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梁一经常拽着我去校园里游荡。本来我是羞于陪同一个大老爷们在校园内闲云野鹤,走马观花,但考虑到梁一同学单身,他心里郁积已久的寂寞或许长时间得不到释放,所以我只好忍气吞声,强打精神地侍侯在其左右,如影随行。
初夏的风开始缓缓吹来,春天走了,夏天来了,天气也逐渐走向炎热。校园里靓丽的风景线开始一览无余地展览出来。可爱的女生们花枝招展的扭着,摇着,舒展着。她们的脸蛋上涂抹着薄薄的防晒霜,唇红齿白,肌肤剔透,异常生动。偶尔还有一些女生穿着迷你超短裙,无私地暴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春光乍泻,撩人魂魄。
某天,我和梁一在小河边晃悠。
“你看,那不是尹明明吗?”梁一忽然指着一个角落说。
我放眼望去,果然是那小子,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女孩。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李丽娟了。
“他们俩看起来挺配的。”
“郎才女貌,物以类聚吧!”
“是不是感觉有点儿失落?”我问。
“算是吧!尹明明搞了一个,你小子挂上了一双,就剩下我这个压底儿的了。”
“你以为我容易吗?现在,我是拆了西墙补东墙,早晚要塌陷!”
“算了吧,别在我面前无病呻吟了,你这日子使我想起了一首歌儿!”
“什么歌儿?”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有你这样比喻你嫂子的吗?”
梁一长叹一声,说:“那有什么,我以前的女朋友不就是只鸡吗?”
“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吗?难道还有下文?”
“我们最近一直在联系,可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我自己也不清楚,可我感觉内心一直隐隐作痛。有人说,爱一个人,爱的有多深,就要以相同的分量去忍受痛苦。一旦经历了,就再也放不下了。”这时,尹明明那边的局势开始发生动荡。就在那个瞬间,李丽娟突然狠狠的推开尹明明,摆正姿势,选好角度以后,她扬起巴掌开始向尹明明的脸上扇去。
尹明明没有躲闪,他像小时侯玩的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麻木地傻呆在那里。沉闷的空气中传出了清脆的绝响。
过了一会儿,李丽娟终于停止了对尹明明的拷打折磨,她甩了甩疲惫的手腕,然后用细细的指头使劲戳了戳尹明明的额头,ρi股一拍,转身走了。
尹明明在原地逗留了片刻,看李丽娟走远后,颓然埋下头,蹲在一棵枯死的柳树下,肩头微微的颤动着。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儿,静静的呆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我和梁一躲在另一棵柳树下,并拿柳条遮掩了我们的面孔。尹明明没有发现我们,几分钟后,他揉揉自己火辣辣的小脸蛋,起身离开了。
“这小子今天可受尽了苦头,瞧他那狼狈的样子,真让我们男人痛心。”梁一摇摇头说。
“那小妞看起来比全智贤还厉害,现在的女生都兴这个——野蛮!”
“你那两位怎么样?”梁一打趣说。
“有一位还算温柔贤惠,但也不是绝对,熊猫惹急了都敢咬人;另一个稍稍蛮横了一点儿,不过人家是学艺术的,咱们的思想跟不上节奏,总之,我就准备随时为艺术而献身了。”“真同情你们,幸亏你们没有攀上一个玩柔道或者跆拳道的姑娘,说不定哪天,你就该挂了。”
“你就别再蚕食我那点儿可怜的自尊了。”我笑着说。
“对了,刚才发生了这事儿就当咱们什么也不知道,见了尹明明那小子千万别吭声,我怕他受不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明白。”
随后,我们晃到食堂里,各吃了一碗牛肉拉面,然后抹着嘴奔回宿舍。
在这途中,我们遇见了张小帅,这小子刚刚买了一辆崭新的“三枪”自行车,正喜滋滋的准备载着一个女孩去郊外兜风。女孩的嘴唇很性感,上面的线条如水草般柔润,颜色如樱桃般鲜艳,让人不禁有想嗳嗳她的清白念头。
张小帅在一旁低声对我说:“这都是第五任女朋友了,唉,开始都有点儿认生,想煮成熟饭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培养……”我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显摆,当时我真想说一句“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之类的成语来唾弃他,但嘴上还是恭维道:“厉害,厉害,还是你小帅哥有本事,有时间教教弟们。” 张小帅“嘿嘿”一笑,然后就夹起私家自行车,向前驶去。女孩的身子向前一趔,嘴里“哼唧”一声,随后紧紧抱住了张小帅的腰。
刚踏进宿舍,我们就撞见了满脸通红的尹明明。当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剥了皮儿的煮鸡蛋,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磨擦在脸上疗伤,反正这小子一看我们进来,急忙把鸡蛋塞进了嘴里。
“怎么了?只吃鸡蛋不下蛋的尹大公子!”梁一扯着嗓子问。
“唉,我刚才被李丽娟甩了几巴掌,现在脸上还是痛的。”尹明明可怜兮兮的说。
我和梁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坦率弄的不知所措,梁一马上做惊讶状,问:“为什么?凭什么打人,这合法吗?”
