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不闹翻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勉强自己走。”米小媚突然觉得自己跟苏泽本质上是一类人,骨子里都冷情刻薄,看向一边的苏泽,米小媚眯了眯眼:“你说你喜欢我?”
“是,我说过。”苏泽微微一笑,十分坦然。
米小媚挑了挑眉,“为什么?我觉得我跟你的几次交往,应该只会让你讨厌上我才是。”
“如果我说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你会相信么?”苏泽环着手,弯唇说道。
米小媚白了他一眼:“我对你喜欢我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抱怀疑态度,第一面就喜欢上我?莫非我还该高估一下我自己的长相?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到倾城倾国的……”
“与你长相没多大关系,是你第一次出现太‘惊艳’了。”苏泽用冷冷的语调截断了米小媚的话,却带着笑看向横过鄙视目光来的米小媚。
米小媚想到自己落入苏家时以大字型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样子,脸一红,却也是觉得好笑。缓缓摇了摇头,抿了抿唇,不能否认的,心情竟然好了些,歪头:“你是想让我看不透你么?在我觉得我呆在苏家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你跑来警告我,让我离你哥哥远点,又对我动手动脚的让我讨厌你;可当我真恨上你,以为你会害我的时候,你又救了我;而当我对你稍稍有点好感的时候,你又跑来将这种好感悉数摧毁……”
苏泽沉吟稍许,却只是若无其事的道:“那正好,我不喜欢被别人看透的感觉。”其实,或许他只是矛盾而已,不知该怎么做。米小媚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答不上来,最初他当然只是想像以往一般赶走他娘安排到苏桦身边那些烦人的女人罢了,可后来察觉到了米小媚不同于以往那些只是为了钱的女人,他又想让她留下来,以免以后他娘再继续找些稀奇古怪的人来。可这其中,几次反复,自己的私心有多少,他说不清楚。
当时说喜欢,或许是一时冲动,毕竟下午的时候,他看到了苏桦跟她之间温馨的相处,心里极不舒服,他喜欢看她气得颤抖的样子,也喜欢看她狡黠狡诈的样子,甚至喜欢她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伸出尖锐的爪子的样子,还有她安静绘画的模样,还有她据理力争头头是道冷静的反讽的样子,甚至,还有她露出不轻易展露的妩媚来勾引他的样子……太多太多,米小媚的或许有很多面,让人捉摸不透,唯一能抓到的就是,她心很软……却不肯轻易承认。
米小媚看向有些走神的苏泽,见他好看的眉端轻轻蹙起,薄唇边讽刺的笑容没了,抿了一半,狭长的眸微垂,被浓密的睫毛将其中的水色挡了一半,浓黑的瞳中似是透出了一些茫然与挣扎,她不禁看的轻叹,如此男色啊,若是性格好点该多好,轻咳一声,道:“那你说过的喜欢我可以当做玩笑么?”
苏泽回过神来,唇角再度拉开完美的弧度:“随便你。”他不当玩笑就是了,“可是,小媚,我总会让你改变心意的。”
“什么心意?”米小媚有些茫然。
“喜欢苏桦的心意,”苏泽拉开微笑:“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放弃。”
“完全不懂,我只知道,现在我要远远离开苏家。”米小媚坚定的摇头,她从他的眼神中本能的觉得危险,那眼神像瞄准了猎物的狼,而她不喜欢成为别人猎物的感觉。
苏泽却似是没有听到米小媚的话,只是转开了目光,突然微笑着换了话题:“你有见过二哥对佛学有多痴迷么?”
“他跟我说过一些,说他没有佛学的话完全静不下心来,说他现在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全得益于佛学,他说要出家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米小媚平淡说出,却觉得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味道。
“他现在或许在玉安寺辩佛,去看看?”
“看了或许更难受。”米小媚摇头,一顿,又疑惑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在玉安寺辩佛?”
“他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跟佛有关的东西他都痴迷到一定的境界了,他现在柜子里的佛经都是我带给他的。他研究佛经可以废寝忘食一个月闭门不出,直到现在,他可以说是达到了佛在心中的境地吧。”
米小媚叹了口气,她果然是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或许苏桦对她是有复杂的感觉在,但万事抵不过佛。
苏泽沉默:“他是从小就坚定了要出家的意志的,你不用跟他纠结这个。佛对他而言比一切都重要,你就算是喜欢他,也总不能说你跟佛吃醋吧?”
米小媚嗤的笑了一声:“要不你陪我发泄去?我冲到玉安寺去把佛砸了,看他敢跟我抢男人!”
苏泽听也是坚持不住的一笑:“那估计会有很多和尚在旁边念经,诅咒你下地狱。”
米小媚咬住嘴唇乐:“出家人不是都慈悲为怀?”
“你见哪个出家人真的慈悲为怀了?”苏泽惋惜的叹了一声。
“那你还支持你哥哥出家,那岂不是身入虎狼之国?”米小媚想到苏桦又是一瞬间的恍然。
“我不是支持他,而是我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二哥以前不爱说话,脾气暴躁,以我的话说,多半是神经出了问题……你也知道,我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当时没为这种说法少挨爹娘打。”
米小媚睨了他一眼:“是因为他打过你吧?所以你就讽刺他神经出问题。”
“他什么时候打过我?”苏泽顿住,有些诧异的看向米小媚。
“他不是说你经常成为他发泄的对象么?”米小媚回忆了一下,苏桦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没错。
苏泽愣住,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发泄不是说打我,他是拉住我絮絮叨叨讲一整天的话,不准我离开房间半步,陪着他一起不吃饭不休息,就听他讲话。”
米小媚抑郁了:“难怪他说跟你关系好,原来是真的好……”
苏泽抿了抿唇,道,“爹娘那个时候不会教孩子,身上又担了苏家那么重的压力,见大哥不成器就把希望全放在了二哥身上,结果二哥偏偏天性就是承受不了这么大压力的,一点点被逼成了要不三天三夜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点灯不说话,要不就拉着我说一天的话的状态。其实爹娘真的该感谢野适大师,不是他,二哥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是作为爹娘,要接受儿子出家还是难了点。”
顿了一下,接着道:“二哥在遇到野适大师后,整个人脱胎换骨,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完美无缺,可是却不像真人了,完全没有真的感情,对万事万物都已心死,毫不在乎。对着谁都笑,谁欺负到他头上他都能忍,最可笑的是,以前有几个女的,直接跑到他身上去坐着,他安然若素,任那些女人自己觉得失了莫大的面子,毕竟在你之前,都算是些正经家庭的女孩子……脸皮薄。”
“你什么意思?”米小媚本来听得还挺哀怨,听到这句就炸开了,“我脸皮厚?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是吧?”
苏泽懒懒的勾着唇角:“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米小媚对苏泽从来觉得不用客气:“苏泽,你好样的!”
“过奖,”苏泽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唇角,“刚刚说到哪里了?哦,野适大师走的事你知道吧?”
“嗯,不是你去送的么?”米小媚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我打算去送,可是没赶上,野适大师被押送出城的,我那个时候小,腿短,赶不上,眼睁睁的看着被送出了城门一句话都没说上。”
“那那个孝顺父母……”米小媚唇角又开始犯抽……果然是他编出来的。
“我编的,”苏泽叹气,“那段时间家里的惨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娘成天哭,爹就成天安慰,以前总被骂的大哥袖手旁观,等着看戏,二哥又坚定了主意要出家,为了野适大师的事不吃不喝。我想,既然野适大师走了,二哥也妥协在家里呆到他二十岁,如果要继续这样闹下去怎么得了?反正二哥只听野适大师的话,我就骗了他,说,一日在家,父仍是父,母仍是母,不可不顺不孝。二哥好歹是听进去了,家里才逐渐安静下来。”
米小媚咬紧唇,微微低头:“你二哥这么多年来真的就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放弃出家的念头?”
“从未有过,他曾经在佛前立誓,二十岁必出家。虽然不是什么毒誓,可对于他来说,佛就是一切,佛有眼在看,耳在听,他的誓不可能不守。佛在他心中是不可违背不可亵渎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佛在他心中是第一位这一点。所以你真的不必难过,二哥不一定是不喜欢你,只是你在他心中,远远比不上佛……”
米小媚轻嗤一声:“怎么能比?佛是将他拉出黑暗的救命恩人,我算什么?喜欢上的他,也是捡了佛改造后的现成。噗,你说我这么不尊重佛,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来着。”
“难道你以为你本来不会下地狱?”苏泽又开始尽职尽责维护他毒舌的形象。
米小媚冷冷横着他:“我本来还想你时不时会扮下好人,你干嘛又把我对你的印象拉回原点?”
“好人?”苏泽唇角拉开讽笑,“你知道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么?”
“什么目的?”米小媚防备的看向他。
苏泽瞳色如墨,凝在米小媚脸上,唇角的笑容,似是别有深意:“回到我问你有没有见过二哥对佛学的痴迷程度之前。”
米小媚本能的觉得不妙,忙装傻:“太遥远了,我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会放弃你,而在你明白了苏桦对于佛学多么沉醉之后,可不可以给我点机会?”苏泽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这理由扯的,他自己其实都不大看的下去。
米小媚唇角抽搐,这个战线拉得真长,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就算不喜欢你二哥了,也不见得会喜欢上你。”
“是么?小媚,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辈子都与苏家断不了联系呢?”苏桦挂着淡讽的笑,注视着米小媚。
“呵呵,不可能。”米小媚干笑两声,双手一挥,以示一刀两断的决心。
苏泽一拉唇角:“知道米是怎么变成饭的么?”
米小媚眼神中充满蔑视,却见苏泽不管不顾的看着她道:“在土地上铺点柴,架起一口铁锅,里面注满水,放入米,再点火,米渐渐就煮成饭了。”
“你想把我煮成饭?”米小媚看着苏泽,温柔而妩媚的笑了。
苏泽唇角拉开完美的弧度,微微点头。
保持着那温柔的声音,米小媚继续道:“你是将金木水火土你们五兄弟融在了你刚刚构造的场景里?暗示我跟苏家有缘,生是苏家米,熟是苏家饭是吧?”
苏泽忍笑忍的有些痛苦,手捏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再故作正经的道:“是,而且最关键的是,水和米的关系,最后直接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米小媚微微蹙眉,手指点在下巴上做沉思状:“哦,可是如果没有柴的话,是不是就不能生火了呢?没有火的话……”米小媚拉长尾音,杏眸眼角上勾,带着点讽刺意味的眼神,与苏泽静静对视着,轻轻一嗤,米小媚一扬唇角,“啧啧,水还是水,米还是米。”
拍了拍手,米小媚站直身来,补充道:“所以啊,我怎么都觉得,苏桦或者苏灿比较重要。我既然跟苏桦说了再见,跟你也不大可能会那么亲密了,我还是做我的米,至于饭,你留着下一个姓米的女人掉进你们家的时候再慢慢煮吧。”说完,米小媚转身,大大方方的走了。
苏泽没有拦她,重新靠回墙上,目送她远去,唇边漾出笑意,薄唇开合间,如自言自语:“这下,至少心情该好了吧。”
离开斜靠着的墙,苏泽也走出巷子。
如果离开苏家,可以助她放下二哥,他当然乐意成全,可是……如果要彻底离开……
唇角淡讽笑意依然:“小媚,这似乎不大可能。”
春风一度
七月流火,天渐渐阴凉了下来,太阳并不复往日的毒辣,空气中都带着清爽而令人愉悦的秋日气息。
春风馆内,却无论四季,都是莺歌燕语,春色连绵。
可前面的歌声魅影,彩衣翩跹,娇声软语,却似是传不到后面这个幽静的小院来。或许,也不会有人相信,武城内最富盛名的妓馆里,还有这样清幽独立的院子。
最近花魁大赛将近,连日为楼中姑娘画像的米小媚将所有的画卷给老鸨送去后,伸了个懒腰,回到这个小院中,正要钻进自己房中,好好睡上一觉,来补偿自己的疲惫,便听到重重树影间传来的低低琴声,悠扬哀婉,漫不经心,却又暗生婉转缠绵,米小媚眼前一亮,钻进院中,只见院中凉亭,垂着纱幕,亭中隐约可见一人,正垂首抚琴,隔着轻纱,朦朦胧胧,仍可辨得此人绝代风华,不加掩饰,一点一点的从他举手投足之间泄露出来,恃才却知分寸,傲物仍晓进退。至少米小媚跟他几次见面下来,虽然知晓这人性格冷傲,却并不难相处。
自上次离开苏家之后,不得去处,身上盘缠将罄,她不得不考虑生计问题。偷书的事,经历上次苏家奇遇后,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几番经过书店门口,奇+shu$网收集整理却少了勇气进去。她在七月初一悄悄去了一次玉安寺,跪在佛前,却不知有何心愿,跪了半天,望着佛祖慈祥的眉目,只道了一句,保佑她以后不要下地狱,可说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最后,她深深一拜,恳请佛祖能好好保佑苏桦,哦,不对,是整个苏家。
有次做恶梦,她梦到那个在树影下安然笑着的身影,突然决绝的离她而去,剃度出家,对红尘绝不留念,她就那样哭醒了。可醒来后,才又觉得自己并不很想念他,这才觉得,或许是自私,她习惯性的保护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小从师父口中听到的情爱故事,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她才由心底不大相信爱情,稍微喜欢上的,受了挫折,认定苏桦不可能喜欢上自己,就马上逃开。从那个噩梦让她哭醒来说,如果说穿了,是不是就是怕到时候被苏桦抛弃,自己受伤较重,所以才……
悄悄鄙视了自己一下,藏起全部心思,米小媚若无其事的轻轻一弯唇角,在芭蕉叶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琴曲还在源源不断的传出,米小媚看着亭中稍稍埋首,认真弄琴的人,青蓝色的衣服,出尘的气质,她曾惊为天人,却叹息他的身世。据她所知,他是春风馆的老板,大概曾经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身世,即使是现在也算是身在风尘。
她现在在春风馆,全是因为当初在街头,一个富家公子掉了钱袋,硬说是她偷的,她轻功过人,却在逃跑时,一时不慎,脚上的扭伤复发,刚好武城那天下了雨,淋着雨跛足回到寄居的破庙就发起了烧,迷迷糊糊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便已身在此处,打听清楚是春风馆后,米小媚大惊,差点以为自己又一次在晕过去后被卖入了妓馆。
幸好伺候的丫鬟安抚她,只说是被老板收留。
而隔了两三天,她便以这般神秘的方式见了传说中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春风馆老板。交谈中,他得知她会画画后,便让她留下来为馆中的欲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绘制画像送去参赛。米小媚虽然很不喜欢妓馆这种欺压女性的地方,但为了生计,无处可去的她还是呆在了这里。幸好这里幽静,她平时也见不到前面的黑暗境况。那些美貌多才的女子,那些欢情薄,一夜别的故事,和那些女子多舛的命运,也让替她们画像的米小媚终是知道,她算是幸运的。当听到有被自己的丈夫卖入勾栏的,米小媚就恨自己力量太过单薄,若是当初的媚术门还在,定能将这些苦难的女子救出去,而现在,仅凭她一人之力又能做到什么呢?
但其实,米小媚在这里呆的久,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她能救她们出去又怎样呢?也改变不了男尊女卑的事实,改变不了女子就是男人附属品的观念。不光是男人该打该骂,而如果女人只知逆来顺受不知反抗,让人同情的同时,不由也觉得可恨。
可要让她劝说,给这些女人灌输一种该反抗叛逃的思想,又不知从何入手……只觉得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无法逆转。若是媚术门重建,倒能给这些女子一个安身之所,现在,她根本没把握劝服这些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离开这个能给她们安身之所的春风馆。
米小媚抬眼看向眼前的春风馆老板,却微微一惊,不知何时,曲声已停,她可以感觉到一双幽幽深深的瞳,隔着纱帘,正落在自己身上。在那一瞬,米小媚觉得这眼神,绝对不像是一个历经过什么坎坷身世的人有的。可待她再仔细看去,却一无所获。
她笑了笑:“有心事?今天的琴曲稍微沉重了些。”
亭中响起一个稍显粗糙,如被砂石磨过的声音:“米姑娘说笑了,在下能有什么心事,倒是米姑娘走神了,不知为何?
