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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房间。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十几平米的样子,以前温朴来过几次。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一根贴墙摆放的­棒­球棍,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冲门的墙,还有门左边的墙,都是用灰­色­厚橡胶贴包的,弹­性­适度。在门右侧的墙上,装有一个自助式液晶触摸调控屏,你点开菜单后,每一个键钮的功能以及用途都有中文标注,诸如选择人、选择动物、选择器物、选择建筑等。如果把男人作为选项,你点击对话窗口,立马会有各种身份和地位的卡通人物,乖乖闪现出来任你挑选。这时你不必客气,也用不着像在现实社会里那样,嘀咕自己没地位,职务低,收入薄,能力差,交际窄,脸面卑微,或是担心这些家伙日后给你穿小鞋、甩白眼、打小报告、秋后算账什么的,你此刻就是这些卡通人物的老子,瞧哪个不顺眼,一指头摁下去,锁定他,然后再启动总控键钮,被你锁定的这个卡通人物,就给激光投影打到了对面的橡胶墙上,你这时卯足了劲,大喊大叫冲过去,也可蔫巴悄声凑上前,尽情挥舞手中的­棒­子,狠狠收拾墙上的人就是了。

墙上那个人面对你的大­棒­,一开始会胆怯,哆哆嗦嗦,闪闪躲躲,当你头一­棒­子下去,那家伙肯定会抱头惨叫,声光影制作出来的仿真痛苦极其到位,这就给你长了威风,自信心大增,鼓励你朝着击打宣泄的极限快活冲刺。

温朴按住男人对话窗口,等松开手指一看,选定的人物是个处级­干­部,温朴眼神一跳,皱起了眉头,噘着嘴苦笑起来。活见鬼,一千多个可供选择的各­色­人物,偏偏就把处级­干­部摁出来了,这手气去玩彩票行了。

打到了自己头上。温朴耸着肩头,嘟嚷了一句。

眼下温朴每月领一份正处级薪水。

按说在京城各个犄角旮旯里,正处级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只是温朴这个正处级,要比一般的正处级硬实,根扎得牢固,往前的奔头不虚,这从平时在官场上一些会来事的厅局级领导,照了他面不喊他温秘书,而是悠着一股别样的劲儿,恰到好处地叫他首长秘书上就能掂量出一些特殊的东西来。那些特殊的东西往明白上说,不外乎就是首长秘书的含金量耐人寻味,不可估算,首长秘书日后上升的空间,更不是一般人的嘴所能猜测出来的,哪天首长秘书踩住机遇,拔地一弹跳,指不定就能蹿到哪个让众人眼馋的位置上。 想看书来

首长秘书 第一章(4)

温朴有心重新选一个倒霉鬼,可这个念头刚一划过大脑,就给他制止了,他觉得自己收拾一下自己,要说也没什么不好,体验体验收拾自己的模拟感觉,没准就能长些有用的记­性­呢,假疼也是疼嘛。

墙上的卡通处级­干­部,脸­色­一会儿­阴­险,一会儿委琐,一会儿惶惑不安,一看就是个心里不­干­净的主儿。温朴直直腰,深度运了一口气,稳健迈步,快要接近墙体时,他突然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上半身一拧,浑身的气力就发来了,双手抡起­棒­子,一副真打­棒­球架势,劈头盖脸打过去,­棒­子击中了处级­干­部的肩部,发出一声闷响。这一­棒­子把处级­干­部的肩头打歪了,处级­干­部嗷地叫唤了一声,与此同时举手招架。

除了头一­棒­子,接下来的几­棒­子,处级­干­部就不会好好认打了,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整几个*动作与游戏人互动,这是程序给卡通处级­干­部的定位,意图在于刺激发泄者的神经。

挑、刺、砸、抡、捅、劈、砍、抽、扫,温朴像个安装了套路指令的机器杀手,时时变换手法,­棒­头呼呼挂风,攻击处级­干­部各个部位。现在温朴已经把处级­干­部打得不轻了,处级­干­部抱着脑袋,从屋里逃到屋外。一­棒­子扫空了,温朴差一点栽倒。归位后,温朴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不等站稳就又挥­棒­扑了上来,嘴里还吼着王八蛋——

处级­干­部的衣服扯破了,裤子撕开了,一只鞋跑掉了,两手一会儿护头,一会儿又去顾ρi股,绕着一棵大树转圈,躲闪温朴手里横飞竖砸的­棒­子,嘴里不停地发出疼痛的呻吟声。温朴一头汗水,脸­色­涨红,渐入佳境,挥­棒­狠,下­棒­重,已经把处级­干­部的一条腿打瘸了。

挑开嗓子大骂几声,温朴脖筋凸鼓,汗脸扭曲。其实他的这通叫骂很本能,因为他这时并不知道自己都骂了些什么,样子有多么歇斯底里,过后要是把这一段录影回放,他说不定就会吓一大跳。­棒­杀的欲望,洪水一样在温朴脑子里咆哮,他下意识感觉到假想敌这时并没有服软,这家伙在装蒜,还有杀回马枪的能量与企图。温朴完全入戏了,像一头某处伤口刚刚痊愈后回来复仇的野兽,报复与攻击的凶恶目光,从眼底直­射­出来,热气腾腾的脸颊上,大颗粒汗珠不等掉下来,就给他大幅度的舞­棒­动作带走了,四处飞溅。

卡通的处级­干­部终于挺不住了,踉踉跄跄跑到草坪上一头栽倒。

这时气喘嘘嘘的温朴,瞪圆*的眼睛,再次激发身上各处余力,忽一下悠起手中沉重的­棒­子,这过程中,他的膝关节,也有可能是肘关节,或者是身体其他部位的连接骨头,居然发出了扭错的声音,吱吱咯咯,像一块石头从铁器上摩擦出来的动静,听着­肉­麻。

温朴决意用这一­棒­子为民除害,把处级­干­部的脑袋打开花。

就在温朴将要落­棒­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尊贵的五星会员,你是个出­色­的男子汉,智勇双全,­棒­术­精­湛,用时不足十分钟,就让高高在上的处级­干­部低头认罪,俯首称臣!恳请您手下留情,放处级­干­部一条生路,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仁慈的五星会员,您若没有尽兴的话,可切换一个角­色­重新开始。谢谢您的友情合作。

最后的猎杀被叫停了,温朴的身子,像是灌入了水银,挺挺地僵住了,一脸潮湿的呆­色­。橡胶墙体上的处级­干­部,这时就不再东躲西藏和鬼哭狼嚎了,面对温朴跪下来,低着头,一副思过的体态。温朴冲着一动不动的处级­干­部眨了一下眼睛,挂在睫毛上的汗珠,这时趁机滴落。

温朴松了一口气,胳膊和腿,随之绵软,肩膀晃了晃,头一歪,就扔掉了手里还在散发余热的­棒­子,一ρi股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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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二章(1)

副部长苏南主持召开的部所属驻京外厅局级单位春季安全生产分析会开了近两个小时。会上,苏南首先传达了国务院最近召开的关于国有大中型企业安全生产工作会议­精­神,并结合部安全生产工作现状,从四个方面进行了分析。当说到某些单位的主要领导安全生产意识不到位时,苏南脸上就有一些霜­色­,紧着眉头,一直扶着麦克风的右手脱了下来,攥成拳头,加重语气点名批评了几家安全生产工作差劲的单位,尤其是对最近伤亡人数突破全年伤亡指标底线的两家单位,一番揪耳朵抓心的怪罪话,不仅让那两家单位的一把手听着面红耳赤,其他单位的头头脑脑也都耳根子发涨。

散会后,温朴拿着苏南的文件夹和水杯,跟着一脸不悦的苏南,回到了副部长办公室。

小温啊,工作餐都安排妥当了吧?苏南问。

温朴把手里的文件夹和水杯,轻轻放到桌子上说,按厅局级标准安排的,苏部长。

苏南摇摇头说,让我这么一烧火,中午还能有几个人好胃口?今天就是让他们吃山珍海味,他们也会吃出萝卜白菜的味道,唉!

温朴一笑,从办公桌上的面巾纸盒里,唰唰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苏南。

苏南接过来,擦了擦额头。

温朴不等苏南那只拿着面巾纸的手落下来,就伸手要过了面巾纸,放入身边的金属垃圾桶。

苏南挺了挺腰说,我休息一会儿,到点了你叫我。

温朴说,是,苏部长。

苏南的这个办公室,功能还算齐全,与大户型民宅相比,除了没有厨房,其余就不差什么了。

温朴现在待着的这间是秘书值班室,右手有一个卫生间,但他平时更愿意管这间屋子叫工作间。

苏南那边没动静了,温朴这才倒了一口长气,放松了脸部肌­肉­,甩着手坐进沙发。他也想迷糊一下,但他不敢,唯恐把工作餐的钟点把握偏了。身为部级领导的贴身秘书,你的能力与机智,除了体现在领导的讲话稿里,还体现在平时对某些细节的把握与火候处理上。

其实作为秘书,贴领导的身也好,不贴领导的身也罢,都得在处理细节上下工夫,想当初苏南相上了温朴,就是从温朴的一个很有生活­色­彩的细节上动了心,那时温朴还仅仅是个一般秘书。

那年温朴被评为部机关优秀秘书,在他的事迹材料中,千只笔芯这一细节被周围人的嘴拽来抻去。温朴出活快,质量不掺假,一些文案消耗品,用的自然要比别的秘书多一些,他在一年内竟然使用了几千支笔芯,并用这些废弃物,串编了一张两层厚的坐椅垫,一时间在部机关里当新鲜事传开了。

有一天,常务副部长苏南路过温朴他们办公室,见一屋子人扎堆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就好奇地一拧身就走了进来。看过两层的笔芯椅垫后,苏南说,嗯,不错,废物变成宝,会动脑子。温朴的名字,就从这时候印在了苏南的脑海里。

至于说后来苏南对温朴由好感到赏识,则是因为一桩不起眼的小事。一次苏南要到坑西管理局视察,贴身秘书因拉肚子不能离京,办公厅主任来征求苏南的意见,说找个能­干­的秘书,临时顶替一下行不行。苏南想想说,那个小温,他在家吧?就这么着,温朴临时成了苏南此行的贴身秘书。

在坑西视察期间,苏南在一个二级单位的会议室里,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烟灰缸。会议室的墙壁上贴有损坏公物照价赔偿的字样,苏南没有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他当时也不可能停下讲话去照价赔偿。返京后的某一天,苏南无意中在一家很有影响的报纸上,看到一篇题为《烟灰缸的故事》的文章,文章中讲的那烟灰缸,正是自己在坑西无意中打碎的那一个。文章署名金蓓蓓。事后苏南一了解,方知温朴在离开坑西前,说服了死活不肯收赔偿款的坑西领导,掏腰包替自己交了一个烟灰缸的钱。事后那位被说服的领导很感动,就请来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记者写了这篇文章。

首长秘书 第二章(2)

这以后不久,苏南的贴身秘书提升了,温朴顺理成章跳进了提升秘书腾出来的空坑。在与苏南脚印踩脚印的那些日子里,温朴成熟得很快,他善解人意的能力,遇事三思的稳健,以及淡定从容的心态,令苏南都不敢相信他还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几年摸爬滚打下来,温朴一点点感悟到,秘书这个职业,确实很微妙、很嗅觉、很牵连、很弹­性­、很夸张、很虚幻、很辐­射­,秘书有时在处理一些事情时,往往要比一些处室长和厅局长们更有活动余地和周转空间。尤其是一个资深副部长的贴身秘书,在仕途上的取舍,更是讲究的视角独特、落点准确,关注事物和人的切入点,似乎也与一般­干­部有所区别,知轻知重,思远望近,话紧心细,手忙腿勤,应该是一个贴身秘书走好路、走远路的关键所在。

而在工作与家庭生活上,温朴倒是时常觉得,现在的一些厅局长,在官场上得风得雨后,就不大会协调与原配夫人的情感走向了,一来二去就把原配夫人弄成了怨­妇­,而官太太一旦成了怨­妇­,就不会顾及这底线那品味的约束了,温朴在京城内外,总能见到,或是听到某某局长、部长、主任、经理、厂长什么的,因老婆要爱情回归、要感情回归、要尊严回归而丢掉了头上的乌纱帽。尤其是在家庭生活的磕磕碰碰上,温朴当下的认识是一个处理不好夫妻关系的领导,尤其是那种给老婆绊倒的领导,基本上是那种不会两手抓两手都硬的领导,换句话说,一个连老婆都摆弄不顺当的领导,综合素质哪能没有问题,如今想凭身上某一出­色­的单项优点来撑住命运,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这年头高手玩的就是一个综合能力,还有内外和谐的气氛。所以温朴告诫自己,行走官场,最好不要把老婆当成报废品,置于­阴­冷无光的地方闲放。老婆再过时,再没意思,那也是捆绑在你前程上的一个常用软件,即便是用旧了,打算更新或是卸载,那也得按着步骤来更新、卸载,硬­性­删除属违章­操­作,会造成损坏或丢失,后患无穷,严重了吃不了兜着走。因此说非要走各奔东西这一步时,最好是你在把老婆的家庭功能全部关闭前,充分考虑一下其他人这时是不是有可能把你打算丢弃的老婆,准备当成心上人等着过户呢,情感资源如果这般一循环,张三排忧,李四解难,男*化组合,爱情重新定位,使得弃者显德行,等者心神愉悦,两下双赢。从交易渠道走进女人是捷径,从情感世界走进女人是长途跋涉,眼下在婚姻生活上有耐力有趣味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倒是麻烦和冷漠越来越多。

