好我今日要继续启程东行,过来告别的。”
“那预祝姑娘一路顺风。”隐仙说完即便转身,与稍后转身的女子携着手慢慢走远。
男女的背影与步态皆优雅,可见出身都十分不凡。
留在原地以目光相送的三三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一路来的经历,真是见识不少,路边的男子就像野花,轻易采摘不得的。
臂上纹得红点渐渐连成一气,在路边,居然也耗去了两三年的光阴。
天逸的包袱轻了重,重了轻,买来的物件,途中随手就送了素不相识的孩童。身无长物,无牵无挂,即使穿回当年父皇为她精挑细选的公主袍,怕是也不会有路过的郎君误会她是公主。哪有公主如此随和淡泊?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还是被认出来过。
短短两三载内,三三一共遇见过牧白两次。
第一次是在忘愁江上,两叶迎面的扁舟擦肩过,立在船头的男子回过头,目光缓缓投向对面船舷内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女子。
四目相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仅仅是三两次眨眼的工夫,他们相遇又分别。
惊鸿一瞥,她的心管不住似得扑通扑通乱跳,简直不知要如何安放才好。
对面的牧白容貌未改,唇红齿白,穿什么样颜色款式的衣服都妥妥帖帖,别有风情。
如果没有之前的相恋,只是初次萍水相逢,大约天逸也会被舟上美男子眼神中的空洞所吸引,怦然心动。
想要张开的嘴,顿感干涩,本想对卖力划舟的艄公喊一声停。几番开阖,变成缠绵悱恻的一声幽幽叹息——“唉”。
即使相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他问她能否原谅,她实在不知应该怎么答。
这忘愁江名不符实,天逸当夜抱着膝坐在船头看江上点点渔火青烟起。
两盏红色灯笼下的寂寞女子,眼睛分外得亮,细看,腮边两行潸然的泪,一手拎起小包袱,打开上头的结,朝外一抖,片片纸蝶腾空起,飞舞着落向水面,像一艘艘小舟,潜行着,最后湮灭。
橘红色的泪光里,前尘往事又告一个段落。
有一张纸条飞回她的膝上。无奈地再度打开,是黑色的墨迹,字写得刚劲:近日天雨,宫中泥泞,不知度线崖如何。自己保重,不要和陌生男子随意搭话。无浪。
天逸苦笑着将纸捻成条,送去灯笼里点燃,字字句句消失在火影里,发出灼热的气息。
包袱里的纸条一旦过重,天逸就会一股脑烧去,不留任何痕迹。
神通广大的大老板无浪,有本事在她的一路上留放这样留下御笔的纸条,或是五日,或是三日,简单的句子说些细碎的小事,绝口不提他们的过去,也绝口不提对她的思念,字里行间的语气拿捏地那么谨慎,仿佛生怕惹恼了乡下壮妹,又要一把推翻他和二老板搭出的骷髅塔。
近日并无大事,只有一张上面写着:你的二皇兄天镜来向燕舞求亲,遭拒。燕舞说她不喜如三三一样的未嫁小姑。
气得三三几下就将那纸条撕得粉碎,她还不喜燕舞这样不男不女的皇嫂呢!真不知二皇兄与父皇发什么花痴,居然自取其辱,千里迢迢赶去挖神君陛下的墙角!
“无浪,三三遇见二老板牧白了……”她在夜色里喃喃自语。
第二次相会的时间久一些,就在两教的银白结界旁。
神魔两教联手在此举办千年难逢的天界花朝盛会。
三三有些想念父皇,绕了远路赶来遥望。
盛会规模庞大,因为貌美的天魔皇与神君联袂出席,光是朝圣的仙女就已满坑满谷。
仙潮滚滚,天逸无法占据最最有利的地形,只能隔着无数后脑勺,从缝隙中观赏父皇与大老板无浪的隆重入场。
华灯闪亮,伴着满天烟花,两个男子坐于高位,露出一点点笑,睥睨地欣赏着底下众仙唱得唱舞得舞。
还有几行俏郎君表演了诗歌朗诵,又有几行士兵表演了神功阵法。
高座上的父皇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无艳照门事件阴影笼罩,虽然脸上流露微笑,眼底却是置身世外的淡漠;他偶尔为表演鼓掌,然后侧过头与身旁差点成为女婿的神君交谈。
神君陛下恭敬地颔首,回以一笑,似乎应和着天魔皇的某些看法。只有三三知道,他眼睛里的深邃,和天魔皇陛下的漠然,如出一辙,是高贵男子所特有的倦怠。
两位陛下相谈甚欢的样子,一齐转过脸来,顿时又引发底下仙女们的一阵惊呼“啊!太帅了!”
