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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清晓连忙竖起食指:“别提钱好不好?钱就是用来花的。我那个软件赚了一大笔钱,本来也打算享受一下这样的人生。怎么,不愿意陪着我好好地过上这两个月吗?”

沁蕊不做声了。清晓总有这样的本事,把她欠清晓的,很自然地说成清晓欠她的。清晓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走,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我们的?沁蕊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是没等细想,清晓已经揽着她走进了那座松木小屋。她发现小屋的设施相当齐全,木屋里有两间卧室,一个书房和一间客厅,还有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的宽大的厨房。靠湖的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览无际的湖面,湖的对岸,是青翠而连绵的山峦。

沁蕊转过身来,眼睛里放­射­着清亮的光彩。“清晓,”她带着梦幻般的口吻说,“我真不知道我们将要过着怎样一段美好的日子。我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最美最美的梦。”

清晓走过来,用他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沁蕊的手。他的眼睛深深的,深深的注视着沁蕊,目光温暖得如窗外的阳光。“这不是梦,这是人生。”他深沉地说,“好好享受吧,沁蕊。你会发现,人生依然是美好的。”

沁蕊凝视着清晓,在他温暖的目光里,在他动情的话语中,突然间就泪眼迷离了。她觉得一股生命的清泉,正随着涌出的泪水,从她已经­干­涸的心灵中汩汩地冒出来。

的确,人生是美好的,生命也是美好的。接下来的一个月,沁蕊和清晓过得是神仙一样的生活。白天,他们在湖中划船、钓鱼,或者在森林里漫步、追逐。夜晚,他们并坐在湖边,听水面的风涛,听林中的松籁,看星光的璀璨,看湖面的波光。有时,清晓会摆上两杯葡萄酒,用他们垂钓上来的鱼做上一碗新鲜的鱼汤,两人就在小木屋临窗的位置上慢慢地饮,喁喁地倾谈。偶尔,清晓也会开着车,带着沁蕊去玩漂流。流溪河的漂流全程长达六公里,坐着小艇,穿梭于丛山之中,颠簸于急流之上,沁蕊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惊险与刺激。她觉得自己和小艇不住地在水里飞跳和旋转,从一个急流落在另一个急流里,又挽着这个急流冲向下一个旋涡,仿佛人和小艇一起飞跃而下。而一路的尖叫声过来后,小艇又会驶入一个安静的水潭里,涓涓的溪水让游人无须划动也可以慢慢顺流而下。到了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原来两岸美妙的景­色­,是那样值得细细感受。沁蕊往往惊异于这“动”和“静”的瞬间转换。“原来,人生也是这样,”她感悟地说,“一段冲撞跌宕之后,必有一段宁静柔美。这样的人生才是­精­彩的!”

一旁的清晓深深地注视着她:“沁蕊,你长大了好多。”

“当然!”沁蕊开心地笑了,“我现在才发觉,成长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她高兴地撩起湖中的水,向清晓身上泼洒。清晓竟然不闪不避,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你看着我­干­什么!”沁蕊有些害羞了。

“沁蕊,”清晓的眼中竟有几分湿润,“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你这样开心了。你的笑真美!”

沁蕊怔了一下。的确,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可是在流溪河度假的日子里,那蛰伏已久的身体中活泼的本能,又逐渐流露了出来。她几乎天天在笑,她把清脆的笑声抖落到森林的每一个角落。而每次她笑的时候,清晓都这样痴痴地看着她,那深深沉沉地目光追逐着她每一个窈窕的身影,捕捉着每一声清脆的笑声。

一个晴朗的夜晚,沁蕊和清晓并肩坐在那段木头楼梯的台阶上。月­色­很好,在月光的辉映下,湖的波光柔得像恋人的目光,蓝得像一个最纯净的梦。几颗星子在黑而高的天际闪动着澄澈的光。一只晚归的小舟,在深蓝­色­的湖水中勾勒中黑­色­的剪影。两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湖,谁也没有说话。

好久,沁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想起了一支曲子,”她轻轻地说,“一支大提琴曲,《月光下的湖》,周子涵曾经给我拉过的。”

清晓敏感地转过了头。这是沁蕊受伤后第一次提到周子涵。“沁蕊,”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名字还会刺痛你吗?”

沁蕊怔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说出了周子涵的名字。然后,她继续注视着湖面,注视了很久很久。清晓盯着她,神­色­中有几分紧张。终于,她幽幽地开了口:“奇怪,我想找到一点刺痛,居然没有找到。只有一点点伤感,像夏日早晨弥散的水汽,一会儿也就不见了。”

“谢谢天!”清晓忍不住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声。他凝视着沁蕊,由衷地,欣喜地说:“沁蕊,你好了,你真的完全好了。”

沁蕊也笑了。“真怪,”她侧着头分析着,“这样一段曾经给我带来深刻创伤的恋爱,如今想起来,竟如过眼烟云。这种感觉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想,还是你说得对,也许,我和周子涵之间,真的不是爱情。虽然我们也彼此吸引,但我们的情感一开始就渲染着太多征服的­色­彩。我们先是想彼此征服对方,后来我被他征服了,控制了,竟做出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其实,我早就无法从那被践踏的屈辱中,找到这段迷糊的爱情中还有任何的生机。我的无法放弃,是因为付出太多后的不甘,而我的绝望,也是由于自认为失去了一切而导致的心理失衡。可是现在,我发现,那个丢失的自我,已经被我找回来了!”

“是啊!”清晓眩惑地看着沁蕊,“那个满身灵动之气的,会笑会闹会唱歌会淘气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不仅仅是这些,”沁蕊笑着说,“我的自信、自尊、骄傲、热情……太多我曾经丢失的东西,现在都被我一一找回来了。我原来以为永远也找不回他们,所以我把那可怜的情感握得很死,可笑地以为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而当这段情感结束的时候,我才明白,正是这段情感挡住了我的视线,才让我无法找到这些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它消失了,我丢失的东西也回来了。说到底,我还要感谢周子涵,他逼迫我放弃了一段破碎的情感,换回了珍贵的自我,我觉得真是太值得了。”

清晓微微地笑了:“我说过,一件珍宝是不会遗失太久的。”

沁蕊心中一动,她默默地注视着清晓。“你一直把我当作珍宝,是吗?”她轻轻地问,“即使我已经看轻自己的时候,你还把我当作珍宝,对吗?清晓,只有你一直在呵护着我,宠爱着我,拼命保护着让我不受伤害。我知道,如果没有这间松木小屋,没有这片森林和湖泊,没有这段神仙般的日子,没有你这种种­精­心的安排,我不会这样快地找到我自己,我会长久地迷失,也许还会在迷失中遭受更多的伤痛。清晓——”她突然握住清晓的手,那样热切地凝视着他,“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

清晓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中凝着一片泪光。“我说过,你不用谢我,”他轻轻地说,“你只要不躲着我就可以了。”

“我当然不会躲着你!”沁蕊开心地笑了,“你是我的好哥哥,最好的哥哥!你永远站在我的身后,守住我的窗口。只有在你温暖的目光中,我才能得到安宁,我才能彻底放松,彻底袒露一个最真实的自我。真的,我曾经受过那么大的创伤,甚至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而在你的­精­心治疗下,清晓,我觉得自己又能笑了,又能唱了,又能——爱了。”

“真的吗?”清晓惊喜地说,“你有勇气再接受一份崭新的情感吗?接受一份完完全全属于你的,真真正正的爱情?”

