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层层﹐秋意渐浓。
T大的校园内今天穿梭着比往常更壅塞的人潮﹐大家的目的地似乎都一样﹐全是往大礼堂的方向迈进﹐若从高空俯瞰﹐黑压压的一群人头正呈“反放射线”状排列﹐煞是有趣﹗为什么大伙兴致那么高昂﹐全往礼堂冲呢?原来是家喻户晓的名嘴蓼吟今天莅临T大﹐准备来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演说。
蓼吟的演说内容一向深受大学生的喜爱﹐幽默不枯燥﹐有时还会以自我调侃的方式来反应时事﹐最重要的是﹐她的爱情观很特别﹐嘴上也常挂着一句名言:对于爱情﹐我欣赏主动﹐但不接受烂缠;对于爱人﹐我喜欢痴情﹐但不能够傻气。多妙、多有内容的一句话呀﹗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或许无法全然体会﹐但它就是能打动他们的心。
所以﹐蓼吟在他们的心目中不仅是个演说名嘴﹐还俨然成为一位爱情顾问了。
“薏婵﹐快点﹗你走路怎么老这么慢呢?到时候铁定会没位子坐了。”夏雨梅拉着林薏婵的手﹐横冲直撞的往前闯﹐就怕会落得颜面扫地的下场。
爱情这玩意儿对个性大而化之﹐像个男人婆的夏雨梅来说实在没啥吸引力﹐之所以也跟着起哄勇往直前﹐自有她的目的。杀千刀的﹐你等着瞧吧﹗“雨梅﹐你慢点行吗?我都快跟不上了。”薏婵向来纤弱﹐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体重却大概只有四十出头吧!最让人猜不透的是﹐林黛玉型的她怎会和男人婆夏雨梅成为死党兼好友!
“算了﹐我背你吧﹗”雨梅半蹲﹐不像在开玩笑﹗事实上﹐她还比薏婵略矮个三公分﹐只不过近五十公斤的体格结实有力﹐很有运动家的架式﹐她那跆拳道级的蓝黄带资格﹐更是让男人敬而远之;
浓眉大眼的她虽不属漂亮一型﹐但也让人百看不厌;削薄的俏丽短发带点自然卷﹐光看背影还真有点男人样﹐加上她的性格太过野性粗犷﹐常会让异性受不了﹐也无法招架。
反正她也不需要男人喜欢﹐更不屑于爱情的滋润﹐我行我素﹐“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是她的座右铭﹐所以她一点也不为意。如果真要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引起她注意的话﹐那个人就是沙慕凡了!但那种感觉绝非暗恋﹐更不是爱意﹐而是有股要杀他的冲动。天杀的臭男人!姑奶奶她发誓﹐哪天不让他跪在她面前磕头﹐她夏雨梅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不过……这一倒过来写不就成了“梅雨下。?唉﹐湿气太重罗!
“不好啦﹗那么多人。我看你先去好了﹐顺便帮我占位子。”薏婵瞧了瞧四周﹐有点为难﹐最后她想了个折衷之计。
“这……好吧﹗那你得快点﹐还有﹐尽量靠边走﹐别让人给撞倒了。”雨悔不放心的叮咛。对薏婵﹐她自认有照顾她的责任﹐否则像她那样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体质﹐早就垮在路边了。
“我知道啦!”薏婵笑睨了她一眼﹐受不了她老当自己是小孩。
“那我先走了。”雨梅看不看表。糟!快来不及了。突然﹐她看见有位学弟踩着滑板经过﹐她扬声一喊﹐迅速追了过去拉住他。“学姐需要你的滑板﹐借用一下吧﹗你会有好处的﹐学弟。”拍拍他的肩﹐冲着他的鼻尖一笑﹐雨梅未经同意便跳上那玩意儿﹐快速拉远距离?
“喂﹗”学弟回边神﹐发现他的东西不见了﹗不禁在心底暗骂这个男人婆是谁呀?不过﹐她溜滑板的技术还真不赖﹐姿势也满正点的﹐驾轻就熟的在人群中穿越﹐狭小的空间也能穿梭自如﹐不过上面可有个大斜坡呀!听说……还积了水……老天﹐他的滑板呀!
夏雨梅恣意飞扬的踩在滑板上﹐看见大伙儿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就觉得很得意﹐不过她就快得意忘形了!
眼见礼堂正前方的大斜坡己至﹐她开心的大笑﹐这可是玩滑板最具挑战性的地方﹐就让大家看看她夏雨梅的绝佳技术吧﹗侧过身﹐压低姿势﹐越过圆弧后就是长长的下坡﹐劲风划过她的脸颊﹐她兴奋的大叫﹐“哟﹗”突然……咦!。前方金光点点的是什么?妈的﹐居然是一大摊水﹗一时手忙脚乱﹐她来不及煞住﹐一个打滑﹐整个人竟摔进了水洼里﹗这情况绝不是一个“惨”字了得﹗“哎哟﹗我是早上出门时忘了烧香拜佛了。”雨梅揉着被摔疼的大腿咬牙切齿地暗骂。
该死的水洼﹐也不事先打声招呼﹐瞧她这一身狼藉惨状﹐怎么进去礼堂!她不停地在心底怒骂着:是他﹐天杀的沙慕凡﹐该死的沙慕凡﹐缺德王八的沙慕凡……其实﹐要谈起他俩之间的“深仇大恨”﹐就得追溯到一年前﹐新生报到的那一天——
正午﹐夏雨梅报到手续完成后﹐就打算到附近的自助餐店好好的慰劳自己一番﹐由于现今社会懒人成群﹐大家都抱着能拖则拖的心态﹐以致在最后一天才去报到的同学不在少数﹐自然而然抢自助餐厅桌椅的情况也非常激烈。
雨梅算是手脚比较快﹐她去的早﹐还找到了个靠边的座位﹐她开心的放下背包占位子。才去填饭夹菜﹐哪知道前后不过三分钟﹐她再回来时﹐椅子上已坐下人﹐而她的背包却落得凄凄惨惨的下场!躺在地上﹗“喂﹗同学﹐请你看看﹐这是我的位子耶﹗”当下她就开炮了﹐指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背包。
那位男同学没理会她﹐依旧扒饭入口﹐孕育着填饱肚子的满足感。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聋子吧﹖”她双手叉腰﹐一只食指笔直地指着他﹐只差一点点就要指进对方的鼻孔里了。
对方扒完最后一口饭后。居然顺手以他那双油腻腻的筷子夹住她的手指﹐往旁边一移﹐而后俯下头继续喝汤﹐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我看你不仅是聋子﹐还是个哑巴。”雨梅说话的音调已因气愤而略呈颤抖。
他喝完了汤﹐满足的叹口气﹐连正眼也懒得看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你给我站住﹗”她河东狮吼着。
也对方果然立刻停止了继续向前的动作﹐雨梅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就说嘛﹗还不是胆小鬼一个﹐但接下来的情景却令她为之气结﹗雨梅眼睁睁的看着他蹲下身﹐系上右脚松脱的鞋带﹐然后﹐还是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个杀千刀的﹗好﹐有种以后就别让她撞上﹐否则她定要他将刚才吃进去的午餐给吐出来。
气过后﹐顿时肝肠寸断的感觉又袭上胃袋﹐雨梅没好气的坐下吃着盘内己冷的菜青﹐满腹的大气﹐还有那家伙欠扁的脸孔却让她忽略了冷菜的滋味。
