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第一天,阳光明媚……其实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
按照惯例,吃完早饭我就出门了,趁着早晨的太阳还没那么毒的时候,我还可以在道路旁的树荫下散散步,就当是饭后百步走的运动了。
我家坐落在这座城市的最南边,离学校有15分钟的车程,平时我都是到山脚下的公车站乘巴士,不过一旦到了休息日的话,我更喜欢一边散步一边用双脚代替车子,花上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溜溜达达的到学校去。
学校没有修筑围墙,像社区一样全天性对外开放,即使是到了寒暑假也一样允许学生和外人进入,修道院的禅诗班以及志愿者小组甚至还有很忙的工作要做。虽然学校对外开放的部分不包括教学楼在内,但图书馆还是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出入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假期也要来这的关键原因。
由于一些体育社团就算放假也需要学生来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校园内并不冷清,时常可以见到运动部的人穿着背心和短裤挂着满身的汗水,然后一堆在大夏天也穿着长袍的见习修女忙不迭的给他们送毛巾送水。
类似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不过我也不担心他们可能会吵到我,图书馆里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尤其是那些自习专用的小房间,靠近修道院的那边安静的都能用钟表秒针的频率来校正自己的心跳,而且并非是相对而言的寂静。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达学校的。我散步时的感觉书时非常接近,一样的在冥冥之中度过了很长一段光阴,可待到你醒来的时候,却感觉只是一分钟的事,极其的短暂,甚至让人失去了感官意识。
我的分析事实证明一向准确,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图书馆里面,围着一架架满满的书籍打转,同时我的右手正想要从之中抽出一本书脊烫金的书来,而且怀里还抱着一本封面是雪花的近代小说。
没办法,又情不自禁了nAd1(
我带着点恋恋不舍的心情一一把这两本书放回原处。一本《失乐园》一本《雪国》。今天咱不是专门来泡图书馆的,我要尝试着发一下威,看看能不能在一天之内解决剩下的三本读书笔记。在暑假的第一天就完成暑假作业,能带来的不仅是成就感和满足感,而且在接下来的假期内我也不用每天都遭受“你还没做完作业呢!做完作业再玩!”,这种来自父母的无休无止的唠叨。
《雪国》应该被放在近代文学一栏里,离我现在所在的金典文学区整整差了三个区域,我不由的对天感叹,这具身体的所有者到底是我的意识还是上帝的旨意,怎么我总是感觉我没有操纵我的身体的所有权呢。
我自嘲似的轻叹,捧着那本分量不轻的小说朝图书馆的另一头走去,来到了近代文学区里,我一排一排在书架上找寻着这本书作者的名字。
不对,国籍找错了。
《雪国》的作者是川端康成,所在国家是日本,而我却跑到了芬兰的书架。每个书架前面都标有代表国籍的标志牌以及旗帜,于是我退到这一区前面的过道上,从一行亚洲书架里开始找那个极好识别的国旗。
有了,离这里不远,才只有五座书架。
我再也不想继续在这浪费时间,一路小跑过去,想要赶紧把这本书放回原位。我很快来到了那座书架前面,而正要开始找名字时,令我惊奇的事出现了,我竟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少女正站在太宰治的名字跟前挑选书籍。
真少见啊,除了我居然还会有人在暑假第一天到学校图书馆,莫不也和我一样是来赶作业的?应该不是,看她的样子有很大可能只是来看书的。这个人不去市立图书馆的理由多半和我相同,估计想找个既清静人又少的地方阅读。
等等,那个少女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我因为长期看书导致视力有点不良,虽然还没到必须戴眼镜的程度,就是有点小小的近视,但要看清远方物体的细节还是有难度的nAd2(我离近了去看,一下清晰了许多,一样的脸庞,一样的长发,一样的制服……天啊,真的是她!昨天被我蹭阅读室然后又不辞而别的文艺少女!
原来她今天也来了,而且也来得这么早。
我不知是该惊奇还是该担忧,她昨天走的时候肯定发现我了,只是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应该,这可以被视作是默认我可以在这读书了的吧?不过今天要是我们再对上眼,那对我来说得是多么尴尬的处境。不行,决不能让这发生!