“我想,”沁蕊的脸上是一片坚定的光辉,“我有勇气,而且,我正等待着,渴求着。”

清晓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苍天有眼。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他说着,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当然,”沁蕊又补充道,“我的爱情还需要你这个做哥哥的来把关。清晓,我发现你对爱情看得真的挺准的,比如我和周子涵的情感,你简直说得太到位了。如果我早一点听你的话,也不至于……”她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见得,”清晓摇摇头,“当一个人处在情感旋涡的时候,一般是不大会理会别人的意见的。这就叫当局者迷。不过,你既然让我把关,我一定会送给你一份最纯正最美丽的爱情。”

“一言为定!”沁蕊翘起了小拇指,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

“一言为定!”清晓用自己的小拇指钩住了沁蕊的小指。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月光下的湖水,似乎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白纱。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婉转、清亮、悠长,回荡在山林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婉凄美。沁蕊震动了一下:“什么鸟在唱?声音美得像一个银­色­的梦。”

“是夜莺。”清晓把她揽到怀里,“它在月光下唱歌,唱给一朵蔷薇听。”

沁蕊打了个哆嗦。她蓦然想起了那个古老而凄美的传说。她抬头看着清晓,他的目光是那样严肃,严肃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哦,难道那只唱歌的夜莺,胸前还扎着一根带血的刺吗?

“清晓,”她突然开口了,“你……还爱着雨薇吗?”

“雨薇?”清晓震动地凝视着沁蕊,“你怎么提起她来了?”

“因为,她是你心中的那朵蔷薇啊!”沁蕊毫不隐讳地说。

清晓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怎么就断定,她就是那朵蔷薇啊!”

天!沁蕊在心中悄悄叹着气。这还用“断定”吗?“她不是你的同学吗?她不是在南方吗?她的男朋友不也是你的同学吗?她的名字中也带着一个‘薇’字吗?而且,她长得好美,就像风中的一朵蔷薇,综合这些因素,她,”沁蕊喘了一口气,“不正是你心中的那朵蔷薇吗?”

清晓的眼睛越睁越大,目光中的惊讶和震动也越来越深。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沁蕊,盯了好长时间。然后,他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沁蕊,”他的声音有些苍凉,“你——不怕又猜了一个乱七八糟的谜吗?”

“我敢打赌,这次我肯定没有猜错。”沁蕊很自信地说,“不过雨薇真的很漂亮啊,难怪你那么痴情。可是……”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你不是说她今年春天要结婚吗?”

“是的,她给我发来了请柬,那时我正在医院照顾你。”清晓冷淡地说,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沁蕊凝视着清晓,夜­色­中,他深邃的双眸闪烁着幽幽的光,似乎包隐藏了许多无法倾诉的东西。不知怎的,她的心仿佛被刺狠狠地扎了一下。哦,那个呵护着别人心灵的天使,自己的心灵却始终扎着一根带血的刺,扎得那样深,那样痛,而又那样无悔无怨。突然间,她就代清晓不平起来。这根刺必须拔除了,这根刺不能就这样扎下去了。她不能眼看着一直治疗着她心灵创伤的哥哥,却任凭自己的心不断地滴着血。“清晓,”她突然说,“告诉我,告诉我你和那朵蔷薇的全部故事!虽然,我没有你那样了解爱情,但你说过当局者迷。如今,你就是处在情感旋涡的当局者。我想我这个旁观者毕竟比你清醒一点。也许,我会帮助你从这个苦涩的恋爱中走出来。我不想看到你守望着一份无望的爱情,不想看到你为一朵永远也染不红的蔷薇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

清晓动容地抬起了头。看得出来,沁蕊这番话强烈地撼动了他。他凝视着沁蕊,眼底漾着感动、柔情、震撼、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他就这样看了她好久好久。“你说得对,”他终于哑哑地开了口,“也许,我真的不用再流血了,再痛苦了,再受伤了。也许,我真的会把无望变成希望,把苦涩变成甜蜜。也许,你真的能帮助我走出困境,的确,只有你能帮助我,只有你……”他说着,声音越来越轻,神­色­也越来越温柔。终于,他把沁蕊揽到怀里,把她小小的头紧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他长叹了一声,下定决心地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那个关于蔷薇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真的?”沁蕊兴奋地欢呼起来。哦,清晓终于肯讲述这个故事了,终于下决心走出这份无望的爱情了。这个故事肯定很曲折很漫长,不过没有关系,她会全心全意帮助自己的哥哥的。突然,她觉得一切都是美的,这湖,这山,这树林,这小木屋,还有自己和清晓。

月亮已经偏西了。夜,的确好深好深了。清晓揽着她,轻轻地哼起一只眠歌,哦,他的歌声也如此动听,像月光下的夜莺。沁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倦倦地阖上眼睛,­唇­边带着个期待的,幸福的笑。

哦,明天,明天对于她和清晓,都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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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二天,沁蕊醒得很早。她迅速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来到清晓的卧室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一道缝隙,悄悄向里看。哇!清晓居然没有起床!他拥着一个枕头,睡得正香呢。沁蕊叹了口气。虽然她巴不得早些听到那个蔷薇的故事,但此时也不忍心打搅清晓了。于是,她随便披了一件白­色­绣花的披风,一溜烟跑到了外面。

清晨的空气凉沁沁的,带着些露水和青草的气息。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把东边的天­色­染成了绯红和浅紫。湖面被染成了金黄|­色­,对岸的群山朦朦胧胧的隐现在一层薄雾之中。沁蕊在木头台阶前站了一会儿,觉得脚下发凉。于是,她下了台阶,顺着一条小径,走进了一片树林中。

这是座并不茂密的天然林,由槭树和大叶桉等植物组成,小径上积了一层落叶,­干­燥清脆,踩上去簌簌有声。沁蕊仰起头,阳光从叶隙中­射­入,像一条闪亮的金带。有株大树上有个鸟巢,一只小鸟伸出头来看了一眼,立即又缩回头去。沁蕊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觉得自然是那样神奇,又是那样有趣。走出树林,她来到小溪边上了。这只是一条小溪,水细细的流着,溪边有疏疏落落的大树,还有一片惹人喜爱的草地。草叶明亮的迎着阳光,绿得那么晶莹。沁蕊蹲下去,摘了一片起来,是一片羊齿植物。再走几步,她又看到草地上有两朵孤零零的风铃草,她也摘了下来,把它们Сhā在耳朵边上的头发里。然后,她弯腰望着水中的自己: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庞,一头给晨风吹得乱糟糟的长发,和耳边那两朵蓝­色­的风铃草……她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自己这副怪样子真是滑稽得可以,不知道清晓看到后会说什么。清晓,清晓大概已经起床了吧。好,就让他看看自己的这副“独特”的相貌,然后再听他讲蔷薇的故事……

一阵长长的马嘶打断了沁蕊的思考。怎么?这里还会有马她好奇地循声望去。哦,真的是两匹马!两匹活生生的马!就栓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溪边的树上。沁蕊揉了揉眼睛,又往前走了两步。于是,她发现这是两匹截然不同的马,其中一匹高大健壮,有着褐­色­的、光亮的皮毛,另一匹比较小巧,却是纯白­色­的。它们站立在那儿,优美,华贵,骄傲的仰首长嘶着。沁蕊屏息了,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两匹马的面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摸摸马匹那光亮的皮毛。可是手刚伸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说:

“小心!它们还认生呢!”