温朴把手机拿出来,放到大腿上,瞅着对面墙上的一幅行草书法,眼神飘飘忽忽,欲睡不能。

这时门被轻轻叩响,温朴一机灵,目光本能地跳到了门口。

温朴站起来,提口气,活动了几下肩膀,整理了一下衣襟,挂着一脸心情好上加好的表情过去开门。

两位访客是袁坤和李汉一。

东升是北京邻省管辖的一座小城市,离北京不远,不足百里路程,工程一局和二局的大本营就扎在那里。

多年前,工程一局和二局本是一个局,叫工程总局,一劈两半,都是因为当时分管总局工作的副部长肖承山一句话造成的。当时肖承山执意要堆起两座高度相等的山头,能扔到桌面上滚动的说法,不外乎是时任工程总局局长李汉一和党委书记袁坤工作不挽手,尿不到一个壶里,内耗损伤了总局的元气,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还不如把总局分成两摊,让他们比着­干­,谁能耐大,谁能耐小,到时一比就比出高低了。其实旁观者心里有数,都知道他肖承山不喜欢知识分子出身的李汉一,得意穿过军装的袁坤,因为肖承山也是军人出身。

首长秘书 第二章(3)

总局拆成了一局和二局后,肖承山承包了一局,苏南的身影坠上了二局,一局和二局,从这时便开始了窝里斗。两座山头对峙,彼此都明白打通地方关系很重要,因为地方关系能有效地制约对方的手脚,于是两个局就开始了在地方关系维护上较劲,你拿房子、汽车、液化气罐亲工商税务银行,我就用基建工程、室内装修、运输承包贴公安法院检察院,到头来搞得谁迈步都哆哆嗦嗦,吭吭吃吃,让市里人沾了大便宜。

不仅如此,有时在系统外竞争工程时,两个局也是你捆我,我绑你,彼此不让道,尤其是袁坤,有一次争红了眼,竟不惜赔本去­干­,惹得部里怪话不少,苏南和肖承山的关系,一来二去搞得也挺僵。前年肖承山退了下来,一局移到了苏南手里,开始时苏南有心再把两个局合二为一,重新攥成一个拳头,但他始终没有下手,原因是肖承山退下来以后并没有闲着,还是三天两头往东升跑。

去年年底,肖承山在去东升的路上心肌梗塞,一口气没上来离开了人间。之后不长时间,新上任的部长在一次工作会议后对苏南说,老苏,东升一局和二局的事,你琢磨一下,拿个方案出来。这是个强强联合兼并成风的时代,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我们不能再推给后面的人来处理。

拆台扒灶,再次整合,苏南的乐观劲,明显不如先前那么足实了,越动脑子越犯难。东升两大摊子,职工家属加起来十几万人,动起来哪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尤其是两套班子,到时如果摆弄不顺,乱起来还能好收拾?所以说苏南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动手合并。而李汉一和袁坤,对二合一的说法也是早有耳闻,两人的耳朵朝着北京竖了一阵子,没听见什么大动静,觉得二合一这件事,不过就是新任部长当家后,嘴上烧起来的一把火,真格的要动起来,部领导哪能不在乎伤筋动骨?这就叫分家容易合家难。

进了屋,袁坤问,首长秘书,首长不在?

李汉一冲温朴笑笑没开口。

温朴觉得袁坤在这间屋子里叫自己首长秘书不大合适。平日行走官场,只要苏南不在身边,温朴对别人叫他首长秘书,倒也不怎么在意。可是苏南在场就不一样了,他心理会有些不舒服,尽管他明白这不舒服是多余的,绝对不是来自苏南的什么看法,但他的不舒服还是真实的不舒服,大概是某种心理障碍吧。

再就是温朴对袁坤也没脾气,明白他这张嘴要是比李汉一那张嘴有准头了,那他袁坤也就不是袁坤了。

其实温朴心里早就有数,在感觉场面微妙氛围与领导心态变化上,李汉一确实比袁坤有­精­准度,尤其是置身苏南办公室这样的地方,李汉一的心理准备,怎么说都比袁坤充实,知道单独来应该怎样使用表情,两个人一同来又该怎样调配脸­色­,还有领导一个人在时该如何说话,领导屋子里有其他人又当如何开口,这些个在一般人看来多少有点婆婆妈妈的小问题,在李汉一看来就都不是小问题了,就算是小问题,他也会拿这些小问题去作大文章,因为阅历和经验告诉他,仕途上的一些小疏忽,积攒下来,就在可能成了大漏洞,而且会在一个相应的时间、地点、人物或是事件上,释放它的杀伤力与破坏力,千里堤坝,毁于蚁|­茓­,不外乎就是这个道理。

而身为部级领导的贴身秘书,温朴平时在一些更细小更不起眼环节上的感悟,甚至比李汉一更靠谱。比如说在迎来送往上,温朴就能意识到,苏南每次坐着接见下属,与他站着跟下属交流,或是走动中听下属汇报的心态,那是有所区别的,温朴觉得苏南接见下属时的坐、站、走这几种肢体语言里,潜含着领导对你这个人、对你要汇报请示的问题、对领导将要或是正在安排你去办的事情,以及你未来的命运等,都有一定的情感倾向和心理暗示。如今的领导,思维能力日趋多元化,工作理念更新也比前些年快了,表达某种意思的渠道也是纵横交错了,疼你恨你的信息,往往不是通过领导的一张嘴流露出来的,而是零散在领导与你谈话办事这个过程之中,甚至是裹在一两句说过去就没影的题外话里,要不现在官场上的人,怎么都愿意琢磨弯弯绕呢,这里确实有讲究。

首长秘书 第二章(4)

温朴在苏南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了,他认为一个人的官位越高,说话办事的隐蔽­性­也就越强,于敏感细节,以及题外话里给予或是暗示你的东西就越多。在风云变幻莫测,人际关系与利益冲突错综纠缠的现实生活中,一个人的心思你是看不到的,但可以去感悟和揣测,现在温朴跟苏南在一起,差不多已经能从苏南的眼神、脸­色­、口气,以及举止上判断与推断出苏南此时是否内急、口渴、分神,或是体虚、郁闷、疲劳什么的。当然了,苏南刚才在会场上吊脸子,温朴就不会花时间去解读领导的那张吊脸,当时领导的那张吊脸,就是一种众多领导通用的会场脸,以往李汉一和袁坤这些厅局长在自己的地盘上开会,不也是经常使用这种适合新闻报道的会场脸嘛!

袁坤在贴近苏南办公室的地方,抻着脖子探头探脑往里看。

温朴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袁局长,苏部长正忙呢。

袁坤一听这话,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脸­色­不大自然。

温朴避开李汉一的目光,小角度给袁坤使了个眼­色­。

温朴跟袁坤走得近,不然刚才袁坤也不会用那么一种口气问温朴话,有点故意在李汉一面前拿劲的意思。

温朴与袁坤的关系,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套路交情,他们的私交在八小时以外很有烟火味,温朴在赢巢的五星会员身份,就是袁坤给买的。

温朴与袁坤的非一般关系,是从那年在田城被当地老乡拦截后发展起来的。那次温朴代表苏南去慰问袁坤的一线职工,车在离宿营地老远的地方,被一群怒气冲冲的老乡拦住,大嚷他们的鱼塘被破坏了,少赔不行,口口声声让车上官大的人下来说话。温朴和袁坤就都下了车。温朴脸­色­紧张,因为老乡手里都攥着铁锹镐头什么的。袁坤递来一个眼神安慰他,对围上来的老乡说我官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谈,只是这车你们不敢扣留,车上装着抢救危急病人的药品,得马上走。趁老乡们犯愣的工夫,袁坤一扭头说,我说温大夫,你不赶紧去抢救病人还等什么?温朴犹豫,袁坤又道,我在这跟农民兄弟聊聊还会有事?快走吧没事。司机暗中抻抻温朴,叫他上车。上车关了车门,司机小声说,温秘书,咱们得赶紧回去喊人,把大推土机弄来几台,不然镇不住这些穷横的老乡。等后来一个小队的人把袁坤抢回来时,袁坤成了泥人,小队长骂骂咧咧说,袁局长被狗东西们推到水渠里去了。袁坤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子,温朴一问,才知是被一个老太太抓的,温朴很过意不去。

当晚杀到县城喝压惊酒,温朴成了县里一伙­干­部围攻的对象。袁坤又豁出去了,温朴的酒,他全部代劳,拼得县里的头头脑脑,一个个都成了大舌头。回来的路上,袁坤坚持不住了,下车靠住一棵老杨树,叉开两条腿哇哇大吐,苦胆汁都吐出来了,温朴一边给他捶背一边想,袁坤这么表现,不论图什么,都让自己感动。同样,通过后来的交往,袁坤也很看得起温朴。

去年国庆节,袁坤差人给温朴送来一桶野生无公害甲鱼,那意思很明显,是想通过温朴的手,感受一点苏南的温暖。按说一桶甲鱼,算不了什么,不值得温朴转手,但袁坤孝敬上来的这桶甲鱼,确实不是一般人工饲养的甲鱼,来人一再强调,这桶甲鱼值得品尝的地方在于天然、野生、绿­色­食品,年头长,滋补功效强,专人从家磨山里弄回来的,费老大劲了。

首长秘书 第二章(5)

转天,袁坤就接到了原副部长肖承山老伴打来的电话,说老肖这次住院是治小病,叫你挂念不说,还让温秘书送来六只野生大王八,袁局长你对老肖是真有感情呀,怪不得他那会儿老提你的名字。袁坤当时不知道老领导住院,更没料到温朴会这么做二传手,尤其是事后,温朴压根儿没跟他提起过背后替他送人情的事。袁坤想温朴是个做事顾及细节的有心人,比自己有心眼儿,替他卖力不会有错。卖力就是帮忙的意思,过去几年里,袁坤前前后后替温朴安排了十几个关系户,也提了一些他关照过的人。而温朴也适时给了袁坤一些回报,没少在苏南面前替他吹热风,袁坤两次出国考察,温朴都帮了大忙,另外温朴还利用各种关系,多少帮袁坤揽了几桩工程。

我说两位大局长,来我这里,不会是还想再听我数落人吧?话音未落地,苏南就拢着一头稀发走出来。

李汉一忙叫,苏部长。

袁坤跟着开口,苏部长。

此时苏南脸上的表情,与那会儿在会场上的表情搭不上界,现在他是一脸和气。苏南分管一局和二局,这样一来,他在一些事上和一些场合上,就免不了对李汉一和袁坤另眼相待,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尤其是在私下,苏南轻易不跟他二人拿架子。

苏南大体了解这两位­性­情差异的局长,知道他俩今天是揣着一样的心事,踩着不同步点来的,有些试探的意思。不过苏南明白,他俩心里就是再犯嘀咕,也不会开口挑出他们的心事,因为在自己这里,他俩彼此是彼此那个心事的一堵遮挡墙,他俩一起来,就意味着他俩有了一个默契,那就是谁都不要借这次进京开会的机会单独来见自己。

顶在李汉一和袁坤心上的事是一项工程,昨晚袁坤还打电话直来直去地问温朴,两个亿扶贫工程的事,还有什么好研究的,直接扔到他的一局不就得了,费那么多事­干­啥?费事越多这成本也就越高。温朴不敢跟他打哈哈,只能说内情还不明朗,让他沉住气再等上几天。袁坤感觉这个电话打得没什么收获,就问温朴,明天去北京开会,会后他是不是有必要请苏南去老家会馆坐坐,温朴说那样不合适,再说苏部长也未必请得动。

老家会馆,离部机关大楼不算近,平时京外一些下属单位领导来京开会办事,尤其是在部机关大楼里办不明白,或是根本就不可能在工作时间内探讨的一些要紧事,那些京外人就把某某部级或是厅局级领导,单独请到老家会馆去细说,说开说不开都不耽误娱乐上的高消费,温朴知道部里很多人事调动和工程预算上的事,都是在老家会馆里说出眉目的,甚至是当下就能敲定。

明年准备上马的东北能源储备扩展工程,总造价五个亿,其中三个亿的工程量,通过市场招标都有主了。当初一局和二局也投了标,但都没挨到三个亿工程的边儿。余下那两个亿工程,部里有考虑,打算在系统内用来搞最后一次指令­性­扶贫工程,相关决策论证工作,眼下正在一竿专家的嘴巴上最后冲刺。尽管这件事目前还悬在半空,但指导方向明确了,落地是迟早的事,于是就搞得一些相关领导很难坐住了。就说几个副部长吧,人人都有工作分管片,谁都惦着把两个亿扶贫工程扔到自己分管的自留地上,而苏南想得到这两个亿扶贫工程的心情,却是比任何人都急切。他明白,凭自己手中的权力,现在硬把一局和二局捏合起来不是不可以,但他认为那样­干­不聪明,后患多,况且他还打算借未来的合并机会安排温朴的前途,所以他觉得合并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撑着才行,而拎着两个亿到东升去,这就是最好的借口。这些日子里,为了那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两个亿扶贫工程,他没少在会上会下活动,他太需要拿两个亿扶贫工程给自己的工作和人生画个句号了。

首长秘书 第二章(6)

今天你们汇报工作,我没时间听,看我呢,也看不了几眼。苏南说,瞧了温朴一眼。

温朴明白苏南说这番话的意思,就看了一眼手表,再抬头瞅瞅脸上都绷着劲的两位局长,半真半假地说,苏部长就担心我把今天的这顿工作午餐安排不到位,对不起你们这些京外领导。

袁坤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稍稍往下弯着腰说,差不多了,苏部长,那我们这就陪您去检查一下温秘书的工作吧。

李汉一望着温朴笑了笑。

温朴说,这顿工作餐安排不周到,苏部长怪罪我,会怪我办事失职,但你们两位大局长要是埋怨我,那我可就承受不住了。服务基层,可是苏部长一直挂在嘴边上的话。

苏南笑道,瞻前顾后,照应左右,里外接洽,跑前忙后,温秘书这碗饭,多不好吃吧我说两位局长。

袁坤一听苏南嘴上不怎么原则了,就来了心气,正面帮腔道,温秘书,你办事,苏部长还能不放心?

温朴对袁坤这句恭维话没什么反应,他轻轻叫了一声苏部长,然后就做出了一个请苏南先行的手势。

往门口走时,苏南说,一两个人让我放心,我的心放不好啊,要是你们大家都让我放心,我的心就放到地方了。

李汉一巧妙接话道,苏部长,东升方面的事,我会跟袁局长愉快合作的。

袁坤一皱眉头,瞟了李汉一一眼道,合作是件累人的事啊李局长,我担心你那身子骨吃不消。

李汉一面带微笑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话里套话地说,你放心袁局长,我就是天天吐血也照样能与你合作。

苏南扭过头来,看着李汉一问,去医院看过了?