米小媚第一次听到这隔着纱幕仍可依稀辨得出绝世容颜的美男子这般难听的声音时也是觉得难过,可几次见下来,她便早已经习惯了。
摇了摇头:“这样说来,我可不可以说因为公子的琴曲太过沉重,而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呢?”
“哦?”冰冷的一声疑问。
米小媚点了点头:“是呀,刚刚恍惚间,我甚至把公子你当作了一位故人。”
手再微微拨动琴弦,弦端微颤,震出徘徊曲折的音韵:“什么故人能让米姑娘在刚刚那曲子里想起?”
“与曲子无关。”言尽于此,米小媚不肯再谈。她隐约觉得,刚刚那个眼神,恍惚之间,竟让她有了莫名的熟悉之感。
“姑娘不愿多说便罢了,”此人显然也十分善解人意,从米小媚的言语之间听出了不情愿,又问:“几日不见,米姑娘过的怎样?”
米小媚笑了笑:“这几天很累,帮春风馆赶画稿,几乎崩溃,不过可以见着许多千娇百媚、性情风姿俱不相同的美人,倒也算是补偿,日子过的也算充实。”
“看来米姑娘是惜美之人。”那嗓子说出来的话,句句如在粗石上擦过,听不出喜怒。
米小媚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这样用么?”
又是拨响了一根琴弦,清音不绝:“自然可以,倒是忘了米姑娘是画师,珍惜世间之美理所应当。”
“画师谈不上,幸得公子收留,小媚那不能见人的一点画技,才勉强找到了用武之地,也多亏公子,才让小媚找到了避身之所,只是姑娘们的画已经全部完成,小媚的脚伤也已痊愈,正想找公子告辞,既然公子今日在此,那小媚不妨趁机……”
手掌一翻,按在琴上,弦音顿绝,那双幽深的瞳又复是凝在了米小媚身上,深邃而冷冽,隔着这纱幕和十余步的距离,米小媚仍是觉得背上忽然而下的冷汗,黏的难受。
一惊之下,米小媚自是住了口,可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怎会引起这位几次相处下来,完全摸不到他任何感情的人这么强烈的反应。
只听一阵哑然的轻笑:“米姑娘离开了这里又欲往哪里去呢?”
“不知道。”米小媚摇了摇头,“处处无家,处处皆是家。”
“那为何不可把春风馆当作你的家?”淡淡的反讽。
米小媚轻叹,坦白:“春风馆不像是能作为家的地方。”
“这样直白,对于主人家是否不太尊重?”缓慢而粗粝的声音,
米小媚似是有些感受到了“不好意思,我只是道出了心中所想罢了。”
“因为没有所谓的自由?”仍然是轻嘲。
“你怎么知道?”米小媚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那你能找到养活你的方法么?这次若不是我救你,如果你真正被卖入妓院,你认为你还有所谓的自由来追求么?”声音中终是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米小媚也是被激怒了,她有她喜欢的生活方式,由不得别人勉强:“追求自由并不是全部,这里的氛围我不喜欢,太过沉闷压抑,时时刻刻都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无用之人,是处在更低地位的女人,而知道这样的一种状况,却没有办法反抗,没有办法扭转,你又可知那是种怎样的感受?”深呼吸几下,望向帘中之人,她突然觉得自己这火发的跟他的怒气一般莫名其妙,深呼吸几下,缓下心神,米小媚道,“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媚感激在心,至于生存之道,上次小媚有心事在身,才会一时不慎,险些丧命,现在小媚已放下过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请公子不用担心。”
“过往?放下了么……”喃喃的念了一遍后,又复冷声道,“若是在下以报救命之恩为由,强求米姑娘留下,米姑娘会否暂时留在春风馆?”
米小媚讶然看向帘中,眉目间色彩几加变化,最终一弯唇角:“如果是这样,小媚自当留下,救命之恩不得不报,虽然不知道小媚留下能报什么恩德,小媚也会遵恩公的意思,留在这里,这是江湖道义,小媚不是不讲理的人。”
“恩公?”声音一缓,带着不浓不淡的讽意,“如果我强留你下来,米姑娘口中叫恩公,心中怕是对我怨恨无比吧。”
米小媚蹙眉,她不觉得对他有什么好隐瞒心中想法的地方,她是连他的真面目也未曾见过,那二人甚至都不算真正的相识相交,微微一笑:“如果公子不说出理由而让小媚一直迷惘的话,怕是会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会慢慢而生,而取代小媚心中对公子救命之恩的感怀。”
“这样么?”帘幕中的声音竟似是传出了轻微的笑意,“米姑娘先回房休息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以后?以后该拖到什么时候?米小媚知道,自己算是暂时被扣在了这里,缓缓叹了口气,米小媚不知道自己这次如果用翻墙的招数离开又算是什么。春风馆是武城第一大妓馆,很多达官贵人都喜爱到这边来找乐子,因此春风馆埋了不少暗卫,无论白天深夜都是戒备森严,要她跑,还真得寻方法。
琴音复又响起,和着那暗哑粗糙的声线:“米姑娘如果想要翻墙逃走的话恐怕不划算,毕竟春风馆中的暗卫,不比一般,要是抓住了米姑娘却把米姑娘当作了该在前面伺候的,我又恰巧不在,那老鸨管不了暗卫……”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在得到你的放行令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米小媚截住了他的话,“如果公子有闲的时候,不妨去找郎中看看嗓子,自己的身体,要多加爱护才是。”
说完就施施然往房边走去。
抚琴的手在听到她说爱护嗓子的时候微微一滞,帘中的人,唇边漾开了一抹笑意,不就是讽刺他话太多么,米小媚……
就在这时,从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了绝不该有的喧哗,正要回到廊下的米小媚便不由也停住了脚步,只听一个尚处在变声期的男声响在院墙边上:“我偏要往这边走,不许拦着!”
“王公子,那边真的不能去呀。”老鸨相劝的声音。
怒到极点的声音:“大胆!本公子你也敢拦?”
又是一个稍微成熟点的男声响起:“王公子,那边是春风馆老板的住处,绝对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老板住处又怎样?本公子偏是要去一探!”脚步声越发逼近,米小媚暗道,这人派头倒是真的很大。
运功时带动的风声响起,随后便是草叶被惊动的窸窸窣窣,米小媚暗自揣测,怕是传说中的暗卫出来了。
“大家勿动,切勿乱动!”那个稍微成熟点的男声说道。
琴声一停,米小媚不禁回望亭中,现在一片宁静之下,倒是让米小媚想着,这个稍微成熟的男声有些熟悉,不过是谁……她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来。
亭中的春风馆老板粗粗的质问声响起:“怎么回事?”
那老鸨忙道:“惊动了老板,是贱妾之罪,罪该万死。”
低沉粗哑的声音再复响起,几乎一字一句:“我问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米小媚再次看向亭中,不料亭中之人倒是颇有几分威信,若是被质问的是她,也保不准会惊破胆子,那老鸨如此畏惧倒也正常。
老鸨颤颤的说:“是这位公子,他不管不顾,硬是往这边冲来……”
“后院侍卫全部减三月工钱,至于你……”
那老鸨忙道:“贱妾有罪,半年不敢领月钱……”
“你便是春风馆老板?”那少年的声音响在墙外。
“春风馆老板正是在下,请公子恕在下从不见外客,公子还是请回吧。”
不屑的轻哼响起:“我还当会是什么绝妙人物,但听这声音,却实在让我失望。”
米小媚抿了抿唇,绝妙的人物是的,可是这声音……倒是真不敢让人恭维。
琴声复响,亭中之人声音悠闲却冷然:“让公子失望实乃在下罪过,不过请公子立即离开春风馆……”
“哼!笑话,这焰国有哪里我不能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老板究竟是怎样一个怪人,敢对本公子指手画脚!”
米小媚正想笑,听这话倒真是有派头!
暗器破空之声响起,伴着那少年的声音:“苏钦,你来收拾这外面。”
米小媚差点被呛到,苏……苏钦?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扇子抵在下巴上,米小媚被迫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伴随着满是揶揄和不屑的声音响起:“原来春风馆的老板是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
及笄的惊喜
暗卫跟着进来,团团围住米小媚和那位少年,可少年却根本不顾,只是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米小媚,米小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被调戏了,脚下用轻功往后撤了一步,脱离那少年的掌控,杏眼眼角微微勾起,连带着唇边的淡讽笑意也悄悄抿了起来:“哦,原来在院子外面那么嚣张、口气这么大的王公子,就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呀?”针锋相对,冷冷回击为其一,另外还是想让他听听自己的声音,证实自己并非是他口中的什么春风馆老板。
那王公子一愣,面上便显出愠怒之色,倒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情感的人,他哗的一下,甩开折扇,可米小媚却不会等他冲自己发怒,眼波斜斜一瞥,转向院中。
王公子顺着米小媚的眸光缓缓看过去,就见到了树影芭蕉间垂着纱幕的亭子,冷笑一声:“原来春风馆老板最擅长的故弄玄虚。”
声音自亭中响起,虽是沙哑,却非同一般的沉稳,连着此时再复响起的琴音,似水般从他指尖泻出,一点点送进别人耳朵,却是压力非常:“公子既已强行冲进了在下的院子|Qī-shu-ωang|,已是违反了在下的规矩,请公子立即出去,前事我不予计较,下次公子进我春风馆,依然是座上贵宾……”
王公子一扬下巴,满是挑衅的截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说不呢?”
仿佛没有察觉这王公子的不友善,亭中的春风馆老板,依旧悠然:“请问公子来我春风馆的目的是什么?春风馆是女妓馆,可公子进来却难道就为了找我这个大男人纠缠,若不是公子年幼,我还以为是我几年前时惹下的情债。”
米小媚听得不厚道的笑了,这话不是暗讽这王公子性取向有问题么?那王公子毕竟年幼皮薄,听了这话,脸上早已是一阵红一阵白,折扇“啪”的一下合上,少年复又笑了,那笑中浸染着几分阴霾之色:“进春风馆,自然是来找女人的。”
轻轻一笑:“既是如此,那公子还请前面请,老鸨,将馆中最红的姑娘喊来陪王公子,就当春风馆向王公子示好。”
“我是来找女人的,不过我对你们春风馆前面那些女人不感兴趣。”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被唤作王公子的少年目光落在了米小媚身上,那浅褐色的眸子,竟似突然生出枝枝利箭,向米小媚射来,唇角的笑,也是不怀好意。
米小媚心里生出了不好的感觉,脚下便往后微微退了一步。
“王公子眼光高,可历届花魁当选人和这届的候选人平日都不是轻易见客,王公子怕是还没见到。”
“不轻易见客……那老板你的丫鬟也算是这届花魁竞选人之一么?”王公子向米小媚逼近了一步,手中折扇也欲再次向米小媚下巴进袭,却被米小媚一手挥开。
嗤笑一声,春风馆老板停了手中的琴,沙哑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如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原本以为王公子眼光高,却不想竟是王公子审美有了问题,就凭我这丫鬟的长相,能去竞选花魁?我还不想砸我们春风馆的招牌。”
啊呸!
米小媚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解围,可作为一个女人,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怎么也不会感到愉快。何况,米小媚有种直觉,这春风馆老板明显可以用其他的说法,偏偏选了这种,便是以诋毁她为根本目的。
那王公子也悠哉游哉的晃开扇子,微微眯起双瞳:“哦?不是么?可是我偏偏喜欢她这种,既然老板这般贬低她,定然也不甚爱惜,不如让给在下如何?至于钱,我给你们这里最贵的姑娘的双倍价格。”
米小媚看着那王公子得意的样子,很想喊冤,跟他对上的是那亭中的老板,他拿自己开刀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与她有什么关系么?怎么最近净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可是自家的东西自家爱,我这丫鬟再是不济,我也不会轻易将她让与别人,再说了,这丫鬟调教的不好,若是得罪了公子,不也是将我春风馆的招牌砸了,这样可不好。”
居然又说她不好?这人真是……就不能从他的角度,说点小谎,说他必须要她照顾不能放手么?虽然是有点肉麻……可是也不能动不动就是她长的难看,她不济,她没经过调教吧?
王公子眉梢一扬,谈笑间似是惬意非常:“可我偏偏是喜欢了,你们春风馆难道都是这样对待来馆中的客人的么?那老板口中句句都要谈到的招牌,其实不用别人砸,怕就是毁于老板你自己手中了,再说,哼,我还不信这焰国有我要不到的东西。”
亭中稍微沉寂了一下,琴声代替人声先响了起来,米小媚又想骂,关键时刻,他倒弹出这般悠闲的曲子来,这人是不是手离开琴就不舒服,怎么停不下来?
粗哑的声音响起,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王公子实在喜欢在下的丫鬟,可以征求她的意见,如若她愿意随公子而去,在下可以考虑忍痛割爱。”
王公子转向米小媚,悠悠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你便随着在下回去如何?你主子似是并不看重你,可姑娘你在我心中就是天仙般的存在,姑娘何不选择弃暗投明?”
米小媚正沉浸在那老板说要“忍痛割爱”的愤怒中,被亭中传来的一声嗤笑给惊醒,回味刚刚王公子这话,又是差点没给恶心出来,两个人当她是玩物,好玩是吧?
轻轻咳一声,唇角挽起妩媚的笑容,米小媚缓缓眨眨眼睛,做的个风情万种,惹人怜惜,只听她柔声道:“公子盛赞了,公子愿意带小媚离开,实乃抬举小媚,小媚心中对公子感激不尽,可惜……”往后轻轻撤了一步,退到安全距离的米小媚,哀怨的摇了摇头,眼波一横,声音却是逐渐坚实起来:“虽然我十分不喜欢我家主子,可我对小屁孩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还请公子出去,这个院子,从男到女,从高到矮,从花草树木到屋瓦石阶都不欢迎你。”说完,米小媚运气,并不见什么动作,便已从暗卫头上飞过,婷婷站在了包围圈外围。
那王公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一个男声Сhā入:“我当这丫鬟是谁?原来是米小媚?我当你到了哪里,却不想你自贬来了这春风馆,我倒是想知道,这下你还有什么面目回到二弟身边?”
米小媚差点忘了苏钦还在这里,听了他这不阴不阳的话面上一寒,却是故作惊讶的道:“呀,苏大少?你也来逛春风馆啊,我倒是想知道,春风馆这么不济,你自贬身份来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当你们如此高贵的苏家的长子呢?”
亭中传来冷冷的喝止声:“小媚,不得这样对苏大公子说话,苏大公子是本馆贵宾,照顾了春风馆不少生意,小媚不能这么不懂事。”
米小媚噤声,冷冷瞥了一下亭中的身影,他摆什么主人威风?自己跟他又不是真的主仆关系。不过,看在他算是强调了一遍她话中的意思的份上,她勉强原谅他了。
苏钦则是被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气的脸色发青,却是有火发不出,而这边僵持着的状况他又不能不顾,只得稍稍欠身,抱拳施了一礼道:“这位王公子是在下的朋友,第一次来到春风馆,冲撞了老板不好意思,还请老板不要放在心上,时间不早了,在下速带这位朋友离去。”说到时间不早了的时候,有意的重读了,米小媚相信,那应该是说给那位王公子听的。可现在太阳才刚要下沉,春风馆真正繁华的时候才刚要开始,时间不早了是什么意思?
