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至四节
第七章
一
欧巷里除了深邃的欧宅、巷尾公用水井后面的麦老师家算得上隐蔽,前面四家谁家搞出大一点动静,其余三家都能有所听闻。过去阮桂洪母亲脾气不好,动辄恶骂丈夫儿女,嗓门又大,整条巷都受到影响。当街道小组长的方清阿嫲看不过眼,上门劝说,不料反遭黄三女白眼,后来更是把阿嫲当作仇人,撒了几回泼,害得阿嫲再也不敢管阮家事,也不再踏入阮家门,做邻居反而因有心病而疏远。这一次方家有了吵闹,林珊林珊哭哭啼啼,虽然卢少容说话声音不高,还是让竖起耳朵的黄三女听了去。
因女儿以后要嫁入方家的,所以黄三女对方家多了另一种关心。她很想和丈夫说说方家的事,也说说怎么办嫁娶的事。两家紧邻而居,这婚礼怎么办?难道让女儿走两步就进方家门?过去还说明媒正娶要抬八人大轿,收买佬陈满家娶媳妇,虽然女家才隔了一条巷,陈昊天还知道用八部花车行大运呢!我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
阮世诚一边看电视播放的粤剧,一边抽他的水烟斗。老婆说的话,其实有听进去的,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家长里短的事就更不爱操心,所以没有答理老婆。
黄三女唠唠叨叨见得不到老公响应,心头就有了火,不过忍住了。老公是十棍也打不出一个屁的人,骂了也是浪费口水。女儿在外头住,儿子和五女虽然在这个屋住,晚上收工回来,冲好凉就躲进房,虽然开了录音机放流行歌曲,黄三女也知道两人都上了床的。五女爱笑,有时会传出五女压抑不住的笑声。今晚过了十一点还不见两人回来,不用说,又是到什么地方食宵夜了。
黄三女猜对了一半。阮桂洪和五女关好店铺后确是到江边大排档宵夜去了,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阮桂洪这时正满城的找人。
阮桂洪的金公主时装店在南门大街,虽然先锋路浸浸然有成为新的商业中心之势,但南门街毕竟是老城中轴线,百年老街也不是一下就衰落下去的,所以仍有不少客流,生意还过得去。今天不是星期日生意却出奇地好,营业额第一次突破超过五千元,心情大佳的阮桂洪就拉着五女去大排档宵夜。
坐在大排档阮桂洪仿佛换了个人,心情特别畅快,五女不大喜欢喝酒,但她也喝了几杯陪阮桂洪。她太熟知阮桂洪了,他的这点嗜好是不能批评打压的,何况今天她心情亦如阮桂洪一样。
正喝得高兴,五女看阮桂洪神色突然僵住,眼睁睁地盯着一个方向。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下,各个大排档都坐满了人,马路上车来人往,热闹吵嚷跟平时一样。看不出端倪她又看阮桂洪,阮桂洪这时已站起来,急切地对五女说,我看见了白志森——你去告诉灿辉,白志森回来了。
五女再回头张望,她不认识白志森,阮桂洪已经急急地向南门口方向走去。五女赶快叫服务员埋单,然后快步赶回欧巷。欧灿辉却不在家,欧国能说儿子可能在富怡广场四楼,欧灿辉租下那里作南国分店,装修正进入紧张阶段,欧灿辉应该在那里的。于是五女又急忙走去先锋路。
虽然步子迈得急,五女思想却开了小差。她想到先锋路建了一座极规模的大厦,阮桂婵的男朋友方坚计划和朋友合伙开大型超市,而欧灿辉也在那里开分店。欧巷真的风水好,方坚、欧灿辉和阮桂洪都有特殊关系,她跟阮桂洪算是跟对了。想到欧灿辉她记起了白志森的事,因为阮桂洪曾给她说过,白志森是老千,骗了欧灿辉一笔钱跑了,一年多不见踪影,难怪阮桂洪这么紧张。
欧灿辉果然在富怡广场四楼装修现场,听了五女的话,欧灿辉有一丝激动,随即又平静下来,说了一句白志森回来了?就没有再问,转头继续对装修工指指划划。
五女一看欧灿辉倒不着紧,忙说,桂洪追他去了。
欧灿辉眉毛一跳,招手把一个下属叫过来交代了一些事项,便和五女往回走。他边走边打了几个电话,打完电话对五女说,多谢你,你回家如见着桂洪,就让桂洪休息;我已经找了一些朋友,白志森只要回了清源就跑不了。
五女听欧灿辉讲电话,对方有的像是公安局的人,其中一个电话称对方郭所长,应该是派出所所长。
在先锋路和欧灿辉分了手,五女便走回欧巷去。这时她脑子里充斥的,却是欧灿辉这个人。说起来欧灿辉比阮桂洪还小,但欧灿辉对人斯文有礼貌,一点也不像阮桂洪说的那么调皮和爱打架,而且阮桂洪一看就是个粗鲁人,欧灿辉不但是个靓仔,还比阮桂洪有头脑,难怪欧灿辉会越做越大。欧灿辉喜欢交朋友,刚才听他打电话就知道了,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听桂洪说,欧灿辉还和市政府一些官员、党校的老师交上朋友,看情形欧灿辉还会有大发展。这时她自怨自艾,跟着的阮桂洪偏偏是个最没有上进心的人。以后在欧巷,欧宅就不用说了,除了麦老师家,最没有出息的恐怕就是阮家了。
五女这一夜没有睡好。阮桂洪到下半夜才回来,虽然精神萎靡,五女还是问了一句,捉到那个人了?