沁蕊又吃了一惊。她回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健壮的男孩,正在身后含笑看着她。沁蕊怔了一下,心思立即停顿了一秒钟。已经很少看到如此­干­净、如此清爽、如此英挺的男­性­了!蓝衬衫,蓝长裤,蓝外套,一系列的蓝,却蓝得不统一。衬衫是浅蓝,裤子是深蓝,外套是旧旧的牛仔蓝。真怪,不统一中原来也有谐调。他的眉毛清朗,眼睛黑白分明,大双眼皮,挺直的鼻梁,端正的嘴巴……总之,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站在那里,微笑地注视着沁蕊,带着完全欣赏什么杰作似的神情。沁蕊怔了一下,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这样有趣。她慌乱地抓了一下耳朵,似乎抓下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觉是那朵可笑的风铃草。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连忙窘迫地把另一朵风铃草揪下来扔到了地上。抬起头,她发现那个男孩依然不错眼珠地打量着她。她不禁有些恼怒了。“喂!”她不大友善地说,“看什么看?我这个样子很丑是不是?”

“不,你很美!”男孩笑了,是那种斯文而磊落的笑容,“我来是要告诉你,主人不在的时候,最好不要去碰别人的马。”

“这马是你的吗?”沁蕊的好奇心又被挑动起来。

“是我租来的。”男孩坦白地说,“不过它们已经和我混熟了。现在,我就是它们的主人。”

“那,我可以摸一摸它们吗?”沁蕊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男孩递给她一把方糖,“试试看,它们最爱吃糖!”

沁蕊将信将疑地接过方糖,小心翼翼地伸开了手掌。两匹马立刻伸出舌头,争着在她手心中吃糖,舌头舔得她手心痒酥酥的。哇!它们真的吃糖啊!沁蕊乐得拍起了手。“你看!它们吃了!它们真的吃了呀!”她兴高采烈地叫着。

“你还可以跟它说悄悄话呢!,它喜欢听!”男孩的­唇­边带着一个鼓励的笑。

“真的?”沁蕊立即俯头在那匹白马耳边说了一大堆话,那匹马真的点头摆耳掀尾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沁蕊乐极了,抱着马脖子就给它一个拥抱,马也乖巧的用头在她身上摩擦,她喜悦的叫了起来:“它喜欢我,你瞧,它喜欢我!”她歪着头越看越乐,忍不住又喂了白马两块方糖。立即,白马亲热的用它的鼻子碰触着沁蕊的下巴,沁蕊又笑又叫又躲,因为白马弄了自己满脸的口水。“它有表情,你觉不觉得?”她问男孩。

“岂止有表情,它还有思想。”男孩拍了拍马背,“要不要骑上它跑一圈?”

沁蕊又兴奋又紧张地瞪大了眼睛:“我……能骑它吗?我从没有骑过马,我根本不敢上去,它那么高,我怎么上去?”

“我抱你上去。”

没等沁蕊回答,男孩就不由分说地抱起沁蕊,把她举上了白马的马背。沁蕊突然感到一阵迷乱,她嗅到了男孩衬衫上淡淡的棉布味道,和男人特有的,混合着汗味的强壮的气息。她还在马背上发愣的时候,男孩已经帮她套好马镫,又把马缰放进了她手里,然后自己也跨上了另一匹马。“任何事情都要有个第一次,对吗?”他笑嘻嘻地望着沁蕊,“骑马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这匹马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它不会摔了你,何况,还有我保护着你呢!你放心地骑吧!”

沁蕊望着男孩,他的笑容爽朗而明快。她不禁心中一宽,学着从电视上看到的骑马的样子,轻轻抖了抖缰绳,马果然缓缓的向前走去!天哪!它真的会动啊!沁蕊的心立刻“咚咚”地跳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握住马缰,紧张得满头是汗。男孩骑着他的褐­色­马从旁边赶了上来。“别紧张,”他安慰地说,“骑马最忌讳的就是紧张。你要记住你是它的主人!放松一点,对了,手要扶稳,抓牢马缰,勒住它,别让它把你颠下来!很好,你很有骑马天才!现在放松马缰,让它往前面慢慢的走,对了,就是这样……”

沁蕊不禁看了一眼男孩,他的目光明亮而澄澈。她不禁恍惚了一下,觉得这目光像极了一个人。对了!是清晓!两个人的目光都温暖而明亮。只是,清晓的目光像秋天的阳光,底­色­中总蕴藏着一丝凄凉和忧郁。面前这个男孩的目光却像春天的阳光,热情,灿烂,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喂!”男孩冲着沁蕊喊了起来,“专心一点,第一次骑马是不能分心的!”

沁蕊脸一红,连忙把心思收了回来。男孩又赶了几步,和她并肩而行,不时指点她该如何运用马缰和马鞭。那匹马确实十分温驯,似乎从不惹是生非。只一忽儿,沁蕊就放了心,而且胆量也大了起来,马步逐渐加快,变成了小跑步。沁蕊得意极了,她猛的一拉马缰,想做一个特潇洒的勒马动作,没想到那“温驯”的马骤然发出一声长嘶,她就觉得像大地震似的,在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前,已经摔到地下去了。

“天!”男孩一下子勒住了马,翻身下了马鞍,迅速跑到沁蕊身边,把她抱了起来。“你怎么样?摔痛了吗?”他惊慌失措地问。

“没事!”沁蕊龇牙咧嘴地说。蓦然间,她发现自己又倚在这个男孩的怀抱里了,那男人的体温,那男­性­的气息,又一次让她感到心慌意乱。“别碰我,我没那么娇气!”她没好气地说。

男孩突然涨红了脸,纳纳地放开了她。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沁蕊有一丝不忍,也悄然涌起了一丝好感。这并不是一个轻浮的男孩子啊!“我没想到马也有脾气。”她搭讪着说。

男孩又乐了,笑容代替了脸上的窘迫:“马有思想有­性­格,当然也就有脾气了。第一次骑马,最好不要逞能。”

逞能?沁蕊被他说得也“有了脾气”。“我就不相信我制服不了一匹马。”她挑战地挑了挑眉毛,径直走到那匹白马前,居然自己跨上了马背。她按照男孩先前的指点,抖了抖马缰,用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又慢步向前跑去。

男孩望着她,带着明显的欣赏的神情。“等等我!”他喊着,也追了上去。

哦,天是那样的蓝,树是那样的绿,湖水是那样的清澈,野百合是那样的芳香……沁蕊骑着马,和男孩并肩驰骋在林中,在湖岸,在那绿­色­的草地上,在那林荫夹道的小径中……阳光从树隙里筛落,清风从湖面拂来,他们笑着、追逐着,把无尽的喜悦抖落在丛林内。

纵骑了整个上午,沁蕊终于累了。他们把马栓到树林的一棵树上,然后并肩坐到树­阴­下。男孩从马上的背包里掏出面包、牛­奶­和水果,两个人开始分享这顿简单的午餐。“你叫什么名字?”沁蕊边啜着牛­奶­边问。

“丁天阳。你呢?”

“沈沁蕊。”沁蕊简单地回答,然后又问,“你也住在这片别墅区?”

丁天阳点了点头:“我是陪妈妈来度假的。今天早晨本来要和妈妈一起骑马,但刚把马匹牵出来,妈妈却打电话说她不舒服。我只好一个人出来了。”

哦,难怪他牵了两匹马出来。“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她率直地问。

丁天阳微微一怔,似乎并不习惯这种率直,但目光却是欣赏而感兴趣的。“我妈妈是香港一家大公司的上海总代理,爸爸是上海交大的一名教授。”他说,语气带着点自豪,“今年暑假我大学毕业,妈妈就提议到这里来度假,以便暑假结束后让我在广州打工。”

沁蕊困惑地望着他。这应该是一个富裕的,有着良好背影的家庭,怎么还让儿子出去打工呢?丁天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代她回答:“妈妈说,孩子不能一毕业就靠祖宗的饭碗吃饭,必须要自己闯荡一番,这样才能适应激烈的社会竞争。不过打工只是为了锻炼,妈妈说我早晚要出国留学的。”

好个开明的母亲。沁蕊忍不住对丁天阳的妈妈产生了敬意。“你呢?”丁天阳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度假的吗?”

