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二十三条人命,凌云青不分青红皂白屠杀地一个不留,如今已过十年,我无法继续等待,我要用凌云青连同整个凌云庄所有人的血来祭奠我的族人!”她竭力压下激动的情绪,“孤月,你要帮我。”她取下面纱。
“我不想帮也已无退路。”白孤月淡淡道,“二宫主到来,注定我将帮你到底,只是凌云庄怎麽也是当下赫赫有名的一大庄,凌云青亦已成为武林盟主,要报仇,光靠我们三个,难如登天。”
“只要凌云青能得到应有的报应,我愿意付出一切。”穆兰姗道。
白孤月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有无奈地长叹,起身打算离开。他不想去打探付出什麽,亦不想继续看著她再也笑不出来的面容。
“孤月,那个孩子你打算怎麽办?”穆兰姗又道,“他不知一切,却被你留在身边,这对你对他,都危险。”
“我自有打算。”白孤月道,推门,离开这个房间。
在洛阳的两天里,什麽怪事也没有发生,比如……凌云庄的分舵又被怎麽怎麽样,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凌云庄在洛阳没有分舵。
花若闲牵著白孤月的手,白孤月牵引著马车的马,穆兰姗骑在马上,三人在街上慢悠悠地走著。穆兰姗有些心焦,想快些赶路,然而另两人却丝毫没有加快脚步的打算,花若闲在看著满街的行人和摊贩,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
“嘿,这个好。”花若闲嬉笑道,买了一个一眼就看中的簪子,有些羞涩地捧到穆兰姗面前,“穆姐姐,这个簪子送给你。”
穆兰姗看了眼白孤月,又将视线移到簪子上。“我不需要,你留著吧。”她道。
“我用就变成娘娘腔啦。”花若闲苦恼道。
“收下吧。”白孤月在一旁劝道,“怎麽说也是若闲的一番心意。”
穆兰姗又看了他一眼,接过簪子,轻道:“谢谢。”
“呵呵。”花若闲很开心。
仅在洛阳呆了两天,他们便继续南下至扬州,连续赶路两天两夜,总算到了扬州城。花若闲在车上被颠得ρi股疼,睡也睡不好,一到城里,找了家客栈,二话不说就倒到了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花若闲被尿给憋醒了,醒来时天正黑,旁边白孤月还在睡著,他轻手轻脚爬下床,跑到客栈後边的茅房里撒尿。爽快後正要回房,路过院子,却见院子的石台上坐著一人,正是穆兰姗。
“穆姐姐。”花若闲招手,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
花若闲走过去,坐到她身旁,端起笑脸正要说话,穆兰姗忽然一斜眼,道:“你这小子,任我怎麽冷脸相对,硬是要粘上来,脸皮真是厚得紧。”
“啊?”花若闲顿时垮下脸,“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怎麽说也算半个同门,迟早我会加入飘渺宫的,先打好关系嘛……”
“加入飘渺宫?孤月说的?”穆兰姗柳眉倒竖,“他没告诉你,飘渺宫只收女弟子吗?”
花若闲目瞪口呆,“怎麽可能?白大哥就是男的呀。”
“白孤月和洛非言是大宫主无意间捡来的,看他两无父无母太可怜,才收养在宫中,教导武学。”穆兰姗道,“若非如此,飘渺宫才不可能有男人。”
“我还想等白大哥把他的事做完,就加入飘渺宫,做他的小师弟的。”花若闲苦著脸,“穆姐姐出现,我还以为我将来又会有个师姐。”可是,白大哥为什麽要骗他?
穆兰姗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仰望星空,顿了一会,自言自语般道:“你不该和他在一起,到了杭州,你若继续跟著,白孤月和你都会有危险。”
花若闲不解,然而穆兰姗却不再说话,望著天上的明月出神。“穆姐姐眉间总有股忧郁,看起来好令人心疼。”花若闲小声道,挪了挪ρi股,凑近穆兰姗,“有什麽心事吗?”
“你怎麽不问你的白大哥他有什麽心事。”穆兰姗道。
“白大哥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呀。”花若闲道,其实他看得出白大哥有那麽一点点因穆姐姐而起的小心事,但白大哥不说,他不会去烦白大哥的。
穆兰姗没有再说话,仿佛忘了身边有花若闲这麽个人,过了半响,花若闲心想穆姐姐大概是实在没有和自己交好的打算,正觉自讨没趣想起身回房时,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可有家人?”她幽幽问道。
花若闲想也不想,便道:“有啊,我有个哥哥,不过不知道怎得我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哥哥不见了,我打算等白大哥没事了,就一起去找哥哥,我哥人可好了,白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若好不容易有了哥哥的消息,找到的确实他的尸体,你该怎麽办呢?”
花若闲愣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哥哥不会死的,哥哥长命百岁。”
“若是死了呢?”
“你不要诅咒我哥哥。”花若闲撅起嘴,不乐意了。
穆兰姗轻笑,眼角微勾,“你仅一个哥哥,连假设一下他的死亡你都不愿意。”她叹道,“而我一家上下二十三口,一夕之间被人断了性命,我当时正在飘渺宫,才有幸逃过一劫,我明知凶手是谁,一直都知道,却一直拿他没有办法……”她低头看著自己的手,“任我怎麽勤学苦练,总是和真正的高手相差甚远。”
“怎麽才算真正的高手啊?”
“至少也要打败当今武林盟主才行。”穆兰姗说道,忽然冷笑。
“武林盟主……一定是武林第一高手才能当的吧?”花若闲不禁唏嘘,难怪穆兰姗这麽不合群,原来有这麽凄惨的过去,“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穆姐姐一定行的。”想到亲人被杀害的痛苦,又道,“不如我做穆姐姐的弟弟吧,我一直想要个姐姐。”他说著,不禁有些害臊。
穆兰姗有些惊讶看向他。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以後就叫你姐姐啦。”花若闲自顾自笑呵呵道,“姐姐有难,当弟弟自然要好好安慰。”他起身张开双臂,抱住穆兰姗,脑袋靠到对方肩膀上。
“你干什麽?”穆兰姗吃惊道,推开他,恰在此时白孤月从客栈走了出来,正看见花若闲抱著自己师妹然而被推开的场面。
“若闲,你在做什麽?”他皱眉喝道。
七
“白大哥,你醒啦。”花若闲蹦蹦跳跳跑过来,穆兰姗此时一跃上了房顶,走了,他甚至来不及出声挽留。
“你这小子。”白孤月揪著他的耳朵,“刚才想对兰珊做什麽?”
“哎哟,耳朵疼。”花若闲嚷嚷道,“我想抱抱穆姐姐,安慰安慰她,她看起来有很多心事。”
“多管闲事。”白孤月道,放了手,花若闲捂著耳朵,肚子却忽然咕噜叫出了声,白孤月拉著他回房,又道:“肚子饿了吧,回去先吃点饼,等一会天亮了,再去吃点好的。”
花若闲点头,拿起冷的芝麻饼啃咬,他不知睡了多久,肚子饿极了,现在吃什麽都香。
“以後可不能这麽随随便便地抱女孩子家。”白孤月在一旁看著他吃,一边说,“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你年纪小也要注意。”
“我只是安慰她,在我家乡都是这麽做的。”
“在这里,见过、碰过女人的身子,都是要负责任的,否则就是玷污姑娘家的名声。”
“唔……我以後注意点好了。”在他家乡,抱抱是没有关系的,看光光就不行啦。花若闲忽然想起一事,气呼呼道,“白大哥,飘渺宫明明只收女弟子,你为什麽骗我?”
白孤月面色不改,问道:“兰珊告诉你的?她还说了什麽?”