三三打着哈欠觉得无聊,正想要回去,新节目又马上上演。
其实内容谈不上有什么新意,是一出极传统的戏。
一双小儿女约在树下告别,男子要女子等自己去妖界除妖,建功立业一番再回来,女子则递给男子同心结做信物。
一别百载,女子等不来郎君的回转,只身入了妖界寻夫。
昔日的男子面目全非,食了异果,忘怀前事,在妖界娶了亲,安心过他的日子。
女子伏身在妖界的丧魂台,一声声在唱,良人胡不归。
男子在房内拥着妻妾承诺,要她们等他上了天界功成名就了,再回来。
这戏的结尾是妖女们在天门外,含泪唱着,良人胡不归。
落了俗套的剧目,不知为何,在苍凉而浩荡的银色结界旁,惹动了无数仙众的惆怅。
即连两位陛下,各自托着腮,也不知想着何样的心事,在良人胡不归的凄然歌声中用力鼓掌。
三三看得有些眼酸,别转脸的片刻,终于发现不远处那双凝视自己已久的红眸。
男子当年在地府对她说,好,我等你。
一等便是若干年。
到了此刻,竟然只能在飘渺的萧笛合奏声中,安静地对望彼此,十多个神仙的距离,再也无法靠近。
那夜的烟花其实异常美丽。
第二日的旅程中,又在树上看到神君陛下的手信:三三昨夜的湖绿色裙子,很美;牧白比前瘦了些。无浪。
原来是三个一起看得好戏。
天逸在东天门遇见了玉洁。
兴高采烈的郡主,正堂而皇之地差遣着一个将军:“畏忌,你快把火龙借我骑了回去参加蛋大哥哥婚宴!迟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拉扯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魔教四公主:“啊!天逸!这么巧?”
“蛋大要成亲了?”三三迅速进入角色,冲上前拉住玉洁准备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八卦。
“是啊是啊!”玉洁松开畏忌的袖子,眉飞色舞与天逸四手相搀道:“蛋大哥哥要娶地府的什么公主,据说还是在半路上把她抓回来成亲的……”
“地府公主?”三三激动万分:“千万不要告诉我那个公主是绿华!”
“啊!!!!”玉洁欢快地尖叫,一蹦三丈高:“就是绿华!据说鹤劫放也和她打过交道的!”
“哈哈!我也打过交道的。居然是绿华要嫁蛋大,那她的后宫三千面首怎么办?”
“啊?她后宫三千面首美不美?美得话,由我们两个代劳就可以了啊!”玉洁挥出手,似乎已经捞了一千五百个美男在怀中的样子。
“玉洁姐姐所言甚是有理!”三三不遑人后,在脑海中也顺便捞了一千五百个放在她的小行囊中。
女子对视,哇卡卡卡卡,得意的笑声震天,令一旁穿着将军服色的男子啼笑皆非。
见两个色女仍沉浸在捡到庞大后宫的欢乐气氛中,畏忌忍不住提醒:“等你们两个将绿华公主的三千后宫都瓜分完毕了,只怕要直接参加他们小世子的满月酒了……”
“是啊,玉洁,你抓紧去吧,记得回来告诉我具体情形。”三三退开三步,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玉洁不管不顾地将她拎回原地,挑眉道:“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放宽心,畏忌将军的火龙驮我们三个回去是不成问题的。”
“呵呵,本宫与蛋大君并不是很熟,绿华也没有发帖子邀请,就不方便叨扰过多。”
“你父皇都会从魔教赶来参加啊!”
“啊?”
“神君陛下当然也会亲自到场观礼!”
“喔。”
“绿华请了你了,帖子应该在鹤劫放那里,他没有放在手信中告诉你吗?”
“……没有!”三三表面镇定,内心却有些不爽,可恶的无浪,之前芝麻绿豆的小事全部写在纸条上汇报不休,这样隆重的故友婚宴,却不透半丝风给流浪的她。
“绿华在天界认识的朋友不多,好像还请了那个杀吞噬兽的大英雄牧白!”
“这样啊!”三三笑容有些僵持,这样的话,就更去不得了。
多少有些怯场,那么多前尘往事济济一堂,她根本没有把握可以在父皇面前应付自如这一切。
“天逸,想太多怕要把时机都错过了,跟我走吧。”喜笑颜开的玉洁从来就是不容拒绝的女子。
外加一边的畏忌小心地察言观色,从旁为玉洁做帮凶,乱哄哄中,她上了火龙,穿着没来得及换洗的宽袍,礼物也没有准备一份,糊里糊涂就回到了神教的上空。
到了五公主府前的大道,只见门庭冷落,一些也无正在操办大喜事的意象。
“咦?”玉洁怔忡着问身边的畏忌:“不在这里办吗?”
