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值的事物总是不断增加:由于频繁的重复,许多起初在我们看来重要的事物逐渐变得毫无价值。打个形象的比方,就比如说莎士比亚的戏剧。莎翁之作,就算放在如今也是无可比拟的巅峰,被赞颂为经典中的金典;然而,像这样有价值的事物,不但现在变得越来越少,而且它们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这可悲的现实,早在昨晚就让孩子们证明出来了;不过今天,我见识到了更加过分的。
“莎士比亚的戏剧好无聊的说!让人听的就想睡觉。真是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东西我才不肯演呢,来点欢快的不更好吗?”
大少爷队伍里面的一个女生,竟然在今天决定晚会内容的会议上出言不逊,才刚开始讨论就马上暴露了自己肤浅的思维;当听到她的话时,我油然而生的第一感受并不是怒火中烧,却反而为她觉得可怜,因为这家伙已经让我完全看穿了她,如此轻易的了解了她。当一个人绝对粗鲁时,就好像她脱光了衣服赤祼祼地站在人们面前。
如果男人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面前后就立刻暴露酮体那种感觉可想而知,不是尴尬就是木然,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一种原始的冲动。我现在就有这股冲动,想要扑上前去和她搏斗一番的冲动,只不过和肉体不同,而是语言上的冲突。
我忍住了去找她理论。因为正当我用知识全副武装自己想和她战个痛快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就是手无寸铁。这场战斗,早在没开始就注定不存在任何胜负,所以不论你怎么做都是毫无意义的。
忍气吞声的人不只有我,还有身旁的社长。她是比我更忠实的莎翁粉,当然,同样很不爽那个女生如此放肆的发言。为了避免有灰尘垃圾等脏东西进到身体里面去,她甚至以十分礼貌文雅的动作捂住了耳朵,把眼睛也一样闭了起来,封锁视力,仿佛一看到那个女生在前面出口成章就会弄脏自己一样,因而眼不见为净,连同想要辩驳的焦躁心情都一起压回了心窝。
志愿者活动日记的新一篇章,今天是正式活动的第二天,而此时此刻是上午10:27分;关于商讨圣诞晚会表演内容的会议,已经在嘈杂之中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可一切提议都还是处于“再加讨论”状态nAd1(身为主持人的大少爷,有意要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一昧让我们不停的提意见;但是,这么老半天,充斥写字板的就只有天马行空的基本构想,各种奇思妙想头脑风暴,却没有一点更深层、更细致的计划;可以说现在和刚开始时没什么两样,主要的步骤几乎始终都处于起始状态,毫无进展。
“嗯,由文学社社长提出的《第十二夜》戏剧表演的意见不错,非常值得考虑,我们先记下来,等到之后再慢慢讨论吧。”
又是这句快成为个人口头禅的形式招牌。我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耳朵都磨出了茧,到了后来在看到人说完建议时就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或制造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噪音,以此来屏蔽大少爷无聊透顶的用词后缀。
——“意见很好,不但新颖而且有创意。”
——“非常值得考虑。”
——“我们先记下来,等到之后再慢慢讨论吧。”
……
大少爷在听完每个人的意见后,将这些话挂在嘴边侃侃而道已成了习惯,然后就会向写字板旁的帅哥示意,让他用油性笔记在写字板上。大少爷真的是在认真对待吗?我不禁持异常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个人不论是多么不现实的意见、多么异想天开的提议,也都毫无例外,一字不差的让帅哥记下来。
我想我们之中应该没有人会演杂技的吧?其实光是这点还可以接受,结果接下来竟然有又人提议说请马戏团过来表演?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名身高一米八五的幼儿园小孩,怎么会真的有人、能够如此认真的讲出此等不可理喻的建议。这是会议吗?倒不如说是无限制的头脑风暴比较适合一些。
最终,本来讨论晚会内容的会议白白过去了珍贵的一个小时,什么事都没办成,什么人的意见都没被采纳,然而大少爷看起来竟还非常满意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满足的事,怎么会令他高兴成那个样子?