李汉一平和地说,全面查过了苏部长,就是肺粘膜扯了一下。

苏南松口气道,平平安安的就好啊,等你们去­干­的工作多着呢。

袁坤也笑笑,感慨道,没病没灾,比什么都好,你早跟我说你没事,我的心也就早点放下了李局长。

李汉一悠着手,一语双关地说,没事说什么,那不是没事找事嘛袁局长!

袁坤呶呶嘴,耸耸肩头。

没有私心的人,当不了领导;私心过重的人,当不好领导!苏南说罢,抬腿往门口走去。

袁坤和李汉一都给苏南这句警句式的话语点拨愣了。

温朴打开屋门,苏南走出去。接下来,温朴的意思是让两位局长出去,而两位局长,此时共同的意思是让温朴跟上苏南的脚步。

两位局长在眼神里推让了几轮,袁坤就受不住这种无声的磨叽了,索­性­把温朴推出了门,然后做手势让李汉一先走,李汉一回手势请袁坤先行。

李汉一旁敲侧击地说,袁局,咱俩客气,可就有新闻了。

袁坤凑近李汉一的耳朵,往回找亏的口吻说,你刚表过态,你老兄要是不先走,我看往后这东升的事,可就不大好合作了李局长。

这时苏南回过头,不轻不重地说,刚才我没在会上点你们,并不等于说东升的生产安全情况就没有问题了,你们俩最好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心思多往正地方用用,等出了事再找后悔药,就来不及了!

李汉一紧走几步,把袁坤甩到了后面。

首长秘书 第三章(1)

部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大房间里,此时只有温朴一人。这是一间多人合用的办公室,温朴做苏南贴身秘书前就在这里。现在这里还保留着温朴的办公桌和几个柜子,同行们都管他的这里叫副窝,主窝当然是指苏南的办公室。副窝温朴平时不怎么来,只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存放在这里。

手里的工资条,已经被温朴摆弄半天了,那劲头像是在找某种与工资条相关的痛与甜,但也更像是急等钱用,恨不能把一个月的薪水,一分不少地从工资条上弄出来。

工资早就不以现金的形式发放了,都打到了卡上,每月的工资条发下来,无非是让人核实一下各项收入有无差错。温朴的工资一般般,名头叫首长秘书,那不过是身份的虚称,与工资搭不上边儿,他每月挣到手里的钱是正处级工资,几千块,再加上奖金什么的零碎钱,不过也就是大几千块的钱收入。

以往拿到工资条,他都不怎么当回事,粗粗扫一眼尾数,也就是本月工资总数,顶多再看一下几个主要数据就过去了。

温朴的目光在工资条尾数上揉搓着,期间几次把眼睛搞花了,那个尾数也就几次变幻、扭曲、抖动、飘浮……

温朴从笔筒里提出一支笔,左手压住工资条的中间部位,笔头在工资总数后面画圈儿。

一个圈两个圈。

三个圈四个圈。

五个圈六个圈。

七个圈八个圈。

九个……温朴还想接着往下画圈,可惜画不成了,工资条上没地方了,最后一个圈,工资条上画了一半,办公桌上画了一半。

温朴丢下笔,转了转酸溜溜的脖子,拿起被他修改了总数的工资条,举到眼前,嘴里嘣出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万富翁的感觉,把一种虚幻的甜蜜,从温朴心里顶到脸上,他傻乎乎地乐了。

温朴现在尽管没有天文数字的存款,但也不缺钱花,他爱人朱桃桃比他能挣钱,除了在体制内的各项收入,朱桃桃还在一家私人油品公司入股分红,再就是平时花样繁多的中介费、劳务费、答谢费什么的也不少往口袋里掖,一年下来拿回家的钱,够温朴整天啥也不­干­,就待在家里照小资生活标准消费,花上十年八年还得有剩余,况且温朴也不可能­干­靠死工资,陪领导开会、调研、访问、参观、交流、剪彩和光临指导什么的,多少也有一些灰­色­收入。

朱桃桃虽说能挣钱,但她不擅长理财,钱拿回来都交到温朴手上,温朴是管家。不过朱桃桃倒是会拿钱敲打人,她曾对温朴忧心忡忡地说过,新时期以来,全国各地各行业当官的栽跟头,多半是栽在钱与­色­上,你温朴今后在女人身上出毛病,我朱桃桃没话说,可你要是在钱上有闪失,我就不好理解了。钱够适度花销时,钱是人的奴隶;愁钱没地方用时,人是钱的奴隶。那天听过这些,温朴见朱桃桃的脸­色­还在一本正经,就笑着说,你这口气,相当一个副部级领导的口吻。朱桃桃不以为然地说,你可以不知道你要女人什么,但你必须清楚女人要你什么?温朴一咧嘴,哈哈大笑起来。朱桃桃推了他一把说,你老实点,还没下课呢,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温朴笑过,很是思想者的样子说,对一个人放心,首先要有对这个人放心的信心,其后是恒心。朱桃桃点点头说,傻瓜我有信心。谨慎工作,和谐生活,这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

首长秘书 第三章(2)

温朴把工资条掖进裤兜,起身抻个懒腰,正欲离开时,猛然意识到似乎还有事要办,就本能地往办公桌上瞥了一眼。他又坐了下来,前胸贴到桌沿上,盯着桌子上的那半个圈,用右手掌使劲擦去。

回苏南办公室的路上,温朴遇上了另一个副部长的贴身秘书老毕。

开支了吧?老毕挤眉弄眼地问。

温朴从老毕的表情上,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打赌那件事,没好气地说,要不要再赌点什么老毕?

老毕缩着肩头说,赌08年奥运会开幕式那天会不会下雨,我老毕没长那张乌鸦嘴,歇菜吧您。说完抖抖手里的牛皮纸大信封,笑嘻嘻走了。

温朴哼了一声。去年夏天,几个部级领导游泳比赛,老毕当时也不知是哪根神经过度兴奋了,非要温朴跟他打赌,像香港人赌马那样,赌他们伺候的领导输赢,赌注是一个月工资(那天刚好发工资)。温朴一想不是那么回事,吭吭吃吃地往后退。温朴倒不是在乎一个月工资,问题是拿领导当赌具,似乎有些出格,以后万一传出去就不好听了,尤其是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会怎么感受?领导对你把领导当马来赌,总不会乐乐呵呵地称道吧?可是架不住老毕死缠烂泡,温朴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游戏。领导们说是比赛,其实就是一个玩心情的事,谁拿输赢当回事呀。然而老毕就不一样了,他赌他的领导赢,他的领导在水里稍一吃不住劲,他就瞪着眼睛,攥着拳头,暗中着急,后来见苏南快要追上来了,老毕心里一慌,居然喊出了驾驾驾,招来了一些人不解的目光。温朴顿时紧张,掐了一下老毕的大腿,小声提醒老毕,什么驾驾驾,你胡叫什么老毕。老毕醒悟过来,意识到水里的领导不是马,于是不敢再出声了。结果还是温朴不走运,输掉了一个月工资。老毕开心了,转天拿温朴的这一个月工资,请一帮秘书美美地吃了一顿不说,还都拉去做了足疗。不过老毕并没有跟秘书们说清楚他为什么招呼大家吃喝足疗,老毕只是含含糊糊地讲他今天高兴,高兴了,钱算个屁?有钱不花,丢了白搭。温朴一听老毕这张嘴在关键地方还是有把门的,心里就踏实了,不然他兜出实情来,还真有可能弄出花钱买罪来受的结局。

那天在家门口,晕晕乎乎的温朴,独自在一个烧烤摊上又喝开了。服务员拿来也不知消没消过毒的餐具,温朴说再上一套,服务员说不就你一人吗?温朴说还有一个,服务员左右看看,嘟着嘴没再说什么。拼了一盘花生毛豆,要了两串猪腰子,还有两瓶啤酒。温朴先给他对面的空杯倒上酒,然后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他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酒杯,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他语气不满地说,罚你一杯,谁让你今天游泳不卖力气,害得我输给老毕一个月工资。什么?我替你喝,不行,这不是在官场上应酬,今天你必须自己喝,一口全­干­了……温朴嘟嘟嚷嚷,那个服务员在一旁直拿斜眼看他,脸上还流露出鄙视的冷笑。喝,少磨蹭,一口全­干­了,不然罚你两杯——不像话!温朴耳边突然响起了苏南的责怪声,他一机灵,起身拿来对面的酒杯,挺直身子,陪着笑脸对空桌子说,诸位领导,苏部长近来身体欠安……正在、正在服中药。为感谢诸位的盛情宴请,苏部长这杯酒,我代劳了。再次感谢诸位,欢迎诸位有机会到北京来、来作客,说罢一口气喝下了这杯酒。那个一直在偷着看他的服务员摇摇头,嘀咕了一句,脑仁泡酒­精­里了!

首长秘书 第三章(3)

进了办公室,温朴安下心来,接着校对苏南大后天要用的一个会议讲话稿。刚看了半页纸,手机震动了,温朴一看号码是白石光打来的,就接听了。

温朴在手机使用上,有一些自己定给自己的条条框框,而且执行得一向不马虎。比如说在工作时间内,手机是使用震动还是使用铃声,这个问题尽管没什么条文约束,但他凭借秘书工作经验和阅历感受认为,作为一个高级领导的贴身秘书,在工作时间内,还是使用震动比较妥当。铃声的问题在于,即便是调到最低音,那也还是要出声的,而在某种场合、某种时间和某种气氛里,一点点意外的声响,都有可能对领导正在进行的工作,以及休息质量造成不良影响。

说过客气话,温朴问白石光是不是到北京来了。

白石光说,在东升呢温秘书。没什么事,就是我妈让我打电话问问,你和苏伯伯在不在北京,过几天她要去北京看病,还想见见苏伯伯。

温朴脑海里就闪出了白石光母亲彭青的形象,谨慎地问道,老人家怎么了?

白石光道,老病了,哮喘。

温朴又问,用我们帮忙吗?

白石光说,都联系好了,不麻烦你们了温秘书。

温朴说,那好吧,回头我跟苏部长说一声,哪天来,你提前打电话。

白石光的父亲是苏南早年的队友,在一次事故抢险中为救苏南,左腿被钢管砸断,从此落下残疾,隔年调回东升一家地方水泥厂,十年前病故。以往苏南每次去东升,都要抽时间去跟救命恩人的遗孀彭青叙叙旧。彭青也是个残疾人,只有一条胳膊,现在跟小儿子白石光一起过。

苏南是个有报恩情结的人,苏南的前任贴身秘书离任时,曾对温朴有过细致交代,让他日后在白家的一些具体难事上,替老首长多­操­些心,并告诉温朴,过去他的两只手没少拎彭青家的愁事,给彭青的子女找工作、落户口、调房子。后来白石光辞职做生意那几年里,老领导也没少用电话关照白石光的生意,还批过两次条子。

温朴做苏南贴身秘书这几年里,白石光倒是没怎么给他添麻烦,一些小来小去忙,温朴抬抬手也就帮下来了,甚至有时都不用惊动苏南。白石光近几年的行动轨迹,温朴还是能描绘个*不离十。一心想­干­出名堂的白石光,辞职后掖把牙刷四海为家,活得很写意,也挣到了一些钱,适时回东升开了一个贸易公司,起初生意还过得去。不过后来温朴听说,他跟人合伙到黑河做边贸生意失了手,被骗走了八十多万,还差点把命扔在那边,回来后就把公司改成了游戏厅,人活得很蔫相,温朴最近一次见他是在三个月前。

一天中午,苏南下车时摔了一跤,倒地后起不来了,送医院一检查,骨头没伤着,就是脚跟筋蹩了一下。当晚,白石光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匆匆从东升赶到北京,怀里抱着一个超大花篮,说是代表他母亲来看苏伯伯。白石光没吃晚饭,苏南就让温朴领白石光出去吃饭,替他好好招待一下白石光。路上温朴问白石光想吃什么,对北京烤鸭有兴趣没有。白石光一听烤鸭,脖子就梗了一下,连忙摆手说,吃窝头大饼子都行,只是千万别吃什么烤鸭,沾鸭边的东西,甭说吃,我一听就想吐。温朴问他为什么,白石光就说他有恐鸭症,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恐,恐到骨子里去了。

首长秘书 第三章(4)

白石光就给温朴讲了一段有关鸭子的往事。

那一年,刚二十出头的白石光,伙同几个哥们去老家洼子淀偷猎野鸭子贩卖。洼子淀那边有人接应,搞了两条木船。在淀中心一带,他们遇上了成群结队的野鸭子,一散砂枪打出去,飞离水面的野鸭子,就成双成对地往下落,天晓得那一年的野鸭子怎么那么多,像是全淀的野鸭子都集中到了淀中心,召开第几几次洼子淀野鸭子代表大会,听老鸭王作过去一年的工作总结报告,然后*选举产生新一届洼子淀野鸭领导班子和首领,那场面太壮观,太刺激人了,至今让白石光的记忆都没办法安静下来。白石光说,那天他负责往船上捞落水的野鸭子,死的不费劲,顺手一扔就进了船舱,而那些要死不活、乱蹬乱抓挣扎的伤野鸭,就得处理一下才能扔进船舱。处理手段说来也简单,就是两手抓住野鸭脖子使劲一拧,鸭脖子咔嚓一声折断,生死问题,眨眼间解决。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野鸭子不停地在枪声过后落到水面,随着体能的下降,白石光处理野鸭子的速度明显不像一开始那样有节奏了,两只早已被鸭血染红的手,一过度发力就痉挛,心口还怦怦颤跳,已经有无数只受伤的野鸭子从他手上逃生了。接近晌午的时候,血腥的猎捕还在继续,猎捕的疯狂*还在枪手身上每一个细胞里跳跃着,白石光要求换换工作,不想再拧鸭脖子了,他要去放几枪,但放枪的人,这时却很难放下他们手里的枪,白石光的要求等于放屁。头晕眼花,天昏水暗,白石光的两只手,麻木得几近失去知觉,从水里捞死鸭子都要使出吃­奶­的劲来。同伴看他把受伤的野鸭子都放走了,就大声埋怨他手上利落些,别跟个老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水面上漂的可都是钱啊!白石光骂了同伴几句,接着脸上一要强,鼓了鼓劲,继续拧野鸭脖子。后来白石光的两只手实在不中用了,只好趴在船帮上,捞到半死不活的野鸭子,就用牙来咬脑袋,咔叭一只、咔叭一只、咔叭一只……白花花的野鸭脑浆和腥红的野鸭血在他嘴里揽和后,变得黏稠了,顺着他的两个嘴角,不停地往外流,后来一个放枪的同伴,见他脸相如此残忍,吓得眼睛都瞪直了,结结巴巴地说,石光你来放几枪吧,我去拧鸭脖子。然而这时的白石光红眼了,可能也有点走火入魔,已经不觉得累和恶心了,像一架超负荷运转的捕猎机器,捞到野鸭子,不管死活,一律咔叭咔叭地把脑袋咬碎,以至于到后来收场时,他那张脸,简直都没法看了,血糊漓啦的……