畏忌想了一下,说道:“按理,鹤卫主应当令有宅第……”
话未完,玉洁就大喜:“说得是,应该在那里办的!”
拉着沉默不语的三三就一阵狂走。
王爷府门前依旧是一片平静。
三个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玉洁只得从贴身锦囊中取出喜帖,仔细看了两遍,恍然大悟状道:“是下个月的今日举办……我把日子给弄混了!”
三三如释重负。
畏忌才摇头叹息道:“本座还是去找蕴天师弟吧。”
“也好,去我弟弟的元帅府盘桓即可,我爹娘应该也在里头。”
玉洁对着三三神秘一笑:“只要我爹在,你父皇一定也会来。天逸随我们一起去元帅府住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下章最终章
最终章
三三毕竟没有随玉洁,畏忌住进晋阳元帅府。
她直接找了一家客驿落脚,只因十分喜欢大招牌上的名字——宅 三三。
看了只觉很感性,很适合她这样一路飘泊的女子窝在里头静静养些肥肉。
结果从踏入店面第一步起,万般感触如潮涌,蜂拥至她的心头,呐呐地对着热情的天女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仙子,我们这店十分知名,在魔教地府甚至妖界都有分支。在店里头,最贵的房间叫柴房,紧邻后院的,许多客官住过的都说里头很有趣,能勾起许多浪漫的回忆……”
不用入内,光用听的就让三三毛骨悚然,柴房啊柴房……多少罪孽的起源地?
“其它房间布置都是温馨适意的风格,告诉你一个秘密,马上要嫁给大名鼎鼎的鹤劫生鹤卫主的地府公主,下个月也会在此先行落脚……”
“是吗?”三三魂不守舍地询问着,心里却开始盘算要如何托词溜走,最好出了这个门,直接消失在天界。
“仙子若知道我们老板是哪个,就不会怀疑我的话了。且请挑一间喜欢的屋子……”
“呃……对不住,我的锦囊找不见了……我,告辞,告辞……”众目睽睽下,四公主天逸落荒而逃。
还未奔到门口,却见高大身影封住了她的去路。
“呃……”脸如火烧,三三不明白,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独自历练,她为何当此场面,仍然无法自如淡定。
“请问,这家店需要女门神吗?”高大的身影是个壮硕的女子,虎虎有生气地对着柜台里的天女喊着:“能不能请老板老板娘出来?”
三三直觉要为多年前的自己让道,立即自觉地侧身贴墙,又按捺不住满心好奇,目送女子往内走去。
先前接待三三的天女无奈地扶额,真不解这是个什么黄道吉日,怎么会招惹来这么些怪事。
“这位——嗯,门神,我家老板事务繁忙,很少守在店内……”
“噢……原来又是白跑一趟。”壮妹亮晶晶的眼睛里顿时闪过失望的神彩,叫心软的天女和三三都觉不忍卒睹。
“算你好造化,今日我们老板却恰恰好在店内,我帮你请出来问问也可!”
“啊,那就有劳姐姐了!”壮妹欣喜地搓着手,对着一边呆愣的三三绽放了憨然的笑。
三三,还不快跑?速速!
心里的声音反复提示着,天逸慌乱地提起碍事的裙摆,听到自己“扑通扑通”乱了秩序的心跳,哎呀呀,大门兄,你究竟在何方?
“哎呦”一声喊,三三的裙裾断裂,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飞扑向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落地的刹那,她眼含热泪悲哀地发现,大门离她伸出去的手,真正只有两步路的距离。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原来是我踩住了你的裙尾!”壮妹红霞飞上脸,冲过来要扶起地上仓皇的女子。
背后响起温润的声音:“是哪一位要做本店的门神?”
“我!”壮妹中途弃三三于不顾,一个转身,雄纠纠气昂昂奔向楼梯上立着的男子。
三三恨不能将整张脸埋入地下,留一道销 魂的背影让牧白认不出即可。
“好,具体事宜你与小敏去内堂谈吧!”男子简单一句话打发了手下与壮妹。
对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尸的女子,他冉冉从楼梯上下来,携着熟悉的香味,蹲去她身边,轻声问:“三三,你不做门神,改作地毯了吗?”