好巧不巧的﹐隔日开学头一天﹐她又遇见他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更意外的是﹐他居然和她同班﹐这下可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发誓﹐铁定要让他这四年生活在水深火热、鸡飞狗跳之中。
贼贼的笑容挂在雨梅的唇角﹐欣喜之余﹐她压根没料到﹐在往后的日子中﹐反倒是他搞乱了她本该是充满新鲜、欢笑、阳光的大学生活﹐陷入了后悔莫及的苦难里。
沙慕凡并不是一个帅气英俊的男人﹐但很酷﹐眉字间总散发着一股英冷的气息;淡漠的表情、性格的脸孔、终日不苟言笑的五官让人望之生畏;他独来独往、性情孤僻﹐极少和人招呼﹐连点头之礼都吝于施舍。
而雨梅就像夏日的阳光﹐永远有用之不竭的热心与体力﹐特别爱照顾弱小﹐也因此能和纤弱的林薏婵成为莫逆之交。
总归一句话﹐沙慕凡似冰﹐夏雨梅像火﹐水火不容的激烈情况可以想见。
夏雨梅趁同班之便﹐常找他麻烦﹐当面挑舋﹐刚开始沙慕凡总是以不变应万变﹐随她搞去﹗但久而久之﹐被她斗了一整年下来﹐他反倒对她产生了某种兴味﹐一股连他自已也说不上来的趣意﹐甚至偶尔她旷课没来﹐他反倒变得不太习惯了。要玩﹐不如他奉陪吧﹗所以﹐突然﹐他变了﹗仅对她﹔他话多了﹗仅对她﹔他笑了!仅对她;他开始反被动为主动了﹗还是仅对她﹗这样的转变﹐让雨梅好几个星期都不能适应﹐直到他当她的而下了挑战书!
“雨梅﹐你打算去哪儿解决午餐﹖”
一天中午刚下课﹐他使在众目睽睽下毫无顾忌的走到她的座位旁﹐斜倚窗框﹐灼视着她﹐无视于四周的耳语纷纷。他的声音性感得让人心中一麻﹗甚至含带着他们之间不该有的暖昧语调。
雨梅一楞﹐收拾笔记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喂!雨梅是你叫的吗?同学﹐你今天吃错药啦﹗是不是被我虐待久了﹐有点儿精神失常了﹖”
“你也可以叫我慕凡。”他对她的嘲讽一点也不以为意。
嘎!﹐他今天当真不对劲﹐还有问题﹗她满是戒备之色的盯着他。
“我叫你慕凡﹖呕﹗拜托﹐我还没吃午饭﹐你别影响我的食欲好不好﹖我看这样好了﹐看在你病重的份上﹐以后我尽量不找你碴就是了﹐可怜哟﹗”
“我是诚心想请你吃顿午餐﹐并不介意你找我麻烦﹐反正你高兴就好。这可以算是她认识他以来﹐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只见她张口结舌的﹐好似她变成木头了﹐“你……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去吃饭。我怕消化不良。
“你怕我?”
“我怕你?”她拔高嗓音。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听说明天蓼吟要来礼堂举办一场爱情观的演讲会﹐参加的人似乎不少﹐打个赌﹐你抢不到位子。”
丢下这句话﹐他暗扯了一下唇角﹐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夏雨梅气得双手紧握。他这算什么﹐想向她挑战吗?她会怕他才怪!这个臭男人八成是被她欺负久了﹐按捺不住准备要反击了。也好﹐反正刚开学﹐她正闷的慌﹐有事调剂调剂也不错。
沙慕凡﹐瞧你得二五八万﹐我一定要把你的骄傲打得落花流水﹗抢位子对我夏雨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等着瞧吧!她在心中暗忖。
然而﹐就在今天﹐也是最重要的关键﹐她居然睡晚了﹗连洗脸刷牙都省略了﹐她抓着薏婵就往外冲﹐直至此刻以前﹐她都是胜券在握﹐可是这么一摔﹐几乎摔碎了她所有的希望与尊严。老天爷﹐真是太不合作了!
一只手突然横到她面前﹐自她头顶上传出一道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起来吧﹗别再斗了﹐你已经输了。”
她用力拍掉他的手﹐拒绝他的好意﹐“去你的﹐我才没输呢﹗我只差一百公尺就进礼堂了。”
不用看﹐雨梅也知道是她那个死对头。
沙慕凡双手环胸﹐兴味盎然﹐“终究你还是没进去﹐位子在哪儿?
“在……”雨梅把心一横﹐“好﹐我这就去找给你……
话甫落﹐她也管不了身上的狼狈和湿漉﹐拔腿就往礼堂冲!
“你给我回来!”沙慕凡手长腿长﹐两个箭步就逮着她﹐拉住她的腕﹐平常内敛得近乎淡泊的他这会儿竟眉头深锁﹐声音中掺入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别逞能了﹐算我输了好不好﹐再这么下去你会感冒的?他如鹰隼的眼﹐瞟了下她因T恤湿透而隐约显现的内在美。
雨梅及目四顾﹐这才发现他们四周居然围了一大群原本欲赶往礼堂的同学﹐他们正以一种新鲜、好玩、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俩﹐似乎忘了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
甭说﹐她现在一定比蓼吟还红了﹗更不敢想象从今以后校园内会传出多少不堪入耳的流言!更气人的是﹐她居然还瞧见校园狗仔队的队长在那儿探头探脑。完了﹗她的一世英名真的要葬送在这个杀千刀的手上了。
妈的﹐她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呀﹗都是这个王八蛋、臭鸡蛋、乌龟鸵鸟蛋﹗她毫不留情的在心中谩骂。
“愿赌服输﹐算我输了。”她非常有江湖味道的拍着胸脯说。
沙慕凡猛摇头﹐“我说过我输就我输了﹐别跟我抢﹐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知道吗?大伙的眼晴全盯在你胸前了﹐再不走﹐我可救不了你。”沙慕凡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似乎正诉说着:看不出来这男人婆的身材还不赖嘛﹗胸前?她后期后觉的低头一瞧﹐妈呀﹗她她……脸色摹然潮红﹐她双手抱胸﹐头也不回地往一旁空隙逃了过去﹗沙慕凡仍一副闲适的姿态﹐慢步跟了过去﹐将一堆好奇者的眼神远远地甩在身后。对他而言﹐那些围观者的举动全属幼稚、无聊的行为﹐随他们去捕风捉影吧﹗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反正他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寡情寡义。沙慕凡将冷笑挂在嘴边﹐明天他可能又多了个新的形容词了﹐例如:表里不一、变性转形……真好玩﹐太有趣了﹗逃离了那一堆等着看好戏的无聊人群后﹐雨梅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机车钥匙放在薏婵身上“……薏婵?