阮桂洪仿佛还很兴奋,点点头说捉到了,丢那妈,人说狡兔三窟,这个白志森有五个窟,我跟着阿Sir去了五个地方才抓到他。阮桂洪一边脱衣服上床,一边看着五女说,这个衰仔,捉他的时候他正在搞鸡,哈,阿Sir把他掀下床按住时,吓得他下面那里缩成一小条,差点只见黑毛不见那个东西了。
五女一看阮桂洪亢奋的眼神就知道不妙。过度疲劳加上受激激,又在宵夜时喝了酒,阮桂洪想Zuo爱交欢了。五女却没有一点兴致,都下半夜了,好不容易等到阮桂洪回来就可安心睡一觉,所以她制止阮桂洪伸手解她的内衣,说,睡觉,我困死了。
阮桂洪平时很听话的,这时却反常,很用力地把她搂着,一只手就去脱她的裤子。五女想发脾气,嘴给阮桂洪堵着,Ru房给阮桂洪抓捏着,想着这情形不给这个牛精洪,终是会闹得大家不愉快,也就放软了身子,由着阮桂洪爬上来折腾。
第二天阮桂洪睡到九点多才起床,五女已经去返工了。他走出门正碰上方坚出门,便结伴走出欧巷。阮桂洪现在和方坚很要好,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对他不是敷衍而是真心实意,他也会拿出真情实意回报你。阮桂洪看到方坚对妹妹是真情实意,就把从前的一点芥蒂毫不在意地抹去了。
而且方坚也很会钻营。富怡大厦的老板和几个同乡包工头找方坚合伙,计划在刚落成的富怡广场一到三层作超市,第四层作餐饮。方坚马上把自己的商店交给阮桂婵兼管,他全心全意去筹备。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方坚愿意在这方面有更大发展。国外超市连锁企业已经打进广州、深圳和全国各大城市,国内的连锁企业已悄然崛起,这是一个方兴未艾的商业领域,方坚要在外面资金没有进驻清源之前抢占这个市场。桂婵跟了这个聪明能干的方坚,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方坚的富怡超市赶在一九九七年元旦隆重开业,成了清源市老百姓的热门话题。清源终于誕生了第一家超大型货倉式自选商场,里面应有尽有,不但有传统的家电、服装、烟酒、糖果饼干、床上用品、家用百货……还有时令水果、新鲜蔬菜、猪肉鱼虾、冷冻食品,还设有工场制作西式糕点。入门处配置了100辆手推车,出口处设有十个收费处,都是实行电脑计费。超市全部实行敞开式自选,一如在电视上见过的外国超市一样的模式。而且还安装了大型自动扶梯,推着小车上下楼也方便得很。
超市开张那天聚拢了数千人,先锋路因此堵塞了近一个小时,这下不得了,连警察也增派支援来疏导交通,维持秩序。三千份礼品霎眼间一扫而空。集约式规模经营令超市享有价格优势,很多货品更是在新张期间大打折扣,而它大力宣导的“质量是富怡的生命线,富怡是家庭的好朋友”,马上摶得了市民的好感,那天客流量起码超过五万人,收款员计费收款计到手都发软,因为到晚上十点半关门前半小时,各个收款台还排着长龙,挤满了开始有怨言的等待计费交款的顾客。
方坚和几个合伙人虽然忙到身疲力倦,连嗓子也沙哑了,但旺到爆炸的程度也似乎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料,自然喜不自胜,打从心底里笑出来。是呀,谁不吩望自己的店铺兴旺,是谁做梦也盼着这样的情景出现啊!