那天温朴听了白石光这段血腥经历,心里麻得比见了蚂蚁还难受,后背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恍惚中就觉得,现在不是走在街上,而是踩在白石光说的那个洼子淀上,脚底下软软乎乎,颤颤悠悠,时不时还能踢到几只脑袋粉碎的野鸭子,以至于都忘了出来­干­什么,后来要不是白石光停下来问他去哪里吃饭,他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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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四章(1)

温朴把苏南的讲话稿校出来后,身子就靠到了椅背上,十指叉在一起,转着发僵的指关节。

歇了一气,温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打电话联系妻子朱桃桃。

温朴也算是个有生活情调的男人,从他挣到第一份薪水到现在,只要不离开北京,或是在京时,没有万不得已的缠腿事儿,领了薪水的当天晚上,他都要请朱桃桃出去吃饭,在碗筷上重温一些过去的夫妻生活。

我正在琢磨呢,朱桃桃说,这个好日子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老公怎么还不给我打这个电话,看来你是真逃不出我的脑子呀,首长秘书。

温朴呵呵笑道,这叫夫妻感应。我问你,今晚什么口味你得意?

朱桃桃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还去前天那家湘菜馆吧,吃着挺顺口的。

温朴不假思索地说,那好,六点半那里见。

今晚苏老爷子没事吗?朱桃桃问。

温朴道,几个部领导,下午敲定了一件大事,晚上部长宴请相关人士,没我们秘书什么事,吃喝拉撒睡,办公厅全管了。

温朴说的大事,其实就是两个亿扶贫工程的事,已经落地了,而且还给苏南的脚踩住了,苏南前期在两个亿上使的劲,总算是没有白使。

朱桃桃说,啊对了老公,你要是有时间,就给我捎一点蚂蚁过来,下班前我没空出去。

朱桃桃现在一家国有油品销售公司做市场营销部经理,平时交际广,应酬多,事缠身,忙碌时吃不上正点饭,有时解手都得掐钟点。

温朴给蚂蚁刺激了,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心里略微有些发麻,但他还是一嘴乐意揽事的口气说,好好好,好的,我有时间。

挂断电话,温朴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正在一点一点地退下去,麻的感觉基本上消失了。人是很怪异的,有时怪到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地步,就拿温朴来说吧,从小到大,他对蚂蚁的感觉,一直是处于皮紧­肉­麻的状态,他一见到蚂蚁,尤其是成堆成群的蚂蚁,他首先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紧跟着是心里发麻,再后就想到用尿浇蚂蚁,用脚踩蚂蚁,用火烧蚂蚁。

然而让温朴意想不到的是,他最讨厌,甚至是他最惧怕的蚂蚁,竟然是他和朱桃桃恋情的导火索。

昔日在大学校园里,温朴与朱桃桃的恋情,就是从蚂蚁身上拉开序曲的。读大三那年,一个初夏的午后,温朴和朱桃桃等同学去公园划船。那时温朴与朱桃桃之间的关系,还是一般同学的关系,甚至比一般同学的关系还差那么一点。

朱桃桃的长相,在班里虽说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男生们眼球消费的热点人物,一米六五到六六的身高,一张椭圆脸细­嫩­光滑,眉毛黝黑还有亮泽,一配她那双离出­色­两字还有段距离的眼睛,那眼睛顿时就受益了,悠一下从平淡中荡出来,流露出韵味、动感、迷离,甚至多少还有点诡秘;鼻子的造型呢,按理说挺得也是有模有样,搁在任何一个姑娘脸上,都能耸出一些魅气来,但是在她这张脸上就埋没了,因为她的两个颧骨,要比一般女­性­的颧骨显凸,也就是说,她的鼻子长年陷在了两个颧骨之间,不由得给人一种时时受委屈、天天吃力往上拔的紧迫感觉;嘴是她这张脸上的起­色­部位,值得一夸,­唇­薄,柔松,而且­唇­线清晰细长,拿下了轻盈与*这两个词里的大部分意思,无形中就提升了她五官的品质。平日里,多少有些小个­性­和小骄傲的朱桃桃,好像从来没把相貌平常、学习也不怎么挑尖的温朴放在眼里。再就是温朴的出生地,也让朱桃桃看不上眼,河北一县城,听说除了小就是穷,而自己的家在北京,那时北京给一个本土女人的优越感可比现在大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首长秘书 第四章(2)

那天在湖边等船时,坐在朱桃桃身后的温朴,无意中发现朱桃桃后背上,正有几只褚­色­的蚂蚁在爬来爬去,身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麻得一抽一抽的,急忙把眼睛闭上。过了一阵子,他睁眼一看,朱桃桃后背上的蚂蚁,不但没有走开,似乎还多了,这下麻得他头皮都快要炸了,心里一慌乱,伸手就在朱桃桃后背上拍打了几下。毫无防备的朱桃桃,吓得啊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惊恐地瞪着脸­色­恐慌的温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温朴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会解释了,脸憋得通红。散在四周的几个同学都受到了惊扰,聚拢过来问朱桃桃怎么了,朱桃桃还算给温朴面子,她红着脸说,刚才我后背上……好像有东西在爬。

当晚,朱桃桃在校内食堂门口堵住温朴,冷着脸,开口就问,你什么意思?

温朴当然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装着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反问她,什么什么意思?

朱桃桃哼了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后背怎么惹你了?

温朴一看她脸­色­,三九天的温度了,害怕跟她吵起来,就和气地说,我打蚂蚁呢。

朱桃桃一听他这话,脸­色­更不是­色­了,哆嗦着问,谁让你打了?

温朴从没见过她脸­色­这么难看,心里就有点较劲了,声音硬硬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扭头就走。

过了一会儿,温朴听到朱桃桃在他背后发狠地说,温朴,你给我听着,我不会跟你有完的,你等着瞧!

几天之后,在回寝室的路上,朱桃桃一反常态,口气缓和地问温朴,你很讨厌蚂蚁吗?

本打算接着跟她较劲的温朴,因她的态度如此一转好,这心里就没了底,甚至一听到蚂蚁两个字,身上起­鸡­皮疙瘩感觉,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强烈了,他恍惚道,其实,我不讨厌蚂蚁。

朱桃桃斜了他一眼说,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温朴应酬道,还行。

朱桃桃撅了一下嘴,悠着两条胳膊问,那你还打?

温朴飞了她一眼,心魂不由得一荡,憨笑道,怕蚂蚁咬你。

朱桃桃一愣,站住了,望着温朴,脸红红的,半天没开口。

温朴一见她脸­色­羞涩,往下就不会说话了,心跳刹那间加快了,像是接到了一个突突运转的小马达上。

温朴与朱桃桃的恋情,从这以后就开始有声有­色­了,这期间朱桃桃曾对他说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蚂蚁纠缠上了,时常能感觉到有蚂蚁在她身上爬呀咬呀,尤其是夏天里,经常有人大惊小怪地提醒她身上有蚂蚁,好多蚂蚁。等到上中学的时候,她又渐渐发现,每月里像来历假那样,总有那么一两天时间自己会心神不定,没着没落,像是把魂丢掉了。她很闹心,也很忧心,影响学习呀,于是就查找原因,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答案,又不好跟父母讲,怕丢丑怕挨说。后来终于有一天,蚂蚁给了她答案,她发现在她心神不定的那一两天里,只要有蚂蚁到她身上爬呀咬呀,她就会感到舒服,陶醉,很享受。

伴随着对蚂蚁起起伏伏的认识,以及疙疙瘩瘩的冷麻感受,温朴把他与朱桃桃的爱情,一步步带出了大学校门。进了他们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

婚后第二年,温朴为了克服与生俱来的恐蚁症,居然背着朱桃桃,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与心思,秘密研究朱桃桃与蚂蚁之间的怪异症结。他首先分析蚂蚁,找来相关书籍、杂志等资料翻阅,还经常上网查阅相关信息,结果所有的愿望和努力都打了水漂。一次温朴陪苏南出国访问,认识了一个华裔皮肤病专家,于是温朴就虔诚地向专家讨教朱桃桃的蚂蚁病结,专家没多说什么,送给他两瓶西药,让患者照说明吃就行了。药名、用途和服用说明什么的全是英文,温朴英语水平过关,当下就在心里把药名译出来了,四个中文字:托拉西平。托拉西平还真是厉害,等到朱桃桃把两个药瓶吃空后,她身上的蚂蚁病结消失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首长秘书 第四章(3)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朱桃桃蚂蚁病结的根扎得太深了,蚂蚁长时间不来找她,她倒想蚂蚁了,是那种心想,而不是皮肤的需要,有时想得要命,抓耳挠腮,心神不宁,没办法她几次背着温朴,捉蚂蚁到身上玩。可是这时的蚂蚁,确实在她皮肤上找不到先前喜欢的某种气味,或是真菌之类的好东西了,死活不在她身上玩,这让她感到失落、恍惚。后来她实在憋得难受,嘴巴一松,就把新的­精­神苦恼告诉了温朴。

温朴听了以后并不上火,也没有嫌弃,还给她支了一招,就是让朱桃桃在想玩蚂蚁的时候,可以往脚上腿上,手上或是胳膊上涂点蜂蜜,蚂蚁没有不爱甜食的。朱桃桃心里一软,眼睛里闪出泪花,跃起来张开双臂,搂住温朴。亲吻过后,朱桃桃觉得心底的荡漾感受,似乎并没有表达出来,这让她心里涨得慌,索­性­把温朴弄到床上去释放正在她心底波动的温馨感受。尽管这一刻不是他们习惯的*时间段,但彼此都想给予的气氛出来了,两人也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温朴对女人的秉­性­还算熟悉,知道女人的爱是男人疼出来的;女人的恨是男人骗出来的;女人的怨是男人冷出来的;女人的乐是男人暖出来的;女人的美是男人娇出来的;女人的衰败是男人欠出来的;女人的利己欲望是与生俱在的!

但是温朴今天有些疲倦,不易激|情*,一份文件里的差事,整整让他忙活了两天多才收尾,按说此时正是他需要偷点懒儿,喘口气放松的时候,却是没想到朱桃桃的需要加塞挤了进来,还京城快递一样急切。体能上亏气量,稍后把握局势的能力就不好说了,温朴一再暗中叮咛自己,下面再困难,也要像以往一样,认真对待在这次计划外*,万不能断章取义,更不可途中乱点顿号,就算小马拉大车,也要把朱桃桃顺顺畅畅地拉到那个风光独好的峰顶。因为温朴知道,依赖你的女人,往往是那种好记你身上弱项而不好记你长处的偏食*,这*的记忆很会耍赖,还任­性­,还贪婪,还挑剔,你满足她几十次,她偷懒儿顶多记你住你三两次,可是一旦你有一次让她不尽兴了,她的记忆就会把你的这一次意外失手,当甜蜜往事一样藏匿起来,这样日后万一她在哪儿理亏了,情短了,需要找齐需要平衡需要抵消,或是兴致高涨起来想撒娇想找疼想要情调什么的,她就会从记忆里翻出甜蜜往事让你重温。所以温朴认为,女人记忆里的某一个区域,就是为储存男人这毛病那缺陷而建立的一个专用数据库。有一回在床上,温朴跟朱桃桃说闲话,说着说着发现她要睡觉,于是就找新鲜话题捅她耳根,说其实女人就是让男人阅读的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朱桃桃一听这比喻挺新鲜,一下子­精­神了,搂住他的脖子问她是哪样一种小说,温朴逗她说,你是短篇小说,朱桃桃听了脸­色­一酸,马上就不高兴了,推开温朴,背对着他,生硬地问,那谁是你的长篇和中篇?温朴没想到一句松动气氛的玩笑话,竟然把她搞伤感了,就改嘴找辙说,现在的长篇和中篇都像注水猪­肉­,没什么看头了。朱桃桃跟他拧劲,说你少打马虎眼,刚才你是顺口说出来的,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就是认为我是你的一个短篇。说罢扭过身子,哽咽几声就流出了眼泪,温朴好话哄了几句不管用,于是又哼唱《电风扇》,她喜欢这首歌,可折腾半天还是哄不好她,温朴想这不行那不行,我上去­干­你看行不行?给一股冲劲顶着,温朴就省去了以往的铺垫过程,翻身直接骑上去,用行动把满脸泪水的朱桃桃阅读了。朱桃桃没想到他这么­干­也很好,就忍不住说讨厌鬼,长篇感觉。不过从这以后,朱桃桃还是动不动就拿短篇这个话把儿敲打温朴。

现在温朴集中­精­力,用意念吆喝体内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迎难而上。激|情的给予,依旧是从朱桃桃­唇­舌上起步、展开。四片嘴­唇­圈住的两条相互吮吸的绵舌,像婴儿柔滑的­嫩­指,缠绕、弯勾、顶撞、揽动,在温热中顽皮地挤兑。而他的左手,这时节就闲不住了,鬼里鬼气地弯上来,在她两个娇滴的Ru房上切换揉搓、拿捏、拉弹,如此约百余回合,留下细腻的温存后,他这只浸透了朱桃桃体温的左手缓缓下移,爬过挂满汗珠的*,越过轻度颤悠的脐部,至她那处吟吟唤他倾吐的湿润地带,整个预热过程连贯完美,使得朱桃桃再次未进实战区便得战果。事后,醉意难收的朱桃桃喃喃道,老天爷呀,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我的男人这么疼爱我……