老天﹗她还在等着她占位子呢﹗结果自己却落得这一身落水狗的下场﹗糟糕﹐想到薏婵瘦弱的模样﹐八成会被挤扁在里头。不行﹐她得回去看看﹐可是这一身湿﹐怎么进去呀!里面有强度空调不说﹐还得面对那一堆莫名其妙的眼睛……妈的﹗转念一想﹐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而且那些人又不怕眼晴长针眼。但……还是先把身上弄干再说吧﹗瞧瞧头顶艳阳高照﹐应该可以把她的衣服很快晒干才对﹐于是她跑到操场正中央做起了健身操﹐顺便晒衣服。
“你不怕中暑或感冒?”一条毛巾递在她眼前﹐“先擦擦头发吧!然后到我住的地方把这套湿衣服换下﹐再晒干。”
雨梅瞪了他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潜意识地环抱自己的前胸﹐担心他会心怀不轨﹐男人就是色﹐连她也不放过。
见她没反应﹐他索性帮她擦起了头发﹐“你话怎么变少了?我挺不习惯的﹐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凶巴巴的你。”
“喂﹐你有病是不?我不说话可不是看上你了喔﹗只是懒得理你。”她冷死病死都不关他的事﹐他何必假惺惺地跑来对她说这些恶心巴拉的话。
他关切的眼神并未减少﹐“头发已经干了﹐走﹐我带你去换衣服。”口气仍是很独断。
“喂﹐你是我妈呀?不去。谁知你安什么心?
“穿著这件骯脏乌黑﹐好象刚刚才被人蹂躏过的衣服﹐你不怕被当成异类﹖”他那握住她手腕的手如铁﹐让她无法挣脱﹐沉敛狂猖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盯着她一身邋遢。
“我可以消受﹗”雨梅发现自己好象在跟恶魔打交道﹐他的一意孤行让她着实为难。变天了吗?他这个男人﹐怎么变成牛皮糖了?她只不过是喜欢找他碴而已﹐难道他真以为她爱上他了?
去他的沙慕凡﹐你当真是有够烦!她在心里骂个不停。
“走吧﹗好象快下雨了。”本是朗朗晴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这像什么?她那无奈、沮丧的心情吗?
“我偏不走﹐就是高兴淋雨﹐怎么样?”谁理你呀﹗“你的倔强。顽固的确是一种令人着迷的特质﹐那好吧﹗舍命陪君子了。”他不喜不怒的站在原地。
“你想……”她有些诧异的盯着他﹐好象看见外星人似的。
“陪你淋雨呀﹗”他撇唇轻轻掠过一个笑意﹐那表清好怪异喔﹗干嘛啊?他们又不是一对准备殉情的情侣﹐一块儿站在操场正在操场中央淋雨岂不是会让人想歪吗?不行﹐刚才那场误会已经够她解释一阵子了﹐她的心脏已负荷不了其它变化。阿弥陀佛﹐饶了她吧!
是不是她平日太爱捉弄他﹐以致积了业障﹐所以那么快就恶报临头了?
“算了算了﹐去换衣服就换衣服﹐我还怕你吃了我呀?你机车放哪儿?钥匙顺便给我﹐我可没习惯让男人载。”她伸出一只手﹐向他要钥匙。
“我没机车。”
“什么?那你天天走路来学校啊?”雨梅这才发现﹐将他视为最大仇敌一整个年头了﹐居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来上学的。
“我有脚踏车。”他一派平淡口吻。
“脚踏车?”糟了!在台北市长大的她可不会骑脚踏车呀﹗他似乎意会出她的犹豫与尴尬﹐闲闲的说:“还是我载你吧﹗别犹豫﹐真的快下雨了。”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学校后方的竹篱笆跑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大门在另外那头呀﹗”
“牵车。”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一台破旧的脚踏车横躺在地上﹐竹篱旁边有个破洞!“你都是从这里进出校园的﹖”雨梅问话的表情有些夸张﹐看来他的怪异绝非浪得虚名﹐他从骨子里到外全都布满了怪异细胞。
“方便实际又省时﹐时间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没必要浪费在绕路上。坐上去吧﹗”他拍了拍车后的铁方架。
呵!他这是哪门子哲理?雨梅朝天空翻了一下白眼。
等她跳上车后﹐他很平稳的踩着踏板﹐一点儿也不费力﹐好象她没啥重量似的。她不禁怀疑﹐可能吗?她又不是弱不禁风的薏蝉。她很想告诉他别骑了﹐用走的好了﹐但心底又有一股报仇的快意﹐希望就这么踩死他、累死他算了!
“里面有个斜坡﹐注意了﹐不坐好你可会又摔一次。”他略微回首﹐侧脸上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雨梅心里气得牙痒痒的﹐他居然敢取笑她、触她楣头!好﹐那大家就同归于尽吧﹗她暗自贼笑起来。快到斜坡时﹐她突然站起﹐开始摇晃车身。
单薄的铁马怎承受得起这种虐待﹐沙慕凡立刻大声喝止﹐“别闹了﹐危险!”
车身迅速下滑﹐雨梅从没走过这条路﹐不知坡度甚陡﹐她吓得忘了要坐下﹐反而站在后面直发抖﹐还眼睁睁的看着正前方一辆直通向他们的货车!