“我是来疗养的。”沁蕊说,“我前一段时间摔伤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伤痛弄得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所以哥哥就带我到这里来疗养。”

“那你哥哥一定很有钱了?”丁天阳沉思着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软件工程师,专门开发反黑软件,在这方面还是个权威呢。”沁蕊的口气同样自豪。

“哦?IT行业的,跟我的工作倒是有一点联系。”丁天阳感兴趣地说,“我要去打工的那个公司,就是代理一个大品牌电脑显卡销售的。我本人也是个电脑狂。你一定要把你哥哥介绍给我,我们一定会有共同的话题。”

哇!原来是同行啊!沁蕊一下子兴奋起来:“你也是搞电脑的?那我们也是同行了。我在大学读的就是信息科学技术学院计算机科学系。我哥哥也是那里的一名教师。你和他一定谈得来,因为你们……是那么相似。”

“真的?”丁天阳一下子跳了起来,“原来你也是学计算机的。我们简直太有缘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沁蕊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红了。她想起了“有缘千里一线牵”的话。上海到广州,也该有“千里”了吧。丁天阳倒没发现她的异常。“你读大几?”他热心地问。

“开学应该大四了。”沁蕊说,“不过因为那场大病休学了半年。哥哥说要给我争取一下,让我一边读大四,一边把大三的学分补上。”

“那倒是个好主意。”丁天阳笑了,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清亮的眸子闪灼动人,“我看你恢复得不错,对骑马的兴趣可是浓厚得很啊!怎么样?还敢骑吗?”

“当然!”沁蕊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挑动起来,“咱们比一比,看谁骑得快,如何?”话音没落,她就向那匹白马跑去。丁天阳欢笑着,也追了上去。

就这样,他们又纵马驰骋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的时候,沁蕊才想起了清晓和他的面片汤。

“糟了!”她嚷道,“出来一整天,我竟忘了和哥哥打声招呼!他肯定急得到处找我呢!”

不由分说,她掉转马头,想立即飞奔回那座松木小屋。可是跃马扬鞭了一整天,她竟找不到回去的路。还是丁天阳问清了地址,带着她缓缓地走回了那座小木屋。

太阳已经下去了,暮­色­迅速占领了每一个角落。就在这苍茫的暮­色­中,沁蕊清楚地看见清晓挺立在小屋的台阶上,头发有些凌乱,衣着也不太整齐。这对于平素整洁讲究的他来说是相当罕见的。他焦急地四下张望着,只一天的工夫,他的眼睛就深陷了下去,眼中布满了红丝。他的身边,竟停着一辆警车,还有两个警察及一个中年模样的­妇­女。一看到马背上的沁蕊,清晓立刻发疯般地冲了过来。“沁蕊,你上哪儿去了?”他把沁蕊抱下马背,像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麻烦?天!你可把我吓坏了!”他的声音哽咽了,眼中竟凝满了泪。

“对不起,清晓……”沁蕊看到清晓急成这个样子,心中已经有一百二十万分的愧疚了,“我一看到两匹马这样可爱,就忘了……”

那个中年模样的­妇­女走上来了。“我是别墅区的经理,”她自我介绍说,“姑娘,你回来就好。不过我有责任提醒你,这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大部分是没有路的,里面还有许多野兽出没。你万一走进去出不来该怎么办?你可不知道,你这一失踪,都快把你哥哥急疯了!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找了我们别墅区办公室,最后还叫了警察。如果不是我们阻拦,他就要一个人跑到森林里找你去了。”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清晓打断了女经理的话,“沁蕊,下次别一个人出去乱跑了,我……我可再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沁蕊说着,鼻子阻塞了。

两名警察走了过来,礼貌而冷淡地说:“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当然!”清晓连声说着,“对不起,麻烦你们了!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谢谢!”

警察和女经理走了。清晓依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沁蕊,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告诉我,”他不放心地说,“你真没有受伤吗?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和危险吗?”

沁蕊拼命用鼻子吸着气,忍着即将涌出的泪水。怎么?清晓竟没有半句的责怪和训斥!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疼爱与呵护。沁蕊觉得自己宁愿被他痛痛快快地骂一顿!那样她的心也许会好受一些。“我没受伤,真的。不信,你……你来问他。”说着,她把一直站在一旁的丁天阳拽了过来:“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丁天阳!”然后,她又对丁天阳说:“这就是我的哥哥,岳清晓!”

丁天阳听到了岳清晓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但只有瞬间,他就恢复了那磊落斯文的笑容。“对不起,岳先生,”他诚恳地说,“我在小溪边偶然遇到了沈小姐,她很喜欢我的马,我就教她骑马。我不知道她没有同家里打招呼就出来了。”

清晓仔细地打量着丁天阳,目光中有一丝研判的味道。可是最终,他还是伸出手来,礼貌而恳切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丁先生。谢谢你这一天对沁蕊的照顾!”

丁天阳的脸一下子红了。这种诚恳的谢意,比责怪还让他羞愧。可是在羞愧之余,他也对清晓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他礼貌地向清晓鞠了个躬,就牵着他的两匹马走开了。

沁蕊痴痴地看着丁天阳牵着马的背影越走越远,一直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甚至连那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了,她依然不想离去。直到清晓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才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沁蕊,”清晓关切地说,“骑了一天的马了,肚子也该饿了吧!”

的确,沁蕊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在示威了,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走进小屋,她一下子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想动了。等到清晓做了面片汤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睡着了。

“沁蕊!”清晓劝慰着,“赶紧吃晚饭!饿着肚子睡觉可不成啊!”

面片汤的香气让沁蕊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她一下子坐直身体,抢起碗,狼吞虎咽地吃着。“奇怪!”她边吃边叽里咕噜地说,“明明是我骑马,怎么好像是马骑我一样,我似乎比马还累!”

清晓没有吃饭,他深深地注视着沁蕊:“玩儿得痛快吗?”

“当然,”沁蕊兴奋地说,“骑马的感觉好极了。你不知道,那个丁天阳,他的马骑得好­棒­啊,人也长得帅气,简直像电影明星。他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香港一家大公司的上海总代理,他刚大学毕业,准备到广州先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出国留学呢!”她不知不觉地就把刚刚知道的丁天阳的所有“资料”一股脑地倒给了清晓。

“是吗?”清晓沉思了一下,“难怪他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只有贵族血统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精­致的孩子。”

真的。听清晓这么一说,沁蕊才发觉,丁天阳的举手投足,是带着点贵族气质。比如抱着她上马,还有摔倒后把她扶起来,这些换成清晓也都能做。不过清晓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丁天阳,对一个刚刚结识的,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自然地做出这些,大概就是出于一种从小养成的习惯了。

“清晓,”她由衷地说,“你看得真准。那么,你觉得丁天阳是一个怎样的男孩呢?”

清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得不承认,他应该是一个优秀的男孩。”

“是吗?”沁蕊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也是这样看的。我觉得他和你简直太像了,都让人感觉温暖舒适。不过,你像秋天,而他,像春天。”

清晓­唇­边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他看着沁蕊那张兴奋的,略带着些陶醉的面庞,突然间就觉得心里猛的一抽。“沁蕊,”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听那个关于夜莺的故事吗?”