阮桂婵和阮桂洪那天也来帮忙。
阮桂婵先是协助方坚调整人手,后来干脆就到富怡后面租下的倉库,在那里监督商品登记调拨出倉。那一天于富怡来说,整整一天是忙乱的一天,好像激烈的打仗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紧迫,一切都显得那么匆忙,用四个老板其中的一个的话说,那就是像一辈子也没试过一整天都是这么紧张,连小便也是跑着去的。
阮桂洪倒没有这么紧张。商场经济管理上的事他不懂,所以他只是做保安的角色,站在一排收款台后面火眼金睛地看着。旁边还站着好几个手持对讲机的管理人员,他认得有一个是方坚的死党何永忠。不过何永忠显然早抹去了打架的过节,见了阮桂洪都是主动打招呼和他说笑。不过这样站了十多个钟头,阮桂洪也觉得很累,见几个老板都常到这里巡视,虽然都不敢显露太得意的表情,也知道其实是很高兴的,他也由衷地为他们、为方坚感到高兴。
四楼的南国富怡食府和商场同时开张,一开门也一样是人头涌涌,从早上到下午客流不断,比南国大酒店开张还热闹不堪。那些找不到座位的人只好悻悻地退了出去,而找到座位的人,都拿着餐卡一个档口一个档口转,挑选合适的食物。
小孩子就最高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做好的美食佳餚摆在那里随人挑选,从来都是大人叫了来吃的,而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参与挑选。有传统的鸡、鹅、鸭、鱼、菜,有像干蒸烧卖、牛肉丸、煎罗卜糕、炸咸煎饼……各类早点,还有像过桥米线、刀削面、担担面、拉面、云吞面之类南北美食大汇集,甚至还有印度人在现场制作薄饼!
欧灿辉把食府办成一个集南北特色美食的自助餐模式。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为此他专门带南国大酒店的管理人员几次到中山参观考察,大开眼界,都觉得很新颖、很有特色,而清源还没有一家这样的炊食企业。
阮桂洪趁吃晚饭时到四楼看了一下,觉得很新鲜。这里自助式档位分了好多卡,每卞又是紧密相连,中国古典式大红装饰风格,让人感到喜庆和激|情,雪白简洁的各面墙壁,只在适当位置各挂上一幅花乌国画,拱衬出一种民族气氛。各个卡位依据不同的品种类别经营,服务员穿上风格各异的服装,花团锦簇,仿佛置身一个各民族的喜庆节日。
阮桂洪很快让穿着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的服务员吸引,欧灿辉笑着告诉他,你不是喜欢吃云南的过桥米线吗,这里的厨师就是从云南过来的,你要天天吃都可以满足你,这可是正宗的过桥米线哟。
阮桂洪笑了,心里对欧灿辉又多了一层敬佩。从金龙跳出来也不过三年时间,谁想到他能打开这样的新局面?他不知道欧灿辉是怎样筹集资金、怎样费煞苦心才能这样经营,总之是敢想敢闯敢干!陈昊天说得很对,人最怕没有想头,后生仔要敢出去闯,不闯,怎么知道哪条路该自己走?他又想起陈昊天对他和欧灿辉说过的话,我们三家在欧巷都是穷佬仔人家,我们就是要有大志向,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是只会做偷偷摸摸的事的人,我陈昊天是下了狠心的,一定要堂堂正正地闯出一番事业,一定要让那些瞧不起穷佬仔的人,到最后要仰起头才得见面!
欧灿辉搞大排档、搞南国大酒家,阮桂洪都无动于衷,只为朋友感到高兴,这一次富怡商场和南国食府开张,终于触动了他的神经,思潮起伏,也想着自己该去想这方面的事了。
二
一九九七年中国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深得老百姓爱戴的邓小平去世,还有一件是香巷回归。
欧灿辉也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年头开了富怡南国食府,一件是年中最小的细佬灿荣考上了广东商学院。后一件在欧灿辉心目中比第一件重要,因为欧家终于有了大学生!