“我……我向她提出一起搬出去住宿,结果就……”尹明明自惭形秽的支吾着。
“哎呀,原来是想脱离人民群众,走资本主义个人路线!”梁一调侃说。
“这叫同居,现阶段挺流行的一个词,你懂吗?现阶段,大学生早已经将同居,Zuo爱纳入了他们的青春程序,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摸摸小手的快乐了!”我严肃认真的对梁一说。
“就是,改革开放都几十年了。现在早已是风气大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尹明明一看我的声援,顿时精神抖擞。
“那你小子不还是落了个同居未遂?她是不是嫌你不够强壮呀?”
“别扯淡了,她说她是个传统保守的女孩,不想这么快就丢失一些珍贵的东西。”
“对了,以前你不是说她的嘴唇曾经接待过十二个男生吗?怎么现在又保守起来了?” 梁一又抖起了陈年的老黄历。
“这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即使量变积累再多,它没有发展到质变,事物的性质还是没有改变。”
尹明明在情急之下,连政治课的术语都背出来了。
“那也不能打人呀!”我说。
“打是亲,骂是爱,我想找人来打我,还没有呢!”
“李丽娟说,这是为了从肉体上教训我,从而打掉我精神上的邪恶思想,打人不是目的,育人才是目的。
“”那你在肉体受难的同时,在精神上有什么感悟吗?“
尹明明灿烂的一笑,说:“我感觉李丽娟挺纯的,有股子宁死不屈的韧劲儿。”
我和梁一听后,面面相觑,久久没有说话。
紧着,梁一又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他问:“你呢?什么时候走上质变,过上同居共枕的幸福生活?”
“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罢,我拉开窗户,望着楼下匆匆而过的人影,点亮了一只烟。那时候,有个朦胧的女孩从对面姗姗走来,她的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焕发出刺眼的光芒。
过了几天,这种口罩在我们周围越来越流行。“非典”已经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了。
“非典”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节奏。例如,国药的地位大幅度提高,多年积压的草药卖光了;当街亲嘴的减少了,社会风气得到了端正;家庭和睦了,Se情场所谁也不敢去了;隐私权得到了进一步尊重,大家没事儿不来往了;交通状况缓解了,事故明显减少了。
随着“非典”受害人员数量的进一步扩大,学校领导接到上级通知,开始对学校进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禁止随便进出校门。同时,保安在门口严防死守,并对合法的外来者进行消毒杀菌处理。为此,校方专门从老师当中挑选出得力骨干,成立了“抗非”行动小组,口号是“众志成城,战胜非典”,一时间,整个学校人心惶惶,大家弥漫在一片萧索的恐怖氛围之中。
宿舍里,我们开始加大卫生清理工作,每天坚持打扫,整理,消毒,真正做到一丝不苟,防微杜渐。在形势的压迫下,梁一也不得不养成饭前饭后洗手的好习惯,他的个人素质在危难中得到了提高。
柳亚男给我买了一个白色的口罩,她笑着说,鬼子来了,你戴上这个真像“731”部队的生化兵。我把口罩放在嘴上比画了一下,说,我咋感觉这颇像你们女孩身上的某些小件衣服儿呀!连名字都只不过一字之差。结果,我的不恰当比喻立刻遭来一顿拳打脚踢,好在心灵上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口罩。
白慧慧也给我买了一个口罩,不过是红色的。她告诉我说,这是为你专门挑选的,戴上去就像蜘蛛侠一样,既神气又威武。我问她,那你戴什么颜色的?她说,白色的。我又问,你让我戴红色的,为什么你却戴白色的?她说,我里面的贴身内衣就是红色的,而嘴上再戴红色的,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讲,容易造成审美疲劳。我听后,差点儿昏过去。不过,我还是面带微笑的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毕竟这里面渗透着爱情的纤维。
对于这两个不同口罩的分配问题,我花费了一番工夫去思考。权衡之后,我决定两个口罩一起戴,对病毒进行双重过滤。如果去见白慧慧的话,我就把红色的口罩戴在外面,白色口罩戴在里面。而去见柳亚男的时候,再将口罩的位置颠倒一下。这样就达到了和谐,统一。此方法在后来的实战中,反映良好,屡试不爽。
白慧慧每天都给我发短信,提醒我及时去量体温;柳亚男有时候也给我发一些祝福关心之类的小信息,其中有一次,她还给我发来了一副对付“非典”的药方:“大蒜二头,大葱三根,捣碎后,与臭豆腐四块,温水调和至粥样。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于双面颊,为自己制造一个约十平米的隔离区。”这个药方没有被我采用,我怕杀伤力过大,自己把持不住而造成宿舍局面的混乱。