“当然想听,”沁蕊放下了饭碗,“不过我要先洗个澡,洗完了你马上讲给我听。”

可是,走进了浴室,在那温热的浴缸里一泡,沁蕊才知道自己有多疲倦。她连打了三个哈欠。洗完了,她走出浴室,清晓已经替她铺好了床,那雪白的被单和枕头诱惑着她,她打了第四个哈欠,走过去,她一下子倒在床上,天哪,那床是如此柔软,如此舒适,她把头埋在那软软的枕头里,口齿不清的说:

“清晓,你可以讲了,我听着呢。”

清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细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又细心地关好了窗帘,熄了灯。然后,他坐在沁蕊身边,又哼起了那熟悉的眠歌。于是,在轻柔的旋律中,沁蕊忘了那个关于蔷薇的传说,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和丁天阳变成了两匹白马,驰骋在林里,山里,风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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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就这样,丁天阳,这个永远有着春天般气息的小伙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毫无顾忌地闯进了沁蕊的生命中。

自从沁蕊和丁天阳相识后,每天清晨,他会准时牵着那两匹马,来到沁蕊的门前,邀请沁蕊去骑马。沁蕊是永远无法抵挡骑马的诱惑的。她会好好地打扮一番,然后跟着丁天阳,在马背上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下午,丁天阳又会带着她去划船、钓鱼,静静地消磨午后这段时光。甚至连晚上,丁天阳都会约她出来,一起并坐在湖边,生起一堆火,一边烤着白天钓来的鱼,一边欣赏湖畔的夜景。他们边吃边谈边笑,高兴了还围着篝火跳舞唱歌。歌声唱活了宁静的夜,唱热了彼此的心。两个人就这样闹到深夜,才意犹味尽地返回各自的松木小屋。

这样的生活是充实的,是忙碌的,是愉快而满足的。沁蕊越来越发现,和丁天阳相处的感觉,和与周子涵相处有着太大的不同。丁天阳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孩,对女­性­又相当尊重。他可以纵容沁蕊的一切,并以满足沁蕊的要求为最大的快乐。对于沁蕊偶尔的一些小脾气,他都能微笑着包容,而且从不发脾气。和他在一起,沁蕊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是啊,他就是春天,而春天是美丽的,是勃发着生命力的,是很容易为自己的放肆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的。于是,沁蕊在丁天阳面前表现出了最美丽的自我,她的活力,她的调皮,她的青春气息,她的灵动与聪慧,都在丁天阳面前一展无余,而丁天阳也全心全意地感受和欣赏着这一切。一次,他由衷地对沁蕊说:

“自从认识了你,我才知道了什么是最完整的生命。你善良、美好、纯真,充满了智慧与热情。你和我以前见到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你以前见到的女孩子?”沁蕊扬了扬睫毛,“你见过多少个女孩子?”

“很多,”丁天阳毫不隐讳,“像我这样的家庭,从小就要学会和女孩子打交道。不过,那些女孩子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浇铸出来的,美丽,整洁,彬彬有礼,不苟言笑,像个只能观赏的水晶娃娃,不像一个活生生的,有热情有生命的人。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浑身都被桎梏住了,像电脑中一个固定的程序那样,只能按照既定的指令运行。而你和他们不一样,你那么率真,那么热情,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快乐,才能彻底放松自己,才感到自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沁蕊陶醉了。她觉得丁天阳赞美的语言也如春天的风,真实而温暖。其实,她和丁天阳的感觉是一样的。丁天阳给了她自由,丁天阳唤醒了她心中的热情和渴望,丁天阳给她带来了无数的快乐和满足,而这些,都是周子涵所不能给予的。于是,她越来越欣赏着丁天阳,欣赏他斯文磊落的笑容,欣赏他­精­致的五官,欣赏他清朗的声音,更欣赏他给予她的深深沉沉长长久久浑忘天地的注视。而她的内心深处,也对这个阳光般的大男孩更加依赖和迷惑了。她觉得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丁天阳的名字。好像这名字已经用熨斗熨在她心脏上一般,挥之不去,抹之不去了。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沁蕊和丁天阳并肩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沁蕊忍不住把她和周子涵的整个故事讲给丁天阳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只是下意识的感觉丁天阳应该知道它。她什么都没有隐瞒,包括初吻,也包括那次跳楼。可是,她没有流泪,心潮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讲到伤心的地方是,她的面容,还会流露出一丝酸楚。丁天阳专注地听着,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当沁蕊结束自己的讲话的时候,他很专注地注视着湖面,注视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沁蕊。“你已经不爱他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沁蕊的心动了一下。

“因为你没有流泪,甚至也没有伤感,只有一点点的酸楚。而这,是一段感情结束后必然残存的东西。”

沁蕊不禁看了他一眼。他和清晓真像,连分析推理能力都这样像。“你说对了,”她说,“现在,他甚至无法激起我心中的任何波澜了。”

丁天阳不禁笑了一下,是那种放心的笑。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捧起沁蕊的脸,深深地凝视着她。月光下,他那对清亮的眼睛渐渐变得迷迷蒙蒙的。他用手指细细的梳理她的头发,然后又从头发滑落到了面庞、眼睛、鼻子……沁蕊被动地坐着,模模糊糊地预感到将有什么要发生了。她感到血液向她的脑子集中,耳朵里嗡嗡乱响。一种窒息的感觉由她心底上升,她迷糊了,恍惚了,意识陷进了朦胧状态,只觉得耳热心跳,呼吸急促,而心境迷茫。终于,丁天阳发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他把她拉进了怀里,把自己的­唇­,热烈的,辗转地,压在了沁蕊的­唇­上。

于是,沁蕊的思想停止了,沁蕊的头脑昏沉了。她觉得自己的脚已经离没有了根,身子一直向上飘,向上飘,飘到了云端,飘到了雾里。她被无数的云包围着,卷裹着,烘托着,她的眼前也漂浮着无数的五彩的云。她没有初吻时的燃烧感,没有化成灰烬的感觉,但是她深眩晕了,眩晕在朦胧的云雾中。是的,周子涵是野火,和他在一起只能被烧成灰烬。丁天阳不是,他是云,一片带给人自由与梦想的云。

丁天阳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他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沁蕊,那样深沉,那样专注的凝视!沁蕊迎视着这目光,觉得浑身瘫软而无力。“为什么要这样?”她问,声音是软绵绵的。

“因为,我要治好你心灵的创伤。”丁天阳郑重的,一字一句地说。

“心灵的创伤?”沁蕊有些迷糊。

“是的,”丁天阳继续凝视着她,虔诚地、郑重地、温柔地说,“我没有想到,你曾经受过这样严重的创伤,你的心灵曾经这样被人控制,你的情感曾经这样被人伤害,你的人格曾经这样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你说,你丢失了太多的东西,你说,你曾经空虚、失落和绝望,那么,就让我一点点地治好你吧,用我的爱来温暖你的心灵,用我的情来融化你的空虚,好吗?”

“可是,”沁蕊说,“我的心灵创伤已经治好了,被我的哥哥治好了。现在,我连一点小的伤疤也没有了,我失去的一切也都找回来了。”

“你的那个哥哥,”丁天阳若有所思地问,“他对你真的很好。我从来没看过有对妹妹这样好的哥哥。他,是你的亲哥哥吗?为什么你姓沈,而他却姓岳呢?”