女子双肩微微抖动,隐藏的情绪,借由发白的指节流露,慢慢撑起自己,将凌乱的长发理理,发红的双眼里盈满了笑意,声音一如当年的清甜有力:“好巧啊,牧白。”
他的嘴角微扯,表情里掩饰不了的落寞,在寂静中递出自己的手掌,眼神示意要她放心将手放入。
短暂的对峙,三三终于迁就了变得倔强的男子。
面对面立在大门内,拦路虎似得,三三对着自己嗤笑:“大老板如今身居高位,二老板赚钱有术,只有门神三三,还是东飘西荡,一无建树。”
男子侧耳倾听,不打断,也不作回应,熟悉得有点陌生。
“这店很漂亮呢。也不知道老板娘的老板娘是哪一个?”
他瞥她一眼,三三的话题转得不够圆满,兜头撞上了南墙。
两只手按在腿侧轻击,节奏井然有序,是她紧张到极点的暗示。
他叹口气,为她解围:“你若喜欢,我给你打对折,只管放心住着便是。”
“哦,那多谢了!”
“三三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今后?”她迟疑了一下,回复道:“还有许多风景未看,继续一程程走下去,若是累了,会回宫休憩。大约就是如此的打算。”
“噢。”他好似有些失落。
于是她勉强笑着Сhā科打诨:“对了,我在路上买了一本蠢书,是当今美男子的介绍,本想今后按图索骥,循着上头的联系方式去一一参拜这些美男,谁知书里都是些废话空话,连二老板这样的美男居然都不在册!”边说边从锦囊中掏出书来拿给二老板赏鉴。
这么烂的书,她却一路随身携带没舍得扔,只因为书的封面,是美男子的侧面轮廓线,乍一看,很像是大老板无浪。
但脸上的双目,却十分像二老板牧白。
牧白捧着她的宝书,眉头皱起,表情复杂。
她正要取回来,他却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这书……是我写的。卖给年幼的花痴女,销路很不错,是我的第一桶金。”
“呃……”身为年长的花痴女,天逸简直无地自容:“二老板写得不错,某几个美男还是很出彩的。”
“多谢夸奖!”分明言不由衷。
深吸口气,她打算平缓过度到告别的姿态:“那二老板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开多少分店呢?有无经营其他的野心?”
像足了小报对天界精英男子的专访。
“分店还要开。”他的目光灼热:“多年前,大老板无浪手眼通天,能将壮妹三三的行走足迹绘成地图一目了然;牧白无能,只是想在你可能路过的地方多开几家客栈,让你疲累的时候有地方可歇,至不济,三三起码可以卖身为奴,攒一点路费回去你的天魔宫。”
“呃……”
“所以我的店,没有老板娘。”
……
是这样,他们逐渐恢复了来往。
他没有问过三三是否能够对以往一切原谅,于是天逸准备了很久的答案也没有适当的时机说出。
等到一个月后的鹤劫生与绿华婚宴上,魔教四公主与天界英雄牧白携手出现,连穿着都相似,赤果果地表明了奸情。
老远被天魔皇陛下看到,陛下发出冷然的“哼”的一声,也不知是怒是惊。等他们到眼前,天魔皇却维持着体统,生生受了男女的一拜。
陛下旁边的另外一位陛下,用乌黑的眸子望定他们,眉宇间带着询问,似乎不解这短短一月,他手信传达不到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内中情由已经不足道,经年后的夫妻老婆店中,天逸和牧白一同站在桂花树下,肩并着肩,说不尽的温柔安定。
只是老板有一点点疑惑:“老婆,你将桂花树种在客栈大堂中央,会不会有些奇怪?”
见怪不怪即可。
如同天界的局势,许多许多年后,蕴天先是领兵作了天魔皇,一个回马枪,又逼得神君鹤劫放退位,一举统一了天界。
这一日的夕阳暮色中,老板与老板娘从外面归来,只见柜台上一把锃亮的好剑。
“是寻衅吗?”三三挽袖问守店的手下,只等一个答复,立马派她家的吞噬兽出去寻仇!
“不是,是一个客官硬要留下的,还说是迟到的贺礼!”
“喔?”
与牧白一起拿起剑来看——居然有些眼熟,是暄城送给无浪的那柄“流萤”。
四目相对,夫妻间用眼神有爱地交流。
他笑着道:“应该没有走远,要不要将大老板追回来一起开黄泉路33号,娘子作主便可。”
外面的风很是轻柔,暮照的橘色光投在地上,扫出漂亮的长弧线。
那男子的气息似乎仍在周遭围绕,记忆里迎风一笑的味道,已然太久没有机会领教。
也不知大老板无浪如今退了位,是否会像当年穿一袭黑衣举头望月?
三三对着门外深深一笑。
剧终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这个结局的演变过程,请容许天线帝给大家详解一番:某女(三三)大叫:“啊,我爱牧白,我就是喜欢白白,白白是只狐狸,小剧场白白好可爱!”