欧灿辉也曾有过大学梦,可是那时家里穷啊,虽然那时上高中每学期才交5元学费,但对于每月只有40多元固定收入的欧家来说,三个孩子读书、五口人吃饭,谁都知道这个家庭经济负担极重。真正的市井草根啊!欧灿辉想通了,他宁愿参加工作改善家庭经济条件,也要让两个弟弟安心读书。可惜灿耀是个调皮百厌崽,有书也不愿读,这让欧灿辉特别生气。幸喜灿荣读书用功专心,欧家祖先保佑,成了欧家第一个大学生!
阮桂洪也为欧灿辉兄弟开心。他塞给灿荣500元作零用,灿荣脸红红的手足无措,欧灿辉说,桂洪哥给的你就收下吧,灿荣连忙对阮桂洪说了声多谢。说收入阮桂洪现在自然比不上欧灿辉,但欧灿辉明白阮桂洪一片亲兄弟般的情意。
刚过了国庆节,阔别一年多的阿球从深圳回来,欧灿辉很高兴地在南国为阿球接风洗尘,阮桂洪已经配了手机,一接到欧灿辉通知就赶来。
上二楼进了雅房,欧灿辉和阿球正说得高兴,这时三个过去最要好的朋友相聚,开心的样子就不用说了,欧灿辉便叫服务员上菜,又叫服务员拿一瓶马爹利。今时不同往日,欧灿辉招待客人、朋友,不再喝十来块钱的金奖白兰地,要喝就喝高档进口洋酒,不但口感好,而且不上头,几十倍的价钱总是物有所值的。
总经理刘艳红就在这时打电话进来,报告说昌盛公司的雷总打电话来订房,她已答应了。晚餐的雅房早就预定客满,刘艳红答应了雷总,就是想到欧灿辉要了一间雅房为阿球接风,她想让欧灿辉把这个雅房让出来。
欧灿辉一口就拒绝了,当老细也要让房?这个老细也太不给老友面子了吧!至于雷总的要求,刘艳红自会想办法解决的。这时阿球正笑着对阮桂洪说,我还想着吃灿记的正宗鹅毑煲呢,想不到两年多没见,灿辉就鸟枪换炮,似模似样了!桂洪你也当上什么董事长了?三个人就我倒霉,打工仔一个,连手机也买不起。
阮桂洪嘿嘿地笑,挠了挠头说,我哪有灿辉的本事当董事长?开了一间时装店,小得开怜,灿辉这里的清洁工也比我请的工人还多,混两餐罢了。
欧灿辉笑着接口说,阿球,吃完饭去桂洪的店看看,那里有个老板娘──
欧灿辉没说完阿球就亲暱地打了阮桂洪一拳,吓,桂洪结婚了?我可要兴师问罪了,结婚摆喜酒敢不请我?
阮桂洪有点扭捏地笑着解释,还没摆喜酒呢……
刘艳红这时敲门进来,笑着和阿球打了招呼,把欧灿辉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今天昌盛公司请客,税局的肖局长指定要来南国,昌盛公司的雷总听我说没房,急得不得了,拼命说好话,我想肖局长这么关照我们,所以就答应了。欧灿辉当然知道刘艳红的潜台词,这样的请吃那是舍得花钱的,请的是税局一把手,这一顿没有两、三千恐怕下不来。
欧灿辉还在沉吟──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沉着,遇上事情不妨多想一想,不要冲动,不要太快表态。刘艳红又说,我已经把董事长办公室佈置好了,反正阿球是自己人,他也会体谅你的。
阿球听见是为改地方吃饭让欧灿辉为难,他也是搞饮食的,自然知道规矩,就笑着对欧灿辉说,我们自己人,哪里吃不是一样?他拉了阮桂洪一把,说,走吧!