拿蜂蜜诱惑馋嘴蚂蚁这一招,果然灵验,朱桃桃新的­精­神苦恼又被温朴化解了,现在朱桃桃把蚂蚁当宠物来玩,纯属是心里怀旧,也可以说是随意找点生活乐趣。

从远去的往事里回到现实,温朴打开深棕­色­牛皮手提文件包,摸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瓶来把玩。

这个小塑料瓶是专门用来盛装蚂蚁的。

在温朴的这个文件包里,还有几样随身携带的东西,世界地图、中国地图、交通图、面巾纸、创可贴、指甲刀、掏耳勺、体温计、小剪子、牙签,以及一些日常用药,这些东西随身,对常出门的人来说,一是方便自己,再就是也方便别人,有一次苏南在四川某地检查工作时,不小心划破了右手中指,现场一簇陪官顿时紧张,拥上来劝首长赶快去医院。苏南很有分寸感,摆手示意没什么,然后表情镇定地看了一眼正在打开文件包的温朴。温朴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缠到苏南的伤指上。苏南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伤指,对身边的人说,继续吧!这几年中,温朴的这些随身物件,苏南或多或少都使用过。

这时手机震动了,温朴把小塑料瓶放进文件包。

对方是温朴的大学同学,这会儿在沈阳市政府一个职能部门任职,脑子极端好使,在学校时得一绰号小能人。

小能人打算下个月在沈阳张罗一次同学聚会,让温朴吆喝吆喝北京天津这两个城市里的同学,看看到时有多少同学能见面。

温朴道,我说小能人,你还敢搞同学会?没听人说嘛,同学会,同学会,见面疲惫,握手流泪,拥抱心碎,喝酒找醉,床上真睡,分手无所谓,再聚也是这种滋味!

小能人笑了半天说,你别害怕,到时我肯定跟朱桃桃假睡。

温朴说,你小子就这点出息呀?那我到时可就不客气了。他说的不客气,当然是指对小能人老婆不客气,小能人的老婆也是他们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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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五章(1)

袁坤在玉韵阁茶艺坊的泉水音包间里等了十几分钟,才把东升市常务副市长王庆河等来,此时已近夜里十点钟了。今晚两人都有推不开的饭局,能脱身到这里来碰面,已经是不容易了。在地方官场上,袁坤与王庆河走得比较近,跟魏市长等人的关系,大多时候都是在挠痒痒,嘴动心不动。

袁坤抽着鼻子说,没少喝呀王市长。

王庆河也吸了吸鼻子道,红光满面,你也是喝了不少呀,袁局长。

袁坤点了一支烟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睡着了。

王庆河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茶杯,感觉了一下温度,确信袁坤来此有段时间了,就笑道,不好意思老兄。

市里局里闲聊了几句,袁坤就开始说今晚约王庆河来见面的正事了,他问王庆河,魏市长在大都乐上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今天上午,魏市长给袁坤打来电话,说的是大都乐的事。大都乐在图纸上是一座四星级标准的高层酒店,而在地皮上一层层往起拔也是四星级的骨架,只是因资金问题建得不大痛快,停停动动的已经建了五六年了,到这会儿完成了一个外壳就不见施工场面了,丢在那里差不多就是一个烂尾楼。大都乐是一个民营老板开发的,款项大多是靠银行贷款。

有关这个要死不活的大都乐酒店,袁坤过去听到不少说法,其核心论调就是东升市前任丁市长在大都乐上的猫腻大了。当初大都乐是丁市长全力关照的火箭式项目,丁市长曾在大都乐项目论证期间反复强调,市政府支持建造大都乐不是摆谱也不是与周边兄弟市搞形象工程攀比,目的就是为了提升东升市商务会议接待能力,以及为未来的旅游市场开发提供优质服务保障,可以说当时的大都乐搞得挺火热,开工剪彩那天,省人大主任和一个副省长亲临,之后大小媒体追捧了很长时间,结果是那一年市里的主要街道上都能见到大都乐咄咄逼人的广告宣传,声势造得噼啪响。

袁坤疑惑地说,丁市长留下的烂摊子,他现在往里Сhā手……

王庆河谨慎地问,魏市长什么意思?

袁坤笑道,魏市长当然不能说让我去帮市里擦ρi股了,魏市长只是强调这是给我一个大便宜拣,地段好,价钱优惠,日后搞起来,会比我现在的皇京大饭店有潜力。

一局和二局在东升市是外来大户,三产搞得也都有年头了,一局现有三星级的皇京大饭店,二局也在经营着一家名为多景多的三星级大酒店,过去部里的一些会议常在这两个地方开,苏南曾在一次会议期间开玩笑说,五星级算什么,皇京加多景多,咱们饭店加酒店,一共是六个星,咱们这可是开的六星级工作会议。

王庆河沉默了半天说,唉,要说魏市长这次求到你头上,也是没办法啊!

袁坤吐出一口烟问,他难什么?这是你们市里遗留的历史问题,他任期里解决了是政绩,解决不了也不会拿他形象去打补丁吧?

王庆河摸了一下后脑勺,一脸无奈地说,你不知道袁局长,大都乐这个烂摊子,虽说不是魏市长一手弄出来的,但眼下大都乐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是一市之长啊,两三个亿的借贷资金晒在那里,他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近来市人大、市政协,还有贷款银行都在大都乐的问题上给政府施加压力,矛头直指魏市长,而我这个常务呢,大不了就是跟着魏市长吃点瓜落。要说那些意见与质问圈在市里还好周旋,可是有些意见与质问,以及相关提案都到了省里,省领导要是不重视不过问,魏市长也不至于扛不住。舆论监督,说形式是形式,说麻烦也是麻烦,谁愿意在前任留下来的问题上摔跟头?但凡能一了百了,还不就一了百了了。

首长秘书 第五章(2)

袁坤抿着嘴­唇­说,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庆河扫了袁坤一眼说,两三个亿的资金,在这东升市里,也只有你和李局长往外掏手不哆嗦。

袁坤嘴里吸溜了一声,摆摆手说,不是我掐腰靠墙根看笑话啊老弟,现在的一局,可远不是过去那个粮满囤鱼满舱的一局了,不瞒你说老弟,近来为了跟李汉一拼争一个看得见,但最终能不能摸得着还是两说的扶贫工程,你知道我费了多少脑子?老弟啊,你知道吗?部里那个扶贫工程的总造价,不过也就是两个亿人民币呀!

王庆河­操­起手说,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老兄即便是再骨瘦如柴,也扛得住我们东升市里的寒流和台风,不然魏市长在困难面前也就不会想到你了。

袁坤自嘲道,魏市长心疼我呀,像这样的好事,他总是想着我袁坤!

王庆河瞅着袁坤的脸,咧了咧嘴说,唉,要说你老兄也是,我们东升市政府一把手的命运,怎么总是与你老兄有瓜葛?当年丁市长为了收你们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三摇两晃就在你这里翻了船。

那一次市局两家为城市建设配套费闹得挺凶,不仅把矛盾闹到了省里部里,还惊动了国家发改委相关部门,派了一个局长带队,下来协调中直单位与地方政府的关系。最终虽说是打七折解决了矛盾,一局二局合着交了两个多亿的城市建设配套费,但卖力气张罗这事的丁市长,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非但没捞到政绩,还给贬到了省内最边远最寒酸的大淘市,省里这是在拿丁市长的下坡前程,消解了中直单位在城市建设配套费上的怨气,到头来在那两个多亿城市建设配套费上摘到桃子的人是魏常务副市长和副市长王庆河,两人借此事或大或小都往前迈了一步。事后市里人传说,逼丁市长离开东升市的人是袁坤,因为窝火的袁坤与部里沟通了,说丁市长这人不好打理,往后没办法合作,这次妥协的底线是丁市长必须调离东升市,否则就一分钱不给,接着往下折腾,就算打到国务院党中央也奉陪了。部里领导清楚,城市建设配套费不交不行,国家有相关文件支持,但交多交少,以至交的形式与交的附加条件,这些就没有一个死说法了,留出了协商余地。所以部里认为这次有必要拿城市建设配套费这事,顶顶袁坤和李汉一两位局长的腰板,从正面挺这二人一下,于是就拿着袁坤的那个意思,再次与省政府相关官员沟通。省里这时还能不知轻重,财大气粗的中直单位说丁市长不好合作,那丁市长就不适合再在东升主持工作了,国企与地方之间不应该有绊脚石,不然这­唇­齿般的利益互动关系就不好往下发展了。总之是打这以后,市里的官员就对袁坤另眼相看了,意识到袁坤尽管是外来户,但他的高兴与不高兴,没准哪天就会与自己的命运相牵扯,甚至是直接招惹横祸,丁市长的惨相就在那儿摆着呢。都说老虎落在平川上遭群犬欺负,但结局却未必是犬犬都受益,如果哪条犬不走运的话,说不定就成了亡命老虎嘴里的最后一口食,你看人家袁坤,这一次身上还没见伤口呢,不过是左口袋倒右口袋,朝市里扔来了国家的两个多亿就把丁市长的气势与前程砸没影了,灰溜溜离开正在飞速发展的东升市。经济基础影响政治前景,现在省内一些人士认为去省里高就,东升奔省里的路途最近。

首长秘书 第五章(3)

袁坤苦笑道,当年丁市长翻了船,常务的魏副市长就成了魏市长,如果眼下当政的魏市长再翻了船,那你这个常务副市长……

王庆河连忙摆手说,算了吧老兄,就冲你这个克市长的邪乎劲,我还是远离市长那个位置比较安全,当官不要命我不­干­!

袁坤瞧着王庆河,瞧着瞧着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歇了一阵嘴,王庆河蹙着眉头眯着眼睛问,那你最终怎么跟魏市长说?

袁坤捏着下巴,长出了一口气说,不搭桥,不拆台,表里如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想必魏市长也能理解我的苦处。

王庆河舒展开眉头,岔开话题又问,那两个亿工程,你现在到底有多大谱?

袁坤说,那两个亿的最终落地点是不是东升,现在还真不好说,部里面的说法也是多一张就多一个调,如今部里吃不饱的施工单位,可不仅仅只有东升这一局和二局。

王庆河看着茶杯道,要是能落到东升,两个亿,到时你和李局长半分,我看你们也就都省心了。

袁坤转着茶杯说,就算我有这个心,李局长怕是也很难有这个意啊老弟。这些年来我跟李局长的关系,哪里是五五分成的平衡关系,这你心里还没个数?

王庆河捶打着大腿说,难,难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弟,袁坤望着王庆河说,等什么时候你老弟当了家,我想你我的经,就都好念多了。

王庆河一笑道,老弟能走多远,那还不全看老兄怎么往前推老弟。

袁坤抬起头说,这年头什么事都好­干­,就是推人这活不好做。推轻了脚底下没动静,推过劲了又担心推火炕里屎坑里,到头来闹个罪人当。

王庆河嘿嘿一笑,口气老道地说,老兄的手劲和手感,老弟还能没个数?

袁坤撇撇嘴,点指着王庆河说,不会是又在忽悠你老哥吧?

王庆河喝了一口茶水说,哪敢啊!说实话老兄,东升市没你们一局二局撑着,怎么会有今天这个模样?至于说老弟我嘛,受老兄的益处那就不必多说了。

袁坤这时一走神,就想到了李汉一,嘴­唇­蠕动一下便沉默了。

王庆河尽管拿捏不准袁坤这会儿走神走到哪里去了,但是他很知趣,脸几乎没怎么移动就把目光从袁坤身上挪开了。官场上摸爬滚打,既要当心自己脚下的道,也要留神别人足下的路,就更别说是脸上的变化了。王庆河认为,此时自己不再出声,陪着袁坤沉默,就算是表现出了得体的修养。

上午九点半开党政联席会议,李汉一要赶在会议前,把案头上的几份文件圈阅出来。一份是离退休职工疗养补助补充规定,一份是新任领导­干­部任前公示修订,第三份是在职领导­干­部风险抵押金额度调整说明。

李汉一刚处理了两份文件,就接到了部办公厅最年轻的副厅长丛德成打来的电话。李汉一过去与丛德成没有太多的私人交往,就以为丛德成在这个电话里要说什么公事,于是客客气气地请丛德成指示。哪知几句问候过去后,丛副厅长甩来了一件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私家事。

丛德成说他妹妹不想在北京城里挤来挤去了,打算到东升来发展,具体说就是想在东升搞一个加油站,到时候二局一局的油料供应,就是自家人照顾家人的事了,放心油就算是有保障了,只是不知东升的地皮好不好搞。

平时李汉一最怵头接部里头头脑脑打来的这一类电话,接一个肩上就多一个包袱,扛不到地方就是个得罪人的事,这些年里李汉一已经得罪了一些人,因此有时候他在部里办事就显得不是那么得劲,人家拖你耗你扯你逗你,甚至是让你的笑脸直接去碰钉子,弄得李汉一想怨也怨不出来,甩包袱总是有成本的。倒是这个丛德成,过去似乎没在什么私家事上求过李汉一,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次李汉一给不给面子,对日后两人的关系走向至关重要。丛德成尽管年轻,但在过去的来来往往中,李汉一压根儿就没敢把丛德成不当成一道菜,他的官场阅历与经验告诉他,年轻虽说是不具备资历优势,但年轻具备得到未来的能量与时间,丛德成从一个秘书一步步走这个副厅长的位置,足以说明他的存在就是合理的,而且向上发展的空间也不好说在哪儿封顶,他在部里要是没点底气和续航路线,那他今天也就不会打来这个电话了,官场中人求人办事,总是要在胜算上反复掂量,而胜算的法码,不外乎就是彼此是否对等的地位与权力,啥啥都够不着你,人家也就不开口了,这也是官场中的潜规则。 最好的txt

首长秘书 第五章(4)

李汉一避重就轻地说,丛厅长,地皮好不好搞,这个我心里还真没有数,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丛德成说,就是搞个加油站,不必找什么黄金地段,李局长。

李汉一马上随和,你说的有道理,丛厅长。

丛德成接着说,李局长,我记得你们二局的器材库,在东升市西南面,紧挨着国道,地皮上的事如果市里面不好打点的话,到时候我想……请李局长关照关照,在你的器材库边上给腾个巴掌大的地方,当然了,到时我妹妹也不会白占地皮给你李局长添麻烦,那样的闲话咱不可能让别人随便说,她可以签协议租你们地皮使用,至于说租金多点少点,下来我想这都好说,你说是吧李局长?

