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其所料没有来吃晚餐,她的座位空荡荡的,而孩子们却当做没看见一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消失丝毫对他们的食欲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当其他孩子们包括红衣头领在内都在疯狂洗劫着新鲜出炉的西班牙海鲜饭,弄的桌上地上全都是,只剩一个小姑娘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吃上晚餐,我自发去寻找白的踪影,从温泉池到今早工作的储物室,把整个旅馆搜了个底朝天,可是她真的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找不着,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我在旅店中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窜只不过是同时消磨时间与体力。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白……?
最后我来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在我房间的阳台下方的露天餐厅,仍然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人;白她并不在这里。
“唉……也不在啊……”
今晚没有下雪令我心头沮丧,找不着白更加令我心头沮丧;我颓然的坐在了一张餐桌面前,拂去上面覆盖的雪,好让自己的身体能趴在桌面上;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今天晚上不那么冷,呆在外面不会有什么大碍,似乎连路灯照耀下来的光线都很温暖一样,灰暗的心情与浑身的疲惫结为一体,让我情不自禁在这里趴了好久。
第一次跟白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在这里仿佛心有灵犀的对戏,虽然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不过现在想起来,却也觉得异常的怀念。
好想……再一次和她演一出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心中盼望着这点的我,与此同时还在期盼白也是如此想的;如果她也想的话,我们就能……
我的思绪刚想沉迷在倦意中沉沉的睡去,从旅店里突然传出孩子们的喧闹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20:25,这个时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孩子们就寝的信号,室内传来的吵吵闹闹中隐约听得到一丝老师的声音,催促着不知疲惫的孩子们不停移动;他们行进的很快,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一分钟不到我就听不见声音了nAd1(
这么说来,想必白也在里面,今天看来是没有希望再找到她了。
“算了,我也回去睡觉吧……”
这样的失败令我的心情倍受打击,我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就想这样一直趴下去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升起;不过,渐渐下降的气温无情地剥夺了我那样做的权力;北方的山脉正发出一阵阵的咆哮,骤然突袭过来,令人措手不及只觉无尽的寒冷,最后在冷风的驱使下我还是回到了温暖的室内。
旅店内部的热度令人浑身放松,却使我感觉很不舒服,因为这条路正是白逃走的路线;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便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脑中浮现的走马灯画面通过双眼,如同放映机一般投射到现实的荧屏上;我总能一遍又一遍的看见那个亚麻色长发的少女一次又一次的在这里闪过、然后消失,带着满脸的悲切以及绝望,从黑暗中逃出来,又接着逃进黑暗中……
这种感觉好讨厌、好难受。不知不觉我也想逃了,于是我很快离开了这条充满负能量的走廊,跟着感觉走,完全对自己要去的地方一窍不知;三分钟后,我抬起头发现了两扇熟悉的大门,那是刚才孩子们开会的会议室,同样也是白拼命逃离的地方;我竟然走到了这里!这个我最不想来的邪恶的空间!
会议室的灯虽然没有灭,但是我可不想再进去这里,这洒满白的鲜血的炼狱。
然而,我却情不自禁的走进了会议室,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脑子里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幽灵在操纵我的身体一样,从心里暗示着要我到里面去。我的身体本能的想违背命令,“幽灵”却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能朝向正前方走去,来到了会议室的正中央,但见不远前的写字板上,“Demoncrazy”的黑色斜体字仿佛正等待着准备迎接我的到来;我刚刚来到“幽灵”让我停下的地方,它瞬间就变得非常清晰,好像在事先就设计好了的。
“不可原谅那帮家伙们……居然还保留着这个不可理喻的错误!……”
原来如此,指引我到这里来的是你吗?蝇王……
我转过身去,看到了那颗Сhā在木棍上血淋淋的死猪头,被无数黑压压的苍蝇环绕,空洞的双眼也全填充的是这些肮脏的东西,根本不屑看着我nAd2(我知道只有我能看见这个献给黑暗的祭品。猪头撕裂开的血盆大口一阵阵喷吐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好像是活的一样,竟然还有一个弧度,向我露出卑劣的、鄙吝的狞笑。
猪头的破裂的大嘴动作了,它每说一句话,就有一股肮脏污秽的黑血呕吐出来,从豁开的喉咙里也传出蝇王低沉阴森的颤音。
——“你别妄想可以把野兽捕捉杀死!你这个无知的小子。怎么?不同意吗?你难道不同意你就是个傻小子吗?……你心中有数,是不是?我就是你的一部分?过来,过来,过来点!事情没有进展是我的责任吗?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副样子呢?回去吧,回其他的人那里去,忘掉白,忘掉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你拯救不了她,别人都认为她是个疯子,你知道吗?我想你明白,所以赶紧忘掉白吧,然后整个事情都会被我们所忘掉,包括你来这里遇见我的事……”
蝇王像个被吹胀的大气球一样,硕大的猪头在木棍上迅速膨胀起来,想要用它的力量压倒我的气势,包括那些苍蝇们,此时纷纷冲到了我的脸上吸吮我的汗水。我第一次感觉直面黑暗邪恶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不自禁有点退缩,但我保持着立正姿态,既不退缩也不将视线错开,努力张开了快要契合的嘴。
“……我不会放弃白的……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我清楚自己头晕眼花了,眼睛半闭着,变得跟木棍上那个污秽的东西一样,眼中蝇王散发出来的磅礴力场赫然已经压倒了我。蝇王露在嘴外的尖牙,随着它猖狂的大笑戳刺着纯净的空气,我不禁害怕起来,害怕那玩意儿待会就会刺入我的脖子,然后我的脖子也将和猪头一样被撕裂开来。
“真可笑,你认为那小姑娘的体内没有我的存在吗?……”
“你侵蚀不了她的全部!”