高高兴兴地吃过晚饭,因欧灿辉给来用餐的客人叫了去,阿球就自己跟着阮桂洪去了时装店,见着了“老板娘”。
阮桂洪的时装店就在南门大街金龙五金商场隔壁,因为靠近百货大楼这一头,先锋路的富怡超市一开,人流明显骤增,南门街这个区域现在不算繁华热闹了。阮桂洪的店面积不算小,上百平方听说租金也不贵。装修一般化,卖的也是中低档服装,倒是和地理环境相衬。
这时顾客不算多,三个售货员都在给顾客介绍商品,阿球一看售货员紧贴顾客的架势,就知道店里也是采用底薪加提成的办法。深圳早十年就流行这办法了,每销出一件商品都按百分比计提成,多劳多得,售货员自然有积极性,微笑服务加耐心,让顾客感觉宾至如归,哄得顾客开开心心掏荷包,售货员也可自行计算今天多了多少收入。
阿球是特意来看“老板娘”的,好朋友有了好归宿,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阿球就有点失望,不是坐柜台的“老板娘”长得难看,而是她对阿球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就不大理睬人。明明知道自己是阮桂洪的老友兼死党,又是才从深圳回來,不热情客套就有点那个了,是不是看出自己是非富非贵一般人,就生了势利眼看低人?
看得出阮桂洪虽然为人牛精,在她面前倒是老实了许多,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想不到阮桂洪找了这么一个女朋友,照此下去,阮桂洪也会失去夫網的。阿球心里很不以为然,但找什么人做老婆是阮桂洪本人的事,他真要喜欢让老婆骑到头上去管管自己,旁人也不好说三道四的。
过了几天,欧灿辉正和南国大酒店总经理刘艳红商量工作,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欧灿辉抬头说道,请进。
门推开了,探进来的脑袋是阿球的,见刘艳红也在,就说,没妨碍你们吧?
欧灿辉摆摆手说,没什么,进来坐吧。他转头对刘艳红说,就按刚才商量的决定办。刘艳红点头答应,对阿球灿然一笑,便起身离开办公室。
阿球见刘艳红离去时顺手关上门,就对欧灿辉说,刘艳红还是这么靓女──你上了她没有?
见阿球说得这么粗鄙,欧灿辉心里掠过一丝不快,就说,你不要口没遮拦,我现在全靠刘艳红得力帮手,我才有时间和你坐下来闲聊。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
欧灿辉见阿球回来一个多月,也不提回深圳的事,问过阿球,知道阿球又和大佬赖水清吵架,这一次冲突还不小,听阿球的口气,这次回来铁了心不回深圳,不过又不见阿球揾工做。阿球没提到南国工作,欧灿辉也乐得避开这个话题。郑叔当初在阿球要求合伙搞大排档时就说过,太老友就不可共事。郑叔有先见之明啊,阿球看来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粗野顽劣,若在南国表现不好,自己下不下得了手处理他?不处理刘艳红和罗振锋不好工作,也不能服众,处理他,老友的情谊也就断了,就像他和大佬赖水清,有了矛盾冲突,亲兄弟也反脸。
阿球叹了一口气,说,老屋长年没人住,发现很多地方漏水,想趁秋冬雨水少把房子修缮一下──发现瓦面也给夜猫踩烂踩乱了不少,再不修整,连架樑木也会淋湿霉坏的。
说起房子勾起欧灿辉心事,他家面积狭小,楼上只有两间睡房,他总想要改善家居条件,拆了重建或另买一套新房。现在可以说他有了这个能力,但似乎又不急于行动,因为他要把资金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那就是进一步改善、提高南国经营条件,把档次提高,把南国做大做強。他知道阿球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房子,就问阿球,需要我怎样帮手?
阿球笑着说,这些粗重工夫怎能让你动手?因为我阿爸阿妈和大家姐去了澳洲旅游,一时没能把钱汇回来,我是厚着脸皮向你伸手来了。你放心,等大家姐从澳洲一回来,寄了钱来我马上还给你。
老友还说这种话?欧灿辉嗔怪地说,说,需要多少钱?