“你给我坐下!”沙慕凡在紧急之中﹐将军龙头用力猛转﹐避过了被货车吞噬的危险﹐却免不了一个打滑﹐摔进一旁的阴沟内。
这时﹐老爷似乎在取笑他俩的惨状﹐大雨竟淅沥哗啦的落了下来﹐砸得他们头晕脑胀﹐一身狼狈﹗“你闹够了吧!满意了﹖”在他一向淡漠的脸上出现了风雨﹐眼底的暗沉更深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首次﹐她在他面前有着愧疚。她低头看着自己那身经过两次摧残而惨不忍睹的衣服﹐委屈不已。
沙慕凡凝视着地那张难得红润的俏脸浸淫在大雨中﹐心旌微荡﹐也不忍追究﹐“算了﹐你又湿透了﹐快走吧﹗”
扶起脚踏车﹐他又载着她踏上归途﹐剑拔弩张的场面突然静谧无声﹐使得这段路似乎变得漠长了﹐陪伴他们的只剩下这场滂沱大雨。
来到一列低矮的平房前﹐他停下车﹐指着右边算来第二间屋子﹐“就是那里﹐快去屋檐下避雨。”沙慕凡催促着她过去﹐自己则用钥匙开了门﹐“还站在这儿干嘛?进去呀﹗”连人带铁马被他一块儿给推了进屋。
头发、衣服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全落在地上﹐再加上鞋底的泥﹐白色的地砖立即变得脏乱不堪;对于他的不友善﹐雨梅本想开骂﹐但还是隐忍了下来﹐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看地上一片狼藉﹐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完了!准会被房东骂死﹐搞不好还会被赶出去。”
沙慕凡无所谓的耸耸肩﹐进房间拿了一条浴巾出来﹐“先把头发擦干﹐我去找衣服。你去洗澡。”
说完﹐他又转身走进刚才那个房间。
雨梅急忙跟上﹐走了两步﹐才发现脚印随着她的走动而一路延伸﹐以致不好意思的又退了回去﹐“
喂﹗你别罗唆了﹐我不会洗的﹐要洗你自己洗。“
他再次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叠干净衣物﹐“这是我妹妹的衣服﹐洗完澡换上它﹐你会舒服很多。
“她只顾着擦着头发﹐并没如他预期的伸手接进衣服﹐让他俊眉一皱。”快进去!“
“你干嘛?我不说话不是怕你哟﹗”反正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了。
他似乎没将她的反驳放在眼底、听进心里﹐猛一拉就将她往浴室推。
“我说过我不洗。”她终于按捺不住的吼了回去。
“别逼急不我﹐否则我有可能会亲手扒光你的衣服。”他倒是有本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她吓回了浴室里。
“喂﹐那你呢?你不是也全身湿透了吗?”透过门板﹐她的声音传了出来﹐话才问完﹐雨梅惊觉自己干嘛那么好心。
“你是在邀我共浴吗﹖”感受到来自她不友善中的一丝丝暖意﹐他淡淡的笑了。
“你王八蛋……”雨梅大力的旋开水龙头﹐流水声渐渐淹没了她的谩骂。
沙慕凡擒着一抹颇有兴味的笑容﹐发觉今天所有事情好象都已偏离了轨道﹐他更想不透自己那难得的耐性究竟是从哪儿盗来的。回到房里﹐他脱下湿衣服﹐换衣着装﹐再出来时﹐已是干净清爽的模样。
、“你妹妹太瘦了﹐他的衣服绷得我难过死了﹐都快不能呼吸了﹐雨悔表情不悦的发着牢骚﹐只见她死命的扯着衣服﹐似乎希望藉由弹性疲乏的原理将衣服给拉松。
沙慕凡转过身﹐眼晴顿时一亮。其实他妹妹慕瑶并不瘦﹐只是在法国长大的地问来喜欢穿紧身样式的衣服﹐好展现自己的身材。在他的印象中﹐雨梅一向是上罩宽大的T恤﹐下着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让人根本无法目睹她曼妙的曲线。现在瞧来﹐她的肌肉很结实﹐小腹平坦﹐修长笔直的腿虽不够白皙﹐但极其匀称﹐慕瑶这套短衫、短裤还真像是为她订做的﹐将她健康美的形象完全展现出来。
嘿﹗好一个从阳光中走出来的女孩子。
“别扯了﹐扯坏我可赔不起。”他随口说说﹐雨梅却精明的听出话中玄机。
“你妹妹不在吗﹖”她又看不看这身衣服﹐“也没什么﹗地摊上到处可见﹐了不起我自己赔。”
“地摊﹖这可是从巴黎买回来的﹐光是机票钱你就付不起。”他冷冷的讪笑着﹐浑身充斥着清冷与不屑的感觉﹐这陌生的距离感倒为他平添了几许魅力。
“巴黎!”雨梅扯衣服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也难怪这衣料好到她怎么扯也不变形﹐原来是舶来品。
“雨停了﹐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看看窗外的天色﹐他有意转移话题的说。
“饿?”她的肚子适时的响起一声很强烈的抗议。也难怪﹐之前早餐被她给省略﹐现在也己经快中午了。中午!完了﹐她居然把薏蝉给忘了﹐她若找不到自己﹐不被拼死也会急死的。
“不不﹐我要赶去礼堂﹐薏婵现在真是不知所措﹐快急哭了。”她用膝盖想也能想象出那种画面。
“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你她一样能活得很好。”沙慕凡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他很好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古道热肠的人。而且﹐她就只会对他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孔。
“不管啦!我不放心。”雨梅慌忙的找着大门。
“不准你去!”他挡下她﹐脸色阴晴难测。
“你凭什么﹖”她也火了!
“你今天的时间那是我的。”他霸气的脸上尽是不会妥协的神色﹐原本一张冷凝的面貌﹐在笑容卸下后更形严峻。
“你未兔太自以为是了吧!”谁说要把时间给他来着﹐臭美﹗“那你以为这一年来我是心甘情愿被你耍着玩的吗?”沙慕凡面容一敛﹐脸上扬起了不是这年纪该有的孤冷与绝决﹐蹙起的眉宇间写着被污蔑的气愤。
“喂!你话得说清楚﹐谁耍你来着﹖”雨梅心虚的反驳着。
“三百六十五天了﹐你哪天不找我出气?走在路上故意骑车来撞我;清洁环境时特意拿水泼在我身上﹐然后再伪装无辜;中午我饭盒里的卤蛋也常常不见了踪迹﹐这不是你做的﹐难不成是被猫偷的?还有﹐报到的那天﹐你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叫嚣﹐影响我的食欲﹐难道那个鸡猫子乱叫的女人不是你?”他语出咄咄﹐双眼锐利通人﹐不留半点余地。
“报到……你还记得?”那天他不是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一眼﹐怎么知道是她呢?难道这个人连背上也长了眼晴。
“我又没健忘症。”他富含侵略性的双眸﹐灼灼灿灿的盯着她。
“你这个男人真会记仇﹗好吧﹗蛋是我吃的怎么样?一个算它两块半﹐我赔你一千就是了。”她掏着口袋。才发现这衣服根本不是她的﹐而且一早冲出来﹐她身上根本连一毛钱也没带。
“那好﹐以后我每天给你两块半﹐你就每天赔我个卤蛋。”想诓他?两块半去哪儿买卤蛋﹐就连生鸡蛋也买不着。
“你……你真抠门耶﹗”她大叫。
“为了证明我一点儿也不抠门﹐我请你去吃午饭﹐走吧!”