自从学校被封闭以后,我们与外界的联系渐渐被掐断了,校外烧烤店的养肉串的香味儿再也闻不见了。偶尔出去一次,还得去办公室向辅导员请示,请示之后,再拿着辅导员写的批条去找系主任签字盖章。整个过程十分繁琐,来来回回要折腾好长时间。一时间,校园里怨声载道。与此同时,学校商店的各类东西也纷纷涨价,大发国难财,就连平时无人问津的茶鸡蛋都由五角涨到了七角。尽管商家无道,但几乎所有商品还是供不应求。
有一天,我和梁一实在憋不下去了,决定出去透透风,顺便吃点儿羊肉串补充营养。
来到办公室,郝美丽正在和几个学生谈话,气氛并不热烈,内容也是关于“非典”的。
“呆在学校不好吗?为什么总是想往外面跑?”郝美丽问其中的一个学生。
“着急啊!”那学生用浓重的地方方言答道。
我们都低着头窃笑,因为这小子把“着急”和“召妓”的发音混淆在了一起,听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为什么?”郝美丽追问道。
“解闷儿!”那学生的语言一直比较精简。
“啊!召妓就能解闷吗?你就不怕染上非典?”郝美丽勃然大怒。
那学生一听,顿悟。连忙向郝美丽解释,可说了半天也没有解释清楚什么,激动的面红而赤。
郝美丽把头侧向我们,不理他了。
“老师,我们俩也想请示出去。”我说。
“干什么去?”郝美丽用千篇一律的冷漠态度斜视着我们。
“想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现在校园里的东西卖的贼贵,而且假冒伪劣产品特别多。”梁一说。
“是吗?你们出去的时候,能帮我捎点东西吗?”
“能,当然能。”我和梁一没想到事情会半这么顺利,竟油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
“我把所买的东西写在纸上,你们照着办吧。”郝美丽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阵子。完后,她把纸条和请示条一并交给我,又简单叮咛了几句。
我和梁一如获至宝,径直敲开了系主任的房门。此时,系主任马建国正在窗户前叼着香烟,腾云驾雾。这老家伙一看是我们两个,连忙祼露出满嘴的大黄牙,笑了。
“有事儿吗?”马建国问。
“是这样的,马主任,我们刚才郝老师那里过来,这份请示条麻烦您签个字。”我说。
“哦,你们为什么出去呀?”马建国吐了一口烟圈,那混浊的臭气蓦地窜进我的喉咙。
我皱了皱眉头,痛苦的说:“出去买点儿东西。”
“学校里没有吗?”
“有是有,就是太贵了,我家庭状况不好。”
“虽然有困难,但是如果你感染上了非典,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你应该学会忍耐。懂吗?”
“可是,郝老师也希望我们出去,顺便还可以帮她捎带点儿东西。”我赶紧双手呈上郝美丽写的那张纸条。
马建国眯着眼睛,上下浏览了一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请示条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盖了个章。临出门的时候,他对我俩说:“请转告一下郝老师,以后如果买什么东西,尽管找我就行,不用麻烦学生了。”我和梁一被马建国的热情所感染,连忙点头答应。在路上,梁一打开郝美丽写的采购条一看,傻眼了,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洁婷”卫生巾三包,“小护士”洁面|乳两瓶,“丁家宜”润肤霜一盒……
一想到马建国刚才垂涎欲滴的丑恶嘴脸,我不禁破口大骂,他妈的,变态一个。
到了校园门口,门卫仔细检查了我们的证件和请示条,然后才勉强的让我们出去,并告之“速去速回”。
街道上行人稀少,路面全是飞窜而来的风。我们在烧烤店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羊肉串,喝了几瓶苦瓜啤酒。
小老板在一旁不停的抱怨着,他说:“唉,现在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你老婆找到了吗?”我问。
“还没呢!现在外面非典闹的越来越厉害了,我真担心她呀。”小老板使劲的抓了一把头发,趴在桌子上,起初是流泪,之后是抽泣,再后竟是放声大哭。他的悲伤一下子淹没了我们出来时的喜悦。
“非典会走的,她也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是的,会好的。”梁一说。
小老板终于平静下来,还多送我们一盘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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