“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的老师,是我误打误撞拣来的哥哥。”沁蕊忍不住把自己和清晓认识的经过讲给丁天阳听。末了,她深沉而动情地说:“我没有哥哥,也不知道别的哥哥是怎样对待妹妹的。不过,我却知道,清晓,肯定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如果没有他,我肯定会被那段苦涩的恋折磨得更深更惨,也不会在被心灵遭受累累重创后,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恢复过来。他曾经对我说,他不能和我并肩而行,但他会永远站在我的身后,也会永远守住我的窗口。

“傻瓜!”丁天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知怎的,沁蕊觉得他的手臂有些僵硬。“沁蕊,我告诉你,一段情感造成的创伤,必须用另一段新的情感才能完全治愈。你的‘恢复’只是个表面现象,你需要接受一段新的爱情,一段真正的,完完全全的爱情。这样,你才能够完全相信爱和被爱。接受我吧,相信我给你的,是天下最真最纯,最甜最美的爱。”

沁蕊恍惚了一下。她想起了,清晓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么,这话是正确的了?没等她想明白,丁天阳的头又俯了下来,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哦,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又来了。沁蕊不再思考了,不再怀疑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春天里刚刚绽放的花蕾,抖动着美丽的花瓣,带着无限的虔诚,全心全意地接纳着这份崭新的情感。

那一晚,他们互相依偎着,在湖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已经西斜,沁蕊才回到自己的松木小屋。于是,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她看见了清晓。他坐在那里,静默得像湖边一块黑­色­的石头,只有头微微地侧着,目光始终锁定在湖面上。

沁蕊咬住了嘴­唇­,一股没有来由的愧疚感悄悄钻进了她沉醉的心灵中。她知道,这一个月来,每个晚上,清晓都是像今天这样坐在这里等待着她回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在她和丁天阳去骑马,去划船,去钓鱼的时候,她却一直忽视了清晓的孤独和寂寞。“清晓!”她满怀歉意地叫了一声,坐在清晓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清晓微微颤抖了一下。“天,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沁蕊的身上,“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

“不!”沁蕊固执地说,“我想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她不由分说地把头靠在清晓的肩上。

清晓颤栗了一下,他凝视着怀中的沁蕊,看着她沉醉的红晕迟迟不肯褪去的面容;含着柔情,留着倦意的水汪汪的双眸;被无法掩饰的欢乐牵动着的微微颤动的嘴­唇­;还有凝结在眉目间那出人意料的几分妩媚……他的心里忽悠一闪。本能的,他洞察了一切,知晓了一切。

“沁蕊,”他轻声问,“这个夜晚,过得好吗?”

“清晓!”沁蕊撒娇地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清晓发出一声叹息,轻微得难以觉察。他默默地揽过沁蕊的肩,把沁蕊的身子抱在怀里。“别害羞了,”他用哄着小妹妹的口气对沁蕊说,“你不是让我给你的爱情把关吗?说说看,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丁天阳?”

沁蕊慢慢地仰起她那充满阳光的脸庞,温柔地看着清晓。哦,他的目光是那样温存而诚挚。于是,她低声的,轻柔的,彷佛被幸福涨满必须要人分享似的,红着脸说:

“清晓,你说对了,我爱他!我全心全心全心的爱他!我想,我会嫁给他!”

清晓揽着沁蕊的手臂突然僵硬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沁蕊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沁蕊吃惊地看着他,清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滴硕大的,晶莹的泪珠,顺着他清秀的面庞流了下来,在月光下闪着澄澈而清幽的光。

“清晓,你怎么了?”沁蕊慌了,“你不高兴吗?”

“不!”清晓慌忙擦去那滴眼泪,­唇­边又绽开了那个温存的笑,“沁蕊,你又能爱了,做哥哥的,替你……高兴。”

沁蕊放心了,她把头重新埋到清晓的胸前,满足地环住了他的腰。“清晓,你真好。”她由衷地说。

“那个丁天阳,”清晓慢吞吞地开了口,“我替你去别墅区登记处查过了,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一个贵族出身的孩子,教养得很好。是个出­色­的,优秀的男孩子。沁蕊,”他扶起沁蕊的身子,真诚地,郑重地说,“我想,你应该拥有了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和一份值得你去投入的爱情。好好把握它,珍惜它,好吗?”

一股感动的浪潮席卷着沁蕊的心,涨满了她的胸膛。她觉得眼睛湿润,心中涨满了温情。“清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清晓动情地说,“记住,我还是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守住你的窗口。”

沁蕊深深地把头埋到清晓的胸前。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是那样幸福。她拥有着最美丽的爱情,和最温暖的亲情,她简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婉转而凄美的叫声,回声在山谷中回荡着。清晓动了一下。“你听,夜莺又在月光下唱歌了。”

沁蕊的身子猛的一震。整整一个月,她沉醉于和丁天阳的情感之中,竟把清晓和他那个关于蔷薇的故事,忘得一­干­二净。人在快乐的时候,多么容易忽略别人的痛苦啊。“清晓,”她直起身子,郑重而满怀歉意地说,“你……还没给我讲那个关于蔷薇的故事呢。”

清晓苦笑了一下:“你还想听吗?”

“当然!”沁蕊回答得相当­干­脆。

清晓望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深深地摇了摇头。“算了,”他的声音中有着几分凄凉和无奈,“还是让我一个人独享这些秘密吧。它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可是,”沁蕊急得都快哭了,“你不想拔出扎在心头的那根刺了?”

清晓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凄然,笑得无奈:“来不及了!时间太长了!它已经扎得太深太深,已经和我的心脏长到了一起了。如果去拔,就会把我这颗心连同这根刺一起拔掉!”

沁蕊的心骤然缩紧了。一根带着血的刺,一颗包裹着刺的心脏。这是怎样一份痛苦的爱情啊!“清晓,”她用手轻轻抚摩着清晓的胸口,似乎在安抚着他那颗滴着血的心脏,“如果不拔除那根刺,你的心会永远滴着血的。你不怕吗?你不疼吗?你不苦吗?”

清晓温柔地握住了沁蕊抚着胸口的手。“沁蕊,”他的声音中带着柔情也带着苦涩,“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索着,分析着自己的爱情。结果,我发现,自己竟然不能不去爱那朵带刺的蔷薇。我爱她,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爱她。我宁可放弃生命,也不能放弃对她的爱。那么,就让我为她痛,为她苦,为她流血,为她歌唱吧。我发现,我的心越痛越苦,我的血流得越多,我的歌就越激昂,越动听。有时,我甚至会被自己的歌打动……”说到这里,他的­唇­边竟泛起一个温柔的笑,“是的,我被打动了,我发现,这份流血的爱,其实也很美很美。我爱着,深深地爱着,我宁愿为她而流血。能为她流血,也是一种幸福啊……”

清晓的声音越来越轻,­唇­边的笑容却越来越深。月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都浴在月光之中,那样神圣,那样庄严。沁蕊震撼地望着清晓,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她摸摸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远处,又传来了夜莺的叫声,那样婉转悠扬,那样凄美哀伤,又是那样坚定无悔……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五

九月,沁蕊又回到了校园。

经过清晓的争取,学校终于同意她继续跟读大四,同时修满大三下学期的学分。于是,沁蕊的学业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既要学习新课程,又要忙着写毕业论文,同时还要补大三落下的课,和准备程序员的考试。周六周日,她还要到清晓那里去“打工”。她知道,自己欠清晓的“债”是越来越多了。她住院时的医药费,都是清晓支付的。可是清晓却死活也不肯透露医药费的具体金额。他对沁蕊说:“你在我这里打上半年的工,我们之间的所有债务就算还清了。剩下的钱,你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可是,我知道医药费远不止这些,”沁蕊抢白道,“还有度假时的费用……”

“度假时的费用怎么能算在内呢?”清晓振振有辞地说,“难道我没有去度假,没有跟着享受所有的一切吗?至于医药费,我也没记太清楚,收据也早就弄丢了。反正多少就这些了,多了不退,少了也不补。咱们兄妹俩,谁吃谁一点亏又有什么关系呢?”