亭中声音沉稳如故:“不妨,打开门做生意,在下还怕在下那些稀奇古怪的规矩冲撞了王公子。”
那王公子冷冷哼了一声,狠狠瞪了站在亭边的米小媚一眼,便大步从暗卫让开的通道走出了院子。
“我还以为刚刚你会答应跟他走,至少可以出去。”院中又恢复到最初的安静时,亭中的春风馆老板先出声说道。
米小媚回望亭中,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虽然我很想走,而且刚刚算是你开口允许我离开这里,机会难得。可是,我不喜欢别人以这样的身份将我带出去,我也不喜欢被别人互相推来推去。如果我答应跟他走了,得利的是你,毕竟我本来并没有卖身于你,可你却能从我身上赚上那么多钱。我不喜欢我受了委屈,别人还能获利。而我之后的命运,仍然在另外一个人的掌握之中,我也不喜欢。”
语声似是带了轻微的笑意:“看来米姑娘不喜欢的东西很多。”
“的确是这样,”米小媚轻轻点了头,漫不经心的认可了,“时间不早,先回房了,公子你自便。”说完便急步往自己房间而去。关上门,心里却砰砰跳着,直仿佛要蹦出来一般,苏钦发现了自己在这里,那么是否代表整个苏家都会发现?
是啊,他定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告诉全苏家的人,证实他当初没有看错人,她米小媚的确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不过,对自己没有影响了不是么?苏家跟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关系?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也与自己无关。
唯一担心的是他知道了,不知会怎样看自己……
切,不是还是无关么?他当自己是陌生人,听过肯定笑笑就罢。
而苏夫人也不会再想着把身入妓馆中的她再找回去了吧。媚术门或许没有关系,毕竟她不是正式弟子,可是哪个好家庭,会再想着要找一个在妓馆呆过的人回去做儿媳妇?
怀着忐忑的心情,米小媚倒在床上,蒙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睡梦中仿佛感觉到了谁的注视,目光深邃而冰凉,直如黏在她背上,她怎样想避也避不开。可待她有力气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白天,房中除了她,哪里有别人。
**
原本的不安,在时间一天天过去后,渐渐的平息。米小媚不禁叹道,果然啊果然,一入妓院深似海,从此平常是路人。苏家的毫无动作,让米小媚渐渐死下心去,虽然本来并不抱希望,可世上很多事,只有当真正失望的结局来临时,才能安下心来,再自嘲的说一句:果然如此呀。
七月十二,米小媚去了前院,只因老鸨说院中新来了一批姑娘,便让米小媚去画像,挂在楼中,起个宣传之用。
米小媚老老实实去画了草图,待回去修饰,可在路上,突然一左一右,窜出两个身影,分别抓住她的左右手,就把她往一个地方拖去,草图哗啦啦掉了一地,米小媚被迫着甚至从画上踩了过去,她呜哇叫着救命,却奇异的没有人理,估计是地点特殊,大家听到这种叫声都当成情趣了。
没有武功太受人欺负了,即使是在妓院,她也还算是良家少女呀,强抢这种行为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算是什么道理?
被摔进一个房间,米小媚回身,看向那两个身影,见关了门的两人正回过头来,狞笑着看向米小媚。
米小媚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苏四少、苏五少,这个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轻易开,还有你,小培啊,谁允许你这么小的小屁孩来这里的?老鸨也太黑了吧。”
一声嗤笑传来:“哧,原来你知道这里什么地方?”
米小媚看向一边坐在床上的苏钦:“呵呵,苏大少还是一整天都离不开床呀?”
苏钦脸色又变得煞是好看。
米小媚笑眯了眼,转过目光时在窗边停下,看向立在支开的花窗底下,正对她柔柔笑着的苏桦,好久没有看到他的笑容了,明明温柔如水,在她看来却只觉刺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想找些话说,结果衣服下摆就被拉住扯了扯,低下头一看就对上了小培的乌黑透亮的眼睛:“小媚姐姐,这里很不好么?那你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米小媚无言相对,摸了摸小培柔软的额发,柔声道:“是小培年纪这么小就进来很不好,不知道老鸨为什么肯让你们进来,难道因为你大哥是贵客?”
苏钦被自己口水呛到:“米小媚,我现在没有惹你,你也不要无缘无故将战火烧到我头上。”
苏灿操着手,在一边挑了挑眉,很拽的Сhā口道:“我们有钱,有什么不能放我们进来的?”
“是,苏四少你有钱!”米小媚扁了扁嘴,“不过,我没有在这里挂牌提供什么需要付钱的服务,你来找我干嘛?”
苏灿点了点下巴,看向和他一般高的米小媚:“米小媚,莫非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是说你上次讲的你的生日根本就是假的?”脸上出现了无限期待的坏笑,“所以你比我小这事没假吧?
米小媚反应了一下,她都快忘了这一茬了,手捏着下巴,米小媚皱了皱眉:“原来今天都十二了呀,过的日子都忘了。”
“是因为在这里生活的太沉醉了么?”苏钦又管不住嘴的冷冷讽刺道。
米小媚一笑:“是呀,我原本以为只有苏大少有晨昏颠倒、日夜不分这样的毛病,现在看来,不能太责怪苏大少,原来我也有,以前失敬失敬。”
“米小媚,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都是赶着你生辰前来送礼的。”苏灿Сhā口,阻止了米小媚和苏钦的互相挖苦。只见他一歪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手撑在桌子上,目光往下一点。
米小媚顺着看过去,只见上面有五个清一色的雕花梨木盒子,苏灿笑道:“打开来看看。”
米小媚走到桌边,正拿起一个要打开,小培又糯糯开口:“那个不是我送的,小媚姐姐先开最右边那个。”
米小媚点了点头,依言拿起最右边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青花瓷簪,豆青色的釉彩,细腻的瓷入手冰凉,小培在旁边又是害羞又是期待的说:“小媚姐姐,这是我卖了我屋里的花瓶给你买的,你喜欢么?”
米小媚心里一暖,看向肉嘟嘟的小培,捏了捏他的脸:“姐姐很喜欢,姐姐最喜欢小培了。”小培无比可爱的羞红了脸。
苏灿冷冷咳了一声:“还没看我们的就这样说,也太打击人了。”
米小媚抬眼看向他,笑眯了眼睛:“难道你还期待着我看完你的礼物后说一句我最喜欢小灿灿了?”
“米小媚!”苏灿一拍桌子,桌上的盒子就跟着跳了一下,震动声不绝于耳。
米小媚悠哉游哉的不顾苏灿满脸怒火,随手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一只带着繁复流苏的金簪躺在盒底,这纷繁的品味,不用多说,一定是苏钦送的。
下一个下一个!米小媚扁了扁嘴,不顾苏钦的冷哼,打开了下一个盒子,一只赤红的火烧玉簪,安然卧着,样式简洁大气,倒是有些对她胃口。苏灿的轻咳声响在对面:“怎样,我品味不错吧?”
米小媚一面去开另外两个盒子,一面抬首横他一眼:“谢谢了!”
另外两个盒子里,一个装着一只湖蓝色水晶簪,清透的颜色,看了便觉舒爽,另外一个盒子里则放着一只桃木簪,簪头雕着一朵将欲绽放的玉兰,雕工甚细,花瓣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米小媚放下了手中的盒子,轻轻叹了口气。小培晃了晃她袖子:“这是二哥亲手雕的,二哥很强吧。”
米小媚心中一动,脸上燥红了,瞥向一边安静笑着的苏桦,抿着唇软声说道:“是很节约钱。”
苏桦听了,唇角盈着的笑容加深。
小培晃着米小媚的袖子道:“小媚姐姐最喜欢哪只?”
米小媚停止了和苏桦的对视,转过眼来,看向面前打开的五个盒子,多看两眼就发现了玄机,挨着一一点过来,金木水火土,他们有必要么?
“这主意谁出的?”米小媚看向房中的四位男性,心中却是了然,这么无聊的事,除了那个无聊的人,谁还想得出来呢?
及笄的惊喜续
四个人面面相觑,米小媚眯着眼,凌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了一圈后放在了小培的脸上:“来,说说,这主意谁出的?”
小培捂着嘴,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娘说,谁敢说出去就打谁……”
“小培笨猪!”苏灿又一拍桌子,苏钦则发出了一声嗤笑,苏桦走过来摸了摸脸上满是悔意的小培的头,微笑着道:“小培,娘打你的时候,我会帮你求情的。”
小培脸上满是懊恼,不过米小媚倒是愣住了,原来是苏夫人?那苏泽呢?为什么没来?
“小媚姐姐,你帮我求情么?”小培摇晃着米小媚的衣服,目光中满是祈求。
米小媚愕然:“小培,我很想帮你求情,可是我现在根本不在苏家啦,有你二哥帮你求情不是够了么?”
“小媚姐姐,跟我们回去吧。”小培继续晃米小媚袖子,根本就忽略掉米小媚说的与求情有关的话。
“对,米小媚,我们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让你跟我们回苏家。”苏灿似是非常喜欢拍桌子这件事,这时又拍了一下桌子,笑的个如狼似虎的看向米小媚。
米小媚眼睛一翻,望向苏灿:“我干什么跟你们回去?”
“因为我们都很想你回去,娘说,只要你回去,她不再逼你做任何事,她自从得知你身在这什么春风馆后,天天以泪洗面,说是她害了你,说她一定要带你出去,这愧疚与烦闷的心情,弄的她卧床不起,身患重病,她说如果你不跟我们回去,她指不准就病入膏肓不治而亡了。”
“是啊,小媚姐姐,回去吧回去吧。”小培不顾什么病入膏肓不治而亡的话,在旁边甚无良心的应和。
米小媚被苏灿的话弄的满脑子黑线,抽了抽嘴角:“苏四少啊,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是苏夫人教给你的吧?”
苏灿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一下:“你还真了解我娘,就冲着这缘分,你也该跟我们回去是吧?”
米小媚被他强大的思维模式给征服了,愣愣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关系那么好以至于你们全部都要来求我回去?”
“等等啊,我是来凑数的,别把我算进去。”坐在床上的苏钦Сhā口。
米小媚轻咳一声,正色道:“是啊,我米小媚何德何能能劳苏大少屈尊降贵来看我,你是看着来看我,顺便可以借机名正言顺的来逛春风馆所以才来的吧?”
“你!”苏钦又一次语塞。
苏灿又一次拯救他大哥:“米小媚啊,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啊?”
“不要。”米小媚一扬头,坚决的说道。
苏灿又一拍桌子,叉腰看向米小媚:“你为什么不问二哥的意见?”
“你管我?”米小媚也学他,一拍桌子,Сhā着腰,跟他怒目相对。
苏灿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拍了拍手:“算了算了,你今天是寿星,不跟你计较,米小媚,你梳头吧,最好等会儿我看到你头上有我的簪子!”说着就拉着小培往外面走。
小培扭过头来看着米小媚:“小媚姐姐,要戴我送的哟!”说完才恋恋不舍的跟苏灿跨出了房门。
米小媚被苏灿来也如风,去更是龙卷风的脾气弄的一愣一愣的,直到他们出去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看向面前的五根簪子,米小媚眼睛睁得如铜铃大,难道要她脑袋上把这五根簪子都Сhā上?要她装刺猬还是干啥?
脸色铁青的苏钦,这时Сhā口道:“我是凑分送的,你不想戴可以不戴我的。”说完就甩手走出了门去。
米小媚转头恨了他一眼,送礼送的这么别扭的人真是见都没见过。
可是转过脸来,才意识到,整个房中只有她和苏桦两个人了。米小媚还没开口,苏桦倒是笑了:“小媚,你先梳头,我出去等你。”
米小媚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关上门后,听到了门外苏灿的指责声:“二哥,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想活了?你想回去被娘掐死么?”
米小媚不厚道的笑了,这一家人啊,如果真的身在局外,看起来,还真是令人觉得快乐的一家人。但是……如果自己是局中的人,被人设计着,一步步都得按照别人的想法来,那便不是件愉快的事了。
米小媚抱着五个盒子坐到了房中的铜镜前,拿起梳子,将原本的两个辫子散开,仔细梳着,其实今天不是她生日,她生在深秋,可是提前一些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绾好时下流行的少女髻,米小媚看着那些簪子叹了口气,想了半晌,还是一根一根的将那些簪子Сhā进了发髻,脑袋上一下子重了一倍,压的她脖子痛,而且看着自己脑袋上并排着Сhā了五根簪子的米小媚不由想笑,这是怎样壮观的景象?跟刺猬一样。稍微一动,那只冰蓝色的水晶簪便晃出了耀眼的光芒。米小媚不由伸手去摸了一下,入手沁凉,长叹一声,今天怎么没见到这个人?
回想他说的金木水火土理论,再看看脑袋上Сhā的金木水火土五簪,米小媚呸了一声,怎么看自己怎么像Сhā了五个标签,用来注明自己是他们家人。
最居心叵测的人,今天居然没来,唉……莫非真的是决定水是水米是米了,还是另外找到一个姓米的丫头给煮了?
米小媚微微垂首笑了,想起那次对话,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看苏泽吃瘪的情况不多吧。
轻叹一声,米小媚顶着她的刺猬头走出房间,却诧异的发现,门外的金木火土四兄弟只剩下了一个木头。无疑,这又是苏灿的意思,要他们单独相处吧。
苏桦,她自从那次对他发了火之后就不敢再想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他不说话是意味着不希望自己回苏家么?那为什么又要到这个地方来?
米小媚看向靠在柱子上柔柔笑着的他,挤出了一点笑容,苏桦示意她坐下,看着她半晌,噗的一下笑了出来:“米小媚,你这个头发,很有意思。”
米小媚眼波一轮:“谢谢夸奖,原本想让他们看看,我的确是物尽其用了的,结果都不在了。”
苏桦微笑道:“呵呵,他们说有事,就先走了。”
“有事?”米小媚翻了个白眼,“那你呢?你没事?”
“我被他们留下来监督你了,”苏桦用手捏成拳,放在唇边掩饰自己的笑,再看向米小媚,漆黑的眸子,目光似水般柔和:“还有,他们希望我劝你回去。”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苏老大说漏嘴了吧?”米小媚没有与他对视,转开了目光,淡淡问道。
“是,一次我们几个在娘面前的时候,他说漏了,娘就逼着我们想办法要你回去,说如果我们几个不带你回去,她就三年不准我们出门,而且不给我们发钱,而且每日必须抄一本唐诗,不抄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噗!”米小媚再次不厚道的笑了,“这惩罚也太……”
“是呀,你知道了吧,娘从来就是不择手段的。”苏桦也觉得好笑,“可是这也说明了,娘确实很喜欢你,你走之后,她不只一次看着我们五个叹气,训话,说我们把你逼走了,都是不孝子,她好不容易才捡着个对口味有缘分的,想收个女儿的,结果……”
假话,米小媚微笑,她哪里想收女儿?分明是想自己诱拐她儿子,成功后,做个儿媳差不多。
“小培也很喜欢你,经常在我们面前说小媚姐姐怎样怎样了,还说要你教他画画,结果你却走了。”
米小媚笑着看向他:“你教画比我强吧?”
苏桦移开了目光,收了笑容:“先不说是不是,我也教不了多久了。”
听了这话,米小媚也转开脸,收了笑容直直看着前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难过,可是却因为他说出口的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心里已经接受了不少,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强的感觉。
两人之间,保持沉默好一会儿后,苏桦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小媚,跟我回苏家吧。”
**
米小媚愕然,唇角几次上扬,又垂下,最终不无嘲讽的摇了摇头,看向苏桦道:“我没有想过,你也会要求我回去,还用了‘跟我’两个字,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会跟你走,又是什么样的原因,哦,不,借口,让我跟你回去?”
苏桦嘴唇动了很久,才发出声音:“小媚,如果非要说借口,这一次我用家人可不可以?”
米小媚长长的闭眼,复又睁开,直直盯着苏桦:“为什么非要找借口,你难道就不能说,你出自本心的希望我回去?”