趁她还陷在理亏、歉疚的情绪中﹐尚未翻脸之前﹐他一把将她拉出门﹐跑向隔街转角口的快餐店。沙慕凡暗自笑了起来﹐过去他只是懒得反击﹐可不表示他生来就欠人耍的﹐夏雨梅﹐你等着接招吧﹗“第二章
“薏婵﹐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一吃完午餐﹐雨梅便借机溜出了沙慕凡的监视范围﹐连跑带奔的赶紧冲进学校礼堂﹐还好她是短跑健将﹐所以仅花了约半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也正好瞧见一群人从里面出来。
演讲结束了吗?她想。她担心自己若从入口进去时﹐薏婵会由出口出去﹐所以她打定主意就站在出口外等。说也奇怪﹐怎么每个出来的男同学眼神都挺暖昧的往她身上瞟?妈的﹐她又不是没穿衣服﹐难道他们都还没忘记早上她在斜坡发生的事吗?
往自己身上一瞄﹐糟﹗她身上穿的居然还是那杀千刀的妹妹的衣服﹐又紧又绷的﹐真是有够难看碍眼的﹐难怪那些人会把她当外星人看?完了﹐她的一世英名竟在短短的三个小时内毁了两次!
“雨梅!”是薏婵。“你来了﹗这我就放心了﹐刚刚听说你在斜坡摔了一跤﹐全身都溅湿了﹐不要紧吧!”她远远地向雨梅奔了过来﹐身旁还多了个陌生的男孩。
“呵……呵……没事。”雨梅干笑了两声﹐心里却暗啐﹐真所谓人言可畏呀﹗“对了﹐你找到座位了吗﹖”
“有。”她脸色微红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孩﹐“还好有他﹐是他帮我找了个位子。”
“那就好。”雨梅那拎在心头的石块终于着了地。“同学﹐谢谢你了。”
雨梅瞟了一眼那个男孩﹐发现他眼神坦诚﹐目光灼然﹐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把薏婵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他露出一丝笑容。雨梅点点头﹐给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雨梅﹐你吃过没?蓼吟的演说实在太精采了﹐时间都快一点了还不知道﹐大家好似听的都几乎忘了饥饿呢﹗”薏婵开心道。
“不好意思﹐我吃过了。”就算没吃﹐她也不愿意去当电灯泡呀﹗“那……峻禾想和我一块去吃饭……”薏婵羞怯地看了看雨梅。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三年级电机系的张峻禾﹐请多指教。”他搔搔头发﹐像是不怎么习惯与女孩子说话。
原来是离她们商学院最远的电机系﹐难怪她不曾见过他。
“好吧!那你们去吃吧﹗我先回宿舍了。”她偷偷附在薏婵耳畔补了一句﹐“我看得出来﹐他很不错﹐好好把握。”
“你想到哪儿去了﹐只不过是去吃顿饭而已。”薏婵噗哧一笑。
“真的吗?我可不是没长眼睛哟!”拍拍她的肩﹐雨梅对她暖昧地眨眨眼后﹐转身离开。
林薏婵长得手长脚长﹐除了太过瘦弱外﹐还长了满脸的雀斑﹐是一个极容易自卑的女孩子;由于个性太过内向﹐她并没有什么朋友﹐雨梅的出现﹐不啻是为她枯冷的心带来一片温暖。
雨梅回到车棚﹐骑上机车﹐边想过摇着头﹐心忖:她好希望薏婵能找到生命里的良人﹐否则自己不知还得为她的怯弱担心到几时呢﹗突然﹐心底陡升一股怅然﹐好似她就快离开薏婵﹐没法子再和她一块儿嬉闹玩乐了。
甩甩头﹐她转了个弯﹐突然看见五十公尺远处居然横搁着一台铁马﹐旁边还斜倚着一个人﹐她急忙煞了车﹐让机车发出“叽……”的刺耳声响。
“你要死了﹐想自杀也不要把我拖下水啊﹗”她坐在机车上﹐怒瞪着眼前的杀千刀。
“你怎么逃了﹐害我为你担心了好久。”沙慕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刚才一直等不到她从洗手间出来﹐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麻烦﹐冲进女厕肘还引来一阵怒骂和骚动﹐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只求能找到她。但他翻遍了快餐店半径五百公尺范围﹐就是找不到她的人﹐原来她是蓄意落跑的﹗“我为什么不跑?饭是你说要请的﹐.我已经很赏脸的吃完了﹐你还要我留下来洗碗吗﹖”
“我让你﹐可不表示容许你这么不可理喻。”他声沉如鼓的说。
“你说我不可理喻!你才无聊透顶呢!死缠着人家不放﹐敢情是你爱上我了?”雨梅火冒三丈的随口说。
“我也没说这不可能。”他挑高唇角﹐暖昧一笑。
“沙慕凡﹐我还不知道你是那么的不要脸。”无可否认的﹐她的心的确被他这句无心之语激起一阵狂涛﹐但她知道绝不能信以为真﹐因为这家伙就会寻她开心﹐说不定正在找机会报复她。
“追女朋友无所谓要不要脸﹐只在于有没有心。”在他冷峻的容颜上布上一层认真的神采。
第一次﹐雨梅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甚至被他脸上的执着给吸引了目光。他长得真是不错﹐很有男人味﹐她也知道学校里有许多女学生主动对他频送秋波﹐却全被他恶意地忽略在脑后﹐有时候她还真想去敲敲他的脑袋﹐看是不是被“康固力”给黏住了﹐一点也不解风情。
再回头想想自己﹐她又不属美女之列﹐又是大家眼里公认的男人婆﹐他是看上她哪一点?八成有什么诡计。
“算了﹐你下回说谎也打打草稿好吗?我自己是哪根葱、哪根蒜?我又不是没自知之明﹐你还是去找中文系的校花张小卉﹐她配你还算可以啦﹗”
沙慕凡瞇着眼﹐看她那副失意的模样﹐反倒觉得不太习惯﹐“你怎么了?你以前从不会妄自菲薄呀?
“妄自菲薄?得了吧﹗我是最爱自己的﹐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发动机车﹐她转动车头想拐过他身旁。
“你去哪儿?”他花了不少精力在找寻她﹐她连声谢都没吗?
