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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沁蕊在清晓的公寓里蛰伏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的蛰伏,对于沁蕊来说显得那样漫长。她大部份的时间都在沉思,那乌黑的眼珠,变得蒙蒙的带点灰颜­色­,静悄悄地转动着。夜晚来临的时候,她会痴望着那些在黑夜中闪烁的灯光,经常看上整整一夜。黎明来临时,她会用极端困惑的眼光,注视着那阳光乍现的一瞬。她没有接听任何一个电话,事实上,那个丁天阳也没有再来过电话。清晓已经把电话线接通了,从那天沁蕊与丁天阳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沁蕊对这段恋情彻底放弃了。她结束得那样果断坚决,让清晓佩服不已。而这三天的蛰伏,也让清晓感动不已。虽然沁蕊那么安静,安静得不像还活着,安静得让清晓惊悸而害怕,但清晓却能感觉到,沁蕊是在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养伤”,努力的去找回“自我”。她已经不是跳楼时那个脆弱的小女孩了。两次的情感打击已经让她坚强成熟起来。这种“坚强”和“成熟”,让清晓欣慰,也让他心痛。

于是,这三天,除了上课,他都寸步不离地陪在沁蕊的身边。他不去打扰她,只是给她做饭、洗脸、梳头,默默地照顾着她的日常起居。没有什么可照顾的时候,他就握着沁蕊的手,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发一言,一直陪着她坐到黄昏,坐到深夜,坐到天明。除了陪伴和照顾沁蕊,这三天他没有做任何事情,甚至没有打开电脑。

第三天的下午,沁蕊终于把目光转到了清晓身上。“清晓,”她摸着清晓下巴上没来得及剃掉的胡子渣,“我又让你荒废了三天的时光。”

听到沁蕊终于开口了,清晓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这不是荒废,”他温柔地说,“这是休养。这一段我工作也太累了,甚至见到微机就恶心,我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的确,这一段时间,清晓比以前越发清瘦了,脸­色­也略显苍白。沁蕊知道,这都是他玩命工作的后果。“清晓,”她担心地问,“你是不是病了?”

清晓惊喜地望着沁蕊。她居然知道关心别人了。她终于又“活”过来了。“我没什么大病,”他轻描淡写地说,“也就是伤风感冒罢了。”

“不,你在发烧。”沁蕊抚摩着他的额头,“你的额头有些热呢。”

“是低烧,”清晓不在意地说,“算来也有一个星期了。没关系的,什么也不耽误。”

“那也应该去医院看看。”沁蕊固执地说,“明天我陪你去。”

“好啊!”清晓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沁蕊主动提出陪他看病,说明她已经开始关注那段情感以外的生活,开始尝试忘掉过去的一切了。就为了这一点,他别说发了一个星期的低烧,就是发一个月的高烧也值得。

“你是因为我啊,”沁蕊又低声说,“因为我而拖延着不去。这几天,你哪里是休息啊,你简直比工作还累。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我。清晓,”她突然握住了清晓的手,认真而诚恳地说,“相信我,我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我已经开始恢复,我一定会恢复过来的。”

清晓的眼眶湿润了。“我相信你,”他感动地说,“你已经不是一株柔弱的小草了。”

沁蕊看着清晓,­唇­边第一次露出了一点笑容,虽然单薄得像早春稀疏的草芽,却已经在报告着春的消息。清晓抚摩着沁蕊­唇­边的那丝笑容,不禁有些痴了。

“清晓。”沁蕊又叫。

“什么事?”

“有丁天阳的消息吗?”

清晓怔了一下:“没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去打听。”

“算了,”沁蕊淡淡地说,“反正暑假过后,他就要去留学了。他和我,也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清晓黯然了。去一趟咖啡馆,让沁蕊结识了周子涵。度一次假,又让沁蕊认识了丁天阳。这一切一切,难道是老天特地安排的吗?是命运对他和沁蕊的捉弄吗?

“清晓。”沁蕊依然再叫。

“怎么?”

“我想咱们暑假一起回一趟西安,看看咱爸。”她轻轻地说。

“好啊!”清晓热烈地响应着。听到那个“咱们”,他的眼眶竟没来由地湿润了。

“其实把咱爸接到广州来玩一阵子也不错,”沁蕊又继续说,脸上的笑影在慢慢扩大,“让他就住在你这里,费用咱们一人一半。”

“这是个好主意!”清晓赞同地说,“费用我就全掏了吧。这一年我挣的钱,比前两年的总和还要多。你还没工作,等挣了钱再来孝敬咱爸吧。”

沁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清晓,”她说,“我想吃面片汤了。”

“我去给你做!”清晓怜惜地摸了摸沁蕊的头,向厨房走去。

沉寂已久的电话零声突然响了起来。沁蕊和清晓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我来接。”清晓把手放在了话机上。

“还是我来吧!”沁蕊挺了挺脊背,勇敢地向话机走去。清晓看了她一眼,笑了,是那种折服的笑。他把手从话机上移开。

沁蕊抓起了电话,尽量使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您好,”她试探着问,“请问你找哪一位?”