“还告诉我她全家被人杀害,正在勤练武功报仇。”花若闲道,“穆姐姐真可怜。”
白孤月摸了摸他的头发,缓缓道:“我这次去杭州,便是为了协助兰珊,替她死去的家人报仇。我本不想去,然而大宫主胁迫,我不得不去。”
“哦……”花若闲有些想问怎麽个报仇的方法,却不敢问,直觉觉得问了自己会害怕。
“在两个月前,我向大宫主提出了退出飘渺宫的请求,大宫主盛怒,罚我跪在天山雪峰思过两个月,前段时间忽然放我下来,说只要我能帮兰珊报了仇,她就允了我。”白孤月小声叹道,“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为什麽要退出呀?”
“我本将大宫主当做自己的亲娘般尊敬,然而年纪渐长,渐渐明白大宫主并未将我当她的亲儿,甚至徒弟都不是,只是她的一个实验品,她抚养我和洛非言二十多年,为的却只是看我和洛非言长大後会不会背叛她,会不会像其他的臭男人一样让她失望。”白孤月想到在宫中的生活,又怒又无奈。
他又道:“大宫主脾气诡异喜怒无常,我若有一点不服便是忤逆,她哪天若不高兴,少不了我一顿苦头吃,然而时不时也会好言相向,宫里其他人都是受过男人虐待的女人,都憎恨著男人,我受了二十多年,实在忍不下去了,飘渺宫有规矩,若要退出飘渺宫,必将全身武学全部废去,我宁愿成为一个普通人,也不愿再呆在飘渺宫。”
花若闲心疼地抱著白孤月,心想白大哥和穆姐姐都有悲惨的过去,就自己是幸福的。
“我与兰珊都是自小就在宫中,本是青梅竹马,然而自从她得知自己家人的死讯後,就变了。”白孤月垂著眼帘,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忧郁的眸子,“小时候我俩还一起在月下偷偷立誓,长大後我一定要五花大轿娶她进门,在宫中大摆宴席……”他话中透露出怀念的味道,“现在,在仇恨面前,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花若闲不由想起方才穆兰姗说的假设,如果他好不容易找著哥哥,见到的却是一具尸体,那他一定会……一定要凶手偿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然而即使凶手得到报应,哥哥也不会再回来的……想到这种假设,花若闲便难以接受。
“穆姐姐会变,也是情有可原。”他忧伤道。
“可是好好的一个人因为仇恨而变得凶残无人性,我没办法体谅。”白孤月叹了口气,又道,“若闲,我无意骗你,我本想待一切事情搞定,我亦离了飘渺宫,便和你一起去找个小门派,一起学一身能自保的武学,只是事情还没搞定之前,我不敢轻易承诺。”在没遇见花若闲之前,他本是想离开飘渺宫後便隐居於山中,然而後来才明了,必须有一身武学保护自己和周围的人。
“白大哥,我错怪你了,对不起。”花若闲唏嘘道,“学武好累的,白大哥能不能找找不用废掉武功、安全离开飘渺宫的办法呀?”
“我这一身武学是大宫主教的,届时废去也是应该,我不想欠她什麽。”
花若闲听闻,抱著自己喜爱不已的白孤月,心里难过极了,白孤月抚摸他的脸蛋,轻声道:“天亮了,我去叫小二弄些好饭好菜上来。”
“嗯。”花若闲点头,忽又问道,“那那个教我喝酒的大哥哥……就是那个洛非言,是不是不久之後也会到杭州呀?”
“不,洛非言好酒又好色,但目前还从未作出什麽太出格的事,大宫主对他!算满意。”白孤月道,“我与他仅有个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对於他的事,我并不清楚,不过依我看,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哦……”
在扬州呆了两天,又听闻凌云庄在扬州的分舵被人端了,凶手这次更凶残,分舵主的头被割了下来,挂在大门上边,门上血淋淋“老狗凌云青纳命来”几个大字,血腥味老远都闻得到。
花若闲怀疑血腥味里有毒,出扬州城时路过凌云庄扬州分舵,当时他躲在马车里,却仍然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当场他就想吐出来。出了扬州城,他还是觉得血腥味绕鼻、挥之不去,惹得他毫无胃口、打不起精神。
一路经过的几个城,凌云庄的分舵都被端了,花若闲有股那凶手和自己的路线相同的错觉,路线相同……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穆兰姗和白孤月身上,他使劲摇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白孤月撩起车帘,见著半死不活的花若闲,皱眉上前,柔声问道:“怎麽还是没有精神,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没有胃口……”花若闲软趴趴靠到白孤月怀里。
“你已经两天食不下咽了,再饿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白孤月抱著他,哄道,“今天就稍微吃一点,想吃什麽白大哥都去给你弄来,可好?”
“嗯。”
当实在没有胃口的时候,再多的美味佳肴摆在面前也没有办法,花若闲很内疚,但确确实实提不起胃口、打不起精神。
白孤月一脸忧心忡忡将努力装作自己没事的花若闲抱进车内,继续赶车,只望能早点进城,好多找些花若闲喜欢的食物,让他开胃。
花若闲靠在车窗上,见到骑著马的穆兰姗路过,摆上笑脸打了个招呼,穆兰姗扔了个馒头进马车里,冷哼道:“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白孤月不可能因为你莫名其妙的病弱而停下来,我的复仇,他不得不帮。”花若闲垂下眼帘,合上车窗,一个人缩在车里,忽然间有些茫然。
杭州到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得便是杭州的美堪比天堂,一到此地,白孤月便携著花若闲四处游走、欣赏,杭州的如画美景让花若闲展露出久违的开心笑容,还胃口大开地吃了一顿,白孤月担了许久的心这才放下来。
来杭州第一天玩了一整天,第二天大清早,有个一袭红衣的女子找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那女子面若冰霜,眼神凌厉,花若闲被她的视线洗礼了一番,直感觉浑身发毛,如被险恶猛虎盯上一般。
那女子一进房间,白孤月和随後进房间的穆兰姗便恭恭敬敬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道:“二宫主。”花若闲站在那手足无措,被白孤月给拉著跪了下去。
“兰珊,你起来。”二宫主走到床边坐下,穆兰姗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恭敬站著,她看著白孤月,道:“白孤月,你本该数天前就到了杭州,为何在路上耽误那麽长时间?这个男人是谁?”
“孤月在幽州遇上了些麻烦,因而耽误了些时间,还请见谅。”白孤月道,“这是孤月最近认的干弟弟,若闲,尚不及弱冠。”
二宫主弯腰,掐著花若闲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这干弟弟长得倒是标志,将来不知又要祸害多少女人。”她忽然轻笑,娇声道:“小弟弟,你可想拜我为师,加入飘渺宫,我飘渺宫武学精湛,而且多的是大美女。”
花若闲赶紧摇头,二宫主忽然变脸,甩手将他甩了出去,花若闲正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这麽给交代了,没想到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抬头,才发现白孤月接住了自己。速度真快!他心里不禁雀跃。
“二宫主,若闲人小,尚不懂事,有什麽过错还请不要见怪,若实在要生气,请对著孤月出气。”白孤月道。
“我怎麽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呢,闹著玩而已,我只是好奇,你这人居然也有认个干弟弟的时候。”二宫主柔声说,然而脸上的表情分明不是这意思,她看著白孤月,忽又笑了,“白孤月,永远不要忘了你是飘渺宫养大的一条狗,若非我姐姐大发慈悲,你早就是黄泉路上一缕幽魂,你的命是她的,是飘渺宫的,我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替兰珊报仇之後,我便与飘渺宫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白孤月道,脸上表情平淡,“大宫主已经允诺。”他死死抓著想上前替他说话的花若闲,不让他做傻事。
“允诺?那是什麽东西?”二宫主站了起来,“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被你们男人不当一回事的承诺难道还少?白孤月,要想和飘渺宫彻底脱离干系,除非飘渺宫彻底不复存在。”
白孤月礼貌地垂著头,没有搭腔,二宫主并不在意,向穆兰姗道:“兰珊,给你两天时间准备,两天後凌云庄总舵西边树林见。”话落,她转身即离开。
穆兰姗看了眼白孤月,也跟著出了房间。
“老巫婆。”花若闲一把抱住白孤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居然敢那样说你,咒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老了五十岁!”