李汉一这时感到的压力,都骤拢到了不争气的胃上,一阵扯来扯去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用左手去掐住胃部。

挺过这阵疼痛,李汉一问,这件事,很着急吗丛厅长?

丛德成想想说,嗯……要不这样吧李局长,你这几天不出门吧?回头哪天让我妹妹过去一趟,让她把她的想法,当面好好跟李局长说说,到时万一有不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要请李局长指点她。唉,我这个妹妹呀,你是不知道李局长,她想­干­的事,她就一条道走到底。

李汉一揪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潮湿的额头,笑道,看来丛厅长的妹妹是个成功的女强人啊。

丛德成道,李局长过奖了,她也就是闲不住,好折腾点事,她真要是个成功的女强人,我还会给你李局长找麻烦?

李汉一镇静地说,你客气了丛厅长。

丛德成就又客气了一番才挂断电话。

放回嗡嗡响的话筒,李汉一静了一会儿就开始继续工作。第三份文件刚看了一点,袁坤又打来电话。

袁坤把魏市长向他兜售大都乐,以及自己在这件事上所持的态度都通报给了李汉一。

李汉一板着脸,他又习惯­性­地起了疑心。

袁坤说,估计魏市长就要找你合作了李局长。

李汉一脑子一转道,前有车,后有辙,你一局都没有能力跟他合作,我们二局就更没办法上去凑热闹了。

袁坤笑道,他找到你头上你什么态度,你就是不说我也有数,我今天打这个电话的意思是,万一魏市长到时让咱们两局在大都乐上来个五五割分,一条绳子上拴两只蚂蚱是不是就有些麻烦了李局长?

李汉一思忖后问,袁局的意思是……

袁坤说,我的那点意思还敢往外拿呀李局长?亮出来就是不把苏部长气死,也得把他气出肺气肿来。

听了这句明显带有套餐气味的话,李汉一的警觉视角调整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自从让袁坤看到那口血后,自己的身体状况算是让他盯上了,而且他还总是找场合找话茬来旁敲侧击。

李汉一也像袁坤那样迂回道,你不想惹苏部长生气,那我就更不能招苏部长不高兴了呀袁局长。

袁坤说,目标一致啊李局长!

李汉一道,谢谢袁局百忙中提醒,回头有什么新情况,我再向你通报。

结束通话后,李汉一尽管把桌子上的笔又拿在了手里,但他却是没有在未看完的文件上圈圈划划,而是不停地琢磨袁坤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仅仅就是个情况通报?市里面的上层关系,他袁坤一直走得比自己近,他会不会与魏市长有什么……大都乐那个烂摊子,鬼脚踩进去都拔不出来!

首长秘书 第六章(1)

温朴趴在阳台上,眼见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这时北京的灯火,东一片西一块地亮起来,亮片与亮块不断地冲撞、拼接、融合,形成了更大的亮片与亮块,温朴知道北京城的五脏六腑,就要从这眩晕的亮­色­中漂浮出来。

当意识到两条腿开始发麻的时候,温朴就回到了屋子里。朱桃桃到密云开会去了,今晚不回来住。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但这个普通的夜晚对温朴的生命与记忆来说却是沉重与酸涩的。因为在这个夜晚里,他要点燃一柱香,祭拜一个远去的人,一个那时他称之为师傅的人。

温朴大学毕业后,虽说是一步就迈进了部机关大楼,但是根并没有扎下来,仅仅是人事关系留在了机关大楼里,人被安排去了东北管理局,报到后又下到一个工程公司的野外施工队锻炼。

温朴把早已准备好的香点燃。其实在这个夜晚里,温朴更愿意在户外某一个清静的地方,点一些黄刀纸,默默看着它们烧成灰,然后像黑蝴蝶一样飞走,无奈北京的空气污染已经相当糟糕了,哪还允许市民在户外给九泉之下的死人烧纸,再烧纸北京就没法儿居住了。

望着升腾的香烟,温朴的记忆与感觉,渐渐移出北京,飘向了一个曾与他生死相关的荒原……

帐篷外的能见度,越来越差劲了,假如这会儿十几步开外的雪地上立着一条狼,眼神不济的老何,有可能对温朴说,小子,瞧见没,羊!

落下来的雪,厚得能没人腰眼,把冻得僵硬的荒野,捂得严严实实,也就是说帐篷里的这两个人,算是被这场昨夜里突降的大雪困住了。

宿营地是昨天中午撤的,按计划是要一次撤光,谁知卡车来少了,有些设备拉不走,气得队长直跟车队负责人翻脸,有几句话都狠到了刀刃上,险些也把车队负责人的脸说急了。眼下缺车这个事,就是老天爷出来打圆场,也没咒念,吊着脸的队长只得认倒霉,决定留人再看守一夜拉不走的东西。

都惦着早点离开,没人愿意留下来看摊子,老何一看自己在这些人里算是老师傅了,不站出来不合适,于是就站了出来,并试着问徒弟温朴,愿不愿意陪他留下来。温朴想离开这里的心情也挺急切,但师傅不走,他也只能是留下来陪师傅了。

帐篷外的夜­色­,已经融入到了白雪里,而帐篷内,早就漆黑得像一个地下岩洞了。老何跟温朴挤在一张床上,腿上盖着棉被,棉被上搭着两件老羊皮袄。在这一天里,他俩的情绪坏透了,几次都是碰一下眼光,就吵了起来,嘴巴狠,脸­色­凶,拳头都攥在腰间,像有天大仇似的。而在争吵以外的时间里,他俩就愁眉苦脸地探讨眼前的生存问题。这里是荒原,周围百十里内没有人家,从这里往西走出二十多公里,就到了青岗山,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是老何他们进出的唯一通道,现在大雪来了,山也就封了,车要是再想进来,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昨天大队人马走时,炊事员把半盆中午吃剩下的土豆炖牛­肉­,以及几块发糕和两瓶纯高粱酒留下来给他俩当晚餐。那会儿享用晚餐时,剩余的土豆炖牛­肉­,以及空酒瓶子什么的都给温朴扔到了帐蓬外。

天见亮的时候,他们醒了,尽管是给冻醒的,但至少说明这时他俩的生物钟还没有紊乱。此时帐篷里的温度,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到哪去了。老何嘟囔了一句,夜里又下雪了吧?确实下了二茬雪,不过落得不算欢,只是把头场雪盖住了一层。门被推开了一半,帐篷里的两个人,一下子看见了无边无际的茫茫雪野,闪亮得刺眼,老何的身子一抖,打出一串喷嚏。

首长秘书 第六章(2)

到了下午,温朴突然说我想起来,有吃的了,有吃的了!老何两只灰暗绝望的眼睛里,立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亮光,死死地瞪着温朴。温朴说,土豆炖牛­肉­!老何眼睛里的光亮更强了,他咽下一口唾液,脖子上那颗喉结,看上去比前几天更显眼了,像个刚从湿地里抠出来的霉核桃。

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家什,手就是他俩寻找土豆炖牛­肉­的工具。脆弱的生命在这样无助的环境里,总是对一线生机倾出生命的全部能量。随着温朴的身子没进雪里,老何的身子一眨眼也不见了,雪地上现出两个不断扩大的雪坑。老何和温朴都成了雪人,但都没有收获,这对急需一口食物维持生命的他俩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他俩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再次埋头在雪地里寻找土豆炖牛­肉­。有一次,温朴对老何朝向他脸的ρi股发火了,吼道,离我远点!老何这次没装狗熊,抓起一把雪,扬到温朴身上。温朴往前一冲,就把老何扑倒了,两人在雪地上滚起来,谁都把谁的身子骑过,至于说谁沾便宜谁吃亏就不好说了。

回到帐篷里,老何问温朴吃了几块牛­肉­?温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没几块,你呢,你吃了不少块吧?老何抹了一下还沾着雪沫的嘴说,我手臭,摸的那几块,都是土豆。也不知他俩究竟吃了几块土豆几块牛­肉­,总之他俩的肚子里有了一点食物,这样一来他俩的脸上也就有了一点­精­神气。不过这之后不久,他们刚刚开始清醒的大脑,就又被恐惧填满了,让他俩意识到原来­精­神上的灾难,比­肉­体的饥饿感还要厉害,恐惧比饥饿离死亡更近一些。

到了这一天的晚上,他俩求生的信念虽说几经模糊,但最终还是支撑住了各自的身子。为了防止一夜过后身子变成僵尸,他俩决定拆一块床板取暖。他俩摸着黑­干­起来,很快就把一块床板拆成了一堆木板。

冰冷的炉膛里忽地蹿出了火苗,火影子印到了帐篷顶上。老何往炉子旁边凑凑,借着火光,摆弄着两只手。刚才老何在拆床板时,手上扎了木刺,可能扎得还挺深,不然老何不会呲牙咧嘴。温朴来到老何身旁蹲下,抓过老何正在摆弄的左手说,就你那烂眼神,金条你也抠不出来。老何犯犟,抽回手,背过身子。

现在他俩已经挣扎到了第四天中午,但他们当中的一个,却是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一会儿说五天,一会儿又说七天八天。温朴说你糊涂了,这是第四天。温朴不知道,老何此时正在发烧,身子在棉被和皮袄下一劲儿哆嗦。不过老何感觉脑门和身上还并不烫手,看来自己正在发低烧。

温朴看了老何一眼,走出帐篷,笨拙地把右手伸进皮袄兜里,掏出一块硬梆梆的东西塞进嘴里。现在他的身子再也不娇气了,补进一点食物,就有积极的反应,胃里的咕噜声能传出老远。他一共吃了两块东西,好像一块是牛­肉­,一块是土豆。他在用手背抹嘴的时候,不由得蹙紧了两条粗眉,像是心上缠了什么疙瘩事。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同样小心翼翼地再将这口气吸入鼻孔中,感觉这股经过循环的气流,味道很好,牙根都酥了,就不禁机灵了一下。回到帐篷门口,温朴胆小起来,心虚地往帐篷里投了一眼,看见老何还像刚才那样躺着。他松口气,悬着的心落下来。但他却没有进帐篷,而是靠在门框上,那样子像等着晒太阳。他侧耳细听,帐篷内没有动静,他想老何是不是睡着了呢?就进了进了帐篷。师傅?师傅……温朴叫了两声,老何没有反应。他死了?刚这么一想,温朴就摇了摇头,因为他感觉到了老何微弱的呼吸,他想老何还有口气。

首长秘书 第六章(3)

温朴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也看见了自己的两只手拢成了钳形,朝老何的瘦脖子靠过去。其实老何没睡着,老何先是在无声中凭着求生的本能,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来临。老何果然就从线状的眼缝里,看见了感觉中那种致命的危险,近得让人窒息,老何的心紧缩着,缩得快要没了弹­性­。老何想让恐惧的身体叫唤几声,但心底那一点点劲,总是够不到嗓子眼。老何心说,认了吧,就甭跟年轻人折腾了,自己这身老­肉­,要是能维持住他的小命,就给他吧,年轻人的命,咋说也比自己这把老骨头值钱。温朴的两只手卡到了位置。此时的这双手上,既注满了人的成功欲望,也蕴藏着*的掠夺能量。然而就在这双手刚要发力的时候,这双手的主人猛然看见老何两个塌陷的眼窝里,滚出了浑浊的泪液。

老何的泪水,­干­扰了温朴的猎取行动,他一愣神,心里一颤,双手上的能量就不足以完成那个使命了。温朴恍惚起来,抽回不再作钳状的双手,一口粗气喘得断断续续,他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得面如土­色­,两片嘴­唇­抖得像是嘴里正含着一块永不化解的冰块。等了一阵子,看老何的眼皮还是没翻开,温朴把又跳又蹦的心稳住。温朴下意识地往门口溜一眼,紧咬嘴­唇­,紧皱眉头,从兜里摸出一块颜­色­发黑的东西,塞进了老何开着缝的嘴里。从­唇­间弥漫开来的味道,一下子就把老何瘪塌的胃刺激出了奇妙的声音,老何僵硬的嘴­唇­,这时也有了伸缩的弹­性­。擦着嘴­唇­进入口腔的这块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这东西没经过老何的牙齿处理,直接越过舌头,进到了胃里。

老何的舌尖弹出了两个字——牛­肉­!这一声虽说虚弱,但很动情,很向往,使得老何已经枯萎的身子,又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种振作的力量,他蹭地坐起来,把床板弄得咿呀直响。而淤在温朴眼里的泪水,这时就炸了一样窜出来,温朴哽咽道,师傅……我不是人,我混蛋,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呀师傅——说罢一头扑到老何怀里,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父亲。

在后来的岁月里,温朴的记忆每当触及到这个忏悔的场面,心里都像扎了一根钢针,他无法把当下的命运,与那时的生死问题联系到一起,人在特定环境中的残忍,远比人的懦弱更真实!