苏桦别开目光,不大自然的道:“如果这样说你会跟我回去,我不会介意这样说一遍,小媚,我很希望……”
米小媚伸长手,一把勾下了苏桦的脖子,将吻印在他唇上,堵住了他的话。稍作停顿,米小媚很恶意的伸过舌头,舌尖轻轻的刮过了苏桦的牙齿,在他浑身僵硬中,将他放开,坐回原位,冷笑着道:“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么?这样足不足够你了解?你如果给不了我想要的,就无权要求我回去。”
愤然起身,正欲提步而去,苏桦却拉住了她手腕,米小媚眼中早已是泪水,自然不敢回头,她故作冷淡的道:“放手。”说着就开始甩手腕,可怎么样也甩不掉。
米小媚转过头去:“苏桦,我求求你……”
“小媚,我很想你回去。”苏桦截断她的话,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米小媚愣住,看向他,清澈的瞳仁,仿佛一方碧玉般的水潭,悠悠然然,眼波温和如池水,英俊的脸上,皮肤细腻光滑,因为很少外出,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却不妨碍他神仙般的气质,反而与这种气质相得益彰。此时,那脸上浮着点不自然的潮红,可那倔强与坚持,却让米小媚几乎是狠不下心来再说什么。
强迫自己转开目光,米小媚用另外一只手,一点点将苏桦抓住她的手腕放开:“对不起,苏桦,你太过自私。试问我跟你回去后,始终不能忘掉你,反而对你的喜欢,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半年后,你出家了,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我不喜欢别人同情我,我也不想自己到时候都同情自己,因为跟佛争没有争过,成了弃妇,那比让我输给一个女人更让我觉得耻辱。你明白么?”
“小媚,我的确很自私,这一点在你认识我的时候就该明白,你走这段时间,我常常走神,心想,如果家里面有你该多好,尤其是看着娘整日念叨,小培也配合着成天问我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问我怎么把你弄丢的,说我是不是把你卖了的时候,我更是无比希望你能在家里面……”
感慨于小培的想象力,米小媚抽了抽唇角:“你娘那个是装出来的吧。”
“不,相信我,娘是真的很喜欢你,她说,你性格很像年轻时候的她,却比她更勇敢。”
“你觉得你的信用还值钱么?”米小媚轻嘲一下,却坐了下来。
苏桦笑了,目光瞥向院中,轻声说道:“几乎是不值钱了。”
米小媚看着苏桦仍然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道:“可以放手了,我现在稍微平静了一点,不会一下子起身跑走。”
苏桦闻言,也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唇角,松开了手。
米小媚看着自己被拽的通红的手腕叹气:“苏桦,你的理由其实真的不足以说服我回去。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在你给的理由中没有得到解决。但我很奇怪,我并没有在你们家呆多长时间,你们家人对我哪里有这么深的感情?”
苏桦复又将目光转向米小媚:“我也不清楚。”
米小媚白了他一眼:“你用不用这么直接?”
苏桦轻笑,笑意温柔似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不清楚你身上有什么特定能说出口的优点,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你一定比你能够想象的更好。”不然,不会有人轻易的就动了心……
米小媚没有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已经在动摇,是因为他那句认真无比的话么?
——“小媚,我很想你回去。”
米小媚感慨于自己的傻,回想刚刚苏桦的话,她复又看向他:“你是不是希望我回去后,如果你出家了,我能代替你照顾你们家?”
“我没有想那么深。”苏桦很坦然的看向米小媚,“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真心话,我很想你回去,如此而已。”
“只是你想我回去,你有没有想过你想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家人?苏桦,你是太善良还是太恶毒?”
“善恶之间的界限本就不明确,我本心是个恶毒之人,后来即使一心向善,也不见得能掩盖本心……”
“不要给我讲佛法!”米小媚急忙唤停,“你也不要给我讲你是怎样从一个恶毒的人由于佛光普照而一心从善。苏桦,有时候我恨不得抽你,怎么说呢?其实真正细想起来,你真不值得喜欢,你很自私,很自我,希望别人都围着你,为你牺牲,可还要找借口将自己放在一个很高尚的角度,仿佛与世间一切罪恶无缘。你记得当时我怎么骂你的么?你真的看不清楚你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回去后意味着什么?”
歇了口气,米小媚觉得自己想说的远没有表达出来,复又吸气:“你不喜欢我么?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动心?你找了无数理由,你坚持说要一心向佛,却因为我不在而心神不宁……”
蓦地在墙角后响起了拍掌的声音,苏桦稍稍眯了眼睛,米小媚则讶然看过去,只见苏泽挂着凉薄的笑缓缓走了出来,见他们正看过来,便一挑狭长的眼尾:“米小媚,你真是再次让我刮目相看。”
米小媚的猜想
米小媚唇不受控制的微微张开,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灼灼的目光,锋利如刀,直直射向她,背脊开始上升一股冰凉的麻意,衣服变得黏黏的,紧贴着背,难受异常。
米小媚为这种情况感到难堪,却不知这种难堪来源何处。
转开目光,不自然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是你生辰么?这么喜欢你的我,怎么会不来?”苏泽缓缓走近他们,弯腰,摸向米小媚头上的簪子,微微勾了勾唇角:“小媚,你这个发型很有趣,金木水火土,却不知道中间那只水晶簪子是谁帮我送的?”
米小媚讶然,这惊讶让他弯腰凑近她时所带来的压力和不自在瞬间瓦解,她看向一边笑容有些僵硬的苏桦,轻轻叹了声,却挤出了一点笑容:“苏桦,莫非你是觉得你送我的木簪太节约银子,所以多花了钱送了只水晶簪给我?”
苏桦轻咳一声:“不是我,是娘买的。”
苏泽笑了笑:“我只给娘说过一次我们跟你很有缘,没想到她还真记下了。”
米小媚不作声响,只是一直看向苏桦,看来这件事还有进一步的真相。微微眯了眯眼,她将自己头上的簪子统统拔了下来,乌黑的长发,一下子倾泻而下,苏桦拉住了她的手:“除了该属于三弟那只,我们送你的时候都是真心相送,而且我们也是真心的希望你回去。”
“不,我不希望她回去。”苏泽冷冷Сhā口。
米小媚勉强的笑了笑:“有人不希望我回去,那我就不回去了吧。”
“小媚,跟我回去。”苏桦抓住米小媚的手,近乎坚定的道。
“苏桦,你凭什么要她回去?你知道她回去会有多痛苦么?除非你不出家,可是你能答应她你不出家么?”苏泽近乎是勃然大怒,抓住苏桦的领口,狠狠说道。
米小媚被这样的情况弄的一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家人将这件事商量清楚了后,再来跟我讲吧。”
苏桦看向苏泽,似是完全没有顾他动作的不敬,眉眼间满是认真,声音竟然还是温和的:“你最近不在家里,不了解状况,所以别Сhā手。”
苏泽狂怒,这种怒气喷薄而出,将他的理智烧的荡然无存。自己可以装作没有看到她吻他,没有看到米小媚眼中藏着的爱意,脸上因为他而起的哀伤。却无法装作自己都已经站在他们面前,苏桦却没有丝毫的不堪,仍旧满脸平淡,一副普度众生的样子。
他声音从齿缝点点爆出,眉目间的阴戾,盛到极致:“我不在家里,所以不了解什么状况?不了解你有多想念她?不了解家里因为她的离开变得有多乱?不了解你明明是因为喜欢,却借着家人的理由想劝她回去?苏桦,我看不起你,你要是喜欢她大可以说出来,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利用她的善良算是什么?我以前真的想让她留下,因为我喜欢她,我想借机接近。可是当看清了你的态度后,我只想她走,对她来说,最大的伤害不是你说你不喜欢她,而是模糊不清,让她翻来覆去的揣测……”
苏桦蓦然站起身,难得的冷下了面容,刹那间,阳光隐去,乌云罩顶。凭自本心被苏泽刚刚那段话弄的有些感触的米小媚,呆呆望向苏桦,从没有想到,会从他面上看到这样盛怒笼罩下的表情,唇角眼角,甚至隐忍出狰狞的纹路。乌黑的眼珠中狂风劲雨,甚至将苏泽原本的气势给压了分寸下去。
可只是片刻,苏桦只是将自己的衣襟从苏泽手中拯救了过来,眉目间又缓和了下来,只是轻轻的闭眼之后,那之前的怒气,全部隐去,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象。他一字一顿的,缓缓道:“我说了,苏泽,你这段时间不在家里,不了解情况,我让小媚回去……”说到这的时候皱了皱眉,苏泽也是相同的反应,两人齐齐往院门口看去。
米小媚跟着看过去,过了片刻,一个春风馆的小厮喘着气跑了进来,直直冲着米小媚招呼:“小媚……小媚姐姐,你快出去救场吧……”
“救场,救什么场?”米小媚蹙眉,救场,在妓馆中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什么人需要她去“救场”?那么多花魁都是干啥的?
那小厮手扶在膝盖上,喘了半天气“好像……好像是宫中来人了,要接你进宫。”
米小媚眼睛瞬间睁的如铜铃大小:“你确定你是找我,他们也是找我?”
“是,他们点名说找米小媚,连画像都带来了,我们看了,真真切切是你。”
米小媚愕然,只有暗想自己什么时候惹着皇宫的人了,瞥向苏桦和苏泽,却见两人的脸色均是变了。
“小媚姐姐,你这样愣着不叫个事儿啊,门外可催得急,我们也不敢得罪呀,鸨妈在外面勉力应酬着,可坚持不了许久……”
米小媚从苏泽和苏桦脸上收回目光,暗自捏了捏掌心,从廊下取了苏钦送的金簪,一面往外走着,右手利落的挽了个髻,将那金簪Сhā了进去,固定好发髻,抛下句:“苏泽,帮我收好簪子,回来找你要。”
说完就跟着那急得满脸通红的小厮消失在院门口。
“走!”苏泽一把抓了那些簪子,脸色铁青的他就开始迈步往外走去。
苏桦也迈步跟上,看了苏泽一眼,微微一笑:“原本以为你不知情,可看样子……”
“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苏泽面上一僵,随后又道:“我们现在立刻回家收拾了进宫去找太后,那小皇上难道还能将米小媚怎样?”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详情,这事是起于那小皇帝,但是真要找米小媚的是太后。”
“太后?为什么?”苏泽挑眉,眼睛微微眯起,不免奇怪的看向苏桦。
“当年太后因为出身妓馆,一直无法进宫,在诞出皇子之后,先皇希望给她一个比较尊贵的名分,便找了我们苏家,让爹收了太后为义妹,当时你只有四岁,不过对这件事也该有印象才是,”苏桦说着稍微凝神,似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才道,“传说中,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当年的太后,孕中诊出为女,便早预谋了换子一举。”
“女儿呢?”苏泽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瞳仁微收,收进一片了然。
“小媚的生日是假,可岁数与当今圣上相差无几是真,且又是孤儿,又是在妓馆被皇上发现的,皇上一时受气,给太后说他要讨丫鬟。照太后了解的这些情况,怀疑是正常的。”
“听说太后出身的那个妓馆,全被灭口,她找小媚总不至于是要杀了她吧?”
“听说不会,娘跟太后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太后曾在跟娘的聊天中,提到了这件事,起因说是责怪大哥居然带着皇上去逛妓馆,但是却说了她的怀疑,还说她近日老做梦,梦到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因为愧疚,而整日难安,所以她如果当小媚是她亲生女儿,该会刻意补偿,可娘说,当时太后的原话是,要找个方法让米小媚呆在她身边永远不离开才是。”
苏泽顿下脚步,半眯的眼睛再睁开,便只余凌厉:“她想做什么?”
“具体的我们怎么猜得到,太后不会傻到对小媚坦白,因为混淆皇室血统是大罪,稍有泄露,便是冒着莫大的风险,她只会旁敲侧击,暗做打探。而小媚看样子也是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万一一来二去被误会了怎么办?所以娘的主意是将她带回苏家,至少避免了被找到这么一出。可是又因为不能说真相,小媚又肯定固执不肯回去,便刚好趁着今天她虚报的生日,想感动她让她回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我不在居然出了这么多事……”苏泽叹道,可是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虽然理由看上去近乎完美,可是……一时半会儿之间要让他找到值得怀疑的地方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苏桦没有看到苏泽的疑虑,只是温和笑着问道:“你这么多天每天失踪究竟去哪里了?”
“我要报名参加明年的武状元比试,出外求学了。”苏泽瞳中颜色一深,却面不改色淡淡说道。
“哦?隔那么远都能知道米小媚得罪了皇上?居然在没回家不知详情的情况下,能突然赶到春风馆来找她,及阻止我们带她回去?难道三弟你也喜欢上逛春风馆了?”苏桦的眼睛因为笑容而弯成了两道弧线,似月牙般,连带着那笑容也似明月清辉,皎洁无瑕,可这语气是明显产生了怀疑。
苏泽一愣,不过转眼即逝,他唇角微弯:“是呀,我喜欢她,所以她的一切我都该知道不是么?”
苏桦被刺的一顿,随后轻叹:“其实在我面前。你不必相瞒,你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陪在什么人身边,你该更清楚。”
苏泽嘲讽的笑笑:“苏桦,你瞒着众人,包括你自己的又有多少?这次你以要救米小媚出虎口为由,出来演这场戏,希望带她回去,可是你刚刚用你自己的身份,表达出你希望她回苏家,又有多少出自你自己的本心,你该好好衡量一下。”
苏桦唇角挂上清风似的笑容,顺着将话题推开:“偷听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偷听,他又何止只是偷听了而已?
苏泽脑海中出现米小媚吻苏桦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闷,蹙紧了眉头,手指攥成拳,再缓缓放开,掌心红痕分明。
**
米小媚直到坐在这个会客厅模样的房间里时,仍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跟皇宫有了怎样的牵扯。她难道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皇家秘闻?
可那样的话,直接干掉她不就行了,找她来干什么?
切了一声,米小媚悠哉游哉的在旁边太监的监视下端起一边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她对宫廷中的陈列不好奇,所以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旁窥。
所以当焰国太后,嫁入宫中前,为两国边境最有名的花魁茗溪,后被收为苏家义女的苏茗溪款款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处变不惊的米小媚,若不是她亲自派人去把她强硬接来,她甚至会怀疑,是跟米小媚早就约好了要在此时此刻进行这样一场见面。
或是听到动静,米小媚转过头来,打量着自己。苏茗溪抬手阻止了身边宫女要米小媚请安的提示,自己径直坐到了主位,挥退了下人,微微眯眼,打量起座下微微笑着的米小媚。年纪虽轻,稚气未全褪,绝色之端,却早隐隐展现。眉目如画,细细雕成,皮肤不见任何瑕疵,乌发如云,一只金簪随意Сhā着,显出两分慵懒的味道。即使是被劫入宫中,依旧平静如常,这气质胆色,若不是经历多了,是绝对磨砺不出来的。
苏茗溪比较着她的眉眼和自己的,可惜,不甚像,甚至也寻不出半点先皇的模样。苏茗溪心中哀叹,估计不是她要找的人,心里一时失落不已。
米小媚其实很紧张,真的紧张,当人面临未知的事情时,总是难免有这样的反应。可米小媚知道,当面临一只手就能掐死自己的人,惊慌失措没有任何用处。而自从上次苏夫人的事情发生后,米小媚就知道,万事一定要冷静。况且,再厉害再难以揣测的女人也难出苏夫人其右,再严重,也不会跳出一个金木水火土出来折磨她。
总不至于皇上也要出家吧。米小媚很无耻的在心中腹诽,再借茶盏掩去唇边露出的笑容。
放下茶盏,米小媚看向主位上一身织着金线团绣绛紫绸纹华衫围绕的女人,惊异的从她眼中看到了失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小媚,我可以这样叫你么?”苏茗溪见米小媚看过来,便微微一笑说道。
笑容和蔼,自称不是什么哀家,而是我,看来自己暂时生命无碍。
“太后随意。”米小媚端出她可以杀人的招牌微笑,小巧而有肉的唇弯起的弧度无可挑剔,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浮着淡淡的嫣红,眼波清澈,不染杂志,甜甜软软,沁人心脾。
苏茗溪被那笑几乎晃花了眼,心里生了感慨,世上最可怕的便是这样的丫头,明明颇有心计,却能做出最善良无辜的样子,明明倾城绝色,却不刻意挂在心上,只是由得他人去品去赏。她如米小媚这般大小时,也是这般,将所有心事掩藏在一张面皮之下。明白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曲意逢迎,为了生存,真的是不择手段,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宛如噩梦,可现在坐到了这样的地位,再也无法安寝,想到被自己遗弃的那个孩子,苏茗溪不由叹气。
摸了摸触手冰凉的红木椅,苏茗溪开口问道:“小媚,你可记得一些你小时候的事,你认不认得一位年岁跟我差不多的姓韩的妇人,又认不认得一位比我稍长,名字中带‘雨’的妇人?”