“二宫主已经九十多岁了。”白孤月宠溺道,“一身高强的邪门武功让她多少岁都是那一副年轻模样。”
花若闲目瞪口呆了半响,嘟嘴道:“名副其实老巫婆,白大哥快坐下,你跪了好久,脚一定酸了吧。”
“我没事,倒是让你吓著了。”白孤月道,拍著花若闲的背,“我去叫小二弄些饭菜上来。”
“不用啦,早餐就在街上随便买点东西吃吧。”花若闲道,“白大哥,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的,依你。”
然而怎麽散心,花若闲还是没办法多麽高兴,每天强颜欢笑,像要说什麽,却又不说,白孤月看在眼里,拿他却没办法。两天时间眼看就要过去,花若闲老想叫白孤月别去了,别去报仇,但他知道这没用的。
“难得看到你没和孤月腻在一块。”穆兰姗跃上房顶,在花若闲身边坐下,瞄了眼冷得瑟瑟发抖的男孩,想了想,最终什麽也没做。“你心里有数了,对吧,知道这一路上的惨案是谁做的,知道我们将要去做什麽,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不少。”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花若闲说道,他双手抱著膝盖,将脸埋在臂弯。
“但知道孤月脱不了干系。”穆兰姗道,“你太单纯,只是想到一点点头绪便接受不了。要知道,江湖恩怨情仇引发的惨案多的是,孤月人在江湖,就没办法如自己所愿,静静当个旁观者,要脱离飘渺宫,更是难如登天。”
“这是你的仇恨,白大哥本可以不参与进来。”
“即使他原本没有提出脱离飘渺宫的要求,大宫主也会指示他来帮我,孤月太温柔,太正直,大宫主不喜欢他这样的性格,要把他的善良正直统统剥除掉。”穆兰姗说著,脸上露出一丝悲哀,“其实很多时候我多麽希望他从没遇见过大宫主,他不适合飘渺宫,不适合混乱的江湖。”
八
“你们都是坏人。”花若闲闷声道。
穆兰姗只是淡淡一笑,两人间沈默良久,她忽然又开口,“这一次去,我便再没有命回来了,即使有幸活著……”不,她不需要活著,报了仇她便可以与这个世界了断,这一世被仇恨填满,只望下一世平平安安,当个普通人家的儿女,“这是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战役,孤月是我爱著的人,必须陪著我。”
“为什麽一定要拉白大哥下水?”
“你没有爱过,你体会不了那种放不开手的感情。”穆兰姗道,“若非家中的变故,我俩早已结为夫妻,连孩子都有了。”
花若闲忽然感到心里有些发酸,怪怪的。
“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凌云青一手造成的。”穆兰姗忽然站了起来,“今夜过後,便是凌云庄血战,今晚上,你有什麽话要对白孤月说的,最好早点说出来。”语毕,她转身离开。
花若闲撅著嘴,又蹲了一会儿,最後实在冷得不行,哆哆嗦嗦找上来的梯子,还没爬下去,忽然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整个人被安稳抱了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是白孤月。
“白大哥,你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早点睡吧。”他说。
“你怎麽还不睡?”白孤月问。
“我睡不著。”
“我陪你。”
花若闲心里一暖,踮起脚尖在白孤月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牵著对方的手,不知不觉心里的愁闷被一扫而空。花若闲想了想,又道:“白大哥,你明天要去做的事我阻拦不了,你要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就在客栈等你。”
“我会努力。”白孤月道。
花若闲想要的是肯定的答案,而不是这样模凌两可,但明白这事没办法肯定,只有叹气。来这里的第一个夥伴眼看要踏入火坑,他却毫无办法。
圆月高挂,天空忽然下起了柔柔小雪,花若闲抬手,稀疏的小雪落在掌心,透心凉。
“我唱首歌给白大哥听。”他突然道。
“好,回房唱,别冻感冒了。”白孤月笑道。
他俩缩在被窝里,花若闲靠在白孤月怀里,清了清嗓子,看著窗外挂在枝头的月亮,歌词和曲子在脑海回忆了一遍,便开始唱道: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著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著迷
啊 舍不得璀灿俗世
啊 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 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
这是部很老的武侠电视剧里的曲子,花若闲很喜欢那部电视剧,曾经看的时候总希望自己也是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却没想过如今会身在和电视剧里差不多的世界。
“好听吗?”一曲终,花若闲抬头问。
“好词,好曲,可惜唱得不是顶好。”白孤月如实说道。
“我第一次唱嘛。”花若闲道,忽然有了些睡意,“白大哥,我有点困。”
“睡吧,我就在这。”
“明早不要先走,等我醒来送你……”
白孤月看著他透著笑的睡颜,不禁露出微笑。
方才的歌让白孤月产生了一些共鸣,他舍不得这混乱却繁华迷人的俗世,放不开曾经的恋人。其实大宫主说协助穆兰姗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心理,穆兰姗曾与他真心相爱,尽管现在性情大变,他仍愿意为她做一些付出。
白孤月很庆幸自己在这一条孤单乏味的路上能遇见花若闲,遇见这个可爱善良的孩子,若有将来,愿自己能陪若闲游遍东南西北,让他脸上时时拥有欢快笑容。
他正疼爱地抚摸著花若闲的小脸蛋,穆兰姗忽然从窗外跃了进来,道:“该走了。”
大清早不是什麽好时机,此时刚过三更,人们都已入睡,即使是彻夜守卫之人此时也正直疲乏,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白孤月将花若闲放到床上,看他不安稳地皱眉似要清醒,便点了他的睡|茓,然而花若闲此时的睡颜却不再安详。
“走吧。”他道。
凌云庄总舵位於杭州城外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又名凌云山庄。凌云庄的精英、真正高手,都在总舵,不知穆兰姗此行有何把握,一副势在必得信心十足的模样。
若对手是不会武功的人,白孤月可以以一敌百,然而眼下,凌云山庄全是高手,凌云青这个顶尖高手也在内,他们仅仅三人,虽然二宫主一手邪门武功使得出神入化,但又如何对付这麽多人?