幸运的是,和昨天一开始的情况相同,少女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突然乱入。她的目光移到一本书上,停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又迅速转移到了另一本上,这本的出版日期比刚才的那本年代还老,应该是太宰治早期的作品。
我片刻不离凝视着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路,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将手中的小说放到川端康成区空出的一栏中后,急忙转身,逃命似得离开了这里,我可不能让她再发现我,然后再无声的卖给我一个人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么也就说明,昨天那个自习室是空的!太好了,这么说来我今天就可以堂而皇之独占那里了。真是美妙,我从来没用过那么高端的自习室,不光隔音效果一级棒,光线也远比图书馆大厅内要明亮许多。
那间自习室绝对是读书和写作的不二选择。
因为担心那里再被什么人抢先,我快马加鞭赶到了图书馆西北边的角落,推门进入自习室,够赞!果真是空无一人!
这下我心里乐开了花,像小孩得到糖果一样欣喜若狂。我似乎是在跟什么人炫耀一样的关上门,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最里面,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这间自习室内部给设计成图书咖啡厅的格调,每张桌子都配有两只四把椅子,而且还是上面放着花瓶的正圆形。我现在坐的位置,正好是昨天少女坐的对面nAd3(
不得不说,就这里优美的环境而言,也难怪她会选择这里±上摆着白百合花,每个座位都离空调有一定合适距离,同时采光十足,室内充满了足量的阳光照明,并且只要稍微打开点窗户便能随时随地呼吸到新鲜空气,却又不至于使室内散热。如此舒适宜人的房间,好一个惬意了得。
今天这个位置归我莫属了!
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我趁热打铁,把之前看的三本书以及作业本统统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正好趁着热乎劲,赶紧开工。《心》、《保留区蓝调》以及《和平像一条河流》,今天我就把你们的读书笔记一并搞定。
我一手拿出一支笔,打开笔盖,用舌头舔了一下笔尖,另一只手闪电般翻开作业本到空白的一页,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摆好架势,蓄势待发随时准备OK。
我打算最先从《和平像一条河流》开始。莫过于用词繁琐的亚洲文学,直来直去的欧美文学更适合我的品味,叙述清清楚楚就是单纯的在讲故事,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修饰和提示,文字朴实简单,但读起来却更能让人深入到故事情节当中,并明白那些潜藏在其中的中心思想和个人伦理。
《和平像一条河流》就是这种类的小说,虽然他并不是名声在外的著作,但要放在欧美文学的圈子中也算是广受好评的代表。这本书是我在亚马逊上买的,那个该死的运输公司,居然收了我近乎一半书费的运费。
很快我就写完了第一段,因为我心中早有酝酿读书笔记的主题是什么,写起来和昨天一样顺利。除去更换断掉的铅笔,整个写作过程中我根本没因其他缘故停顿过一次。我在最后一句点题句结尾画上了句号,文章得以竣工,大约花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在写完后特意往墙上的表看了一眼。
现在是11:05分,不算太晚,我想我应该可以在吃午饭之前再完成一篇。
完成后,我特意把整个自习室环视了一圈,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其实为了确保这回不再被某些人钻了空子。结果良好,诺大的一间房间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放下心来,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我扔掉手中的笔,慵懒的伸着懒腰倒在椅背上,想要稍微休息一会儿。一瞥眼的功夫,我居然看到有一台咖啡机放在靠墙的一张欧式茶几上,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套异常精美的茶壶和茶杯。太阳是不是真的打西边出来了,学校服务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完美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于是狂揉了一通,又死瞪着那边三分钟,才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出门时把脑子撞坏了。
闲暇时间喝杯咖啡也是种高端的享受啊。
我很不客气的走到那边摆弄起咖啡机,一边在旁边的盒子中挑选自己想要的口味。本来想选择铃兰,最后却决定是香草。我拿出一包奶白色的咖啡调味剂放进咖啡机中,翻下旋盖,扣紧,最后点击上面的开始按钮。
机器并没有运行,倒是有一个鲜红的指示灯亮了起来。