米小媚完全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从有记忆起就跟我师父生活在一起,我师父姓周,已经去世了,太后您口中说的人,小媚不认识。”
苏茗溪担心怕是换了名字,又追问了一句:“你师父美么?”
米小媚对这个问题觉得奇怪,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如果要小媚来看,师父如小媚的娘亲,自然是美的,但是如果真要说,师父的容貌只能属中乘,”说完还拍马屁的加了句,“距太后远矣。”
苏茗溪回想起那一年,她找人将全妓馆的人灭口,却独独放走了带着自己女儿的雨妈妈和韩姑娘。雨妈妈姿容上乘,韩姑娘则更是绝对不输给自己的绝色美人。看来米小媚果然不是她女儿。
米小媚看她满是矛盾和犹豫的目光,笑着出口试探道:“太后是想寻人么?”
苏茗溪还不知如何开口,门口便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太后,皇上陛下来了。”
苏茗溪手抚在眉际,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一些无奈而宠纵的笑容,低声自言自语般:“这小子消息倒灵通,让他进来吧。”说着又看向米小媚,“小媚,你可愿留在宫中当宫女?”
米小媚一下只觉五雷轰顶,这场景太熟悉了,难道皇帝真要出家?
姜还是老的辣
“怎么了?”苏茗溪见米小媚久久没有反应就又出声问道。
米小媚回过神来,抿唇笑着摇了摇头:“太后,您以前见过小媚?”
苏茗溪摇了摇头:“未曾见过,我知你想问什么,无非是为何突然将你接进宫中做宫女,这主意并不是我起的,是我皇儿硬是缠着我说要你入宫。”
米小媚觉得这件事越解释越玄乎,且不说那皇帝自己也没见过,而且太后怎么会不嫌弃自己身处青楼,就这样顺着她儿子?
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太后刚刚找自己来好像是要打听谁的消息,不知道这件事苏桦他们知不知道。想到他们刚刚听到有人接自己入宫时脸色的变化,米小媚敢肯定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联系到今天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凑巧还是与这事有关?
难道为了阻止自己进宫才是苏桦他们来找自己,要自己回家的根本目的?
可是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进宫呢?
正在想着,门外就响起了宫女们问安的声音:“皇上。”
米小媚抬眼,见到皇上该行礼的吧,可是要行什么礼?垂着眼,米小媚站起身来,一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就响在房内:“母后。”
这种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太有特点,米小媚暂时只认识两个这个岁数的人,一个是苏灿,一个就是那什么王公子。
米小媚低低一笑,焰国国姓为玉,他却化姓为王去逛妓馆,是焰国将亡了么?焰国作为边塞之国,民风相对而言是比较开放。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会开放到哪里去。身为一国表率的皇室这样做就实在有些奇怪了——皇上逛了妓馆,居然还敢找她进宫,也不怕她捅出去。而太后知道皇上逛了妓馆,不严加责怪也就罢了,居然帮着皇帝玩找姑娘进宫的把戏?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的话不是一般都是自我安慰的么?
“皇儿来了便好,”太后脸上盈满笑意,“正好小媚看上去很多疑问,你给她解答解答。”苏茗溪也心虚,米小媚不是她女儿,可是她毕竟是打着顺了皇帝玉轩逸的要求的旗号,先找米小媚进宫来看看的。不妨先将米小媚在宫里留两天,日后找个理由再撵出去就是了。如果不是她女儿,实在不用费心要瞒着朝中那些老顽固们,将她留在宫中。尤其是这样的一个有貌还有独立思想的女孩子,留在皇上身边,成为祸端的可能性远多于福祉。
焰国的少年皇帝玉轩逸根本不看米小媚,只是随意笑着看向苏茗溪,问:“母后不反对了?”
“小媚是个很好的孩子。小媚别站着了,快坐下。”苏茗溪温和的对着在旁边兀自敛眉垂眼的米小媚说道。
玉轩逸迈步坐到了厅堂上首左侧太后的身边,盯着坐在堂下装乖巧,半低着头看着她面前地面的米小媚,弯着唇角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扇子:“那这事就这样定了吧。”
米小媚差点呕出来,不打算问她的意见了?她可以确定这皇帝不是打算出家的,都有闲心去逛妓馆了出啥家啊,但是留她下来,总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想要报复,所以要折磨她?
缓缓抬眼,米小媚挂着那甜糯入骨的招牌笑容,软声道:“小媚可以选择不留下来么?”
玉轩逸眨了眨眼,同样满是笑容的道:“不行。”
丫丫个呸的,怎么不行了?米小媚微微歪头,脸上满是天真的疑惑之情,可眼神却恨不得变成两把飞刀,直直射穿玉轩逸。而玉轩逸则以同样的表情和眼神回敬米小媚。
“皇上,太后,苏夫人与苏二公子苏三公子求见。”
宫外太监的传报声打断了米小媚和玉轩逸电闪雷鸣般的对视。
米小媚暗自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来了。不然她就真该葬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了。
玉轩逸有些诧异的挑眉,苏茗溪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随即道:“传。”
传见声层层传了出去,米小媚看向门口,待得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近了之后,米小媚尚未反应过来,只见门前,紫色身影一晃,一阵香风向她直直扑来,自己便已身在苏夫人柔软的怀抱,一声带着泣音的女声响在头顶:“小媚,你可让为娘担心死了!”
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米小媚这一天下来深有感触,先是莫名其妙被劫入房间,发现金木火土兄弟,收到了五行簪子,苏桦请求自己回家,自己吻了苏桦,苏泽突然跳了出来,将苏桦骂了一顿,说了一番让她有些小感动的话,皇宫的人又突然跳了出来,让她进宫,进宫后太后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居然要自己留下来当宫女,后来皇上又出来了,还是那个该送去千刀万剐的王公子,正在自己想不到方法反抗皇权的时候,苏家人出现了……
还能再让人震惊一点么?娘?苏夫人什么时候成自己娘了?
“娘,还是该先给皇上太后请安为好。”苏桦笑如清风明月,在苏夫人耳边轻声提醒道,这提醒的声音,却足够让房内四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哦,臣妾真是罪该万死,”苏夫人一边做抹泪状,一边盈盈拜下身去:“给皇上太后请安。”苏桦和苏泽也跟着行礼。
“嫂嫂不要多礼,两位侄儿也快起来。”苏茗溪笑着弯腰虚扶,她被苏家收为干女儿后,便唤苏老爷为哥哥,苏夫人为嫂嫂,苏桦他们也自然是她侄儿。苏茗溪面上温和笑着,心里却在揣测他们的来意,也不禁对那个“为娘”的自称起了兴趣。
玉轩逸吩咐一边的人赐座,待几人坐下后,大致猜到苏夫人他们会带走米小媚的他冷冷道:“舅母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苏夫人仍在抹泪,声音哀凄:“唉,劳皇上关心,实不相瞒,自小媚被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气走后,臣妾就夜夜难以安眠,唯恐她是出了什么事,渐渐的,竟卧床难起……后来幸得老天眷顾,竟然有了小媚的消息,臣妾便想了一计,正好小媚今日生日,便让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给小媚送礼赔罪,顺便将她带回苏家的,不料臣妾那儿子仍然这般不争气,没求得原谅不说,还找理由说小媚被太后请进宫来了。臣妾这不是从病中赶紧起来,唯恐是小媚在外出游时不小心得罪了皇上或者太后……”说着又是唉声叹气,“是臣妾管教无方,还请皇上和太后宽宏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这一番说辞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掉泪。米小媚对苏夫人实在可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偷偷别眼看向坐在自己上首的她,这脸色的确足够苍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正在想着,手突然被苏夫人一把紧紧抓住,噙着泪水的星眸看了过来:“小媚,你就卖为娘一个面子,别与他计较了。娘最疼你了,你就跟娘回去吧,日后的事,娘都给你做主,绝不让他再欺负了你去。”
太后苏茗溪看的一愣一愣的,苏夫人性格爽直泼辣是出了名的,所以她有这般出格举动倒是不难理解,可什么时候她多了个女儿出来?定定心神,苏茗溪看向苏夫人,问道:“嫂嫂,小媚是你的?”
苏夫人掩面,肩膀抽搐几下,才抿抿唇,长叹道:“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儿媳妇儿啊。”
苏夫人含着泪意的一声痛诉,瞬间将房内其余人等变为了石雕。
米小媚嘴角又开始犯抽,天,来道雷劈死她吧!
玉轩逸冷冷哼了一声:“可朕从苏钦那里得知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啊。”
“苏钦那混蛋!就是他把小媚给气跑的,他肯承认什么?回去不打死这不争气的!”苏夫人眉梢上指,满是怒气,旋又似意识到自己失态,低下眉来歉意一笑,“臣妾失礼了,还请皇上和太后不要责怪。”
玉轩逸一脸冰霜,苏茗溪忙笑着道:“呵呵,嫂嫂想是非常喜欢小媚吧?”
苏夫人点头:“那是自然,太后知道臣妾一心想得个女儿,这好不容易找到个长得好心眼好脾性好,关键是对胃口的儿媳妇,能不喜欢么?”
苏茗溪心道这正好,她也不用寻理由再将米小媚赶出去了,见苏夫人点头,忙轻轻叹了声,“哎,刚好皇上看上了她,还说求进宫当个宫女之类的,哀家看小媚也觉的是个好姑娘。可现在看来没这个缘分了……皇儿,你说呢?小媚已经是苏家定下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是一国之君,自当为他人表率,小媚入宫这件事便放下吧。”
玉轩逸有礼的笑了:“母后说什么自当是什么。”又看向堂下的苏夫人和米小媚他们,笑语中夹枪带棒,“小媚是苏家的儿媳妇,朕无话可说,可如果一日不是了,朕便会重拾让小媚入宫的念头。”
威胁,赤 祼祼的威胁。米小媚心里唾弃,被苏夫人抓住的手上被施加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苏夫人哀怨的声音复又响起,“小媚,难道你还不肯跟为娘回去吗?”
皇宫或者苏家,米小媚还是会颇有理智的选择苏家。
至少她还有一次成功逃脱的经历不是么?
对苏夫人笑了笑:“苏夫人,我跟你回去。”
苏夫人嗔怪一声,又哀怨的以袖掩面:“小媚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么?都喊我苏夫人了……”
米小媚唇角抽搐,她从来都是喊的苏夫人好吧?
苏夫人似是又要哭出来:“你不唤声娘,要娘怎么心安?”
米小媚看着堂上那玉轩逸分明是看好戏的表情,一咬牙,为了不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她拼了!
几番提气,颤抖的声音终是响起:“娘……”
**
米小媚喊的是一个无辜,而听着的人,除了苏夫人,都不自觉的都浑身一僵,但觉电闪雷鸣,其中又以坐在堂上的玉轩逸为甚,他似是有些没有料到米小媚真的喊了出来,有些愣在了那里。
米小媚见房中一时诡异的安静,不断安慰自己,能屈能伸才是真本事,这些人是在敬佩她……可是苏泽脸上的诡笑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希望自己回苏家么?亏她刚刚在春风馆还为他那番慷慨激昂的话感动了一次。
苏茗溪到底不是简单人物,抚了抚手上的玉圈子,笑着打破沉寂:“呵呵,看到小媚和嫂嫂你婆媳情深,让哀家好生羡慕,可惜嫂嫂你没有女儿,不然皇儿娶了,我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臣妾不也叹没这个缘分么。”苏夫人在米小媚喊了那声“娘”后,笑得无比欣慰满足,刚刚的苍白虚弱早不见了半分,手上却还紧紧抓住米小媚的手,似是唯恐她跑了一般。
“唉……”苏茗溪也叹气,“不过看着嫂嫂家里幸福,哀家也安慰,当时得哥嫂照顾不少,哀家一直铭记在心,不如让哀家为小媚赐婚吧……也算略尽微薄之力。”
苏夫人面上大喜,正欲答应,却不防一直坐在旁边,面色不豫的玉轩逸开口了。
“舅母,朕有事相问。”
“皇上请问。”
“小媚出身何处,舅母准备将她配给哪位表兄?”玉轩逸带着笑意看向坐在一边的苏桦和苏泽,一个由始至终仿佛都游离在外,不在状况,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一个漫不经心的喝茶,却对堂中的每一件事仿佛都甚在把握,随是对米小媚那一声“娘”有些意外,可之后的表情,却绝对不是不满。苏钦对米小媚没有什么感情,也依旧妻妾成群,尚未婚娶而且正值婚龄的无非也就是苏桦和苏泽。这两个人偏偏又跟着苏夫人急急而来,自然有问题。
“小媚是我一位故人之女,至于是哪位故人,恕臣妾不敬,实是不便外泄,当然皇上如果一定要知道,臣妾可以违背当年之约告诉皇上。”苏夫人说的满是为难,煞有介事。
玉轩逸微微一笑:“不用,只是听苏钦说米小媚当日是坠入苏家,朕有些好奇这之后的经过罢了。”
“唉,小媚这孩子,当时臣妾便一直在寻她,因此她一掉进苏家,臣妾便不得不感慨缘分……”说着就无比温和慈祥的看着米小媚笑了。
米小媚一愣转开目光,知道这是真话,她倒是真的在寻自己,可是故人之女,却不知从何谈起,她越来越佩服苏夫人的杜撰能力了,一番话有真有假,倒是顺便将她当初寻自己的那一点无法见人的理由光明正大化了。
苏夫人又继续道:“至于给臣妾哪位不争气的儿子……”拖长尾音,缓缓一顿,再莞尔一笑,“不是这两个还在争,没争出个结果么?”
“咳咳……”
米小媚是生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憋得个面红耳赤。这也太能编了吧……争她?
“看来小媚也是个有福之人,”玉轩逸笑着,“有朕两位文才武功、外貌品性俱是无可挑剔的表兄宠着。”
顿住,端起一边的的茶杯,却不喝,只是用盖碗拨开清澈的茶汤,玉轩逸继续道:“可是朕对小媚也是颇有感情,希望舅母这次能好好对待小媚,别再让她跑了,为了防止小媚再落入如春风馆之类的虎狼之地,只要她受了委屈,离开苏家半步,朕便会将她接进宫来好生照顾,舅母到时候再想弥补,朕也不会再成全了。”
却不知这番话真正为难的只有米小媚,倒是对了苏夫人的胃口。米小媚正在秋风中萧瑟的时候,苏夫人忙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米小媚很想问一句,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必须要有这样的报应?