他俩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二宫主早已到了,一袭红衣在黑夜中宛如鬼魅。
“把这个吃了。”二宫主掏出两粒药丸,分别丢给二人。
难道是要用毒?白孤月心想,这倒是个阴损却有效的法子。
“兰珊,你可已做好一去不回头的准备?”二宫主问道。
“兰珊早已做好准备,就等今日。”穆兰姗认真道。
“我去对付那些所谓高手,兰珊,凌云青那条老狗就交给你了,白孤月,你偷入後院,那里是家眷的房间,你去将所有女人小孩都杀了。”
这分明是刁难!“恕难从命。”白孤月竖起怒眉,气道。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幽州定州凌云庄分舵的老小你杀的还少?装什麽正人君子。”
“二宫主。”穆兰姗连握住二宫主的手,道,“女人和小孩留著,我要在凌云青面前,把他的老婆孩子一个一个杀光。”
“这倒是个好主意。”二宫主欣慰道,妖媚地笑了,“既然如此,我就去把那些家眷给赶出来,白孤月,那些凌云庄的走狗们就由你负责。好了,我们走。”她转身施展轻功,向凌云庄的方向行去。
“你小心点。”穆兰姗留下一句,尾随二宫主之後。
自第一个分舵被人端了之後,凌云青便一直在警惕。曾经押镖保镖,多的是仇家,而如今做了武林盟主,他已到了人生风光的顶端,看他不顺眼的人大把的是,凌云青并不在意自己的项上人头有朝一日落到谁的手里,江湖之中漂泊多年,早已将脑袋挂在了腰带上,谁有本事,谁便能取。然而这次对手的作风实在凶残无比、令人发指,竟然要杀光所有和凌云庄有关系的人,凌云庄在各城的分舵已经被灭得七七八八,接下来,不知接下来又是哪个遭殃,凌云青只有叫人快马加鞭,尽量早点通知余下的各分舵之人先行躲藏。
一些胆小怕事的已经自行离开凌云庄,但庄里更多的是江湖英雄好汉,愿意留下来共同迎击那穷凶极恶的歹人。其他名门正派亦对这种报复手法义愤填膺,愿意助一臂之力,只是赶来需要一些时间,预计明日一早便能到了。
他没料到那些人来得这麽快、如此大胆,在他尚未准备好之际便潜入了凌云总舵。
一丝轻微的不正常声响钻入耳中,浅眠的凌云青当即睁开双眼,从床上一跃而下,正看见一人从门外冲进屋内。“什麽人!”他喝道,与那人缠斗在了一起。
庄里正在睡觉的人、守夜的人,相继被打斗声惊了过来,凌云青一掌逼退来人,这才看清楚对方竟是一名蒙面女子。
“姑娘,我凌云青与你有何仇恨,为何夜袭我凌云山庄?凌云庄分舵的惨案,可是你造成的?!”他大声问道。
“穆兰姗。”穆兰姗冷声道,“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你即将死在我的手上。”她一挥手扯开脸上面纱,露出自己的面貌,今夜不是成功和死便是失败和死,她遮不遮脸,都已无所谓。
“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如此深仇大恨?”
“那二十三条人命你忘了……也是,你杀的人那麽多,又怎会记得那些无名小卒呢。”穆兰姗怒道,扬起手中双刀冲上去,刀刃在皎洁月光下,反射出绿幽幽诡异的光芒。
凌云山庄二镖头姜国长得粗犷,生性豪爽,一手大刀使得虎虎生风,江湖人称“破风刀”。三镖头伍安玉和他恰恰相反,白白净净,小气巴拉,使一手判官笔,江湖人称“白无常”。两人正要上前协助凌云青,一柄长剑忽然从面前挥过,若非二人退得快,只怕脑袋得给人削下来,便是如此,强劲的剑锋亦挂得二人脸上生疼。
“好功力!”姜国大喝一声,抡起大刀对上阻拦之人。
“要想过去,先过我这关。”白孤月横剑在胸前,沈稳道。
“我破风刀来会会你!”姜国喝道。
“你这小子,口气真大。”伍安玉皱著眉,转著手中判官笔。姜国与白孤月缠斗,而他则在外围转悠,一有空子便跃上前耍阴招,招招阴险,招招对准人的弱点部位。
姜国脚下一错,大刀在头顶轮了个圆形後往白孤月腰上砸去,这刀来势汹汹气势威猛,硬拼不得。白孤月向後跃开数米,躲过大刀的范围,一只判官笔又从後袭了上来,他在半空中一扭身,使自己正面对著伍安玉,长剑与判官笔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孤月并非等闲之辈,与两人周旋游刃有余,然而凌云山庄并非只有两个武功上得了台面的好手,又跃出数人,势在置他於死地,白孤月顿感压力颇大,但仍竭力阻拦这些人的脚步,以免穆兰姗被打扰。
九
凌云青毕竟叱吒武林数十载,武林不可小觑,穆兰姗尽管练了邪门歪书武功大有进步,对抗凌云青仍有不小的距离,颇为吃力。她拼著承受一掌,双刀在凌云青手臂上破了道口子,那一掌击在胸口,她喷出一口鲜血,被击飞在地。
早先她已受过数掌,只是这一掌尤为沈重,看来磨了这麽久,这个伪君子终於不耐烦了。
“嫌恶女人,竟然使毒!”手臂上的口子很快流出黑色的血,凌云青怒道,点了伤口旁边的|茓道,正待运功逼毒,却忽然一股浓重眩晕感涌上,他一时支撑不住,半跪倒在地上。
“庄主!”与白孤月对抗的数人惊呼,趁此机会,白孤月一招“水中望月”横刺过去,挑破一人咽喉,惨叫声起。杀害一人,却也付出被伍安玉一笔打在肩头的代价,鲜血自伤口泊泊流出,他闷哼一声,点|茓止血,面对众人仍不退却。
“哈哈哈哈──”穆兰姗欢快极了,仰头大笑。
凌云青感到自己两个手掌与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那痛如尖锥直刺心底,痛得他难以忍耐,头上大汗淋漓,几欲发狂。“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竟使出如此歹毒的招数要置我於死地!”他忍痛大声问。
“凌云青,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去过苗疆?”穆兰姗伤势颇重,几乎爬不起来,她便坐在地上喘气,“可还记得自己曾为了一门解药,而杀害苗疆穆村上下二十三口之事?!”
凌云青一怔,紧接著似是回忆起来,道:“二十年前,我与凌云庄数位同僚协同六大门派赶往苗疆,志在合力清剿当时无恶不作的清风寨,路遇一个村落,不知为何大家都中了一种霸道的毒,我与凌云庄数位好汉那天负责探路,侥幸无事……”
“你当是村子里的人干的,便痛下杀手,将村里的人杀得一个不留。”穆兰姗道。
“当时的情况我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他们,然而他们明明知道我们种的是什麽毒,也有解药,却怎麽都不相助。”疼痛让凌云青冷汗直冒,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当他们是清风寨的,便杀了反抗的人,总算找到了解药……”
“那时候清风寨是苗疆的土霸王,没人敢惹他们啊。”穆兰姗大声道,想到才几岁的自己回家看到的情景,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来,“我爹娘和村子里的大家都怕清风寨的人,你们这些中原人来的时候都不敢收留你们,又怎敢把解药交出来,那不是送死吗?”
“这确实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凌云青苍白著脸道,“我凌云青,愿意任你处置,但我这些兄弟是无辜的。”
“你一条人命,抵得上二十三口人命?你太高抬自己了,武林盟主。”穆兰姗因太过激动,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今日在凌云庄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凌云青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单意义的惨叫,手上的毒已经开始发作,手掌发黑,肿得不见原样,相比之下,手臂上的口子却毒发得甚慢。
“我知道即使再多二十年勤学苦练,我也打不过你,我便想到了这个法子。”穆兰姗阴冷道,“苗疆有一道最为霸道的毒,毒发之後,半刻锺之内便能将一人的身体化为脓水,然而使起来却麻烦得很,需要用活人作引子,将毒牵引过去,而且中了这毒,数个时辰之後才会毒发,除非中毒之人动用内力。”
“兰珊!”白孤月悲道。他此刻很狼狈,头上束发已经不在,披头散发竭力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
“干得好。”一个红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二宫主抱著一个婴儿突然出现,长长的袖子一挥,逼退围攻白孤月的数人,白孤月顿时松了口气,忽然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
那是二宫主身上散发出来的,提前吃了解药的白孤月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伍安玉警惕地早,立即捂住鼻子,大叫:“小心,闭气!”