我一看,原来是咖啡机没水了,转眼一看边上的水瓶也是空的,于是我拿了水瓶便去图书馆的饮水处打水。顺便一说,当我快要走出这间自习室的时候,竟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好似这一秒一出去,下一秒就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事后想起来,如果我当时遵循我的直觉的话,或许就不会有第二次的尴尬场面了。
从我走出这间自习室,直至回来之间相差不到两分钟。可是当我重新回到那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顿时令我有种五雷轰顶的绝望感。那个少女,没错,就是昨天和今天我都碰巧遇见的学生,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出现在了原先她坐的那个位置上。和昨天一样,手捧一本书,桌上放一本书,读得十分入神不亦乐乎。
老天爷我招谁惹谁了我?一时间我居然产生了某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今天还来!开什么高等级玩笑!该说这是命运好呢还是羁绊更合适,接连两天我都能毫无偏差的坐拥这场“浪漫邂逅”十分渺小的几率,而且即使我想故意逃避,这玩意却竟然还如同附骨之躯一般,紧追着我的脚后跟不放。
通过此事我学习到了一个道理:别指望上帝会合理处事,上帝是会恶作剧的。
一时间我站在自习室门口哭笑不得,如果这不是在公共场合的话,估计我早就拿头砰砰撞大墙了。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姑娘可真是从容不迫,我出去的时候把所有的学习用具都留在了里面,就放在那张桌子上,她奔可以看到,然后就了然的。
哦,这里已经先被人抢滩登陆了,不再是我的了。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却依然能坦荡荡的走进去,坐在我的对面。我想她应该不是盲人或是近视眼,这样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了,——难道她真的就迟钝到连有没有人占用自习室都不会意识到吗?
嘛,其实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来说别人就对了。
木已成舟,不过我实在不想放弃这间自习室,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昨天一模一样。我坐在昨天我坐的位置,靠着门,离她远远的,谨慎的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从有了一次前车之鉴后,我真是生怕惊动了那个少女,同时一点也不敢靠近,好似坐在那里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熟睡的雌狮一样,一旦惹醒,便会导致杀身之祸。
但不同的是,全过程中我都在用充满怨念的目光紧盯着她,眼神的锋利度深得我妹的真传,趴在椅子上都被能当成吊死鬼。而且我心里一直在叨念着“诅咒”二字。如果眼神和意念能够杀人的话,此时她早已经轮回转世二百次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我这么仔细的看她。
专心致志看上去时,我发现这姑娘还真是个美人。乌黑的长发,末端还用白色的缎带扎成一束一束,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样,由上至下,一直能垂到大腿根,以致她在坐的时候头发都会盘起在椅座上。
想当然,这不是她美貌的全部,只不过我喜欢长发的感觉,因此把大部分注意力都倾注在了她的头发上,而不是脸庞和身体。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指她这两方面不好,其实脸蛋和身材也都一样玲珑有致,只是每个人关注的部位不太一样而已……
这么说怎么听起来有那么一丝猥琐啊。
等注意到失态时我已收起了自己那有点无礼的视线。这下好了,咖啡喝不成了,作业做不成了,现在就连最基本的窥视也做不到了,那么我吃饱了撑的还呆在这里干嘛!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真的颓废了,有气无力的趴在椅背上,像个怨妇似的一个人赌着气。
好吧,我现在能做什么呢?除了手中的一根铅笔以外什么都没有。
下意识的,我把手伸到衣服兜里翻了两翻,即便我知道里面可能什么也没有。东西都放在那张桌子上面,无论谁都能看到,可为什么就是她偏偏看不到呢!
可是,我的手居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的东西。我顿时狂喜不已,天啊,我竟然都能把他给忘了!与此同时我立刻把那东西掏了出来,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像对待一块一触即碎的冰晶一样小心翼翼。
这不是我的小本子还能是什么!万岁,我可以记录啦!
从我发现身上还带着小本子开始就一刻没闲着了。几小段描述算是最基本的,我发自内心的认为如果要将一个人的外貌完美呈现在纸面上,绘图是最好的方法,之所以我昨天才会百年不遇一次的给妹妹打素描。今天我也这么做了,而且是特别拿了一整页纸来画,可见她的美貌绝伦。结果,冷不丁的我感到心中有种负罪感浮现出来。哦,莫非是因为我画妹妹的时候只用了半页纸的缘故吗?