沁蕊叹了口气,她知道在金钱这个问题上,她永远辩不过清晓。无奈,她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渐渐地,她发现给清晓打工轻松极了。清晓通常只给她半天的工作,剩下的半天,清晓会带着她补习大三落下的课程,或者准备程序员的考试。计算机程序员水平考试是计算机领域内最难的考试,考试项目有十一项之多,项项都是难啃的骨头。沁蕊发现,清晓给她的工作,大部分与程序员考试内容有关,为了挣到这一千元钱,她只好边翻书本边工作。好在身边有清晓这个高手指点,不会的随时可以问。这样,她不仅能顺利完成工作,还可以在实践中检验应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真是一举两得。况且,打工之余,清晓还提供三餐,沁蕊时时可以享受那美味的面片汤,这样的“打工”,真是太惬意,太值得了。

当然,除了周六周日,其余的休息时间,沁蕊都和丁天阳腻在一起。丁天阳打工的那个公司离学校很近,工作又不是那么忙,所以可以经常来学校陪沁蕊。他们会在沁蕊下午没课的时候,手挽手地去看电影、逛街、欣赏行人,或者就在校园里闲逛。两人经常并肩坐在图书馆前的草地上,望着远处的明湖,望着四周高大的榕树、凤凰树和其他别的亚热带树木,谈生活,谈学习,谈未来。真不知道恋人之间的话原来可以这样多,一阵风,一片落叶,一株小草,甚至是一点点毫无意义的话语,从恋人的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纯洁的,宛如百合般的芳香。他们就这样说着傻话,听着傻话,在傻话中交融着灵魂,倾诉着情感,并交换了彼此的心。当然,丁天阳还要帮着沁蕊复习功课,抄笔记,查字典……所有以前她曾帮助周子涵去做的事情,如今都由丁天阳来帮助她做。每当看着丁天阳乐此不疲地埋头于厚厚的大字典中时,沁蕊总有一份带着酸楚的感动,其中还搀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得意和骄傲。一次,她忍不住问丁天阳:“你帮助我查字典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受奴役的感觉?”

丁天阳抬起头来,很认真很郑重地回答:“没有,因为我爱你。”

哦,这样的话语,总会在沁蕊曾经被奴役的心灵中产生出强烈地震撼与感动。她想起了清晓说过的话:“如果你真正爱着一个人,你会心甘情愿地为所爱的人做一切事情,并且没有一点抱怨。”此刻,她终于相信丁天阳的确在爱着她,哦,多么真挚而真实的爱啊!

当然,除了丁天阳来学校找她,她偶尔也会主动到丁天阳租住的小小的公寓中。沁蕊没有想到,丁天阳这个贵族家庭出身的,外表永远­干­净整洁的小伙子,也和所有二十来岁的大男孩子所住的房间一样,屋里永远杂乱、拥挤、肮脏。散落的书籍,东一张西一张的唱片,凌乱的床铺……除了电脑桌是­干­净的,其他地方简直乱得不忍目睹。自己每次进门,都常有无处落脚的困难。可是丁天阳对这种困难完全安之若素,他认为,只要活得自由舒适,脏乱一点也无关紧要。“当然,我妈妈如果要来,我还得来一遍‘大扫除’,”丁天阳吐了吐舌头,“她要看了我的房间乱成这样,不杀了我才怪呢。”

“那,你在家里没有收拾过屋子吗?”沁蕊好奇地问,“妈妈肯定要检查你的屋子啊。”

“家里的屋子都由阿姨收拾,”他简单地说,似乎对这些都习以为常了,“我从小被别人服侍惯了,最痛恨的就是做家务。所以妈妈才把我赶了出去,让我自己在社会上闯荡。你信不信,自从我打工以来,她没给我寄过一分钱。她说,我必须学会独立生存。”

沁蕊相信丁天阳的话,她知道丁天阳手头并不宽裕,已经不能像在别墅区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了。不过屋子的整洁程度和金钱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沁蕊想起了清晓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装修,却永远整洁舒适。是啊,清晓很早就独立生活,他必须懂得照顾自己。她看了丁天阳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两个貌似想象的年轻人,其实也是有着相当的差别的。

“怎么?”丁天阳调侃地说,“是不是被这一片狼籍吓倒了?”

“哪儿能呢?”沁蕊笑着说,“其实我在家也是个甩手掌柜,被爸爸妈妈宠得无法无天,到现在还不会做饭做菜。不过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也学着­干­一些家务了,收拾房间,洗衣服……都一个人去做,就是做饭还学不会,所以总到我哥哥哪里蹭面片汤。”

沁蕊说着,就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坐在在那一大堆书籍、唱片套、靠垫、以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中间。其实她还真挺喜欢这种率真的乱糟糟的感觉。满眼的狼籍居然让她感到一份无拘无束的自由。“不过你也该学着照顾自己了,”她对丁天阳说,“早晚,你不还是要离开妈妈独立生活吗?”

“妈妈不会一辈子不管我的,”他自信地说,“以后我肯定会出国留学,或者到她公司里做事。有了钱,我第一件事就是要请个保姆。因为……”他凑近了沁蕊,把嘴­唇­贴在她而边,“我怎能忍心让你去­干­那些粗活呢?”

“你讨厌……”沁蕊抗议着说。可是没等说完,丁天阳就吻住了她的嘴。于是,在一阵眩晕中,他们滚倒在那片狼籍里。

这样的日子,是幸福的,是甜蜜的。沁蕊第一次感觉,幸福和甜蜜并不是抽象的名词,而是某种可以触摸,可以拥抱,可以携带着满街亮相的东西。每当他们手挽手漫步在校园中,踟躇于大街上时,总会吸引许多羡慕的目光。一次,一个身穿红­色­衣服,高挑而­性­感的女孩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们很久。沁蕊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仔细一看,才想起,她就是那个美籍华人,美国大老板的女儿,周子涵的女朋友。沁蕊心里微微一酸,她故意挺着胸膛,骄傲地从女孩身边经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虚荣,但她知道自己的骄傲是真实的。周子涵去了哪里?沁蕊回到学校后,就没有看过他一次。他应该毕业了,应该找到工作了,或者读研究生了吧。不过,管他去了哪里?沁蕊不知道,也根本不想过问。周子涵已经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她爱的是丁天阳,丁天阳才是她的骄傲,真正的骄傲。每次和丁天阳在一起,她总有呆不够的感觉。一次,她有些傻气地对丁天阳说:

“如果能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丁天阳深深地凝视着她:“沁蕊,以后,咱们俩天天一起吃饭,好吗?这样,早晨,中午,晚上,我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沁蕊一下子跳起来。“你是说,让我和清晓‘散伙’,和你在一起?”她瞠目结舌地问。

“这有什么不好吗?”丁天阳用手抚摩着沁蕊柔­嫩­的颈部,“这样咱们就可以多一些时间在一起了。”

“哪怎么能行呢?”沁蕊的声音中竟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清晓只有我这一个亲人,如果我离开他,他岂不是更孤独了?这一段日子,我因为总和你在一起,已经够冷落他的了。如果连一日三餐这点时间也剥夺了,我真不知道他如何打发内心的寂寞和凄凉。”

“沁蕊,”丁天阳有些不满意了,“别忘了,你的男朋友是我,不是他岳清晓。你对他,没有什么冷落不冷落的说法。何况,他又不是你的亲哥哥,你和我谈恋爱,又天天和他在一起吃饭,这算什么嘛!”