终是完成了这场闹剧,苏夫人一路哼着小曲,牵着已经傻了的米小媚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回到苏府,才拍了拍米小媚的脸,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媚,一个女孩子,还是别在春风馆那种地方多呆,进去了不好出来,还有皇宫,哎,你是没见着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进去后就再也没活着走出来过……乖啊,就在苏府老实呆着。我保证没人敢再欺负你,快回房去吧,看着也满是疲惫了。”
“娘,我有一事相求……”苏泽此时却微勾唇角,Сhā话道。
“什么事?”苏夫人微显诧异。
苏泽笑着,吐字清楚,言简意赅:“我想让小媚搬去我院子住。”
换了院子
米小媚完全呆住,看向苏泽,她完全没有料到苏泽会突然做这样的要求。
苏夫人却似是毫不惊讶,她放开牵着米小媚的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泽:“说说原因,我满意的话就考虑考虑。”
苏泽看向米小媚,脸上勾出点诡笑:“很简单,因为小媚不愿意跟二哥住,对吧,小媚?”
米小媚想恨他一眼,但又不得不说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再去和苏桦住,说不定真的会要她命。
轻轻叹出口气来,米小媚没有看一边的苏桦,只是对苏夫人道:“苏夫人,我真的不愿再住在苏桦院子里,”可却在苏泽脸上稍稍露出满意笑容之前,米小媚就接着道:“让我搬去和小培一起住,可以么?”
苏泽闻言后,脸色如常,所谓的如常就是跟平时一样,如被冰封过一般,冷的煞人。而苏桦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目光,却不知放在何处。
苏夫人目光从二人面上缓缓转过,再看向米小媚:“小媚,小培很闹人的,一般的人受不了他。他很喜欢你,如果你搬过去,他定是天天黏着你要和你一起睡,你一个姑娘家,虽然他是小孩子,也不恰当。”
米小媚石化,挨着一起睡?
小培不行,米小媚便想到苏灿,虽然也是嘴坏了点,但是不过就是跟他吵吵。米小媚已经发现了,跟苏灿吵架的时候,她永远可以不动怒气,而轻而易举的战胜他,可如果跟苏泽生活在一起,她估计随时都可能因为怒气冲天而上火,这种段数的差别,真要她选,自然弃难择易。
“那苏灿呢?”米小媚试探着问。
“小灿倒是可以,只是你得问问他。”苏夫人叫一边的管家去把苏灿叫来,没过多时,苏灿和小培就相携着出现了,米小媚倒是发现,这两人似乎是从来形影不离,兄弟感情甚好。
“小媚姐姐,你回来了啊?”小培看到米小媚就甩下旁边的苏灿,叮叮咚咚的跑了过来。
苏灿露出不满状,略略扬起下巴,一副大爷状:“米小媚,你回来了啊?”
拽啥?米小媚很想掐他,但是她想要搬去跟他同住一院,算是有求于他,所以还是暂且忍住。
“小灿啊,小媚说她不想跟你二哥住在一起,想要搬去跟你一起住,你愿意么?”苏夫人看向苏灿,眼神说不出的诡异。看似温和,但米小媚却觉得,她如果在那种目光的凝视下,一定会不寒而栗。
苏灿多精明的人,立马了解了苏夫人的意图,忙道:“谁要跟米小媚一起住?我才不愿意。”
苏夫人责备的看着苏灿:“哎呀,苏灿,你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理呢!小媚哪里不好了?”
“反正我不要跟她一起住。”苏灿的态度很坚决。
米小媚无奈了,苏灿这个小屁孩,只知道讨好他娘!不仁不义。
算了算了,苏钦那里日日莺歌燕语、娇妻美妾的,她也受不了。苏泽就苏泽吧,反正苏桦是坚决不行。
米小媚看向唇边挂着淡讽笑意的苏泽,牵出有礼的笑容:“三少爷,那就麻烦了。”
苏泽挑眉,冷冷道:“不用客气。”
“那就这样定了吧,苏泽,你去帮小媚搬东西。”苏夫人伸了个懒腰,“唉,忙活了一下午,都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害得,我咋就那么命苦呢?生出一堆儿子,没一个能成大器的!哎……”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摇着头往她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媚姐姐,你不要二哥了?”苏培摇了摇米小媚的手,糯声糯气的问道。
“没有啊,只是你二哥的院子,小媚姐姐住不惯,好像每天晚上都有妖怪在外面唱歌,太恐怖了。”米小媚摸着小培的脑袋,若无其事的诽谤苏桦,果不其然的将小培的脸色都给吓变了。
“切,二哥修佛之人,院中会有鬼?该不会是米小媚你心里有鬼吧?”苏灿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在一边阴阳怪气的用他正处在变声期的声音说道。
米小媚斜斜看了苏灿一眼,扬起笑脸:“苏灿,我对于那种没有自己主见,特别怕自己娘亲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念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你!”苏灿愤怒。
米小媚掏掏耳朵,辨明了苏泽院子的方向,若无其事的往那边走去,擦过苏桦身边的时候,她稍稍顿下脚步,侧脸看苏桦线条柔和的侧脸和永恒不变的笑容,终是无言,继续迈步往前。
**
环膝坐在苏泽院中的荷花池边,米小媚看着那一株株将要过了花期的玉色荷花,绽放到了极致,接下来,恐怕就是衰败。
感觉到身边坐下个人,米小媚一笑:“为什么突然要求跟我一起住?”
苏泽片刻后才冷声道:“明知故问。不过不是我要求跟你一起住,而是要求你跟我一起住……”
米小媚咂嘴:“不就是个院子的归属问题,斤斤计较,不过你不觉得我很烦人倒是让我很意外。”
苏泽轻嘲一声:“呵,觉得。但是喜欢上了就没有办法。”
米小媚将脸放在膝盖上,偏过眼看向身边的苏泽,俊美到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不会挑出缺点的脸,始终带着冷傲与不屑的气质,其实一直觉得他该是看什么都不会顺眼的,却对她说了喜欢。他知道喜欢是什么定义么?
见苏泽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米小媚无惧的笑了笑,开口问:“苏泽,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你说说你是为什么喜欢上我的?”
苏泽唇角拉开讽刺的弧度:“喜欢就喜欢上了,有什么为什么?要是知道为什么,我绝对对那个理由退避三舍,毕竟,谁愿意喜欢上你这么麻烦的女人?那你还说说你是为什么喜欢二哥?”
米小媚语塞,转开目光,看向池中景色,唇边的笑容依旧挂着:“你把我想说的话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苏泽不再回话,与米小媚一齐看向湖中翠色。
“其实我觉得我们很像,”米小媚半晌后复又开口,打破了沉默,“一样的别扭,倔强,一样的莫名其妙,偏执,越知道不该去做的越会去做……”
“不,我们不像,”苏泽截断米小媚的话,目光锁住米小媚,深邃的眼中,仿佛藏着星辰,跃跃的闪动,“你在躲,而我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就算是明知道困难我也会坚持到底。”
米小媚浑身一僵,不由自主的望向苏泽,却又怕了那种眼神,她不愿意相信苏泽是真的喜欢她,可有时候他的执着眼神,又让她觉得恐怖而心生畏惧:“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因为……”说到这里,却也词穷。
“因为什么?”苏泽挑眉,目光莫名的便生出一种压力来。
米小媚言辞闪烁:“我以为你该讨厌我的。”
“因为什么?”苏泽冷下声来,又重复了一遍。
米小媚被逼得无奈,只得随意胡诌了句:“因为你弄不清楚喜欢和讨厌的感觉。”
苏泽笑了,如听到莫大的笑话。当他止了笑,目光重新回到米小媚脸上时,脸上发燥的米小媚更是生出一种窘迫之感。
苏泽看着米小媚:“你知道么,我本来也期盼你说出什么理由来让我信服,或者我也会相信那不是喜欢,而是好奇之类的,可是……很显然,你让我失望了。你可以不相信我喜欢你,可是我自己明白,我苏泽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会主动说出口的,而且爱恨分明也是我的特色,我不喜欢弄那些不清不楚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我还不至于弄混。”站起身来,苏泽整了整下摆,“我先走了,你也别在外面多坐,这个季节毒虫多,一会儿晚餐时间我来叫你。”
米小媚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到他离开的脚步响起后才道:“苏泽,不管怎样,今天都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对苏桦说那些话,说实话我还蛮感动的。”
苏泽顿住身子,想到下午的失控就难免想到她吻苏桦的样子,不由略含讥讽的说道:“感动?又不至于以身相许,有什么好说的。”
米小媚被他说的一堵,这男人,真是毒舌本性不改。
听着他又是要离开的样子,米小媚再次出声:“喂,你有没有办法找个理由带我出去?”
苏泽愣住,转身,看向米小媚:“你想走?”
“不,我想去春风馆,找一个人。”米小媚微微垂首,她不告而别总归是不礼貌的,虽然老鸨会给那个人说明她是被召唤进宫了,而不是自己逃跑,但总归,她还想再见他一次,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免得他担忧……或许不会担忧。米小媚也矛盾了,但却很清楚,自己想见那人一次。
苏泽表情中似是出现了一些因为了然而带来的柔和:“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是一个人,”米小媚也起身,对上苏泽的目光,“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
**
苏泽看着米小媚,眉间微蹙:“你找他是为了报恩?”
“他的恩我现在没有能力报,不过总不该不告而别。”米小媚走到苏泽身边,定定的看着他,“可以么?”
苏泽点了点头:“好,走吧。”
米小媚难免有些惊讶:“现在?”
“当然,现在不是都闲着么?”苏泽唇角悄悄勾起。
米小媚点了点头:“那走吧。”她只是奇怪,苏泽说带她离开苏家就能带她走?她记得上次苏桦还是去找了苏夫人说明了一下,找了借口才能出的苏宅,苏泽不用?
苏泽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笑意虽在,却一如既往的冰凉:“这宅子,除了我,没人可以不通过爹娘的同意带你出去了,相信我。”
米小媚看着他那张无论多近看也是无懈可击的脸,虽是觉得他唇角这点冰凉而带着讽刺的轻笑,跟他五官的深刻轮廓,搭配的极好,有着能惑人心神的力量,却终是在回过神来后移开目光,不屑的哧了声:“是,你厉害你能干!”
苏泽看着她,唇边笑容隐隐有加深的趋势:“米小媚,这似乎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米小媚灵眸稍眨,微带狡黠的目光重新移回苏泽脸上:“态度不好又怎样?你不帮?”
“帮,”苏泽挑眉,黑亮的眼睛紧紧凝住米小媚的目光,唇边笑容完美,“谁让我喜欢你呢?”
米小媚翻了个白眼,轻念着“无聊”两字大步往前走去,脸上却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燥了。
果然根本无阻拦的出了苏家,二人到春风馆门口时已是华灯初上。远远的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春风馆,米小媚眯了眯眼,她从来没见到夜里春风馆的外貌。不如一般的妓馆,春风馆的栏杆边上没有姑娘娇笑,没有姑娘围在门口招呼周围的过往行人;只有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只有四周高高的墙围住透亮的灯火,和隐约可闻的丝竹之声,妙龄女子的娇笑声,也就这样若有若无的飘在空中,这种神秘感,仿佛更是诱人探寻。
春风馆从来不是普通妓馆,米小媚深知,想想有那样一位琴不离手的神秘老板,什么事都应该是可能的。眼见就要走到春风馆门口,苏泽却远远的停下了脚步,见米小媚讶然回头看向他,苏泽便冷冷道:“我不进去。”
米小媚先是一愕,随即笑开:“怎么了?还怕辱你清名啊?进去看看呗?反正你下午还不是进去了?”
“不去。下午是特殊状况。”苏泽回绝语气虽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下午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的啊?”米小媚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我说了有我的途径,”苏泽瞥了米小媚一眼,声音沉缓,“你还进不进去?不进去我们就回去。”
“哎?你忍心让我一个女人进去?你也不怕我被别人拐走?”米小媚故意逗苏泽,她是真的相信这人不愿意进妓馆了。
可当她看到苏泽唇边的揶揄笑意时,就忙不及的后悔,恨不得立时收回她说的话。
“除了我,谁还那么容易看上你啊?”苏泽轻讽,“你不是在妓馆那么久也没出事么?”
米小媚大怒:“丫丫个呸的,苏泽,我好歹也是花容月貌……你瞎了?”
苏泽微笑,眼中光芒,仿似星辰,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语调轻快:“我瞎了,世上就一个看得上你的人都没有了。”
米小媚怒气冲天,拳紧紧握紧,再松开,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呼吸好几次,才终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经验告诉她,一定不要轻易跟苏泽说话,活人气死,死人气活,无比正常。
带着怒火转身,米小媚准备独自进春风馆,却被苏泽喊住:“米小媚。”
米小媚回头,只见他仿佛是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手指点在眉心,轻轻揉着,可唇角的笑容没变:“千万不要想着逃跑,跑不掉被抓回来很难看。”说完,他放下手,眼睛中带着清楚分明戏谑和挑衅。
米小媚想骂人,很想骂人,狠狠的恨了苏泽一样,她呸了一声,气鼓鼓的转身而去。
而苏泽在她进去后,疲惫之色尽褪,也一个旋身,稍一提气,衣袂轻展,身形便消失在了月色映照下的高墙之内。
你说好要嫁给我的
米小媚冲进春风馆时,那份杀气,让坐在大厅中喝酒的人吓的纷纷止住了动作,看向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娘子冲进来抓逛园子的相公的。
老鸨拍着胸口走上前来:“米姑娘,你可吓死人了,来,快跟我进来说话。”
米小媚看着她表情,明显就差在脸上印一个:别站在外面气势汹汹影响生意了。米小媚看着堂中讶然看向她的人,忙也顺着老鸨走向后花园。
“米姑娘,你今天进宫去没事吧?”老鸨带着她往那个她平时住的后院走,目光一面往她脸上瞥,一面问道。
米小媚摇头:“没事,”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鸨母你还是去前面招呼客人吧。”
“哎,好的。”老鸨应了声,也扭腰摆臀的扭头往前边走。
米小媚知道,上一次,那乔装成啥王公子的皇上和苏老大来这的时候,本来误闯还没啥,结果多少因为她的关系,事情闹的更大了,这老鸨的惩罚也相应加重,难怪她看自己这般不顺眼。
花园中也有“鸳鸯”相伴而坐,女子带着颤音撒娇劝酒的声音还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听得米小媚阵阵恶寒,唯恐一个转角过去,就撞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不对,撞见了无妨,毕竟对她画春宫还有点帮助,可关键的是,她怕那些人被她破坏了气氛,揪着她打。
一路埋头,用小步子加上轻功悄无声息宛若游魂的往后院赶,快到了她才产生了些疑问,大老板在不在呀?说起来,这人也是行踪飘忽的,好几天才出现一次,她这么眼巴巴的往回赶,要是他不在,岂不是浪费表情?害得她还欠苏老三一个人情。
可当听到后院有阵阵毫无规律,偏偏动人心魄的琴音传来时,米小媚安下心来,这个人果然在,而且,还在抚琴,不知道是不是给园子里这些鸳鸯伴奏。
捂着嘴偷笑了一声,心情瞬间变好的米小媚闪进了院子。
“回来了?”琴音没有任何停顿,依旧如流水般从那个小亭中泻出,月色朦胧,浮在那轻纱之上,美的仿如幻境,米小媚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有些难听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煞风景而败胃口了。
只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声音岂不是更好。
“是,回来了,但是我也是来给你告别的。”米小媚熟门熟路的走到芭蕉叶下的石椅上坐下,看向亭中的人,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总有跟他相识已久的感觉?
一个略微有些刺耳的音从琴上传来,米小媚浑身不免毛骨悚然,以为他发怒的时候,却听他淡淡的“哦”了一声。
“就这样?”米小媚似是隐隐有了失落,人呀,就是犯贱,米小媚觉得自己是典型。
“不然呢?我强留过你一次了,不是不讨好么?”琴音停下,亭中人的一双幽深眸子,仿佛比那略有些幽蓝的月光更亮,静静凝视着米小媚,米小媚竟不自觉的觉得凉意缓缓从背脊爬起。
米小媚笑了,这也是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反悔的原因,不过就这样被他问出来,还是不免觉得尴尬。
米小媚微微眯了眼,看向天中一轮圆了大半的明月:“那让我最后蹭你一次酒好不好?”