“回宿舍。”她闷闷的说:“你不会是后悔了﹐想向我讨回鸡腿饭的钱吧?”不就六十块钱﹐他干啥像追魂使者似的紧追着她不放。
“下午没课﹐不是挺无聊的。”他突然说。
“才不﹐我要睡觉。”为了和他打赌﹐她好好一个星期天的补眠时间就这么给放过了﹐下午她可不要再糟蹋掉。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他双手抱胸﹐嘴角恣意一撇。“不了﹐我不跟你玩了﹐你去找别人吧!”
“你怕我?”他就是懂得怎么激怒她﹐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怕你﹖玩什么说吧﹗”她果然中计了。
“你玩过计算机游戏‘时光隧道’吗﹖”沙慕凡好整以暇的问道。
“当然玩过。”她一副不服输的表情。
“那好﹐咱们在网络上见。”
“哼﹗等着瞧吧﹗”
两人一回到住处﹐便各自打开计算机连接网络﹐进入“时光隧道”的游戏中﹐这个游戏是以战役的方式为主轴﹐时期分为中国历史的早期、中期、近期。早期为黄帝、舜、虞、夏、商、周……中期则为春秋战国时期……近期则是隋、唐、五代、宋、元、明、清。两人在一阵商议后。决定了近期的挑战。
由隋开始﹐沙慕凡献出战略技巧与严密的防守招式节节胜利﹐而雨梅愈是心慌就愈无法扭转局势﹐一股不服输的信念让她硬撑着即将落下的眼皮。两人由午后一直玩到过了晚餐时间仍意犹未尽﹐最后来到了满人统治的清朝﹐而雨梅也不过赢了宋与明两个朗代﹐她甚至看得出来那还是沙慕凡特意让她的﹐这股怨气令她矢志非得在清朝赢他一局不可。到了清圣祖康熙时期﹐平定三藩之乱的战役。她和沙慕凡都是大将﹐她杀的贼子肯定不能比他少﹐否则这局游戏她要是又输了﹐岂不面子、里子全没了吗?天哪!计算机里的那个吴三桂也未免太厉害了﹐连连出怪招把她打得东倒西歪;但沙慕凡就不一样了﹐他不但能轻易抵挡﹐甚至反败为胜﹐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真是气煞人也!
雨梅气极败坏、火冒三丈地猛捶着键盘﹐拿着鼠标乱扫一遍﹐霍地﹗“砰﹗砰﹗”计算机发出数声巨响﹐一道金色火焰突然在雨悔的眼前炸开﹐在一阵眼花缭乱后﹐陡地被黑色的迷障压下﹐令她仿若掉进了一阵漩涡中。远远的﹐她依稀看见沙慕凡的影子在远处晃荡﹐她想开口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整个脑子好晕……好痛……像是在汪洋中漂流了许久似的﹐雨梅在浮浮沉沉中﹐只觉得全身筋疲力竭、虚脱无力、头晕目眩﹐而且始终无法睁开眼。
记忆渐渐回到了脑海中﹐她想起那些奇怪又恐怖的光。难道她现在正在黄泉路上﹐她当真被那场无缘无故的计算机爆炸给爆掉了才双十年华的性命啊﹗好好的一台计算机﹐怎么可能发生这种状况?天哪﹗为什么所有不该发生的事全都发生在她身上?她才二十岁﹐她还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想着想着﹐她努力想移动身躯﹐心里直喊:“不要﹐不要﹐不要。”
一番激烈的挣扎与狂喊后﹐她猛然睁开了眼﹐纳入眼中的是一片漆黑的人影﹐还有吱吱喳喳的吵人声音……“醒了﹐醒了﹐雨梅格格醒了﹗香云﹐你快去把小莫子叫来﹐要他帮我们把格格扶进‘萤雨轩’。”一个清宫装扮的女子在她眼前大声吆喝着﹐身上还偶尔飘来浓浓的香气﹐呛得雨梅只想打喷嚏﹗她人一闪﹐雨梅突然瞧见顶上的蓝天﹐还有身旁难得一见的花花草草﹐难道她现在正躺在地上?怎么会这样?这里又是哪里?天堂?地狱?
“能不能请问一下﹐这里是……”她霍然坐起。
天哪﹗像眼前这样装扮的人居然还不只一个﹐她身旁围着的一大群全是呀!再看看自己……啊!怎么也是一个样?她原来的衣物呢?难道异次元世界的人比较欣赏清朝的穿著打扮?
“雨梅格格﹐刚才您走着走着就摔了一跤﹐可把奴婢给吓坏了﹗”玉儿如释重负的说。
“格格”﹖她什么时候变成格格了?她不是被炸死了吗?雨梅满脑子浑沌不清﹐几乎快要爆开了﹗眼看这些陌生人焦急的脸孔﹐好似她的生死收关着他们的命运似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更奇怪的是﹐他们并不像传闻中的鬼魅呀﹗倒像是电视剧里头的人物。
-“你们是人是鬼﹖”她怯怯的问着﹐但在看见他们惊愕的眼神后﹐又蓦地住了口。
“不好了﹐格格是不是哪儿摔伤了?小莫子﹐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格格扶进萤雨轩﹐再赶紧去请太医。”被问傻的玉儿在看见香云和小莫子远远奔来后﹐神色更显得急促紧张。
雨梅莫名其妙地被人给抬了起来﹐晃晃荡荡的来到了一问非常典雅的屋子里﹐里头的摆设真是富丽堂皇﹐若进入了某个民俗博物馆所展览的古代极品房舍之中﹐雨梅只觉得头更晕了。
“皇妃娘娘驾到﹗”
“皇妃娘娘吉祥。”大伙儿全都上前参拜。
皇妃一进门上立刻冲到床边﹐“雨梅、雨悔﹐好些了没?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凡事漫不经心、怯怯弱弱的﹐就连走路部会摔伤﹐教额娘怎么能不担心呢?”
“额娘?”雨梅睁大眼﹐盯着眼前那位一进门就哭哭啼啼个不停的女人﹐瞧她一身打扮挺贵气的﹐干么那么伤心呢?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她确实不是自己的妈呀!雨梅突然想念起在乡下种田的母亲﹐情绪不免也为之悲痛。
妈一定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人世了﹐她好想回去再看她一眼﹐人家不是说头七可以回家吗?但她又不知该怎么回去﹗“请问一下﹐我死了几天了?该怎么回家看看家人呢﹖”
皇妃大眼一瞪﹐眼泪又扑簌簌地淌了下来﹐像是比刚才进门时还要悲伤似的﹐“你是不是给摔傻了?怎么说出这种话?你只是摔伤了﹐并没死呀!我是你额娘﹐这里是你生长了二十年的皇宫﹐你还想去哪儿呀﹖”
“皇宫?额娘?”雨梅登时傻住。
眼前的贵妇说这里是皇宫﹐她在这里已生长了二十年﹗不对不对﹐她才刚死呀﹗八成是他们搞错了。
“这位太太﹐你弄错了吧!我是在阳间活了二十年﹐刚刚才莫名其妙冤死的﹐你可以去查查生死簿就知道了。”电视剧里不都有个掌生死的判官吗?应该没错。
“完了﹗完了﹗”皇妃好似快昏倒了﹐大声嚷嚷着﹐“太医!你们去请太医了没?怎么还没到?”