凌云庄的人幡然醒悟,然而却已经迟了,人们接二连三倒了下去,伍安玉和旁边一人虽然提防得早,却也被毒影响得站立不稳。
“兰珊,你做得很不错。”二宫主欣慰道,将手中哭叫的婴儿丢到她面前,“趁那老家夥还没死,把他的儿子杀了,那些女人我懒得驱赶,已经都杀光了。”
白孤月的剑Сhā在地上,他扶著剑使自己不能倒下,此时猛然抬头看向穆兰姗。穆兰姗看著面前被包裹在繈褓里的孩儿,脸上出现迷茫的表情。
“不,不要!”凌云青大叫,满眼惊恐、祈求,他的手已经开始融化,很迅速地,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双眼却直直盯著地上的孩子。
“庄主!”又是一人施展著轻功从天而降,还揪著一人,那人见到凌云庄的惨样,大吃一惊,拽著手中的人走到凌云青旁边,手足无措,“庄主……我来晚了,该死!”
“若闲。”白孤月惊道。
那人拽著的人,岂不正是花若闲!
花若闲被人钳制著,正见著凌云青融化成脓水的一幕,他瞪大双眼,从没见过这麽恐怖恶心的场景,紧紧捂著嘴,想大声叫,却叫不出声,脑中只剩空白。
白孤月一动,那人便横剑在花若闲颈间,悲痛道,“说,是谁干的!”他手上一动,花若闲的脸被刮处一道血红的口子。
“是我,你来杀我呀。”穆兰姗冷笑道,“抓著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子,想威胁谁?”
“胡说,我在杭州城明明见著你们和这小子在同一辆马车上。”那人喝道,“还住同一家客栈。”
二宫主在一旁兴致盈然看好戏,那人一声“让开”便乖乖走到一边。他拽著花若闲走到穆兰姗面前,见她身受重伤,哈哈大笑,杨扬剑便斩。穆兰姗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他一个分神,被从身後刺来的剑捅了个正著。
被一箭穿心的人慢慢倒了下去。
白孤月将花若闲抱进怀里,拍著他的背,焦急哄道:“若闲,闭上眼睛,不要听,不要看。”
花若闲全身发抖,仿佛忘了怎麽闭眼,眼泪哗哗流了出来,白孤月又急又无奈,他一点也不希望花若闲看到当下的场景,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二宫主只觉无趣,环顾四周,凌云庄的人已经悉数倒在地上,使不了劲却清醒著,她一声冷哼,对穆兰姗道:“兰珊,把凌云青的儿子杀了,我去帮你杀了这些走狗,你的大仇,就算得报了。”
这一地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杀起来容易得很。有人骂卑鄙小人,二宫主毫不在意,笑著将几个嘴快之人的嘴和脖子给挑烂。一时之间,凌云庄哀声四起,血煞气冲天。
十
花若闲躲在白孤月怀里,紧捂住耳朵,却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惨叫声。
穆兰姗只是静静看著,直到最後一个凌云庄的人咽气,她忽然松了口气似的,笑了。
“天快亮了……”她自言自语道。
“孤月,我本意只是想让你陪我走过最後的路,并非要将你拖入深渊。”她转头看向白孤月,“我不想没有人送别,有你在,我便不觉得空虚寂寞,爱你的心……从没变过,只是,这样的我,又怎敢谈情说爱呢,再说,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嘴角带血,惨笑,“你明知此行凶险,却仍要带著若闲,宠著、护著,你的心思,我懂。”
孤月如今看花若闲的眼神,和曾经他们还深爱著时,他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白孤月一瞬间有些慌乱。“若闲是我的好弟弟。”他道,却说服不了谁。
花若闲终於稍微平静了些,偷偷朝穆兰姗的方向瞟了一眼,回头又见著白孤月肩上的伤,血渍在白色的衣衫上触目惊心。“白大哥,你、你们赶紧去找个医生看看,你们都受伤了。”他急道。
他不清楚这是怎麽回事,或许沈静下来好好思考会想出一些名堂,但白大哥不希望他去追究,他便不去想,反正就算知道了,也肯定是让人难过的事……
白孤月只是叹了口气,苦笑。
“二宫主,帮我一把,我要杀了这个孽种。”穆兰姗向二宫主唤道。
二宫主乐意之至,走上前来,自一个死人身上抽出剑鞘,拾起一把剑,让穆兰姗抓著剑鞘站起来。她可不敢让穆兰姗碰到自己,那毒除了穆兰姗本人,无人会解。
穆兰姗站了起来,感激一笑,未接过剑,却忽然一把抱住她。二宫主惊骇後退,无奈距离太近,她被抱个正著,“你干什麽?!”她尖叫道,一掌击在穆兰姗肩上,将人给打出数米外。
“兰珊!”白孤月大惊跑过去,穆兰姗却喝道:
“别碰我!”
现下碰一下她的身体,下场必然是死亡。
二宫主盛怒,这才惊觉不能动用内力,急上前,道:“兰珊,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快给我解药!”她又急又怒,却不敢碰穆兰姗的身体。
“我讨厌你。”穆兰姗哈哈笑道,“什麽男人都是废物、都该死,什麽有仇必报,若非你自小便在我耳边教唆,我又岂会如此放不开仇恨?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看不得我和孤月相好,便使尽法子破坏,我把你当师父,当再生父母,你却当我是个玩物!”
兰珊,不要忘记你看到的一切,这些都是凌云青和六大门派干的好事!不要忘了你穆家亲人所受的罪、无辜穆村所受的罪。
好好练武知道吗?你不勤奋,将来如何报仇?不要老是和那个白孤月腻在一起,他会害了你的。
那二十三条枉死之人只有你能替他们报仇,不要让他们失望,兰珊,他们的怒气一日不息,便一日得不到安生,只有以孤魂野鬼的姿态在世间游荡……兰珊,你感觉到了吗,他们就在你身边,在看著你。
你有空出去和人私会,还不如拿这些时间去努力练武。
那个白孤月妄图离开飘渺宫,被我姐姐处罚在天山雪峰跪三个月,他已经不爱你了,宁愿受重罪,也不想再在飘渺宫,和你在一起。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真的觉得穆村的孤魂野鬼都跟著自己,就在身边的暗黑里,在床下、在角落、在背後,在看著自己,她很害怕,只有拼命让自己上进,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努力,让他们放心自己没有忘了他们。现在,凌云青已死,凌云庄已废,黑暗里虎视眈眈的视线终於消失了。
穆兰姗吃力地挪动重伤的身体,让自己躺在地上,这样感觉舒服点。
现在她觉得很开心,压在肩上的重担已消除,她如今感觉呼吸都比以前顺畅。她快死了,身上的伤不足以致命,但那毒不会放过作为引子的活体。
那个漂亮的老女人还在嚷叫,她以前总是严厉地呵斥她,现在,她几乎是在苦苦哀求。
“解药我放在客栈里,具体是哪一瓶……我不告诉你。”穆兰姗道,二宫主听闻,一跃而起跳上房顶,往杭州城的方向冲去。她此刻没有心思去追究穆兰姗的背叛,没有时间去发怒,要赶紧找到解药!