白白死,某女道:“哼,反正最后三三是和白白的,但是可以中途和浪浪h一下。”
白白没活,某女道:“啊,浪浪也很有爱,怎么还没和浪浪h?快快快,h一下,然后嫁给白白。”
白白快要活了,某女欢快道:“啊,迷上浪浪了,只怪白白死太久了!”
白白活了,某女道:“好吧,白白也是可爱的,我两个都喜欢,3ρ吧!”
天线帝询问:“不如开放式结局吧,离你之前的三白cp已经太远鸟。”
某女:“好啊,开放吧,生两个孩子,一个小白白,一个小浪浪……”
又补充:“不要点明,要含蓄,三个人一起看夕阳这种。”
天线帝为了无浪挣扎了一下:“你说无浪和燕舞怎么样?”
“啊!这怎么可以,让牧白去和燕舞好了!”
……
我已经气得发颤……
唉
番外系列
小番外
对如下的留言,突然觉得有话要bla。
网友:清水琴音发表时间:2009-07-15 00:54:06三三和浪浪本来就该在一起。
故事人物在被你创造出来后就有了自己的性格,我觉得三三的性格在后面扭曲得厉害,居然能原谅杀人凶手的牧白(此人纯是为了私欲杀了吞噬兽MM),为了爱情模糊正邪么?很LOLI的剧情,不符合三三光明磊落的形象。
浪浪啊,我觉得很好啊,起码人心肠够好。^_^牧白不必死啊,让他一辈子孤独流浪异界来弥补自己过失吧。
另外我很好奇,天线是为了什么写这33W的献媚文?
漫长而啰嗦的结尾,讲了三三一路流浪,遇见了某些事情某些人,但最终,流浪的终点仍旧是与当年相近的一间客栈内。
或许真得过于隐晦,有时几乎像随笔,又突然冒出来二老板与三三的复合,令大家大呼莫名。
在最先的设定里,这一切,正是源于三三对于自我的放逐,而放逐的根源,是两个她无一时法原谅的男子——大小老板。
先说大老板。
三三毫无疑问是后半段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如果连燕舞都明白了他的真正心意,枕边女子三三则在山巅的那一幕中,心如明镜,之前有过的诸多怀疑被一一证实,大老板,瘦皮鹤确然心肠好,只是心肠太好,有时也叫她难堪。
所以三三对他无话可说,选择了默然离去。
无浪从来没有说过爱三三这几个字,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他所有回忆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追溯到天魔宫内的一双小儿女青梅竹鹤到黄泉路33号后院的井沿白月光,因为他的关系,她总是被负,被伤害。
男子给她的吻全然是慰藉的吻,要她安心,再坏的局面还有他为后盾。
她远赴神教,邀他一起夜袭,他为了大计划,拒绝又应允,最后还当着三三的面,狠狠给了燕舞肩头一剑。
随后顺理成章,他们在卧房内成欢,他出于种种的考虑,在那样的时刻,许了她姻缘。
冰雪如三三,其实是明白的。
由他跪在黄泉路33号后院,为牧白之死忏悔的时刻起,大老板就决定独自背负三个的未来。
三三是牧白与他共同的责任,这里面已经超越儿女私情,在他都来不及深深爱她的时候,他已注定要娶她保她一生安乐。
内敛而腹黑的无浪,由头至尾,无人问他一句他要得是什么。
他是被黄泉路33号的岁月绑牢的那一个,即使内心被其他女子牵动,好吧,就是被那美媚将军燕舞所牵动,面对着三三与牧白的双打组合,到底是败下阵来,完全忽略掉自己的需求与情绪,走一条宿命的路,以为这样会是对以往誓言的最好交代。
直到牧白重生,一切答案才逐渐浮现。
大老板无浪,并不如牧白一样深爱三三。
他像对待家人,希望她快乐,不愿宫闱束缚她,也不愿她同他一起涉险刺杀重光。
将三三交回牧白,是他能够放心且乐意成全的;当牧白红着眼眶对他喊“把我的三三还给我”的那一刻,他真正是委屈的,从未想过要掠夺,甘愿成为三三在危急时刻抓在手里的浮木,他们又明白他多少?
大老板在哥哥面前得意地说着苦葵花,因为那是他和燕舞的一次非正式约会。
这才算是鹤劫放少有的恋爱;之前三三没有给过他恋爱的机会,一切都发生地太急太快。
啰嗦了这么多,三三看到瘦皮鹤怀抱燕舞,听到无浪让牧白将三三收回去的时候,尘埃终于落定。
她对这样委曲求全却依旧可恶的大老板无话可说。
他们不是没有爱过,但这爱太过仓促,又掺合了太多其它情绪。此时放手,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光明磊落。
可惜,她已无法原谅二老板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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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解释作废,以下是新鲜出炉的三三与天线的对话,在公主如此tough的态度下,我决定,无浪爱得还是三三……
三三 说:为何我没有要蕴天哇天线 说:……?