端庄的美丽是形容她的最佳词汇,我也不会使用更多的怪词来添油加醋,倒使得更加繁琐了。一张精致瓜子脸,很配她的长发;眼瞳乌黑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辉;肌肤白皙,身材中等,算是一般女学生的标准,但较之却比较高挑苗条,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就是很有线条感;除此以外,她那双圆润的长腿真可以用鬼斧神工来比喻,简直比专业模特还要完美,无论粗细还是长短都是无可挑剔。
而唯一的瑕疵只是因为她穿了一对一直提到大腿根的黑色长袜,要画出不同的轮廓很难,被长袜覆盖的部分和祼露的部分,相比较起来有不小的差别。不过,整体看起来却又要自然,这也就意味着画师的技术要绝对过关,不然别人会以为这双腿只有下面是腿,而上面却是白萝卜。
我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完成这幅画,拿着炭色笔左勾勾右描描,将最后一笔的画龙点睛全然用在了她的神色上,顿时整张画好像活了一样,栩栩如生,熠熠生光,如果是彩色的话,说不准真的如同神话中描述的那样,会从纸里跑出来不成?
虽然盖不住有点自夸的意思,但我对我的美术水平是相当的自信,纵然从来没拿过奖,也没从来对外人展露过,我仍然坚信我的水平不会低于这个学校内任何一个人,即便他(她)是美术部的尖子。
好了,只暑后一点没画完了,是时候做个漂亮的收尾了,那就是她手中的书。
可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我不禁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鼻音。怎么回事?怎么她手中的东西好像变了?不,虽然形状类似,但比之较为……
天啊!那不是我的读书笔记吗!?她居然光明正大的在看我的作业本!?
只见少女依然保持着与刚才相差无几的动作,只不过手中的读物已经从一本包着书皮的书换成了我的笔记本,而且居然还若无其事的读得津津有味,就好像我的东西变成了她的所有物一样。
这几乎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除了着急上火以外就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好似她那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面色存在着某种魔力一般,不但能帮自己保持平静,甚至就连别人的怒火也可以一并抑制住。
但现在很明显我现在想要的不是不生气,我完全可以以这个基准为理由打破她的宁静领域,就是那可恶的气场限制住了我,并把我放在一种即将发怒的边缘,却又不让我迈出那坠入深渊的最后一步。
可以说我焦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一切。虽然我并不是讨厌自己写的东西给外人看到,但少女那种自然而然的目中无人态度着实让人无法忍受,另一方面又非常厌烦,她万年沉寂的美貌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神秘莫测的吊人胃口≤之我现在就是看她哪里都不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掰下块肉扔过去的感觉。
这时候的寂静就如同黎明前的黑夜一样,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人的内心,令我百般煎熬却又无处藏身,我感觉我像是全身赤祼着站在穿着严实的少女面前一样,无论什么都被她看光了,而关于她的秘密,我却压根连一丁点都不知道。
终于,我撑到了极限。
我甚至都不知道当时我是中了哪种歪门邪术,又或是某种下意识的冲动,竟然真的站起来走了过去,拍了他的肩膀,还向她搭了茬,并且用的还是一种之后想起来都让人害臊不已欲想掘地三尺的语气。
“这位同学,请问我能要回我的笔记本吗?”
啊,逊毙了啊!一点魄力和张力都没有,还可能会让人错认为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搭讪者,顺便一说真是太不要脸了。
我早说过我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此言一出我就醒了,接着木然,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站在少女的旁边。明明是我先起头的,可现在我却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而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在祈求少女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
我真是自己都快要讨厌起自己了。
可不幸的是,她怎么可能连这么明显的干扰都不会察觉到呢。
少女万年千篇一律的俏脸终于出现了变化。她首先眨了眨眼睛,将手中我的笔记本合上,与此同时已经把头转了过来,一双澄黑澄黑的眼瞳悄然注视着我,依旧不掺杂半点感情色彩,她的眼神和她的行为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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