穆兰姗轻笑,若有解药,她又怎会不给白孤月先吃一颗?有没有也无所谓了,二宫主没有那麽多时间到达客栈。
“凌云青召唤了其他门派的援助,他们天亮就要到了。”穆兰姗躺著,看著天空,淡淡道,“你可以走了。”毒发时的样子很丑,她不想被别人看到,特别是白孤月,亦不希望再拖延时间,援助赶到就走不了了。
白孤月沈默了会,低头看怀里的人,花若闲双眼含泪,却努力压抑。
“若闲。”他道,“你先回客栈。”
花若闲仰头看向他。
“乖,听话。”白孤月又道,“从後门走,我随後便到。”
花若闲擦去眼泪,说:“我知道,若闲没有武功,帮不是忙,只有尽量不让自己成为累赘。”他离开安全的怀抱,转身便走。
然而没一会他又折返,不待白孤月开口,抱起地上哭闹累了还不安份的小娃儿便跑。
“你怎麽不走。”穆兰姗道。
白孤月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我很久没有陪你看日出了。”
穆兰姗忽然感到鼻子很酸,强忍道:“我才不要你好心。”
白孤月只是淡淡笑了笑,并不在意。“当时我多和你谈谈心、多劝导你,也许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你也不会痛苦那麽久。”他叹道,“我以为你是自愿随二宫主修行的。”
犹记得那时,穆兰姗忽然和二宫主住在了一起,性子变得冷漠,偶尔会出来和他玩,却不说究竟发生了些什麽事,而且每次第二次再见她,必然是一副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出来的模样,後来他才知道穆兰姗家中的事,那时他已和她颇为疏远。
“现在说这些没用做什麽。”穆兰姗道。
十一
是的,现在再说这些废话有什麽用。
白孤月淡淡一笑,轻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看日出了。”
很久很久,有十多年了,好长一段时间。
“援手一来,你可就跑不掉了。”穆兰姗道。而且白孤月身上的伤也需要好好包扎,他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和疼痛而苍白。
“你总说要我陪你走过最後一段路,路还没走完,我又岂能先走。”白孤月柔声道。
穆兰姗不禁笑了,眼里在聚集温热的液体,她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麽多愁善感。“如果我开始腐化了,马上杀了我,不要看我的脸,自行离开。”她道。
“我会的。”白孤月答应道。
花若闲不敢停,一路直跑下山,怀里的娃儿不停哭闹,怎麽哄也哄不到,他无奈任他哭著,在山脚稍作歇息便又往城里跑去,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凌云庄的援手,回到客栈时,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跟小二要来一些温热的稀粥,笨手笨脚将婴孩喂饱,小家夥这才没那麽闹了,但还是泪汪汪一副可怜样,花若闲窝在床上,看著怀里的小家夥,直叹气。在凌云庄见到的景象太恶心恐怖,他什麽也吃不下,脑海中的阴影挥之不去。
他在客栈等啊等,茶不思饭不想,实在饿得不行便买个馒头填肚子,等了好些天。杭州城这两天来了不少一看便知混江湖的人,花若闲有时候会下楼坐坐,这样也听到一些这些人来此的目的。
凌云庄总舵被人血洗,赶来支援的各大门派弟子只看到一地尸体,惨不忍睹。凶手不明,庄内两滩脓水,从和脓水混在一起的衣服看,其中一个便是凶手,却不清楚是否只有这一个凶手。二日後又山脚处发现一滩混著红衣的脓水,猜测是另一个凶手。
没有白孤月的消息,看来他在援手到来之前便离开了,但却没有来找他,花若闲等得无比心焦。
又过了二日,花若闲抱著小孩儿睡觉,天上没有月亮,一片黑咕隆咚,然而不知为何,那晚他却睡得格外安宁。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却在枕边发现一张纸,他好奇拾起,上面写著几条留言。
若闲:
兰珊最终没有撑到看日出,腐化一开始,我便让她睡了过去。真是可笑,我与她曾相爱,如今却是我夺了她的性命。
我将银子都放在枕头下,还有些银票,你带上,放心使用。我近日都心神不宁,心中宛如缺了一块,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你不用再在客栈等待,一朝一日,我会去找你。
好好照顾自己。
白孤月留
花若闲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拽进纸,自言自语哽咽道:“白大哥,我等你。”
这是一片绿郁葱葱的树林,天气也很好,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到地面上、人的身上,无私地让人感受它的温暖,鸟儿在树杈上歌唱,如果不是迷路了,花若闲一定会喜欢这里。
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在这个林子里转悠了一整天,就是找不到进来的路,也不知道怎麽出去。他饿也就算了,背上的小宝宝可饿不了,森林里的东西他又不敢乱给小宝宝吃,小家夥现在正在他身上哇哇大哭,好不伤心。
“我正在努力找出路啊,你哭得我好烦。”花若闲垂著头,哭丧著脸。
他花若闲今天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把小宝宝抱出来,有白大哥阻拦著,穆姐姐和那个讨厌的二宫主应该杀不了他,援手发现他,也一定会好好待他,至少不会让他挨饿受冻。现在他不知道将小娃娃送哪儿去,也怕被江湖人士知道小娃娃是凌云庄的,给自己招惹来杀生之祸。
花若闲重重地叹了口气。
打起精神来,多走走,一定能找到出这个树林的路。他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许是老天可怜,他没走几步,竟听见人声,大喜,朝声音的方向跑去。他跑得气喘吁吁,绕过一株参天古树,眼前的场景让他愣了愣。
花若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熟人,前方一男一女正打得不可开交,那男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洛非言,女的蒙著面,一身红衣,一瞬间花若闲以为自己看到了二宫主。他本想偷偷在一旁观看,然而背上的小人可不干,嚎啕大哭个不停,缠斗中的二人猛然同时後跃,红衣女子挥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洛非言施展轻功,拥著花若闲跳到了树上,避过那一阵白雾。白雾散去,那女子已经不在。
十二
洛非言将花若闲放到地上,“!”一声敲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呆子,没事在这种地方瞎转悠什麽?这下可好,让她给跑了。”他将视线移到花若闲背上哇哇叫的娃儿身上,又道,“这是哪家的娃子,让你给偷来了?”
“才不是偷。”不过好像跟偷也差不多……花若闲不禁有些心虚,岔开话题,“我迷路了,好久没吃饭,你身上带吃的了吗?饼子之类的。”
“身上只有酒。”洛非言拎起挂在腰间的酒壶,晃了晃。
“我想吃饭……”花若闲苦道。
“不远就是洛阳城,这树林又不大,你竟也能迷路,小呆子,跟我来。”洛非言道。
“哦……”花若闲跟在洛非言身後行走,眼看总算能脱离饥饿的日子,他不禁有些激动。
他们没走多久,便出了树林,遥遥看著洛阳城的城门,花若闲感动地几乎流下眼泪。他身上有些钱,都还是白大哥走之前留给他的,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省著。他又找不到工作做,钱一定不能在白大哥再回来找到自己就花光。
他们在一家酒楼的二楼坐下,洛非言扇子一开,轻轻在胸前摇著,配上他那副姣好的脸,不折不扣一副风流公子的架势。“小二,拿最好的酒菜上来,要快。”他喊道,“先来一碗肉粥,若有羊奶牛奶最好。”
“好!,客观您稍等。”店小二乐悠悠跑向厨房。
花若闲将背上的小人取下,抱进怀里。现在正值初春,天还有些冷,小家夥身上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副老不乐意的表情。“你哪里又不高兴了啊,我的小祖宗。”花若闲叹道,“衣服多穿点,才不会生病呀。”
小家夥不停乱动,上身转来转去,似乎很不舒服,嘴里呜哩哇啦,除了“爹爹”,说的其他什麽也听不明白。
“穿得太厚,憋得慌。”洛非言道,他看著都难受。
“可是不穿就会生病的。”花若闲无奈道,“这个冬天,小白已经生了好几场大病了,我给他加了这麽多衣服才没有再生病,衣服不能脱,等天气热了再去掉一两件还差不多。”
“难道你给他加了这麽多衣服之後,就再也没脱过?洗澡的时候也不脱?”