天线 说:什么三三 说:就是,我当年咋没开口要蕴天呢天线 说:不知天线 说:你被两个老板迷住了……
三三 说:因为那是后期才出来的三三 说:P三三 说:你都没说有蕴天三三 说:还是你跟绿化两个人讨论的三三 说:然后上来就表示那是你的天线 说:……
天线 说:绿华也么要到啊天线 说:我现在将蕴天赠送给四郎了三三 说:恩,重点不是这个天线 说:……
三三 说:而是,你将此人藏到最后天线 说:你要那么多干嘛用三三 说:玩耍天线 说:你先玩好大老板吧三三 说:每次说到这个我就要抱怨三三 说:没见过哪个女主这么不招人待见天线 说:你总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三三 说:没得便宜哇天线 说:现在所有人都在帮你说话天线 说:大有把弯男扶直,把直男也要掰弯的气势三三 说:得啥便宜了三三 说:你一个劲说燕舞,有个毛用三三 说:人家都说是三三的天线 说:是……
三三 说:你一下说没那么爱,一下说燕舞的 三三 说:哼天线 说:所以说天线 说:我越这样天线 说:同学们越帮着你三三 说:所以说,乃是故意的三三 说:将三三说的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三三 说:没人撑腰三三 说:没娘家天线 说:你当小盆友们都不是人吗天线 说:娘家是段段天线 说:还有比这个更狠的娘家吗三三 说:段段管个毛用三三 说:段段还是我千万次恳求才没明着死掉天线 说:……
天线 说:是人有不死的吗天线 说:段老王八吗三三 说:恩天线 说:我是要借这个故事天线 说:讲述三三公主成长成熟这样一个历程天线 说:亲情,友情,爱情天线 说:青春都有了三三 说:你是要讲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没人待见的熟妇。。。
天线 说:汗天线 说:乃好灰暗哦三三 说:恩,也就白白还好天线 说:你父皇就很喜欢你天线 说:寅罡也很喜欢你天线 说:……
天线 说:说到底天线 说:也就一个无浪没有那么爱你……
三三 说:有个P用三三 说:我就最喜欢无浪三三 说:无浪不喜欢我,那有啥用天线 说:他有个p好三三 说:给我一万个我都不要天线 说:……
天线 说:我要把这个记录直接paste到文中……
天线 说:省却废字无数天线 说:三三公主就是这么个态度三三 说:恩三三 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三三 说:啦啦啦啦啦作者有话要说:PS.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带给我们无数欢乐的段段已经挂了?
没有?
哦,那当我没说好了。。。段段在结局的时候已经挂了
欢乐的剧组(天雷,慎入)
剧组
这个剧组新桃与旧符款款相容,男男女女济济一堂,从上一集《天女衣》捧红的“四大天王”到本集出现的“四大新贵”,里头奸情错综复杂,渐渐剧组里的成员彼此称呼都成了剧中角色的名字。
大家都爱编剧兼导演bala天线。
是巴拉天线姐姐一手捧红了天戾,鹤四郎,段小楼与重光。因为姐姐强大的核心凝聚力,这帮在《黄泉路33号》根本就戏份不多的“老家伙”也一直趁通告不密集的时候赖在剧组里和新的小盆友们鬼混着。
前头三个也罢了,重光的红属于莫名其妙,大众审美畸形的结果。
而这个剧中的天界耽美向强悍元帅在戏外是个很羞涩的直男,26岁,喜欢在没有戏份的时候,安静地坐一边看他的建筑类图册。
重光还不习惯外界把他塞在四大天王里面,起码,和段小楼与鹤四郎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对于镁光灯的聚焦还有些不适应,反而是穿上元帅服,将强硬的脸部线条示人的时候比较自在一点。
羞涩的鹰眸男子运气不好,在这一集里头碰到了小三三,从此再也没有对着图册的悠闲时光,23岁的女孩子以调戏骚扰元帅“叔叔”为乐,曾经创过连续一个小时让重光红着脸不褪色的惊人记录。
多亏好心的天戾搭救,重光才逃过一劫,得以舒出一口长气,却收到不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鹤四郎的冷哼。
美艳动人的昏君天戾在生活中是美艳动人的经济学硕士,是剧组里最最心地善良的一个天王;剧里时而英雄豪气时而又有点250的段二却是最受大家欢迎的一个,他虽然和剧中人一样出身豪门,纨绔败家,但为人很有品,又幽默,与身后那个大红大紫但冷若冰霜的亲弟弟鹤四郎一比,顿时就像能融化冰块的暖阳。
鹤四郎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大美男,他只是抱着手坐那里,也是“生人勿近”的标准气场。
剧组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天线姐姐多管闲事从风月场鸭店里拯救出来的一个倾城美男小蕴天,抱着低层次低文化的气质,想向这个大明星示好,于是不知死活地拎着一本Se情杂志,靠近,又靠近,伸手拉拉人家高级的奢侈品牌休闲装衣摆,傻乎乎问:“最新出版的《阁楼》,要看看伐?”