大少爷在会议结束时笑眯眯的,一边令人满头雾水的称赞我们,一边还指使着帅哥记录下写字板上的所有信息;收尾的话,一句“咱们下回会议再仔细谈论探讨”似乎就抹去了一切污点;我们回过头,就发现他和他的小团体走到了一起nAd2(我看得很清楚,这家伙,是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大门的,然后才是他的队伍。
究竟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了。更何况即便我搞清楚了,我也不敢说出口。大少爷为什么做成这样?我相信可能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理由,为什么要罗列出各种观点,却迟迟不分析性质不做下决定?我认为,大少爷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欲求最终决策的种种理由才去欲求我们每个人的奇思妙想,而是因为欲求某样好处而采取寻找欲求它的种种理由。
大少爷可能其实并不关心最后到底要做什么;他或许单纯的仅仅是想找点乐子,与此同时顺便避免自己进入必须思考的境况之中;因为一旦作出决定,计划就是必需的,这下子便又得花不少精力去完善它;估计大少爷他懒于做这种事。
所以,这时候逻辑推理是无用的,之所以我和社长才会一直保持沉默。事实上,根本没有人可以靠逻辑说服任何人;连逻辑学家也只是把逻辑作为收入的一个来源而已;说服和解释说实话毫无意义,甚至就连说服和解释的本身,在刚才那种场合之下,也会给其他人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
IthoughtwhatI’ddowastopretendIwasoneofthosedeaf-mutes.
不知不觉,我们真的变成了霍尔顿描述的那类蒙住眼睛、又聋又哑的残疾人。不过我讨厌自己这样,我相信社长她也一样讨厌,走出会议室的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下次时候还是这幅糟糕透顶的场面,我绝对会变回昨天的那个我。
对了,不知道白现在怎么样了?《麦克白》的排练还一切顺利吗?
正在我们开会的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应该已经拿到了《麦克白》的剧作本开始分配角色排练演戏nAd3(经过昨天晚上的催化,红衣头领还有一部分孩子们真深深切切理会到了莎士比亚戏剧的魅力,不禁都抱以美好的幻想,还没等表演开始,就纷纷想象起自己那光辉万丈的样子,自顾自的拿着剧本陶醉于其中。
虽然我并不否认积极向上,但他们的热情仅仅只是一种错觉而已,正如同没经历过战争的人会幻想自己奋勇杀敌为国捐躯,没涉入过政界的人会想象自己改革一切劈坚斩棘,没在社会生活过的人会妄想自己名声鹊起叱咤风云一样;孩子们明明连剧本里面的一个字都没看懂,却就已经觉得自己一定能像我和白这样了。这不是好高骛远,这也不是妄自菲薄,这就是所谓的天真单纯。
再次引用霍尔顿的一句话:uhāvetodoissaysomethingnobodyunderstandsandtheylldopracticallyanythingyouwantthemto.(这种现象真有趣,你所需要做的就是说些没人听的懂的东西,然后他们几乎就把所有你想让他们做的事都给做了。)
单单是一场台词没人听的懂的演出,居然就能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激励起这么多人的热情。说实话自始至终,我和白都从没奢望可以达到这一不过,估计孩子们的热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旦当他们亲自演完,清晰认识到现实后,他们便会发现自己被自己的热情给欺骗了,希望到那时不要太后悔就好。
其实最后晚会演不演《麦克白》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白想要的早就达成;她在昨天晚上终于证明了自己强加给他人的想法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午饭过后,该是孩子们的滑雪课程了;按照昨天布置好的志愿者工作分配,社长等六人负责教学,大少爷等十二人负责清理,最后我一个人负责杂工。我不知道今天白还会不会来,总而言之我是做好了自己一人干完的准备;如果白能来的话,那自然更好,尽管可能没时间看她做雪画了,但说不定我们又可以趁着空余时间对演一场戏。
社长上午刚刚提议说演《第十二夜》,这正好可以拿来试一试,虽说我不太清楚白是否对莎士比亚的喜剧有形同悲剧的了解。
分配给我的杂工内容按要求说每天更替一次,昨天安排在旅店的仓库帮助收拾滑雪用具,今天则转到了雪山顶的值班室做保安;工作量倒是轻松了不少。但是为了去到山顶的岗哨小屋,我不得不先到山脚下乘坐那种简便的登山缆车上山。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个无比痛苦的短暂的旅程。
不同于其他全副武装的登山滑雪客,我的装备和他们比起来极其简陋,很多部位都直接暴露在酷寒的空气中,让刀子般的冷风飞速削过我毫无防备的脸颊和双手。寒流使我冰凉刺骨,即便把脑袋藏进领口、双手缩紧袖口,也感觉有人握着一把利刃,像剥皮一样生硬而残忍的剥去我体内的温度。
这毫无疑问是种刑罚般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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