“天这麽冷,洗澡会感冒的,不洗。”花若闲安抚著不安稳的小宝宝,一边道,“偶尔擦一下身体就好了,以前小白不会自己大小便,现在都会了,我不用再每天给他换裤子了。”
“……吃完东西马上给我洗澡。”洛非言一脸嫌弃道。
这个时候,小二端来了一碗肉粥,花若闲努力吞咽著口水,将香喷喷的肉粥吹得稍凉,再一小口一小口喂进小家夥嘴里。有了吃的,小家夥安份多了,乖乖坐著张嘴。
“你老是闹,老是跟我作对。”花若闲一边喂,一边碎碎念,“老是不听话,要知道在养育你的可是我,虽然我不敢当你爹妈,但怎麽说也是有养育之恩的长辈啊,你还这麽小就这麽调皮捣蛋……”
“这麽小的娃娃本身就调皮捣蛋,想听也听不懂你的话。”洛非言Сhā嘴道,背靠在椅背上,模样儿悠闲,“你跟小娃娃计较个什麽,话说回来,这小娃娃到底是谁家的?”
花若闲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又做贼心虚左看右看了一会,悄声道:“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此时小二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来,美味佳肴几乎将整张桌给铺满,小二讨好地笑道:“这是咱红方酒楼的招牌菜‘大杀四方’,这些也都是咱这儿有名的好菜,各位客官请慢用。”
花若闲早已被满桌的好菜勾得无法自拔,狠狠用鼻子吸了满腔的菜香味儿,满足地叹气。他看看手中还余有一些肉粥的碗,又看看嗷嗷待哺的小白,琢磨了一会,他可怜兮兮看向一副没打算用餐的悠闲模样的洛非言。
“就剩几口,喂完就可以吃自己的了。”洛非言视若无睹,摇著扇子,置身事外。
花若闲撅嘴,很鄙视地哼了一声,将小碗里剩下的一点点快速喂完,抓起桌上的整鸡就开始撕咬,宛如饿虎吃食,毫无形象不说,手都没洗,看的洛非言眉头直皱,打消了喝点小酒吃几口小菜的念头。
一整只鸡下肚,花若闲带著微微的哭腔感动地说:“好久没吃过这麽好吃的东西了。”手一抓就是一把米线,塞进油腻腻的嘴里,胃在大叹真是舒服。小家夥在一边,估计是还没吃饱,毕竟也饿了那麽久,一小碗肉粥可能不够吃。他伸手想拿桌上的东西,却够不著,便不停“爹爹”“吃吃”地叫嚷。花若闲抽空撕了只鸡腿塞在他手里,让他拿著那只鸡腿慢慢啃咬。
一大一小都满手满嘴的油腻……洛非言见著那二人的傻样,只有将视线投向窗外,装作不认识对面那一大一小。
清空桌上所有的盘子之後,花若闲才满足地打了个嗝,费了挺大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和小白的手、脸擦拭得不见油光,小白不知道怎麽搞的,吃得头发上都有油,清理得他够呛。
接下来自然是找家客栈住个一两天,把身上给好好清洗一下。
在客栈的房间内,花若闲哼著欢快的小曲替小白脱衣服,小二事先已经放好了热水,屏风後面有个小盆、有个大盆,他想替小白洗完澡,自己再好好洗一洗。
“……啊!”当脱掉小白身上贴著肌肤的衣服,花若闲被小白身上一团一团的红点点给惊得叫了出来,“这是怎麽回事,皮肤过敏?”他抱著小白,急得团团转。
难怪小白老磨蹭身子,身上这麽多红点点,肯定会不舒服啊!
洛非言凑过来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应该是衣服穿太多,捂出红疹子了,你接著给他洗澡,我去买些药来。”他说罢,开门离去。
花若闲小心翼翼再脱掉小白的裤子,直见嫩生生的ρi股上和大腿窝也有好多红疹子,心疼得不行,赶紧将小白放进水里。也许是身上的红疹子碰到水会不舒服,小白挣扎了一番,开始嚎啕大哭。
“洗洗就干净了,洗洗就舒服了,不哭不哭,乖小白,宝贝小白。”花若闲忙哄道,一边手上加快速度,“爹爹下次再也不给你穿那麽多衣服了,不哭,啊?爹爹不知道会捂成这样,只想让你暖和。”手忙脚乱将软嫩嫩的身子清洗一番,稍稍擦拭便将小家夥抱到床上,用被褥盖住,小家夥踢著被子哇哇哭著,伸著双臂,似要抱著爹爹,花若闲不停哄著,将小家夥的手也压进被子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洛非言如一阵风快速走了进来,手上拿著一瓶药,走到床边,说道:“把这个涂抹在起疹子的地方。”
小白一直乱动,这可不好涂,洛非言便压著可怜的小家夥,被子扯开一点,露出手臂。花若闲打开瓶盖,用手挑了些药膏,紧张又细心地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到小白的手臂上。
许是冰冷的药膏刺激得患处皮肤并没有不舒服,小白渐渐地安静下来,当涂到胸脯和大腿根时还格格笑了起来。当擦完所有患处,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後,花若闲累得不停活动手臂,将还余有一些的药膏放在桌上,自己则又叫小二加些热水,跳进浴桶里洗澡。温暖的水在皮肤上滑动,他舒服地大叫。
可苦了洛非言,他还得看著那调皮的小娃娃,免得他抓挠自己的身体。
洗完澡後,花若闲光著身子从屏风後面跑出来,一跃到床上,钻进被褥里,抱著小娃儿,轻拍他的背,小娃娃渐渐地不闹了,没过多久便陷入酣甜的梦中。花若闲缩手缩脚伸了个懒腰,也困得不行。
“就困了?”洛非言挠了挠他的小鼻尖,逗笑道,“现在天色可还早得很。”
“在那片林子里转了好久,我两天都没睡好。”怕一个睡死,就被野兽给叼了去。
“还想问你些事。”洛非言道,“你先睡吧。”
“嗯……晚安。”
十三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花若闲正看见洛非言拎著些东西推门进屋,笑吟吟走到床边,拨开手中的纸袋,热腾腾的香味冒出来。花若闲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欢天喜地掏出包子。一共有四个包子,他吃三个,留一个给小娃娃吃,洛非言称已经在外用过早餐。
趁著那娃娃还没醒,洛非言好奇问道:“这到底是哪家的娃娃?别说是你的,我可不信。”
“当然不是我的。”花若闲左看右看,凑到洛非言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是凌云青的儿子。”
洛非言很吃惊,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我为什麽要骗你呀。”
“你这呆子。”洛非言没好气道,“一年多以前凌云庄被血洗,凌云青家眷尽数被杀害,最小的儿子凌重天失踪,江湖人人以为那幼子已遭毒手,谁知道竟在你这里,你是不是嫌命太长,想多找点刺激?谁家的孩子不好偷,非要去偷那凌云青的。”
“又不是我偷的。”花若闲无辜道:“当时二宫主正要穆姐姐杀了他,我看不过,就抱著他一起跑了。”
洛非言沈思片刻,便明了了,“看来我师兄当年把你也给带上去了,真是乱来。”
“不是白大哥带我上去的,本来我在客栈等他,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把我给带上凌云庄的,”花若闲想起那时候看到的恐怖场景不由又是一悚,被逐渐腐蚀融化的狰狞尸体、躺在地上呻吟的无法动弹的人群、尖锐地哭著的小孩儿,即使过去这麽久,这些阴影从未从心中散去过。“白大哥并不希望我看到那些……”握在手里的第三个热乎乎大肉包忽然让他提不起胃口。
洛非言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便道:“想必在凌云庄给你留下了不少阴影,”
“还好……”真正让他伤心的,是白大哥离他而去。
只是伤心没有用,也没有必要。白大哥会回来,他一定会等白大哥回来的,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家夥才行。然而这次若非遇上洛非言,他十之八九就和小家夥饿死在林子里了,想到此,花若闲便一阵无力。
“和孤月分离後,你便一直带著这家夥在流浪?”洛非言问。
花若闲点点头。
“你没死真是奇迹,本身就不会照顾自己,还带著个娃娃。”洛非言叹道,“这次好运遇上我救你一命,今後你又有何打算,以後又有谁能助你?”