“小莫子已经去了﹐就快来了。”玉儿在一旁应和着。
这时太医正好被小莫子拖着赶到﹐惊见娘娘上且即拜见﹐“皇妃娘……”
“不用多礼了﹐赶紧看看格格吧﹗”皇妃截了话。
老太医霍芎上前把脉听诊﹐须臾后才回头恭谨地道:“禀娘娘﹐格格只是虚惊一场﹐不碍事的。只需开几贴安神药方调养身子即可。”
“当真只是受了虚惊而已?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想她只是受了惊吓﹐一时心神不定所致吧﹗”霍芎只好这么说了。雨梅格格是宫里出了名的胆小鬼﹐懦弱又无知﹐谁不知道呢﹗也因为如此﹐大家私下都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皇上的亲骨肉﹐只差没有证据而已。久而久之﹐流言传进皇上耳中﹐使得皇妃在皇上心中失了宠﹐想当然耳﹐她们母女在宫里的地位较其它娘娘而言﹐也显然低下许多。
“是这样吗?那就请太医开最好的药方﹐一定要将格格的心神给安下。”皇妃忧心仲仲﹐害怕本就不怎么稳固的地位会因此更动摇了﹐她可不想在冷宫中过一辈子。
“是﹐那臣告退。”霍芎离开后﹐皇妃便将底下人全打发走﹐让房中只剩下她和雨梅格格。
雨梅怔怔地看着她﹐直觉整件事不知哪儿出了岔子;明显的不对劲儿﹐而且非常的奇怪﹗刚才那个太医和这位妇人问的对话她虽听得一知半解﹐却知道这里绝非阴曹地府﹐而且这些全是人﹐并非鬼魅﹐因为刚刚她已经从那妇人﹐还有那太医身上感觉到他们的体温﹗但令她不解的是这儿又是哪儿呢?她不是作梦﹐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古色古香的环境里面﹐难道……妈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皇妃执起雨梅的手﹐殷殷切切的说:“孩子﹐你别再吓额娘了﹐额娘再也经不起这种折磨。额娘虽贵为嫔妃﹐但却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你再这样﹐额娘会伤心的﹐你不会忍心看额娘给人欺负吧﹗”
“有人欺负你?”雨梅不由自主地双手握拳﹐爱护弱小的心态又萌芽了。
“你是摔到脑子了是不是?怎么全给忘了?欣妃、珞妃﹐还有皇后﹐都是最讨厌额娘的﹐除了咱们自己宫里的下人外﹐已没有人会听咱们的了。”说到这儿﹐皇妃又掩面低泣。
“哦﹗”雨梅瞪着镶银的天花板﹐烦闷的想﹐怎么那么复杂!如果她还没死﹐老天能不能让她回去?她好想爸、妈、弟弟、薏婵﹐还有……“啊﹗”她出其不意的一喊后随之坐起﹐穿著鞋就要往外冲﹐哪知道这种宫鞋的鞋跟在中央。她根本就不会走﹐才踩了一步便又摔了下去。
轩外的人一听见声响上且刻奔了进来﹐“格格﹗”皇妃见状更姓站立不稳的坐到床上﹐一脸心惊。
“你又怎么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办呀﹖”雨梅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上立刻抓着他们问:“沙慕凡呢?他没事吧?
“沙……您是指沙贝勒﹖”玉儿问。
“贝勒﹗”雨梅整个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她告诉自己必须力持钻定﹐一步步慢慢来﹐她甚至有预感未来还有无数个“意外”在等着她。
深呼吸了数口气﹐她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代﹖”
“雨梅﹐你病了吗?现在正是咱们满清主政的大清皇朝呀﹗”皇妃双手合拜﹐一副郑重谨慎的态度。
“满清?”雨梅倒抽了口气﹐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已居然误入了时光隧道来到清朝﹗是那道光的影响吗?还是计算机游戏?她记得那时候他们玩的时期也正值清朝康熙年间﹗于是﹐她颤着声又问:“是康熙当政﹖”
“天哪!你怎么能直呼皇上年号﹗你该尊称皇上为皇阿玛。”皇妃立即捂住她的口﹐就算身为格格﹐也是会惹来杀身之祸呀﹗雨梅一楞﹐敢情她爹成了皇上﹗哎呀!该不会她死了﹐结果魂魄跑错了方向吧?歪打正着的落在这个格格的躯体上﹐这么说﹐她的模样会不会也变了?如果变了﹐她该怎么和沙慕凡相认呢?
“镜子﹐镜子﹐你们这儿有镜子吗﹖”
“有有有﹐您等会儿。”一旁的香云立刻跑到梳妆台前上拿了只铜镜过来。
雨梅一接过手就往脸上一照﹐梗在喉间的一口气顿时化了开来﹗还……还好﹐还是她原来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她颓然放下镜子﹐开始反省这整件离谱至极的事情;奇怪的是﹐她的长相没变、名字没变、记忆没变﹐难道这是她的前世?天哪!她八成是小说看太多了。
“你们刚才说的沙慕……沙贝勒﹐他现在人在何处?”她一定要找到他﹐跟这些古代人她不能沟通呀!
“皇上派他去哈苈苈攻打罗剎了。”小莫子开口。
“罗剎﹗”历史是她最弱的一科﹐以致根本不了解什么是哈苈苈﹐什么是罗剎﹐唉!怎么会让她遇上这种事?