鹤四郎缓缓回过头,挑眉看着这个新人,又缓缓转移视线,在剧蓬的另一边看到正在给三三无浪讲戏的天线,沉声问:“剧组里为什么有白痴?”
大家都投来惊诧的目光,蕴天也凑在旁边寻找剧组里传说的“白痴”,然后又很无辜地被天线一把抓到一边教训:“喂,你去惹那个瘟神干什么?”
总之,鹤四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只有入了戏,才会笑得温和。
出了戏,也只有害羞的大叔重光和他彩排对戏的时候,稍微好靠近一点。
不过全剧组都知道,四郎是个弯男,所以蕴天给他看《阁楼》完全是对他的侮辱,就不说以他和段小楼父母的财力,十分容易就可以包养女明星;就以他目前的声望,偷渡几个粉丝都是不在话下的。
也所以,他之后对蕴天的种种欺侮与蹂躏,大家也觉得还算正常,谁让小白鸭子自己送上门去招惹呢?
段小楼偶尔路过,会拍拍蕴天的肩说:“经过了天线的慧眼识中,再碰到我弟弟的精彩调教,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然后话没有说完,就突然看到前方走出两个穿比基尼的女孩子,以及叉腰大笑的三三和得意得拿着相机拍摄的玉洁。
“燕舞!”幽默美男脸色有点发青,一时有点幽默不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挡住其中一个。
而刚刚飙车赶来加演一场的段小楼好友蛋大也气急败坏奔过来,与段小楼一人拎一个女人回去宾馆房间。
“你们有病啊?剧场里,又不是沙滩,人家三三不脱,玉洁不脱,谛望也不脱,就你和燕舞两个腐女穿比基尼乱晃,脑子被枪打过吗?”蛋大对着绿华痛心疾首。
段小楼拿浴巾拼命往燕舞身上裹,上一集演致莲,这一集演燕舞的这个腐女与绿华在一起就一定没有好事。
果然燕舞老实交代了:“我们和玉洁打赌输了,只好穿比基尼晃出来。”
“打得什么赌?”
“就是无浪和牧白之间到底谁攻谁受。我猜无浪攻,燕舞说是牧白攻,但是玉洁说是互为攻受……”
“……”鹤劫生很无语:“那么明显,当然是互为攻受,这你们也会输!”
三三在一旁笑不停:“这么简单的题目你们不来找我!他们怎么个过程我最最清楚。”
她和无浪这个小洁癖是从小的邻居,真是连他收过多少情书都了如指掌。
严格说起来,狡猾腹黑的牧白将无浪搞到手都要感谢她这个媒人。
前段时间拍无浪和三三亲热的戏,太熟悉的两个朋友怎么也无法入戏,光是脸要贴近,就会笑场,嘴唇还没碰到,就开始龇牙咧嘴。
连一旁被勒令为三三观场的重光都觉得这一幕永远也拍不完了。
这时候精疲力尽的天线忽然福至心灵,叫道:“牧白啊,你过来下,你前几天和三三那场亲热戏就拍得很自然很顺利,你过来教教无浪!”
牧白轻描淡写地说:“好吧,那我简单演示一下好了。”
结果简简单单地捧着无浪的脸足足吻了五分钟,看得所有剧组成员目瞪口呆,语言不能。
他老兄又潇洒地推开无浪,居高临下地问:“懂了没有?”
刺激过度的无浪,对着三三发着抖不停问:“消毒剂呢?消毒剂呢?”
“镇定,镇定!”三三尝试带领浪浪一起深呼吸。
“镇定个屁!我要拿流萤剑捅死他!”洁癖四处寻找凶器,吓退了一干本来打算冲上来略作抚慰的剧组成员。
“浪浪!你太入戏了!他这样夺去了你的初吻,还找什么流萤剑,直接拿拳头砸就可以了!”寅罡大声怂恿。
三三恶狠狠瞪他一眼,死命拉住抓狂中满地乱走的无浪,继续有爱地安慰:“你不要急,等明天那场戏,让重光叔叔爆他的菊帮你报仇!”