二千。阿球看了看欧灿辉,又说,最好三千。
欧灿辉就让财会室送三千元过来,阿球高高兴兴地拿着钱走了。
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欧灿辉有心事,心情有点烦闷,就想约阮桂洪和阿球来喝酒。过去都是这样的,三个好兄弟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胡侃乱吹,心情特别畅快。欧灿辉还想关心关心阿球,回来清源两个多月了,似乎还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一晚还约去金龙酒吧喝酒,那晚阿球醉眼迷离,自己总觉得阿球这样下去会有问题,该问问阿球有什么打算。
阮桂洪很快就到了,不过他没有找着阿球,说阿球又没有CALL机,也不知道和什么猪朋狗友到什么地方胡混。欧灿辉马上酲悟到,自阿球这次从深圳回来,他和阮桂洪与阿球的交往都好像不如过去那样率直痛快,好像有一道无影的墙,把他们和阿球逐渐疏离。这一晚欧灿辉和阮桂洪喝酒喝得不畅快,欧灿辉真是借酒浇愁愁添愁。
又过了两天,欧灿辉接到南国食府经理罗振锋打来电话,罗锋振报告说,阿球来富怡食府找欧灿辉。罗振锋知道阿球是原金龙员工,欧灿辉也介绍过他们相识,知道阿球是老细老友。
欧灿辉问有什么事?罗振锋迟疑了一下说,还是阿球跟你说吧!
灿辉呀?咳,我今天算黑了,在富怡超市买了点东西,排了半个钟头队,到计费交款的时候才知道给人偷了钱包。阿球在电话那头说,我原想上三楼碰碰运气找你,东西还放在收款台边呢……
小事一件,欧灿辉放下心来,就问,多少钱?阿球说,不多,是一百八十七元零九角吧。
欧灿辉便叫阿球把电话给回罗振锋。这时欧灿辉记起罗振锋刚才说话的犹疑,想了想,便对罗振锋说,你跟他到下面交钱,回头我给回钱给你。罗振锋答应了。
过了一会罗振锋又打来电话,说阿球发了脾气就走,罗振锋追到收款处,阿球已经赌气直奔出口,叫也叫不回头。
欧灿辉便说,不管他,他就是这个臭脾气。他想起晚上要请关系户吃饭的事,交待罗振锋留两张餐桌。因为富怡的餐桌是清一色的四方八仙桌,要两张八仙桌并拢才坐下得七、八个人。
罗振锋答应着,迟疑了一下又说,老细,我觉得阿球这个人有点不妥──我拿二百元给他是小问题,但我觉得他味道有点不正。
罗振锋的话引起欧灿辉的警觉,上次阿球向他要了三千元,现在罗振锋是不是嗅出了点什么?
罗振锋接着说,我刚才问了超市值班经理何永忠,他说他一直站在收款处后面,十个收款员的工作全在他眼中,整个上午没有出现顾客计费不交钱的情况,如果有顾客在计费时才发现丢了钱包他肯定知道。老细,我怀疑阿球这件事有假。
欧灿辉的心一下凝重起来,这个阿球,搞什么呢?又不回深圳,在这里又不找工作,难道去了深圳几年,学会了偷扼拐骗?欧灿辉越想越不对路,便想找赖水清问问。他记起阿球原来留给他的深圳联系电话号码是放在家里的,便回家上楼在房里找出那張纸条,用手机打过去,到底把赖水清找到了。
塞喧了几句,欧灿辉便开门见山问赖水清,阿球是不是在深圳搞出了什么事,才跑回清源的?
赖水清叹了一口气,说,你代我给相熟的朋友都打一声招呼,如果阿球开口借钱千万不要给他。
欧灿辉心一沉,便追问下去。
赖水清又叹了一口气说,阿球沾上个味嘢(那样东西)了──赖水清指的是毒品,欧灿辉还没反应过来,赖水清又说,我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甚至把他关起来强制戒毒,但他就是不听,把老母把也气病了。老豆给他下跪也没令他回头。我下了狠心把他送去戒毒,出来又吸上了,还把我当仇人,我发火把他赶出家门。唉,灿辉,这白粉真是害人啊!他敢把我的摩托车也拿去卖了,连侄子身上的零用钱也强行搜去。一沾上白粉,六亲不认,爹亲娘亲不如白粉亲……
欧灿辉的心一下沉到谷底。这个阿球,怎么沾上了白粉?!沾上了白粉那是死路一条啊!这样的事例听得太多了,金山银山也架不住白粉的小小针筒,多少人染上毒瘾,倾家蕩产妻离子散!欧灿辉的心像压了块铅一样难受。白粉,可恨的白粉!白粉会毁了阿球的!现在阿球已经没了廉耻,已经偷扼拐骗──不用说,修缮老屋的话也是骗词,将来呢?骗完了親朋骗不到钱了,去偷?去抢?也是死路一条啊!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