“哈哈哈哈!……也许是吧,这样可太过分了,我的孩子,你可真值得我同情!误入歧途的孩子,你认为你比我还高明吗?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找到她,你也只能在那里碰到我nAd3(不是吗?我可怜的孩子。”
受到蝇王的嘲笑,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想要弓起身子来,一旦弯下腰身体就整个僵硬了,我的眼球也固定在了眼眶里,盯着戳着蝇王木棍的地面,无法移动。不用看我也可以感觉到,猪头那黑漆漆的丑陋大嘴正对着我,倾泻着一切黑暗的元素,而且黑暗还在进一步扩张;那些是会寄生的黑雾,我在孩子们身上发现了它们。
“我在警告你,知道吗孩子,我可要发火了!你难道不知道?没人需要你,孩子们不需要,白也不需要,知道吗?我、和孩子们要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尽情的玩乐。懂吗?你懂吗?我们将要在这片极寒地狱里寻找快乐!施虐的快乐,放纵欲念的快乐,拥抱邪恶的快乐!所以不要再做任何无意义的尝试了,别再做那些渴望能拯救白的美梦了,我可怜的、误入歧途的孩子,不然……”
最后蝇王的下巴竟然直接脱落掉在了地上,腐烂的黑血喷涌而出,那些苍蝇出来的更多了,纷纷饥不择食的冲到洒满黑血的地砖那里大快朵颐;蝇王虽然丢失了半张嘴,但它的上腭仍然在动作,它依然在说话,从破烂的嘴里,从破烂的喉咙里,甚至从四周各个方位,都回荡着一阵阴森可怖的嘲笑声。
“不然的话……我们就会集体背叛你!包括白,包括你们此行的同伴也一样,都会背叛你,甚至要你的小命!你懂吗?你知道吗?这不是诅咒,这是命运!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的话,这就是你的宿命!”
“给我闭嘴!!!”
我愤怒的挥出一拳,正打在猪头的鼻尖上,将它整个击飞了出去,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猪头其实早就腐烂,一触即碎,我打到它的时候整个拳头仿佛都陷进了它的鼻梁骨里面去,但实际上我压根没打到一点东西;蝇王是虚无飘渺的,却又无处不在,无法被打败;我刚才只不过是击碎了自己的幻想而已。那些苍蝇,那些脏血,那些腐朽的烂肉和脑浆,在猪头摔成好几瓣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根被罗杰两头削尖的棍子也是一样,一转眼的工夫,什么都没剩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而我却精疲力尽,浑身软绵绵的坐在了椅子上,抚着发痛的额头,现在我不知怎么再也回想不起蝇王的样子,回想起白和我的样子时,脑子中浮现的则是小学版的帅哥和小学版的社长。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样子……”
我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希望此举能够抑制住脑部的疼痛,刹那间我意识到了令我疼痛的根源,于是我快步登上讲台,拿起板擦,像握着把涤罪裁魔的神圣之剑一样,拼上全力斩裂“Demoncrazy”的斜体字。我很明白,只要“恶魔狂热”这个召唤符文还存在每一天,每一天我就能在这里碰见蝇王。
不过,板擦只是擦过了“Demoncrazy”而已,而牢牢实实写在白板上的黑字,它的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擦掉。
“该死!是不能擦掉的油性笔吗!”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用力丢掉手中的板擦。这真是个诅咒,不可被瓦解的诅咒;我早该意识到的,这个诅咒从文明诞生之初就一直存在着,只不过时刻保持着隐形,没有被人察觉罢了,而如今它却唯一以一种可视的姿态体现了出来,写作“Demoncrazy”,意为恶魔的狂热,深深扎根于人们的心底,就像那只Сhā着死猪头的两头削尖的木棍;它是这个诅咒的化身,与它同在的存在。
愤慨的盯着白板上的诅咒符文,恨不得用烫手的视线烧掉整个写字板,这一刻我深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挥拳打上去,白板毫发无伤,我的拳头却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劲力全部反弹了回来,反倒让我受了伤。没错,正如同蝇王刚才所言,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擦个错误的单词都做不到。
这样软弱的我……真可以拯救白吗?……Tobe,ornotobe?
“终于明白了吗?我可怜的孩子,你什么都做不了。”
那病态的声音又回来了!只见成群的苍蝇在室内飞扬乱窜,听得让人发神经的嗡嗡声阴魂一般萦绕在耳边,邪恶的噪声几乎要剥夺我的神智。我转过身,会议室中央的光线呈现出扭曲的暗淡,神秘的雾气笼罩在那里,而死猪头像一颗装满脏东西的烂足球一样悬挂在里面的木棍上,若隐若现,这回它没有实体,出现的只是幻影。
果然,蝇王没有死,它是永生的,且无法被打倒。
“那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冲蝇王发疯似的大嚷质问,却没得到它的回答。蝇王缓缓潜伏进鬼祟的暗影中,苍蝇们也以极快的速度回巢,黑色的雾气一卷覆盖住它的整体,随之便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在死猪头Сhā着的原地,浮现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是?……”
那是个清秀的男孩,跟白似乎是同龄,十一十二岁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淡金色的短发,两只眼瞳则透露出颜色阴郁的鼠灰色;他并不是站立着而是坐在一张轮椅上,似乎身体不好或是得了什么病,高质量的颜面配上了不健康的精神,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被他温柔的微笑给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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