“是沁蕊吗?”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性­的声音,“我是张素素。”

哦!是公司技术部的张经理。沁蕊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是啊,这几天蛰伏在家,竟忘了向公司请假了。“张经理,”她带着歉意说,“我这几天不舒服……”

“沁蕊,”张经理打断了她的话,“丁天阳自杀了,他打开了家里的煤气……”

听筒从沁蕊手上落了下去,她面部的肌­肉­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突然尖声地,歇斯里底地大叫起来。清晓赶了过来,一把抓起听筒,对听筒急急地询问着,沁蕊只听到他片段的、模糊的声音:“今天上午送来的……正在抢救……华侨医院……急救室……”

沁蕊继续尖叫,一声连一声地尖叫。清晓冲过来,死命地摇撼着她的肩膀,命令般地嚷着:

“不要叫了!不要再叫!醒过来!沁蕊!沁蕊!”

沁蕊仍然尖叫,不休不止的尖叫,蓦然间,她感到有人猛抽了她一个耳光,她一震,神智恢复过来,然后,她接触到清晓紧张的眸子。“沁蕊,镇静一点,勇敢一点,懂吗?”他大声地说,“他们并没有死!一切还能挽救,知道吗?”

“我要去!我要去看他!”沁蕊疯狂地喊着,泪水涂满了一脸。

“我开车送你去!”清晓抓起一件沁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拥着跌跌撞撞的沁蕊冲出家门,冲向车库,钻进那辆红­色­的小跑车。车子发动了,向前面疾驶而去。

沁蕊用手蒙着脸,竭力想稳定那混乱的情绪,但头脑里像几百匹马在那儿奔驰、践踏,心中像有几千把利刃在那儿穿刺,撕扯。“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她喃喃地,不受控制地说。

清晓伸过一只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沁蕊放在膝上的,痉挛着的手,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在他那强而有力的紧握下,沁蕊的痉挛渐止,颤抖也消失了。她住了口,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车子停了,清晓熄了火,转头看着她。

“听我说!沁蕊!”他的声音严肃而郑重,“你必须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怨不了谁,也怪不了谁,你不冷静,只会使事情更加难办,你懂了吗?不管看到了什么景象,答应我,一定要冷静!冷静!”

沁蕊瞪大了眼睛,直视着清晓。“他死了吗?”她颤抖着说。

“张经理说他没死,”清晓咬紧牙关,“我们去吧!”

沁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上楼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急救室门前的。一位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沁蕊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的手:“大夫,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死了!”大夫面无表情地说,“送来得太晚了!”

沁蕊的眼前仿佛起了白雾,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身边的清晓一把扶住了她。“大夫,我们问的是丁天阳,那个煤气中毒的……”他不甘心地解释着。

“你是说上午那个开煤气自杀的小伙子啊!”大夫恍然大悟,“他已经转到508病房了。据说是他母亲提前给他送办留学的各种文件,才及时发现。现在,他依然昏迷,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沁蕊仰头向天,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谢谢上帝,他还活着!身边的清晓也放心地松了口气。他拉着沁蕊直奔508病房。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病房的门刚刚打开,走出来的是憔悴的丁太太。儿子的自杀已经抹去了她所有的骄傲与矜持,她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心力交瘁的母亲。看到沁蕊,她愣了一下。“你来了?”她主动打了声招呼,态度几乎是谦卑的,“阳阳刚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沁蕊呢?’”

谢谢天!他已经醒过来了!沁蕊不顾一切地推开丁太太的身体,闯进了病房。丁天阳虚弱地躺在床上,输氧管依然Сhā在鼻孔内,输液瓶的针头也Сhā在手腕的静脉里。他的眼睛微微睁着,脸­色­比胸前盖着的白­色­被单还要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看到沁蕊,他的眼睛亮起来了,一丝笑影掠过他苍白的嘴角。“沁蕊,”他发出一声蚊虫般的低哼,“我知道你会来。”

“天阳!”沁蕊扑到床边,握住丁天阳那只没有Сhā着针头的手,眼泪又一串串地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沁蕊!”丁天阳试图抬起手,摸一摸沁蕊的头发,可是手刚抬起一半,就虚弱地垂下了。沁蕊含泪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丁天阳的嘴­唇­抖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唇­间飘了出来:“沁蕊,我……抱歉。那天,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说了好多混帐话,我昏了头了,我……伤害了你,我和妈妈都伤害了你,你一定……恨透了我……”

“不!天阳!不!”沁蕊哭着喊,把面颊贴在丁天阳的脸上,眼泪弄湿了丁天阳的脸,流进了他的嘴­唇­里。“我从没有恨过你,天阳,我从没有!”