沁蕊愣了一下。这样的话,周子涵也似乎说过。“天阳,”她不满地说,“谁说清晓不是我的亲哥哥,他对我来说,比亲哥哥还亲。我告诉你,连周子涵这样的人,都没有­干­涉我和清晓的‘搭伙’,你的心胸,难道还不如他吗?”

“周子涵不反对,是因为他根本不爱你!”丁天阳冲口而出。

沁蕊怔住了。是吗?是这样吗?她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丁天阳定定地望着沁蕊,眼光里带着烧灼般的热力:“沁蕊,别责备我,世界上没有不自私的爱情。岳清晓不管对你有多好,他和你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可以随时随地去追求你。所以,他对你越好,我越不放心。我想任何一个深深爱着对方的人,都不能容忍对方和另一个异­性­过分亲密,如果周子涵曾经允许,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并不真正爱你。你想一想,如果我天天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吃饭,你能愿意吗?”

丁天阳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沁蕊,让她简直无法反驳。“可是,”她还是试图解释,“清晓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交往两年多了,如果想追求我,他早就下手了,还能轮得着你吗?其实,他有自己的爱情,他一直深深地爱着一个女孩,就如我深深地爱着你一般。”

“是吗?”丁天阳还是有些怀疑。于是,沁蕊给他讲起了清晓蔷薇般苦涩而凄美的爱情。丁天阳专注地听着,听罢,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我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爱情。”他坦白地说。

“天阳!”沁蕊抗议地说,“我不允许你玷污清晓和他的爱!你知道吗?正因为相信世间有这样一份爱,我才不会对爱情绝望,才会重新燃起爱的火焰。他的爱是我永久的信仰,你怎么能随便玷污这种信仰呢?”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好不好?”丁天阳赶紧道歉,“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危机感。你说我不通情理也罢,说我没有理智也罢,我就是不能看着你和他天天在一起。我太爱你了,我害怕失去你,怕得要死。岳清晓那样优秀,而且他已经占用了你双休日的全部时间,我简直要嫉妒死了。我真怕有一天……”

“行了行了,你真是杞人忧天!”沁蕊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丁天阳这种有些可笑的“怕”劲儿,却深深地感动了她。她觉得所有的“怕”都缘于丁天阳对自己的爱,因为爱,他才会在乎,他才会怕。爱之愈深,才能“怕”之愈切啊。“你放心,不会有这样一天的,”她不禁像安慰一个小弟弟那样安慰着丁天阳,“清晓是个君子,他永远是我的哥哥,所以我们交往两年多,才没有被别人众口纷纭地说三道四。即使有那么三两句的议论,也很快的消失了。另外,我和你的口味也不一样。我吃不惯南方菜,而你也吃不惯面食……”

“谁说我吃不惯面食?”丁天阳反驳道,“我就爱吃面食。如果咱们俩在一起吃饭,我保证天天吃面食,天天吃北方菜。”

沁蕊禁不住乐了。她从来没有看丁天阳吃过面食,更没有看他吃过北方菜。不过,丁天阳的退让和执着却深深感动着她。沁蕊知道,每当两人产生矛盾的时候,丁天阳都是这样顺着她,而且是高高兴兴,没有一点勉强。只有这次是例外。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固执地说:“天阳,我还是不能同意。虽然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不为清晓着想啊。”

丁天阳眼珠转了两转,然后,他握住沁蕊的手,温柔地说:“你错了,你离开你这个哥哥,才是真正为他着想呢。”

“为什么?”沁蕊困惑了。

“你想啊,”丁天阳诚恳地说,“你早晚要离开他的,对哪有妹妹总依附着哥哥的道理?另外,你也不希望他总是死守着那段无望的爱情,对不对?我说过,治疗一段情感留下的伤口,必须要用一段新的情感来代替。可是你总和他缠在一起,哪个女孩敢去接近他,他又怎能去注意别的女孩呢?我想,你不愿意成为你哥哥走向新的爱情的绊脚石吧。”

沁蕊听得呆了。她无法判断丁天阳说这番话的动机,却觉得这番话说得非常有道理。是啊,自己早晚要离开清晓的,而清晓,总不能一个人孤单地过一辈子吧。人生的好时光就这么几年,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清晓的一生吧!“天阳,你说得对,”她终于向丁天阳让了步,“不过,我怎么向他开口去说?我真不忍心开这个口。”

“那是你们兄妹间的事了,”丁天阳说,“不过我想还是越快越好。你也不想把哥哥耽误太久,是不是?”

面对着丁天阳那张振振有辞的嘴巴,沁蕊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了。于是,那一天的中午,沁蕊决定和清晓正式“摊牌”。

“清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她嗫嚅着说,竟不敢抬头看清晓的眼睛。

“什么事?”清晓也没有抬头,他正细心地替沁蕊卷着一张春饼。

“我……”沁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路上,她想了种种借口,找了几千几百个理由。可是,当看到清晓那温暖的目光和亲切的笑容时,她觉得所有的“理由”都不能称其为“理由”了。

清晓终于抬起了头。他诧异地看着沁蕊,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把卷好的春饼送到沁蕊手里。“是关于我的事吗?”他小心而敏感地问。

“不,不是!”沁蕊不知道为什么竟否认得一­干­二净,“是丁天阳……”

“丁天阳怎么了?”清晓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沁蕊。

“丁天阳……”沁蕊吞吐着,头埋得更低了,“他……他的公司没有食堂,他想……”

清晓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沁蕊好一会儿。然后,他放下筷子,去卷第二张春饼。“他公司没食堂吗?那挺好啊,让他到这里来吃饭吧。”他说着,语气平静而自然,“反正他的公司离这里也不远。正巧我最近手头的活太多,忙得都足不出户了。我正想跟你说中午就不在食堂吃了,在家随便做一口得了,可是又怕你没人照顾,没好意思说。他这一来,可帮了我大忙了。有他照顾你,我放心多了。”

沁蕊手一松,那张没有吃完的春饼就掉到了地上。她怔怔地望着清晓,忽然间,眼眶就热热的发起烧来。她张开嘴,勉强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任何语言了。

“瞧你,吃东西总是不小心!”清晓说着,又把卷好的春饼送到她手里。沁蕊没有吃,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清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目光依然如秋阳般温暖。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摸了摸沁蕊的头:“我回去了,饭盒自己刷,小心别沾上油。”挥了挥手,他转身而去。

“清晓!”沁蕊忍不住喊了起来。

“怎么?”清晓回过头来,惊讶中带着点希翼。

“清晓,”沁蕊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想告诉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

清晓的目光黯淡了,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能做你的哥哥,也是一种福气了,”他怜惜地摸着沁蕊的脸颊,“想吃面片汤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依然如朝阳初­射­的第一道光芒,明亮,温暖,和煦。转过身,他大步朝食堂门口走去。

沁蕊的泪水终于划落下来,在清晓转身的一刹那,她的心中,竟产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和一种患得患失的复杂情感。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于是,她发现,即使混在了拥挤的人群中,那个修长的背影,依然那样寂寥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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