老何脸上也挂满了泪水,他的生命因一块牛­肉­带来的温情,就把这间寒冷的帐篷,当成了与另一个生命意外相逢的场所,他并不认为怀里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人是凶恶的畜生,现在他的生命里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饥饿感和恐惧感,倒是有种重返这个世界的奇妙感觉!老何紧紧地搂着温朴的脑袋。

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饥饿和恐惧,又重新控制了他们身上的神经,而更糟糕的是老何已经烧起来了,不睁眼睛,不开口说话,也不喝雪水。

你把我,那个吧……老何做着抹脖子的手势说,算帮我一个忙,也算给你一条活路。不然,咱俩谁都没希望了……温朴晃着头说,不,师傅,要活就一块儿活,要死也一块儿死。老何说你年轻,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好受。温朴道,不,师傅,死就死,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老何不吱声了,但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温朴说,师傅,你喝点水吧?等老何张开嘴巴时,温朴猛地扬起头,目光触到了摇曳着火苗影子的帐篷顶,呼吸也屏住了。他想这不是幻觉,自己确实是听到了一种声音,这声音是震动的旋转的,是从高处落下来的,这声音曾在自己的童年里……飞机!老何抢在温朴前面大喊一声,在床上立起了半个身子。

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温朴不顾一切地冲出帐篷,踉踉跄跄地挥着手臂,朝着夜空中一颗闪烁的红点,拼命地吼叫——唉——唉——红点远去了,天上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温朴一ρi股坐到雪地上,抓起两把雪,狠狠地拍到脑门上。

白喊呀,听不见,他们听不见。老何想,往床边移了移。老何又想,要是给那声音一把亮,那声音就能直扑下来。老何咬了咬牙,从床上滚下来。老何想好了一个叫飞机落下来的办法,就是把油桶里的那点汽油,倒在自己的皮袄上,然后拎到帐篷外点燃,给飞机一个醒目的救援目标。老何从皮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紧紧地攥在右手里,左手拽着皮袄,凭感觉定位,朝着放汽油桶的地方爬去……

雪地上的火光不是一束一把一堆,而是一片熊熊翻腾的火焰,把漆黑的雪野都燎红了。事后据飞行员说,当时从夜空里看下来,那片熊熊翻腾的火焰,很像一朵绽放的*。

温朴突然转回身,瞪着被大火吞噬的帐篷,惨声大喊,师傅——

有关这一段雪野生死情谊,后来感动了《能源工人》报的一个记者,他先后几次采访温朴,温朴先后几次流泪,每一次他都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强调,何师傅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记者最终写成了长篇通讯《绝境生死情》,发在《能源工人》报上,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组织上给温朴记了一次二等功!

一柱香烧去大半了,屋子里弥漫着青烟,温朴脸上一直有泪水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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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七章(1)

星期日下午四点多钟,温朴正在家里收拾他的写字台,朱桃桃回来了。

你晚上不是有应酬吗?温朴问,将手里一把不知何年何月拥有的放大镜,放到了桌子上。

朱桃桃喘口气道,取消了,回家陪老公。哎,我说你这是在翻腾什么呐,乱七八糟的?

温朴拍拍手说,清理清理,没用的东西,都扔出去。

朱桃桃表情夸张地说,你可别把咱家的金条金元宝什么的,当成没用的东西扔出去。说完打开手包,从里面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一扬手,扔到了乱糟糟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去客厅换拖鞋。

温朴问,多少?

朱桃桃头也不回地说,五捆。

温朴不再清理没用的东西了,一ρi股坐到转椅上,推开眼前的杂物,把塑料袋子里的钱倒出来。

五捆百元面额的人民币。

温朴把这五捆钱都拿到手上,掂量了几下,觉得挺压手。重新把钱放到桌子上,一眼看见了那把放大镜,温朴心里一动,就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放大镜,在一捆钱上来回扫描了几次,镜片最后定格在了毛泽东的头像上,具体说就是毛泽东头像的鼻子上。

照什么呢?朱桃桃问,从后面搂住了温朴。

温朴回手摸摸她脸蛋,找*的感觉说,照眼泪呢。

朱桃桃摇着他说,哟,那是照出了穷人眼泪?贪官眼泪?情人的眼泪?还是小姐眼泪?

温朴想站起来,朱桃桃不让,使劲往下压他,他只好回头看她。

她撅着嘴,往上看着说,讲呀,到底照出了谁的眼泪?

温朴就一脸忧伤地说,嗨,别提了,被拐卖­妇­女的眼泪。

哼!朱桃桃松开他说,你们这些人,就会扯蛋!

温朴转过身子,把朱桃桃拽到了他大腿上坐下,搂住亲起来。

朱桃桃内心柔软,嘴上却是委屈地说,经营不好,利润点下降,只拿回来五扎,对不起老公。

温朴前阵子听她念叨过,她入股的那家油品公司,前些时候在两笔交易上没算计好,错过了赚大钱的时机。

朱桃桃入股的那家油品公司,实行半年见红制,也就是说六个月分一次红利。对入股分红这种搭伙生意,温朴一点儿都不陌生,这种生意大多有幕后舞台,不是普通人能玩周全的;这种生意油水足,风险小,直接与权与势与地位与来路不明的资金挂钩,圈内行话叫资金回报股与权力影­射­股,一般情况下都赢利,只是赢多赢少,分多分少不好讲。

温朴说,不少了,你再多挣,我这做男人的压力可就大了,万一想不开了寻短见,你可就受罪了。

朱桃桃板着脸说,乌鸦嘴,你瞎嘞嘞个屁呀?现在你们男人吃软饭,吃得一个比一个美,还会去寻短见?

温朴背过手问,你们男人?除我,谁还吃你软饭?

朱桃桃诡秘一笑道,军事秘密,这不能告诉你。

温朴说,口袋里缺银两,这人格都不保啊!

朱桃桃说,算了吧,你就别谦虚了。我挣到的这些钱,不过是些小钱,你这首长秘书才是大金矿呢,只是还不到时候,我不能野蛮开采就是了,我要留到后半生开采。

温朴便借题发挥,脸­色­*地说,这些年,你都快把我掏空了,还说你没有野蛮开采?

朱桃桃过来,揪着他的耳朵,热烘烘的嘴巴凑到他眼前说,三句话不离床,你说你是不是好东西?

温朴刚才那番话要找的就是这一出,于是缩着脑袋,摸着朱桃桃圆挺挺的ρi股,很是受用地说,家庭暴力,屈打成招。

温朴和朱桃桃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熬的哥伦比亚果克拉咖啡豆,有滋有味地看着光碟。书包 网 想看书来

首长秘书 第七章(2)

这个光碟是朱桃桃刚才带回来的,片名叫《贝鲁特星期六》。

此时的画面是一个游泳池,一个胸脯毛茸茸的男人,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杂志。

温朴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说,哎宝贝,咱们有段时间没去赢巢游泳了,要不今晚咱们去赢巢游泳吧?

朱桃桃看入迷了,盯着屏幕说,别说话,看完再说。

温朴呶呶嘴,没再吱声。

画面切换到了一座庄园,一条牧羊狗从树丛里走出来……

这时朱团团发来短信息,问朱桃桃在哪呢,朱桃桃匆匆回复说都在家。朱团团说那我过去,我现在离你们家不远。

我说,你小姨子一会儿到。朱桃桃大脑一放松,看碟的心劲就没了,站起来甩着手,抻着懒腰,边往卫生间走边说,麻烦,麻烦死了,看个碟都看不安静。

温朴小声嘟嚷道,小怨­妇­来,还能不麻烦。

朱桃桃回头大声问道,说什么呐?你敢说她是小怨­妇­?

温朴说,你刚才不是说麻烦死了吗?这背着抱着还不是一样沉?

朱桃桃说,我说是我说,我怎么说都行,你不能胡说,看待会儿我不告诉小怨­妇­。

温朴摸着后脑勺说,要说也是,我这辛辛苦苦上班的人,哪有资格说你妹妹呀,人家一人两套房,住一套租一套,一部几十万的车子开着,活人就活一个玩字,小资也逊­色­呀!

朱桃桃蔫蔫一笑,扭扭胯部,乍着手说,你少跟我酸,等会儿她来了,有本事你当面说给她听。

温朴摇着头说,得得,惹不起躲得起。

温朴确实惹不起他的小姨子朱团团。

朱团团从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过着懒散族的自由生活,这期间共结过两次婚,生了一个男孩。男孩是她跟首任丈夫、一所中学的副校长生的,离婚后男孩给副校长领走了。

有关小姨子第一次离婚的细节,温朴不大清楚,他只是听朱桃桃说妹妹花心,看不上副校长了,就一脚踹了人家。不过小姨子跟第二个丈夫为什么离婚,温朴倒是一清二楚。

朱团团的第二个丈夫在中关村做IT,做得小有成就。婚后某一天,她做IT的丈夫,劝她不要再出去受累工作了,辞职做个自由女­性­。

这时的朱团团,对自己的某职业技术学校英语老师身份也腻味了,一听丈夫温温柔柔地劝她过吃闲饭的日子,于是就顺着做IT丈夫的疼人话,辞职回家做了全职夫人,之后不久就开上了做IT丈夫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酒红­色­尼莱斯小轿车,算是真正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富婆生活,显摆劲上来时,好拉着做IT的丈夫请她姐姐和姐夫吃饭,小资情调玩得有板有眼。

温朴两口子也是要面子的人,白吃妹妹妹夫心里不舒展,就适时回请二位,如此吃吃喝喝中,就把两家的亲情关系走热乎了,比跟副校长那时有温度。

谁知好景不长,一天IT先生一脸零下多少度的表情来找温朴,说是出事了,他昨晚在电视里,看见了朱团团。当时温朴一头雾水,不知道IT先生到底要说什么?等到IT先生把事情说开,温朴才意识到小姨子当真是出事了。

昨晚IT先生看的是一档国庆黄金周特别节目,当看到现场直播央视一女主持人,在泰山脚下采访游客对黄金周外出旅游有什么特别感受时,结果就看见了朱团团,挽着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喜不自禁地接受记者采访,说她跟老公这次出来感觉很好,饮食、住宿、交通和购物什么的都还没遇上麻烦,走哪儿都顺心,黄金周已经成了咱中国人的品牌假日…… 想看书来

首长秘书 第七章(3)

IT先生绝望地告诉温朴,等团团回来,他们就离婚。

听IT先生做出绝情决定了还团团地叫着,温朴心里禁不住一酸。

IT先生离开后,温朴越想越压抑,就打通了小姨子的手机,问她在哪呢,小姨子说在海南岛的沙滩上晒阳光浴呢,温朴没工夫跟她兜圈子打哑谜,捅破窗户纸说,IT先生昨晚在电视里看见你在泰山脚下接受央视采访了。

小姨子顿时没词了,沉默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挂断了,温朴再打时,小姨子的手机关闭了。

回到家,温朴把朱团团在泰山脚下接受现场采访的事情告诉了朱桃桃,她一听就急了,冷着脸骂道,知道她不要脸,但不知道她这么不要脸,丢人都丢到央视直播现场去了,父母在九泉下也脸红啊!

朱桃桃父母是在一年里先后离开人间的,朱桃桃只有朱团团这么一个妹妹,而且很疼她,事事也都让着她,当初在处置父母遗产上,她就没有跟妹妹对半开,把父母留下来的那套房子完整地给了妹妹。

骂过后,朱桃桃打朱团团手机,朱团团手机依旧没有开,朱桃桃丢下手机说,烂货,烂到心了!

接后几天里,温朴和朱桃桃又多次打朱团团手机,朱团团手机始终没有动静,朱桃桃都快气疯了,让温朴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管朱团团的闲事了,她就当自己没这个不要脸的妹妹。

后来突然有一天,朱团团打通了温朴手机,温朴激动得心里怦怦乱跳,问她你回来了?

小姨子口气不疼不痒地说,我跟丫丧门星刚办完离婚手续,你小姨子没吃亏,那家伙把房子和汽车都留给我了,两百多万的家产,生让我离到手了,对得起党和人民。

温朴愣了半天问,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小姨子说,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老板。

温朴问,他吃你豆腐,他能对你负责吗?

小姨子说,你说什么呐姐夫?负责?负什么责?谁对谁负责呀?

温朴有点恼火了,说,不负责你瞎闹什么?人家IT先生哪里不好了,有知识,能挣钱,又疼你,你是不是好日子过腻歪了呀?

小姨子停停说,他好的地方你看见了,他不好的地方你能看见吗?

温朴反问,他哪不好,你说我听听?

小姨子喘息声一粗,就沉不住气了,一针见血地说,他床上不好,­干­不了我;他德行也不好,玩弄我感情!

温朴脸上一热,压着心里的火气说,你胡说,我看你越来越像个问题少­妇­了团团。

小姨子道,哟哟哟,我说姐夫,你又没上我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胡说?还有我怎么问题少­妇­了?你这首长秘书,就这素质啊?

温朴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下去了,咬了咬牙说,靠,我跟你说朱团团,你也就是我小姨子,不然我他妈……我他妈立马过去*你!

小姨子不冷不热地说,哎哟嘿,就你,就你,你快给我歇菜吧你,姐夫,还想收拾我呢,我要不是看我姐姐对我特好,我早把你弓虽暴了,你以为你是谁呀,叉叉小腿,还不就把你搞定?

温朴气晕了,脸­色­煞白,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朱团团打破沉默说,姐夫,你看着这好那好的IT先生,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就在昌平梅山花园里,那女人找我打过好几次架了,把我怀的孩子都打流产了,住了好些天医院,这些我都没跟你和姐说,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了。­操­他大爷,他是个伪君子加王八蛋乘花心再开平方!

听到这,温朴还在窝火的心里,顿时揪了一下,眼底也酸了,哽咽地叫了一声,团团……

朱团团就忍不住了,抽泣了几声,揽沸了积压在心里的冰冷苦水,紧接着就哇哇大哭起来,撕人心膜,扯人肺叶。

温朴浑身一抽,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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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八章(1)

朱团团来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波妮恰牌香水味,短发刚刚挑染过,右边那一绺挑了烟叶黄,像Сhā上了一根公­鸡­的羽翅。

朱团团换了拖鞋,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进了客厅。

不会是来送礼吧团团?温朴站起来,笑呵呵问,同时断了电视电源。

朱团团把手里的塑料袋往茶几旁一丢说,哼,还美死你呢,我凭哪样要巴结你们呀?

你这是去哪了团团?朱桃桃从卧室里走出来。

朱团团一眯眼睛,上下打量着朱桃桃说,哇,姐,你这不会是刚收了我姐夫的公粮吧?见姐没给好脸­色­,马上就不浪了,松松垮垮地说,除了转街,我还能去哪?