“奇怪,不是你感谢我救命之恩,却是让我请你喝酒?”亭中人虽是疑问,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连带着那目光都柔和了许多,“去拿吧,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米小媚春风馆中最爱的一是这里的食物,二是这位神秘的老板大人的藏酒——梨花酿,每次喝的时候,总有淡淡的幽香停留唇齿间,深深吸气,总觉得回味无穷。跑到她房间旁边的小屋子里,将几块墙砖移开,抱出了一个酒坛,再进自己房中拿了杯子,就重新回到了院中。话说这酒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自那以后沉溺其中。可以前是喝着好玩,为防发现,也不敢喝多了,但显然自己偷酒喝是早就被主人知道的秘密了,得到纵容的米小媚深知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喝这她15年来独爱的梨花酿,所以便准备敞开了喝。
米小媚将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嗅着,再满足的一口口小小的啜,伴着悦耳的琴音,她只能说她很满足现在的状况,人啊,总是要到更恶劣的环境中时,才会怀念起以前拥有并嫌弃的。想到在外面等她的苏泽,米小媚就耐着性子慢慢喝酒,等死他最好。
凉风习习,院中几盏灯笼,橘黄的光芒映在满园的芭蕉叶上,光晕温暖,而月光似练,温柔却清冷,米小媚感觉到亭中之人幽凉如月光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便抬脸一笑:“不问我往哪去么?”
不答反问:“问了你会说么?”
米小媚嘻嘻一笑,将杯中酒饮尽,又是一杯:“不会,但是我想说,其实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估计真的会饿死病死。”
“然后呢?”淡淡的语气,亭中之人的目光却起了波动,似是回忆起了将浑身烧得滚烫的她从那个破庙中抱出来紧在怀中的感觉,柔软而娇小的身子,轻的仿若没有重量,只有那灼人的温度,隔着衣服,印在他的胸口。那是他人生中可以数见的几次慌张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深刻的怕怀中的温度渐渐冷去。
“没有然后,因为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无法报答。”米小媚耸耸肩,看着天上的月亮和几粒疏星,惬意的半眯起眼睛。
“其实我说过,我只是想你留下来。”尚处在情绪波动中的他,有些欠考虑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需要我以身相许么?”米小媚似是有些醉了,说话同样效果惊悚,见亭中人有些呆住,她立马恶作剧得逞般得意的笑了,“被我吓到了?真好。”
“如果我回答需要,还来得及么?”琴音停了,亭中人不乏严肃的说。
米小媚摇摇头:“这只是个玩笑,你我都知道,我连你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你要我怎样说嫁给你?”
“那是不是你见过我的真面目就愿意嫁了?”亭中人追着她的话尾反问。
“如果你长的很好看,我就考虑一下,虽然下午问我这句话的人也长得很好看……”米小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迷糊糊的就倒在了石椅上。
“哦,下午有人问过你相同的话?”亭中人还是淡淡的语气,却有了好奇。
米小媚点点头:“是啊,问了,但是我很讨厌他,很讨厌,所以不能答应。”
“为什么讨厌?”
“因为他经常惹我生气,我很少因为什么事生气的,偏偏他可以。哈哈,其实说穿了,我斗不过他,所以才跟自己怄气。”米小媚憨直的笑着,想起了苏泽,也想起了苏桦,苏桦不一样,为他,她很少生气,而是伤心,从心底感到很沉重的哀伤。
“原来是这样……”亭中的人喃喃的说了句。
“嗯?”米小媚没有听清,就用鼻音哼了一声疑问道。
“没什么。”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怕妓馆这地方,我以前也被卖入过妓院,也是相同的情况,饿昏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身在狼窝,那时我才十三岁,差一点,就连清白都护不住了。”米小媚想到了往事就觉得恐怖,嘴里呵着酒臭的粗犷男人,那么丑陋,她差点就逃不掉……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掉的?”
“我会媚术呀,我把那个男人迷晕了……”米小媚手一挥,无比豪气的说,可转眼又挂上苦笑,“可是我后来有阴影了,对男人,我很怕……最后偏偏喜欢上一个要出家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清心寡欲,无念无求的原因,我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仿佛一粒微尘,那么小那么小,根本看不见……”米小媚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夸张的说道。
“那是不是别人在你眼中,也仿如微尘,看也看不到呢?”
如果米小媚没醉,她可以听到这句话中带有的浓浓悲哀,可是她醉了,所以这句话只是让她傻傻一笑:“不啊,我眼中不敢没有恩人你,谢谢你,幸好这次是遇到了你。不过你开妓馆这件事还是让我很不爽,能不能关了?”
“关了让这里面的姑娘靠什么吃饭去?春风馆从来来去自由,她们要是想走,交的赎身费连她们一夜赚得钱都不到,随时都可以走,可是谁走了?如果你想让她们真正自由,最好去找皇上,废除天下妓馆,再将她们赡养到老……”
“呵呵,其实你的观点跟我一样,她们说不定也会觉得寂寞……”米小媚嘟囔了一句,重新直起身来,扶住额头,“不行了,我要回去了,外面还有个讨厌鬼在等我。恩人,就此别过,你的恩,我下辈子再报好不?”
说着就想站起身来走两步,却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幸好一个带着清淡荷叶香味的怀抱将她接住,她眯着眼看了一眼,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就再也没了知觉。
“米小媚,我不喜欢说下辈子,我们的事还是这辈子了吧。”将米小媚打横抱起,唇边淡淡的笑容,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你说过,见了我的真面目就考虑嫁给我,我不会让你跑的……”
**
米小媚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时,睁了好几次眼睛都睁不开,狠狠敲了几下仿佛被棉花塞满的头,米小媚这才知道那梨花酿原来这般醉人。
她现在是在哪儿啊?老板呢?
记忆渐渐涌了上来,米小媚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依稀记得她昨晚好像起身的时候没站稳,然后被人接住了,那个人是那神秘的老板?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苏泽的样子?
米小媚面部表情呆滞,脑中只出现了几个字:太惊悚了。
“你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米小媚一跳,看向晨光中的苏泽,米小媚歪了歪脸:“干嘛?”
“干嘛?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干嘛在一个妓馆喝醉?也不怕别人非礼你?”苏泽走进屋来,若无其事的倒了一杯桌上的茶,自己喝了起来。
“你管的多?不过你最后还是进来了?”米小媚起身,甩了甩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大惊失色。
“是有人将你送到门口的,还说,送给一个在门口等着的讨厌鬼?”苏泽冷冰冰的问,转过眼睛看她诧异的打量着身上的穿着,微微一笑,“不用看了,我给你换的。”
“他娘的,苏泽,你给我换衣服?”米小媚听了震怒,“苏桦院子里没丫鬟,你院子里也没丫鬟,你给我说清楚!”米小媚边说边冲到了苏泽面前,一把夺走他面前的茶杯,眼中窜着的火苗,几乎是想这样把苏泽给烧成灰烬。
“你昨晚上吐了,不换衣服怎么睡?而你去妓院喝酒的事难道要闹得别人都知道?况且多余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苏泽面上无比坦然,唇角的那点讽笑,仿佛也只是因为手中的杯子被米小媚夺走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其他。
“谁知道你的。”米小媚在那般神情下居然有了一点她错怪了苏泽的愧疚,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羞愧。
“随便你信不信,醒酒茶我让人给你煮了,一会儿估计就端进来,今天是苏灿的生日,家里会聚聚,你如果觉得洗个澡会舒服些也可以洗洗,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苏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依然一脸漠然,留得米小媚在后面看着他背影咬牙切齿。
泡在浴盆里的时候,米小媚还是这样想的,苏泽那是个什么漠然态度呀?自己欠他钱了?欠他情了?哦,不对,人情了?
丫丫个呸的,还说喜欢自己,他那叫喜欢么?鬼才会信他的……
待水微微有些凉的时候,米小媚才从盆里出来。可当她触到挂在一边屏风上的衣服,顿时刚刚被已经有些泛凉的水给湮灭下去的怒气又燃烧了起来。她怎么给忘了,这家伙还趁她酒醉,占了她便宜,他那个是占了她便宜的态度?嗯?
总不至于对自己不满意吧。
呃……米小媚先是垂首打量了自己一翻,随后又立马抬头,捂着额头,闭紧眼睛,她一定是发疯了,居然会考虑到这一层上,还当真般对自己上下打量……先不说她米小媚的自信与资本俱是不容怀疑,他怎么想,更是与自己无关!
长叹一声,喝醉了后,果然病的不轻。
苏灿的生日,其实就是个小型家庭聚会,一家人吃个饭,聊下天之类的,连一贯朝堂上合生意上忙的人影难见的苏老爷也特地回来陪儿子庆生。送礼的时候,米小媚送的是幅平日练笔中较满意的泼墨山水,苏灿不屑的哼了声:“哼,都没装裱,米小媚,你也太随便了吧。真是节约,枉我昨天送你那簪子,可是花了50两银子的。而且这山水啥的,就是墨……”
米小媚悠悠然喝了口茶,将茶盏托在手里:“不喜欢还我就是了,小屁孩……”说着就懒懒摊开一只手去要。
“不给,送都送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苏灿马上宝贝兮兮的往身后一藏,眼睛瞪的死大。
米小媚抬了抬眉毛,继续端着杯子喝茶,一副随便你的样子。苏灿想发作,却又看了眼手中的画,便忍住已经到唇边的话,走了回去。
“呵呵,菲儿,你看看,小媚跟小灿的性子到蛮像。”苏老爷看了后笑着对苏夫人说道。
苏夫人莞尔一笑:“其实小灿跟小媚倒挺配,年龄也近,我看啊……”一边说一边往堂下坐着的苏桦面上扫,甚至目光还若有若无的经过了面色冰冷的苏泽。
米小媚差点一口水没给呛出来,而一边的苏灿则是放心了然的笑了,“反正我知道哥哥们都还没娶,轮不到我头上。”
“没事,小媚不也小么?”苏夫人也无所谓的笑了。
苏桦却在这个时候起身:“儿子先告辞回去礼佛了。”说完就带着他那温润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堂中。
“真没劲。”苏夫人叹了声。
米小媚没有看他背影,唇边一直含着浅淡的笑意,堂中的气氛很快被人活跃起来,倒似是这一出根本没有发生过。
而直到当晚宴席的时候,苏桦也没有回来。
多情则堕
苏夫人和苏老爷似是让人去催了一下,可那个人回来在苏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后,苏夫人就笑着让他下去了,由始至终,都没见到苏桦的人。
米小媚也没什么心情,想到下午他的反应,那么分明的起了反应,他不是不懂,从来都不是,却开始躲避。
米小媚冷笑一声,躲避有用么?
吃完饭,米小媚和苏泽一起回了院子,坐在房中片刻后,米小媚起身,出了门。
星子密密的洒满了夜空,却并没有遮掩掉将圆的月亮所投放的光芒,夜里已经有了秋的气息,凉风阵阵,吹在脸上,别样的舒服。米小媚迈着悠闲的步子,在这样的夜色下缓缓而行,她不着急,一点也不急,她想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可脑中还是乱成一团。
走到苏桦的院子门口,米小媚稍作犹豫,便提步走了进去。
院中一盏灯笼都没有,也没有一间房间亮的有灯,比较起外面,稍稍黑了点。可走到院内,每一寸浅灰色的石地,却仿若被铺满的月光变成了白玉质地,亮堂堂的。米小媚站在院中,却突然不知道了方向。
他是身体不舒服么?很早就睡了?
走到檐下的她,因为这些犹豫而不敢敲门,可里面却率先响起了他温润清澈的声音:“进来吧。”
米小媚知道,自己一贯瞒不住他,何况,她也没想着掩藏自己到来的现实。
推开了门,他就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却仿佛料定了她会到来,才一直坐在那里等待的样子。月光从支开的窗中照进来,将他的侧面镀上浅浅的银边,眼光灿若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米小媚。
米小媚轻咳了声:“为什么不点灯?”
“我借口说我想睡觉了,就没有去晚宴,睡觉了,当然就不会开灯。”苏桦微微一笑,晃亮火折,将灯燃起。
“那现在为什么又点?”米小媚坐在了桌边,看向苏桦。
“你回来了不是么?说明晚宴结束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怕别人再来找他,让他去晚宴。
“可是你终究没有睡觉,撒谎,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一个向佛之人。”米小媚勾起唇角。
苏桦笑意依旧温和,明明说的是假话,可脸上半点改变也无:“你怎知我刚刚没有睡过?既然睡过就不算撒谎。”
米小媚没有再看他,目光转向了走进房中后就看到了的那副画,画中的女子,矛盾至极,明明是认真的表情,却早已神思游走在外,明明年幼,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哀伤,唇红齿白,佳人静好,可她的固执坚持,却注定付诸流水。
“干嘛将它挂在这里?不怕别人误会?”米小媚目光落回苏桦脸上。
苏桦笑了笑,面色坦然而淡定:“有什么好误会的,最近我画的画中,我最喜欢它,对它最为满意,仅此而已。”
“是么?”米小媚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凉了下去,她起身,走到苏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对画满意,还是因为画中的人……为什么这幅画画的特别好?”
“画出好画也是要随缘的。”苏桦没有看米小媚,目光落在远方,却仿佛落在了一个更远的地方。
“苏桦……”米小媚突然哑下声音,低低唤了一声,手摸上了苏桦的胸口,“这里,你确定真的有心么?”
苏桦身子似是一僵,没有说话。
米小媚则继续,手在他的左胸上下摩挲,单薄的衣料窸窸窣窣的响:“这样装,不辛苦?”
苏桦抓住了米小媚的手,抬眼看向她,瞳仁的颜色,比刚刚更是深了寸许,那分墨色,在夜里静静蔓延,一望无尽。
米小媚笑了,那点笑意,落在近在咫尺的深墨色的瞳孔里,别样的妖冶:“苏桦,今天是苏灿,明天可能是苏泽,后天,甚至可能是苏钦,你一定要一一躲过来?还是,你准备带着这样平淡的笑,看着我在你出家之前,穿上嫁衣,嫁给别人,嫁给你的兄弟,或者是嫁给外面随便一个路人……苏桦,你没有心,更没有脑子,所以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统统不知道。”
顿了顿,米小媚额头抵上了苏桦的,声音比刚刚更轻,却更哑:“我其实也没有心,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所以我可以嫁给一个荒淫无度的花花公子,可以嫁给一个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可以嫁给一个只知赌博,输了后将妻子都会拿去卖掉的赌徒,可以嫁给一个身无分文身上发臭的流浪汉,但绝对不会是你,温文尔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苏二少爷,”手脱离开苏桦有些汗湿了的掌心,随着他身子下滑,“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愿,不敢,还是不能……”手碰到他已经有了反应的那处,有些恶意的捏了下,再带着同样闪着恶意的嘲讽笑容站直身子,与他相抵的额头重新接触空气,有些发凉。
可她还没转身,就被手腕上猛然一股大力给拽来坐在了他腿上,在这一过程中,米小媚膝盖重重磕上了桌腿,可她还没来得呼痛,唇上骤然传来的痛感便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他居然咬她?
稍稍一顿,回过神来的米小媚便努力的仰头,想避开他的唇,手更是努力的推拒,却被苏桦箍的死死的,舌头很快的挤了进来,青涩而没有章法的吻,让他们的牙齿反复撞在一起,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米小媚唇角缓缓咧开,干脆不再拒绝,反而搂住苏桦的脖子,顺着吻过去,却在温柔的引导他平息后,重重的反咬回他唇角。
他要她痛?她便要他更痛。
苏桦“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却仿若没有知觉的保持着两人唇的密不可分,仿佛要依靠米小媚的唇才能呼吸,又一轮新的血腥味在两人唇中浓浓散开,他们仿若斗累了的兽,重重的喘息着。
衣服被互相扯散,苏桦吮咬在米小媚细嫩的颈边,锁骨,毫不留情,米小媚则在他身上留下相同的痕迹,直到苏桦的手探入她衣襟,摸索到她胸前的柔软,米小媚重重的“嗯”了声,睁开眼睛,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推拒苏桦。苏桦却没有停息动作,只是贴着她皮肤轻笑:“这是你想要的?那为什么又要躲?”