“是吗?”丁天阳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信。那样的话,足可以把人扎得遍体鳞伤。”

沁蕊颤抖了一下。她抬起泪痕遍布的脸,凝视着丁天阳。哦,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盛着那么多歉意和祈谅,满得都快装不下了。“我忘了,”她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努力试着去微笑,“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沁蕊,你真好,”丁天阳凝视着沁蕊泪光莹然的眼睛,“如果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能够有你的眼泪为我送行,我死亦瞑目……”

“不!”沁蕊喊着,泪水迸流,“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丁天阳虚弱地苦笑着,“沁蕊,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你回到我身边了。我和妈妈,对你都那么残忍。可是,我是那么爱你,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所以,既然得不到你,我还不如去死。”

“不!天阳!你不能死!”沁蕊小小的脸庞俯近了丁天阳,两颗大大的泪珠跌碎在他的面颊上,“谁说你得不到我?你已经得到我了!我就在这里,完完全全地站在这里!我是你的,完全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丁天阳喘息着,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真的肯回到我身边来吗?真的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真的!真的!!真的!!!”沁蕊连说了三声“真的”,一声比一声坚定。

“沁蕊!”丁天阳低呼着,从心灵深处绞出一声欢快的呐喊,“我能相信我自己的耳朵吗?我不是由于昏迷而产生了错觉吗?沁蕊!告诉我!告诉我!向我证实!帮助我证实它!”他急切地说,“否则我会发疯,我会发狂!沁蕊,帮助我!”

沁蕊颤抖着,把自己的­唇­,压在丁天阳苍白而­干­枯的嘴­唇­上。“天阳,”她流着泪说,“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我的嘴­唇­不柔软吗?我的吻不真实吗?”

“哦,我的天!”丁天阳轻喊,生命的泉水重新注入了他的体内,“沁蕊,你永远属于我了,是吗?甚至不顾妈妈的反对,是吗?”

沁蕊猛的瑟缩了一下,手指立刻发冷了。她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松开了紧握着丁天阳的手。丁天阳的心又一次沉到了冰窖里。“你说得对,沁蕊,”他咬着牙说,“我们越不过这道障碍,我们的障碍太多了。”

“我保证没有障碍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憔悴的声音。沁蕊吃惊地转过身去,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沁蕊,”她握住沁蕊的手,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单薄而诚恳,“请原谅我对你说的那些不可饶恕的话。我知道我错了,我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没风度没教养。现在我向你们保证,我再也不­干­涉你们的任何事情了。如果你们选择结婚,我会全心全意地接纳你,我不勉强你做任何事情,我会尽力做一个像你妈妈那样伟大的母亲。”

“妈妈!”躺在床上的丁天阳轻声喊了起来,声音充满着惊喜和兴奋,“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再讨厌沁蕊,不再反对我们了?”

“傻孩子,”丁太太摸着儿子的头,心痛而怜惜地说,“你这一自杀,把妈的魂儿都吓没了,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还怎么有胆子反对你啊?”

“对不起,妈妈!”丁天阳抱歉地说,“我不想让你伤心,我只是不能没有沁蕊。”

沁蕊也站起来,感动地握住了丁太太的手。刚才那一席话,已经消除了她心中的任何芥蒂和委屈。她本来就是善良而易感的女孩,现在,她竟对这个三天前还无情奚落她的贵夫人心生感激。“伯母,”她真诚地说,“谢谢您成全我和天阳,也请你原谅我那天的不冷静。相信我,我也会为了天阳的幸福,做一个最好最好的妻子。”

丁太太的脸上绽开了一个亲切而慈祥的笑。可是沁蕊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冷酷,似乎还搀杂着一种失败后无可奈何的颓丧和不甘。可是转瞬间,这丝冷酷就被她春风般的笑容融化了。“沁蕊,”她亲热地拉着沁蕊的手说,“我是那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找到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啊。”

说着,她把沁蕊的手,和丁天阳的手慢慢地放到了一起,丁天阳笑了,笑得那么欣慰。沁蕊却有些恍惚,记忆中,也是在病床前,也是一个母亲,曾经把她和另一个男人的手放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突然惊跳起来:“天哪!我哥哥呢?”

“他早就走了,”丁太太安静地说,“他说他也该看看自己的病了。”

沁蕊拍了一下脑门:“该死!我居然忘了他一直发着低烧。”

“他和我交谈了一会儿,”丁太太继续说,“他说他一直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你。唉,这真是个优秀的男孩子,毕竟是北京出来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像这样的男孩子,也几乎绝迹了。”

“妈妈!”病床上的丁天阳喊了起来,“我……饿了,我想吃雪菜黄鱼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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