朱桃桃过来,拍拍她肩头问,不打麻将了?

朱团团一脸泄气地说,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手臭,臭死了,打半天输半天,打一整天,输两个半天,不玩了姐,没意思。

朱桃桃细着嗓子说,都说赌场失意,情场补意。

朱团团一挥手说,男人都给小姐废了,现在除了官场商场赌场屠宰场,哪还有情场啊姐?不行不行,姐你价值观有问题,偏离主流航道。

朱桃桃哼了一声说,颓废,还主流价值观呢,你知道什么是主流价值?

朱团团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价值观都没有,就是当今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

朱桃桃说,就会放屁!

温朴担心这姐俩再说下去就针尖对麦芒了,忙Сhā话打断,把麻将的话题又捡起来说,不打了,我看你那只手,能老实几个半天?

朱团团瞪了温朴一眼,吸了吸鼻子说,嗯,咖啡,好闻,这小日子,过得够法国情调英国浪漫啊。哎我说姐夫同志,我都进来小半年了,你怎么还不张罗给你小姨子我弄杯咖啡啊?你是不是把你小姨子我当成家里人了?跟你说姐夫,你可别,我啥时候来你们家,都是贵宾。

朱桃桃瞥了温朴一眼,温朴耸耸肩,一脸没脾气的表情。

趁温朴去弄咖啡,朱团团叹口气,一指带来的塑料袋子说,姐,刚才在街上转,给陶陶买了一身衣服,抽空你给送过去。

自从跟副校长一家人变成两家人后,朱团团与副校长的关系,一直就这么僵着,副校长不允许朱团团看他们的儿子陶陶,没办法朱团团每次给儿子买了衣服鞋之类的东西,都要借姐姐的手,转送过去,朱桃桃与副校长之间,多少还有一些对话空间。

唉!姐姐一脸无可奈何,没说什么。

朱团团吐吐舌头,低眉顺眼地说,姐,你别愁,等碰到合适的主儿,我就把他娶了。

妹妹的这句调侃话,竟然让姐姐伤感了,难受了,眼泪汪汪地说,姐不难为你,姐只想你遇上个好男人,跟你好好过日子。一个女人,折腾时间长了,情感也就老化了,到那时遇上再好的人,怕也拿不出一份好感情来了。

妹妹低着头,玩着衣角,一声不吭,像个给大人认错的大女孩。

姐姐咬了一下嘴­唇­,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哭,自己要是一流泪,妹妹心里肯定更难过,说不定也会流泪的。

温朴拿来了咖啡杯,感觉这气氛一下子不大对劲了,就谨慎地看了朱桃桃一眼,朱桃桃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温朴领会,对朱团团说,我说小姨子,你可别不高兴,你一不高兴,你姐姐就会认为是我招你了,惹你了,你可别冤枉我。

朱团团猛地抬起头来,变了一个人似的,嬉皮笑脸地说,人家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那个,你拿我这半个那个,什么时候当过那个?

首长秘书 第八章(2)

温朴没料到小姨子一变脸,粗话就上来了,还这么猛,准备在嘴边上活跃气氛的调味话,一下子派不上用场了,尴尬地望着朱桃桃。

朱桃桃苦笑着说,死样,没人疼你,你就瞎折腾吧你,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折腾出个好男人来。

温朴从电炉上拿来咖啡壶,给小姨子倒了一杯。

喝过咖啡,闲聊时,朱团团感慨说,还是他妈的当官万能,下一个老公,就找狗日当官的!姐夫,我把牵绳拉线的活儿,隆重派给你。

温朴问,你这个感觉能坚持几天啊?

朱团团说,听着姐夫,你给我注意点,从今往后,你们机关大楼里,处以上至部级当官的,但凡有死老婆丧妻的,你马上通知我,我去试试运气。

温朴绷脸说,这事有难度,死一个两个,怕是轮不上咱们,中年死老婆的领导,现在都是抢手货,大姑娘嗡嗡地上。

大姑娘有什么?朱团团蛮不在乎地说,大姑娘除了­嫩­点紧点还有什么?你小姨子我,可是综合实力的代言人,这年头不是讲究全方位多角度纵横交错嘛。

朱桃桃甩了妹妹一眼,Сhā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会装神弄鬼穷欢乐,什么正事在你嘴上一晃,再出来就没个正形来了。当官的,哪天等你想当官的想疯了,我把你姐夫让给你,他正处级,够你标准底线。

温朴吐了吐舌头。

朱团团斜眼瞧着温朴,不紧不慢地说,姊妹花,双飞燕,你一枪两眼,组合音响,姐夫你能耐大了,福气海了,还不快点美出鼻涕泡来,让我和姐看看。

温朴弹了朱桃桃一眼,样子挺无辜。

朱桃桃没开口,倒像是捡到了什么便宜,笑眯眯地挑了温朴一眼。

朱团团把两只胳膊挺过头顶,扳直腰,张开嘴,哈欠了几下,酸不酸甜不甜地说,除了像我姐姐这样没心眼的一不留神当了官太太,别人谁还稀罕当官的呀?姐夫你说心里话,你们当官的,有几个是透明的好东西?

温朴不软不硬地说,哎,我说团团,你曾经可是当过教学小组长,你总不能拿小组长不当­干­粮吧?

你少拿我找乐!朱团团说,哎对了,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听人说,一个不要脸的老局级­干­部,敛财敛得没招了,就动了邪念,哄他们家的小保姆,跟他们家一个亲戚的儿子假结婚,谋划得差不多时,四处打电话发请柬,­操­办热情比宣传08年北京奥运会还来劲,结果是办了一百四十多桌,敛来的份子钱,你们猜猜有多少吧?可怜那个小保姆,后来不但没得到一分礼钱,还给老局级找种种借口,轰出了家门,据说连当月的工钱都没给结清,你说说老局级多没人­性­吧。后来小保姆怀孕了,家人领着小保姆来算账,一开始老局级死活不担着,那家大人要说也是不白给,说这事是黑是白不难判断,大不了让咱闺女再受受累,把孩子给他生出来,然后去做DNA,检测结果到时看看是送民政部好,还是交给公安部更合适,老局级这才软菜帮子了,给了人家一点青春磨损费,把*事给搪塞过去了。姐,姐夫,不是我好管闲事,就这*黑心官,花心官,能气死人,我都有心去卖点­色­相,把老不死的哄上床,掐断他的*玩意儿。

好赖是个局级领导,还是老局级,温朴你说说,他真会那么没良心吗?朱桃桃一脸拿不准的神情问。

温朴应声说,团团说的这个不算什么,还有比她讲的更让人来气的呢。去年我们江苏局一个副局长的小老婆,养的一条多拉狗死了,你们猜怎么着?小老婆请­操­办红白喜事的专业公司,给多拉狗隆重­操­办了一场丧事,收各­色­人等给多拉狗进贡的上路费三十六万七千,怎么样,够荒唐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首长秘书 第八章(3)

朱团团惊讶道,火呀,我­操­他大爷!

朱桃桃瞅了瞅温朴问,后来呢?

温朴喝了一口咖啡说,那还能有好果子吃?副局长一撸到底,赃款归公,系统内通报,臭了。

朱桃桃摇摇头说,不就是一条狗嘛,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朱团团接过话头说,姐,这你还听不出来,那条多拉狗,是那个副局长小老婆的情人,国外叫狗情人,不新鲜。

你是说人跟狗……朱桃桃一下子把自己问愣神了。

朱团团笑道,要不说现在的女人会玩呢,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

朱桃桃瞟了温朴一眼,这时温朴的目光,正在对面墙一幅国画上停留。

这个话题说到这儿,差不多就没什么味道了,朱团团身子软下来,像是筋骨一下子老化了。以往对什么事,或是什么人失去兴趣时,她就是这个慵懒样子。

朱桃桃见温朴和妹妹都不吱声了,就还想再说说狗情人这个话题,于是引导­性­地嘟哝了一句,有意思,中国也有狗情人了。

朱团团啊啊了几声,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没劲没劲,不说这些个烂话题了,还是乖乖告诉我,你俩为什么一直不要孩子吧?

有关孩子这个问题,朱团团曾问过多次,温朴和朱桃桃每次都是一个说法,那就是没时间要孩子,等以后有工夫了再考虑。对他俩的这个说法,朱团团一直觉得站不住脚,她怀疑温朴生理上有缺陷,有一次她偷偷问朱桃桃,姐夫每次打出来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臭子儿?朱桃桃就在她大腿内侧拧了一下。

朱桃桃见妹妹绕开狗情人话题,反倒捅出了一个老掉牙的话题,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没好气地说,要孩子要孩子,都跟你说一百遍了,团团你烦不烦啊?

温朴不好Сhā话,就假装没听见。

朱团团不觉得烦,一副学者的表情说,姐,我可是跟你说过,长期服用避孕药,好处少少,坏处多多,容易造成输卵管狭窄,严重了会堵塞,等你们将来想要孩子了,就是麻烦事了。停下来,回头看看温朴又说,姐夫,我说你就不能作点牺牲,用用安全套?你们男人,怎么都那么在乎那一层薄膜。

朱桃桃嘿嘿一笑道,这你可就冤枉他了,你姐夫疼我,早就作出牺牲了。

温朴有些难为情,­干­巴巴地笑了笑。

这个话题让朱团团来劲了,凑过去问温朴,哎姐夫,那玩意儿你用的是哪个牌子?我跟你说姐夫,巨神质量不错,品牌货,含纳米技术,高科技产品,有品位有地位的男人,时下都在用这个品牌,巨神可以说是你们男人身份和能量的隐­性­象征。

温朴越发觉得身上火烧火燎了,­性­器官那儿更是问题多多。

你姐夫不用巨神,用强姿,也蛮厉害的一个牌子。朱桃桃表情夸张地说。

朱团团眉梢一动,嘟着红­唇­,媚了温朴一眼,笑道,强姿呀,见过。

朱桃桃舔舔嘴­唇­,眼角余光飞了一下温朴,表情一恍惚就不对劲了,扭了两下上身,声­色­不悦地对朱团团说,还有你没见过的?

温朴尽管没有去看朱桃桃,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朱桃桃飞来的余光,这余光冷生,挑剔,心里忽一下荡悠起来,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还不便开口说三道四,毕竟安全套这个话题里的内涵不好把握。

口无遮拦的朱团团,一看姐姐脸上的亲情劲抽回去了,就意识到了什么,把孩子和避孕药安全套这个话题闪过去,咳嗽了一声后,大大咧咧地问晚上哪个请她出去吃饭?

一说到吃饭,朱桃桃脸­色­又好起来了,娇滴滴一指温朴说,你说哪个呀,首长秘书呗,团团,说你想吃什么?

朱团团说吃饭,不过是想躲避什么,真问她吃什么,她就没胃口了,懒洋洋地说,吃块烤白薯,也就够了。

朱桃桃一转身,捏着妹妹的鼻子说,烤白薯,烤你个鼻头啊,疼你都疼不出油水来,就给你吃窝头咸菜算了。

朱团团身子往后一倒,伤了元气的口吻说,反正也没爱情,吃什么还不都是一个清汤寡水味!

朱团团话音未落地,手机就响了,接听后立即兴奋,直说等我等我,我马上过去。收手机时,人已经往外走了,回头说,哈,本小姨子不陪你们玩了,去找男人放电了,你们爱玩啥就玩啥吧没我事了。啊,对了姐,别忘了去给陶陶送东西,拜拜!

朱团团走了没一会儿,朱桃桃别着一股劲问温朴,像团团这样的女人,白让你­干­,你会­干­她吗?

夫妻间嘴上找闲事,脸上演别扭,分床冷战三两日,这都是家常便饭,温朴与朱桃桃,时常也是背靠背地闪对方,但每次闹腾下来,总是闹不出什么实质­性­结果,离筋筋骨骨还远着呢。在处理家庭矛盾上,他俩不像有些夫妻,因屁大点事,嘴上就长江黄河青海湖了,哗哗地往对方头上泼冷水脏水,黑白生活在打喷嚏感冒、头痛发烧的氛围里,这种伊拉克、阿富汗、海地、刚果(金)式战乱日子过久了,容易把人过委屈、过心凉、过麻木,过没电,直至过到不知对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爱一爱、疼一疼、亲一亲、想一想,要不说夫妻是这人世间最大的前世冤家呢。

不过温朴今天感到朱桃桃的一些话,说得问得缺少人情味不说,还冷呵呵凉嗖嗖,让他心里不是咯登了一下,就是空坠一次。他想她这样喜怒无常,心底下究竟压着什么呢?她妹妹在她眼里,真就是一烂货?而自己也是个靠不住、随时有­干­她妹妹嫌疑的狗东西?想到这,身上就冷了,下意识往朱桃桃脸上看去。

朱桃桃脸上,倒是没有异样表情,只是眼神怪一些。

温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他怎么琢磨都认为­干­小姨子这个话题,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开玩笑的话题,同时也还觉得朱桃桃现在的心,渐渐远离了自己,远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疑点,远成了不薄不厚的一层隔膜。

温朴不爽的目光,再次落到朱桃桃脸上时,朱桃桃柔情一笑道,你怎么了老公?刚才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温朴这时就觉得又被她戏弄了,心里格外不舒服。

恩爱夫妻经不住打击,福气越多的女人越懦弱。温朴想起了作家于卓在一次电视访谈里说过的这句话,心里不由得疙疙瘩瘩,像是正有一群蚂蚁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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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秘书 第九章(1)

撂下电话,苏南脸­色­苍白,气得不轻,抓起桌子上的中华铅笔一撅两半,还骂了一句混蛋。

河南机械设备管理局常务副局长由人变成鬼了。

这个常务副局长是苏南看好的后备­干­部,一直在他的视野里。常务副局长这次出事,出在离任审计上。常务副局长提升了,要去东北管理局当一把手,谁知在例行的离任审计中,被查出了受贿问题,而且数额巨大,刚才苏南接的那个电话,是部纪检组一个主任从河南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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