无辜的羞涩元帅猛抬头,悲愤地长叹了一口气,真正冤孽啊。
不远处牧白已经一脸正气和天线编剧开始讲戏,要求先拍大结局他一刀捅死重光的那幕。
而托腮沉寂的四郎突然也点头应和:“可以先拍大结局。”那样就有他和重光美丽浪漫的初次相遇。“无浪如果对bl有心理障碍,这一幕我来演也没有问题。”反正在重光元帅眼里,立在树下的根本就是四郎而不是五郎。
重光对着天线以头撞自己手中的图册,表示痛不欲生。
那天夜里,据说采草大盗牧白亲自带着最新的防H1N1病毒的N95口罩跑去无浪的房间求和,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窝在里面叽歪了些什么。其实大家还是很想知道他们的战况,所以段小楼蛋大中途曾经敲门邀请他们出来打麻将,遭拒;天线又以探讨人类与仙界的互荣互利的战略关系研讨会的名义要求进去和他们交流,也遭拒;惹得浪浪的发小三三十分担忧青梅竹鹤的人身安全,用脚把门踢得震天响,浪浪却瓮声瓮气从里头冒出来一句:“三三,不要淘气,明天我再告诉你!”
第二天他们两个赫然牵着手一起走出房间,对着没有开盖的镜头大声宣布道:“我们两个出柜了。”
剧组成员淡定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转弯, 却都激动地纷纷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鬼鬼祟祟地从各个角度对他们进行拍摄。
天线对这个惊天的绯闻感到满意,终于《黄泉路33号》也有料可爆了。
不满意的也大有其人。
还在打哈欠的三三气得蓬头散发,挥着拳头威胁浪浪,叫嚣着:“我这就去告诉你妈!嗯,你不怕?好,那就把你扔到垃圾堆里放个三天,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和毛发,还有没洗过的衣服,小强们在你身边爬来爬去……”
无浪和牧白牵在一起的手开始剧烈发抖,脸色瞬间惨白。
“浪浪,你要坚持住……”
“你不知道,三三说天线的房间就是这样恐怖的,不行,我浑身起毛了!”
半路跳出天线,愤怒地扯着浪浪衣领居下仰高道:“三三最喜欢造谣你不知道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我《天女衣》里蹦地最高的粉丝,我才不潜规则她允许她来演主角三三呢!”赶忙捂嘴,不好,自己开始爆内幕了。
果然引来男主浪浪的强大反弹,他揪着天线大声狮子吼:“你怎么潜规则我家三三了?说?她还是个孩子啊!”
“36D的孩子?”牧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啊……”剧组男成员们立即从善如流,用x光一样的视线扫射着三三这个孩子。
三三感觉压力太大了,有点承受不住。只好红着脸含胸吸背,怒斥牧白:“猪头,你又知道!”尺寸预估真是神准啊,这个花花公子看来有这方面的天赋异禀。
两个男主的出柜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但天线对于手下这群男女的风吹草动历来都很重视。
于是她召开会议讨论大结局应该怎么办,并邀请一桌子人轮流发言,畅所己见。
段小楼说:我可以死了,然后去人间和致莲会合。
燕舞说:我也死了吧,在牧白剥光我衣服的时候,跳崖自尽好了。
牧白说:我和浪浪happy ending就可以,三三独自流浪。
重光说:我能不能死在阵上,比如为了救一个不小心路过战场的小孩子,以身挡兽?
“且,你能不能死得再婆妈一点啊?比如为了扶老太太过马路!”天线发言,并以眼神要求一旁的湛欢赶紧记录下来。
寅罡说:大家都死了,我也死了好了。
“你本来倒是要死的,我安排牧白吞噬了谛望,虐杀了寅罡。后来考虑到他即使残暴地杀害了你,也不会激起观众任何的情绪,就免得进一步败坏我家白白的形象了。寅罡,我没想到你做炮灰都这么失格啊!”
“你!”被打击到的寅罡太子投入女朋友谛望的怀抱,寻求贴心安慰。
无浪说:我觉得我是有事业心的人,不应该中途退位。完全可以安排一个写意的结局,就是我独自坐在宝座上面,喝着琼浆玉液,看着美女舞蹈,偶尔唏嘘地想念想念不知去向的三三和白白。
“你怎么不去死?在地府里想念我们两个就可以了!”三三和白白同仇敌忾。
作者有话要说:最新出炉古代文:《通往王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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