“是啊!他们趁咱们在对付三番﹐无暇他顾之际﹐掠夺我边疆百姓﹐皇上一怒之下便派沙贝勒前去镇压。”皇妃接着又说﹐似乎己渐渐能接受雨梅丧失记忆的事了。
唉﹗上天对她们母女俩真不公平﹐接二连三的让她遭到这种挫折﹐这消息该让皇上知道吗?算了﹐皇上从没把心放在她们身上过﹐说不定还会惹来圣怒呢﹗雨梅倒是听得一脸怔伸﹐沙慕凡被派去征战!虽然说他在计算机游戏上是节节占优势﹐但在现实世界里﹐可是真枪实刀呀!他能胜任吗?莫名的担忧扰乱了她才刚定下的心﹐脑海中赫然充斥着他冷傲孤绝的脸孔。她不想欺骗自己﹐她真的好想他﹗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灵魂已附在前世的身上?想着想着﹐她的心情又是一团乱﹐而且乱得好惨哪﹗“雨梅﹐你问这些干啥?从前你是从不过问政事的﹐况且这些也不是我们女人家管得了的。”皇姐一脸戚然﹐暗忖:完了。雨梅八成是摔伤脑子了﹐可霍太医怎么会说没事呢?该不会连太医都瞧不起她们母女俩吧﹗“我……我只是好奇。”雨梅支吾着。
“算了﹐你得好好休息﹐我也要回宫去躺会儿了﹐皇妃无力的叹口气﹐折腾了大半天﹐她也累了。皇妃起身徐步走出萤雨轩﹐奴才们行礼恭送。
“我问你﹐你可知沙贝勒战得如何了?”皇妃走后﹐她爬起身﹐拉扯着小莫子的袖子﹐忧心忡忡的问。
“沙贝勒出马﹐还有什么问题。”小莫子倒是回答的颇自信﹐看来沙慕凡在这一代表现的不错﹐并没枉度此生。那她呢?是否会像他一样威风?
“我以前……哦不﹐我的意思是。在我摔着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雨梅两眼睁得雪亮﹐她想﹐她的人缘一定不比沙慕凡差﹐而且﹐也绝对不能比他差。
“奴才不敢说。”小莫子和香云异口同声的道。
“为什么不敢?”雨梅瞧了瞧他们﹐又看不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入境随俗道:“我是格格﹐咳……我叫你们说﹐你们就说。”她还不忘端起架子。在场的下人们无不面面相觑﹐眼前这个格格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有架式、有主见﹐虽然这一摔把她的记忆摔掉了﹐但如果也摔出了她的自信﹐那倒还真是值得的。
“你们都变成哑巴了?”在现代的雨梅原本就有得理不饶人的本事﹐用在格格的身份上还真是恰如其份。他们的脸色一下子褪得血色全无﹐倏地跪下﹐“奴才不敢﹗”雨梅当下吓了一大跳﹐“谁要你们下跪来着﹐快起来。”
“格格﹐您不说起来﹐奴才们不敢起来。”小莫子嗫嚅道。
“你们还真麻烦。好好﹐依你们的﹐起来就起来。”雨梅跷起二郎腿﹐拎起缎袖煽﹐一股热潮袭上全身﹐穿著那么多层的衣服﹐怎么会通风呀!再这样下去﹐没有冷气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哟﹗玉儿看出了雨梅的烦躁﹐于是开口道:“格格﹐现在虽已盛暑﹐但春意依然缱绻﹐您可以上阁楼瞧瞧﹐那儿凉快些。没下面这般热得紧。”
“这里还有阁楼呀﹗”雨梅雨眼陡地睁亮﹐猛然又想起﹐“你别转移话题﹐我还是得先听听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莫子上前﹐“那就由奴才来说吧﹗格格您以前是个非常胆小懦弱又怕事的人﹐只要有其它嫔妃前来说上几句风言凉语﹐您定会吓得大哭﹐然后再抱着皇妃一块儿痛哭。所以﹐其它娘娘、嫔妃一无聊就会来找你。”
“天哪﹗那不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吗?”雨梅大叹。
“太平洋?”大伙都皱着眉相视反问。
“呃……是一个大海的名称。”雨梅抹了抹脸﹐差点咬掉自已的舌头﹐“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格格……”所有人都为了她这句话而变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别把嘴巴张那么大﹐小心苍蝇飞进去。嗯……我现在想去阁楼上看看﹐”
“可是﹐格格的身体……”“我早就没事了。”她跳下床﹐差点又被那种怪鞋给绊倒。
“玉儿﹐你去帮我弄双鞋好不好﹐不要有中间这个玩意儿﹐这样我走不来啦﹗”她把鞋一脱﹐干脆打着赤脚。
“可是这是咱们宫里的规矩﹐万万不可呀﹗”玉儿摇头﹐直呼不敢。
“规矩?那可不可以做一双特别的﹐就在屋里穿﹐若是出去﹐我就换上”规矩“的鞋?要不我成天在屋里摔呀摔的﹐岂不全身上下到处都会瘀青挂彩了吗?”雨梅百般要求﹐一抹淘气顽皮的笑容夸张的挂在嘴角上。
玉儿被她逗趣的表情给惹笑了﹐“好吧﹗不过格格可得答应奴婢绝对不能穿出萤雨轩﹐倘若有人来访﹐您也得赶紧换上。”她千交代万交代﹐就是怕出了纰漏!
“行﹗”雨梅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种地方耗多久﹐她可不想在这里终老一生呀!
在玉儿和香云的搀扶下﹐她徐步抬阶走上阁楼﹐站在阑干处﹐享受着清风拂面的快意。雨梅不禁感叹﹐如果她现在是在台南的乡下﹐或是T大的校园内﹐那该多好。
还好她一向够坚强﹐而且她也一定要坚强﹐至少得撑到回去的那天……第三章
天色才微亮﹐麻雀的叫声已在空中飞舞齐扬﹐失眠至深夜的雨梅睁开惺松大眼﹐瞪着窗外灰白的天色正要破口大骂不知安份的鸟儿时﹐却被眼前突兀的场景给吓得震回了床上。
这是哪儿?
片片断断的记忆蓦然在脑海中逐一拼凑起来﹐随之心头一震、气息一窒﹐她神色飘忽的低叹了一声﹐为自己的莫名遭遇而感慨万千。原来这不是梦﹐是真真实实的﹐她真的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清朝康熙年间。
她紧纠眉心﹐眼底掠过一丝她从未有过的惆怅﹐这才突然发现那吱吱喳喳的声音不是麻雀的叫声﹐而是那些宫女们在屋外闲磕牙的声音。
“沙贝勒战胜回京了﹐听说皇上今早要在雪烟亭摆洗尘宴为他庆贺呢﹗”雨梅听得出这是玉儿的声音。
“是啊!听说瑜沁格格奉圣谕作陪耶﹗这不知是喜是忧。”香云故意压低嗓音﹐却仍传进雨梅耳中。“皇上好象有意要撮合他们!”
“应该不会错。”
“不过﹐听说瑜沁格格好象很怕他﹐我还曾听她身旁的宫女玉真说过﹐沙贝勒每每见了瑜沁格格﹐脸色都很奇怪﹐凶凶酷酷的﹐有点儿吓人﹗”玉儿极小声的咬着香云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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