“我一直在学习照顾自己和他,我已经学会很多了。”花若闲说,“只要不在荒郊野外,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非言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担忧地说:“可你哪来的钱?孤月应该有留一些财物给你,可总归是会用完的。”他思忖片刻,又道,“你这家夥,年纪小又不懂世事,不如我送你回家,也好过你在外流浪。”
花若闲连摇头,神情很是抑郁。“我回不去了。”他闷闷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这里来的,我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眼前人说的话有些奇怪,既然能到这里,为何会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依著记忆回去不就是了。而他所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这里来的”,却甚是奇怪,莫非他是被贼人带到这里後逃出来的?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
“这样的话,你只能跟著我了。”洛非言道。
“我可以照顾自己和小家夥的。”花若闲说,并不想过多地麻烦他,希望自己能更独立些。
“不是这个原因。”洛非言说,“你可记得昨天那女人,她是飘渺宫的暗卫,我原本和她斗得好好的,你突然出现让她有机可趁溜走,今後飘渺宫的追杀令,你也有一份。”
花若闲呆了呆,苦道:“我让她有机会逃走,她为什麽还要杀我啊?”
“你看到了她的脸。”
“我没有看清楚,我现在就已经忘记她长什麽样了。”
“说这些没用,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地方从不跟人留情面、讲道理。”
花若闲垂下肩头,一脸苦闷与无奈,他只想安安静静生活等待白大哥回归,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他莫名其妙竟然惹上一个追杀,原因只是他甚至没看清楚的一张脸,电影里说江湖是最不讲道理的,果然如此。
现下他只有跟著洛非言走了……好吧,这其实不算太坏的事,洛非言应该很能照顾人吧。
“那以後多麻烦你了。”他叹道,忽又想起什麽,便问,“我记得以前白大哥说过,你在飘渺宫还算安份,为什麽才一年不见,你就被自己人追杀啦?”
“飘渺宫都是疯女人,有点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那里。”洛非言说,“我安份,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而已。”
花若闲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大哥在那里受过很多苦,他不喜欢那里,洛非言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离开那里的,白大哥现在也和他一样,在遭受飘渺宫的追杀吧……希望白大哥能平安度过所有的危险。
“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呢?”他问道,想知道一点下一步的打算,虽然他经常总是没打算就到处走,“我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所以到哪都没问题。”
“凌云庄遭血洗,昔日的武林盟主凌云青被杀害,如今盟主之位空著,无论谁去占据这个位置,都会有一大堆的人不服。”洛非言道,“各大门派为此想出以比武的方式决定谁是武林盟主,比武大会的地点就在玉虚峰顶,纯阳宫。”
十四
“你要去当武林盟主吗?”
“我对这头衔没兴趣,但飘渺宫的大宫主有。”、
花若闲眨了眨眼,啊了一声,“她要去抢武林盟主的位置?可一般来说,人家不会将这个位置让给邪教吧。”
“飘渺宫在外人眼里行事低调、神秘,她们做任何事都会小心翼翼消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宁错杀千百不放过一人。”洛非言哼道,“飘渺宫早就该背上邪道的名声,然而江湖中人却一直以为只是低调的中立门派,这便是如此残酷做法带来的好处。”
“我想不明白她好好的为什麽要去当武林盟主。”
“我也不知道,无论是什麽原因,都不会对武林有益。”
“你这次去玉虚峰,就是为了阻止她?”
“我只是想将她曾经所做的一切公诸於世,没有刻意想要阻止她的打算。”洛非言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她的所作所为够成为武林公敌,只希望到时各门派能结盟彻底消灭这个邪恶的组织。”
“我支持你。”花若闲认真地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洛非言斜了他一眼,道:“我想不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是什麽情景,那一天应该不会到来,还有,叫我洛大哥。”
“叫你洛兄好吗?”这样叫很有江湖人士的感觉,电视里都是这麽叫的,不过感觉比洛大哥这样的称呼生疏。
“叫大哥。”洛非言哼了声。
“二哥,白大哥才是大哥。”
洛非言皱了皱眉,“好吧。”
小娃娃醒了後,花若闲给他喂了包子吃,接著洛非言给他易容,一会儿自己就变成了另一张脸,花若闲感到好新奇,对著镜子左看右看。他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洛非言仍旧是一个帅气的翩翩公子,但不再是自己原本那张脸,娃娃太小了,易容也没用。
“记住你以後就叫秦月,是我的小媳妇,孩子就叫赵军,军儿,是我们的孩子,我呢,叫赵俊,平时你就叫我相公,我叫你娘子或者小月。”洛非言细心吩咐道,“我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你可得好好学著,若是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在,好歹有逃跑的能力。”
花若闲认真地听著,严肃地点头。
“以後若有机会遇见凌云庄幸存的人,我们还是要把孩子还给人家,跟著我们总不是长久之计。”
“嗯。”花若闲接著点头。
他们离开客栈,活像出外远游的一家三口,在街上不疾不徐地走著,花若闲时不时会看看路边摊上卖的东西,洛非言顺手买了一个手链给他,青玉质的,花若闲看不出真玉还是假玉,却很喜欢。
到了下一个城镇,刚进入一家客栈坐下,便看见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随後走进客栈,花若闲不由一阵紧张。洛非言觉察到他的心思,如爱妻的丈夫一般,抬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
“娘子,你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病了?”
花若闲抬头看了他一眼,为自己的不镇定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抱著孩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而然。
“吃过饭後便去房间休息吧。”他的“丈夫”柔声说。
花若闲轻轻点头,说了句“勿担心”,低头笑著看著怀里的孩子,真像个贤惠的小媳妇。怀里的娃儿安安静静的,睁大了眼睛看著扮作自己爹娘的人,时不时依依呀呀两句。
那蒙面女子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起任何疑心,坐在离他们甚远的一个桌上,要了些小菜食用。她看起来不久之前在赶路,风尘仆仆的,衣著比一般女子都暴露几分,坐在那儿,身上惹来不少不怀好意的视线。
低头吃了几口菜,客栈又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
一名穿著华贵的男子,一手拿著一把折扇,腰上别著一把长剑,样貌俊朗,身後还跟著两个仆人,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客栈的人有些多,他环视了一遍,看到蒙面女子那儿只有一人的桌子,笑了笑,便走了过去。
“姑娘,店内客满,可介意行个方便,让小生在此坐会?”他作辑问道。
蒙面女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了句:“随意。”
男子坐了下去,仆人站著。
花若闲有的时候会看看蒙面女子那边的情形,男子一直维持著笑容,似乎总想逗女子说说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然而那姑娘却爱理不理的,明明穿著代表热情的火红色衣裳,表情却冷冰冰,宛如一座冰山。
喂饱小孩儿,花若闲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洛非言便唤来小二,送自己二人回房。
“洛……相公,刚才那个蒙面的姑娘,是不是就是飘渺宫的?”回房後,将有些昏昏欲睡的娃娃放到床上,花若闲悄声问,像生怕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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