米小媚笑出声,夹杂在二人的喘息之间,带着凄怆的绝望:“苏桦,再继续下去你就回不了头了,你能承担起所有责任?你能甘愿这样背叛你的佛祖?”
感觉到苏桦动作僵住,米小媚伸手推开了他,从他腿上下来,理好衣服,才转身捧着苏桦面色潮红的脸,毫不意外的笑道:“记住,今天晚上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对你用了媚术,你不用愧对你的佛祖,诱惑圣人该下地狱的都是我。”拍了拍苏桦的脸,米小媚眯了眯眼,转身,逃也似的几个步子冲到门边重重拉开了房门,没有在房门前多停多久,就有些踉跄的出了院子。
她想起了在妓院时,一个她帮着画像的姑娘告诉她的故事。
一个女子问佛祖:“一个女人,为了所爱的人不择手段,在死后是不是会下地狱。”佛祖回答她:“多情则堕。”
米小媚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到了苏桦。
她其实是无情的,所以,会缓缓埋掉这份感情,亲手埋掉。
但不管她是多情还是无情,她有意触犯佛祖的威严,就该下地狱。所以,多情还是无情,又有什么区别?米小媚唇边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深刻清醒到残忍。
下地狱能有多恐怖?只有苏桦那种信佛的人,才会相信地狱的恐怖,她米小媚才不信。不信,所以无惧。摸上因为笑容而钝钝的痛着的唇角,那里已经隐隐约约肿了起来,一碰就仿若一根细小的针在刺一般,痒痛不堪。
回到水泽院,米小媚想径直回房,却被一个冰凉的声音喊住:“回来了?”
米小媚顿住脚步,转过头去,只见苏泽正站在院中,月光此时惊人的明亮,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了明暗不一的斑驳阴影,却丝毫无妨他的冷峻面容。米小媚感觉到了,他在生气,虽然在强自隐忍,可米小媚还是看的出他轻嘲笑容下面的盖着怒意,近乎到了一个喷薄点,一触即发。
因为这种感知,米小媚微微退了一步,才开口说道:“站在这里干嘛?”
“你去哪里了?”苏泽没有回到米小媚的问题,缓步走到她面前,垂首看向她,手指抬起她下巴,借着月光,他居高临下的傲然目光多少带了点审视的味道,大拇指按上米小媚唇边的伤口,“这里是怎么回事?”
米小媚因为疼痛,本能的蹙了蹙眉。没有回答的她,想将下巴从苏泽的手中脱离出来,可偏偏苏泽却越捏越紧,米小媚看着他,倔劲上来,便拿手去掰他的手指,苏泽便蓦地狠狠抓住她手腕,拖着她就房间走。
米小媚挣脱不得,手腕仿佛与苏泽的手沾在了一起,怎么甩也甩不掉,她愤然开口怒骂:“苏泽,你疯子,快放手!”
苏泽停下来,将她抵上廊边的柱子,米小媚后脑勺重重撞了上去,嗡的一声,眼前的颜色在瞬间淡了下去,再幽幽恢复,眼泪朦胧之间,看得清苏泽早已欺身而上,[奇+书+网]大腿挤进了米小媚的腿间,手将她推高,脚离地的米小媚,只能整个人跨坐在了苏泽的腿上,姿势暧昧。
她欲翻身下来,肩上一股大力重新把她抵了回去,苏泽的气息一下子那么近,密密的罩住米小媚,空气仿佛一下子稀薄了起来,米小媚感觉呼吸难继,仿佛就是拼了这分呼吸,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苏泽,可手刚刚抵上他肩,就被重重的压回了柱子,手背也被擦的火辣辣的痛。半分也难动弹的米小媚心跳越来越快,她尽量让自己用冷静的语气看向面前的苏泽:“苏泽,你究竟要干什么?”
手再次抹上了米小媚因为伤口而肿起的唇角,苏泽笑容清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刚刚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米小媚别开头,躲过他的手。
“我不介意在这里僵持一晚上。”苏泽语调阴冷。
米小媚转过目光,狠狠瞪向苏泽,重重呼吸着,半晌有些恶意的大声开口:“我去苏桦的院子了!做了不该做的事!你知道了又怎样?”
苏泽的瞳仁蓦地收缩,原本的深沉,更是看不到底,他眯眼,勾起唇角,一把将米小媚扛上了肩头,快步往房间中走去,米小媚大惊,忙不迭的挣扎敲打,大吼:“苏泽,你放我下来!”
苏泽却全然不顾,直接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到床边,将米小媚扔了上去再覆身而上,压制住她全部抵抗,鼻子顶住米小媚的鼻尖,声音冷的发沉:“你喜欢玩是吧?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那我陪你。”
说完就偏头直接咬上米小媚颈边的动脉,几乎见血,手上直接拉开了米小媚的衣服,隔着衣服重重揉上米小媚的胸,米小媚连着抽了两口凉气,手慌乱间挥上了苏泽的脖子,苏泽没有躲,红痕立见,转眼就沁出鲜红的血珠。
米小媚看向那伤口,愣住了,苏泽稍作停顿,便不管不顾的继续下去,在米小媚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痕迹。身上的痒痛酥麻让米小媚回过神来,可她手欲本能的再次抵上苏泽的肩头的时候,却突然垂下,只是僵在那里,任苏泽动作,咬紧牙齿一声不吭,待苏泽伸手要去脱她肚兜的时候,米小媚拉住他手,冷冷看向他:“你这样惩罚不了我,只会让我恨你……”
一句话的尾音融化在了苏泽的唇里,这个吻,不同于刚刚的狂风暴雨,却是密不透风的温情无限,米小媚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任这个吻一点点将她原本想说的话,那些抵触反抗给卷走。满是深情的吻,带着浓浓的追寻与占有,苏泽手抚上米小媚的脖子,下巴,全身心的认真吻她,没有过多的挑弄,仿佛只是想要通过这个吻,单方面的告诉她,他全部的情感。
米小媚眨了眨眼,最终缓缓闭上眼睛,疲倦就这样突然袭来,让她几乎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她本来想,如果苏泽最终不放过她的话,她或许可以如同在青楼那次一样,用媚术让他产生幻觉,再逃走,可现在,她却什么也不想做。抬手抱上苏泽的腰,感觉到他身子一紧,米小媚偏头,避开了他的吻,眼睛也斜向下看向床边的地上,开口道,“我累了,睡吧。”
苏泽愣了愣,就翻身倒在了米小媚身边,声音中稍稍带了点喘气:“其实小媚,我宁愿你恨我。”
“其实你就算真的做下去了,我也不会恨你。”米小媚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泽。
苏泽脸上浮现轻讽:“这才是我怕的,你因为他,连恨人都不会了。”
“他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以后还会爱人,恨人,杀人……”说到后面,米小媚居然笑出声来,还越笑越大,几乎收不住,可你要问米小媚她在笑什么,她却根本不知道。
苏泽没有笑,只是淡淡开口:“其实就算你刚刚不拉住我手,我也继续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要说是为了怕伤害我。”米小媚转过身来看向苏泽。
苏泽则伸手盖掉了米小媚的眼睛:“睡吧。”
“哦哦哦,”米小媚拍手,“难道是你不行?”
感觉到苏泽掌心温度越来越低,米小媚噤声,翻了个身,复又背对着苏泽:“好了,不激你了,我睡觉了。”
“是因为有些人有类似的经历,我不想雪上加霜。”苏泽仰躺着懒懒开口,眼角余光却看到米小媚的背影分明一震。
转过身去,米小媚表情诧异:“你怎么知道……”
米小媚的新生
苏泽挑眉:“很惊讶?我也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你。”
“卖弄深沉。”米小媚目光中不乏鄙视,苏泽的话倒是激起了她的回忆,整件事,她好像只对春风馆的神秘老板说过,莫非……
苏泽见米小媚眼前一亮,以为她猜到了,正要说什么,米小媚却开口:“难道你认识春风馆的老板?你昨天不肯进去见他,后来却顺利的接我回来,还有你明明是不在苏家,也没回过苏家,却知道我在春风馆……我终于明白了。”
苏泽额上垂下无形的黑线三根,很好,米小媚果然很善于推断……
“你跟他认识?那为什么不肯进去见他,莫非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爱恨情仇?还是说……哦哦哦,你们都会弹琴,而且参照以前那神秘老板的传说,莫非……你们本来是一对神仙眷侣?结果后来世事无常,分道扬镳?来,说一说,那老板是不是很好看,叫什么名字,应该比你大点吧?”
苏泽不堪米小媚叽叽喳喳的扰闹,背过身去,拉上被子:“睡觉。”
米小媚其实已经忍不住笑,扒拉着他背:“来嘛,说说嘛说说嘛,他是你师父么?”见苏泽稳如泰山的身形,绝不肯再面对她的样子,米小媚咬着嘴唇嗤嗤的笑了,好难得啊,她米小媚居然有一次能让苏泽吃瘪!哈哈哈,如果不是躺在他身边,她简直想拍床。
待激动之情渐渐过去后,米小媚看着苏泽的背影和摊开在床上的黑发,叹了口气,这人,背影都这么诱惑,难怪要有那么冰冷的气质,不然……不知道多少人忍不住扑上去。
其实有什么难猜的呢?苏泽十有八九便是那春风馆老板吧,难怪她常常觉得那老板给她熟悉的感觉,只是嗓子不一样,可如果要是有药物辅助还是很好变的,难怪他们都喜欢说:我只是让你留下来。
难道苏泽看穿了她那颗骚动不安、喜欢流浪的心?
呵呵。怕的是她本来是不得不流浪吧。
自嘲的笑笑,米小媚也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泽闭上了眼睛。
想要睡着还不容易,何况是今晚上经历了这么多,身心俱疲的米小媚。沉沉的睡眠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到苏泽的丫鬟一声已经经过控制的惊呼声才被打断。米小媚睁开眼来,看到那丫鬟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心想,幸好还是苏泽身边的丫鬟,估计是平时压力就大,所以见到自己躺在她少爷床上,也只是低低一声呼喊,不然以她那表情,该配上尖叫才妥帖。
米小媚很悠闲自在的看着那叫做李儿的丫鬟垂下眉眼,看着她退出房间,心里一个乐啊,多少觉得自己多了点变态的趋势,吓着别人还那么开心。这个时候苏泽早已不在房中,米小媚很好奇,她睡在床外沿,而且从来睡眠就浅,那家伙是怎么悄无声息的下床的。
伸个懒腰起身,米小媚在出门的时候险些撞在苏泽身上。抬眼看向他:“早。”说完就绕开他往自己房间走。
苏泽喊住她:“小媚,刚刚李儿是不是进了我房间?”
米小媚点头:“怎么了?”
苏泽见她面色不变,便挑眉提醒,“没事,提醒你下,我们每个兄弟院中的丫鬟都是我娘派遣来的奸细。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可靠。”
米小媚咧了咧唇角:“她会去跟苏夫人说?”
苏泽没有开口,只是唇边的浅薄笑意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很好,米小媚服了这家人了,而且她就不信李儿的进来与眼前的苏泽无关,他定是知道的,如果不想这一切发生便该去给李儿提前打招呼,而不是现在这种知会她一声的态度。
“知道就知道吧,无所谓,”米小媚耸耸肩,转身继续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首看向发间尚有晶莹汗珠的苏泽,“你是真的要去参加武状元的比试?”
“是。”苏泽淡淡点头。
“哦,好,你努力。”点了点头,米小媚其实渐渐看出来了,苏家几经波折还是将培养的重任放在了苏泽身上,大概对于苏桦,苏夫人和苏老爷也终究是拗不过,放弃了。
苏泽看着她背影问道,声音尚算悠闲,“到时候比试的时候你会去看么?”
“什么时候比试?”米小媚再次回过身,这次她打算确认苏泽没有话说了再决定走不走。
苏泽笑了笑:“下个月,中秋的前一天。”
“好。”米小媚点头,却不知道她说的好是回答苏泽,她知道了时间还是答应苏泽会去。
苏泽微蹙眉头,他发现他和米小媚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转变,米小媚对他随性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戒备着,他却不知道这改变究竟好不好。
按理说这样的状态说明她对他熟悉了,接受了,可却显然更冷漠了些,苏泽觉得米小媚的心就如同棉花中藏着的一根针,平日里根本摸不到,却突然的就会冒出来扎你一下。他对她的感情,她未尝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懂罢了。
是功夫还没到么?苏泽弯开唇稍稍笑了笑,转身迈进了屋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一点他是从无怀疑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米小媚的心就算是真的变成了石头,他也会给她打开来。
米小媚睡在了苏泽床上这件事,不到下午就被添油加醋的在整个苏宅传了开来,米小媚随意的出了水泽院那么一逛,就听见不少细碎的言语,偏偏声音还控制的让她能够听到,又不脱离窃窃私语的范围,真是让她苦恼。
最后,她终是对着两个藏在假山后偷窥她的丫头皱眉说:“你们究竟是打算怎样?”
丫鬟们倒也不怕她,其中一个巧笑嫣然,福了下身子后回答:“只是想看看能近的了三少爷身的女人是个怎样的模样,米姑娘果然漂亮。”
米小媚简直想抓墙。
转身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将两个丫鬟的笑声远远抛在身后,米小媚却看见了苏桦。周围的景色也提醒了米小媚,她竟然无声的走到了上次举办宴席的水榭边,而苏桦则站在湖边,正在画着湖中接近衰败的荷花。
米小媚凝目看着他背影,想了一会儿后,准备掉头离去,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后,他们应该不适合见面。
可苏桦却在她转身那一刹喊住了她:“小媚。”
米小媚顿了顿,转身看向他,微微抿着唇笑了笑才道:“在这儿画画?”
“嗯,”苏桦点了点头,“小媚,昨晚……”
“昨晚怎么了?”米小媚干脆走到苏桦面前的荷池边老老实实坐下,柳树的纸条随风晃动,树影在她脸上改变着阳光的斑驳形状,仿佛挠痒了她。
苏桦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你没有用媚术。”
米小媚没有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笑了笑:“我用了。”
“你没有。”苏桦乌黑的眼睛锁住米小媚,近乎固执而倔强的,“我清清楚楚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并且明白,如果不是后面你主动停止了,我会继续做下去。”
“哪怕下地狱?”米小媚一手支在荷花池旁边,一手托腮,玩味的看着他。
“我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苏桦面色中波澜不兴,看不出是什么情感,悔恨或者是回味,一点也看不出来。
米小媚挑了挑眉:“还是说我就代表地狱?”
苏桦不说话了,看向米小媚的瞳仁浓黑如他手边砚中的浓墨。
米小媚笑了:“苏桦,别多想了,想成我用了媚术,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况,我说不定就真的用了。”
“你只是为了让我不内疚自责或者是悔恨?”苏桦用了疑问的口气,这多少让米小媚有点惊讶。
“随便你怎么理解。”米小媚歪了歪头,“或者,你想理解为我也不敢,因为我不敢赌你以后的决定,我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不是个随便的人能昨晚就睡到了苏泽床上?”苏桦浓黑俊逸的眉毛动了动,眸子紧紧锁住米小媚,瞳仁微缩,墨色虽深,米小媚却可清晰的从里面看到愤怒。
“你生气什么?我不会玩弄你弟弟吧?最多也是他玩弄我。”米小媚表情还是一般的悠然,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昨晚开始,就不再喜怒形于色,这样的变化,让她难免自嘲。
“米小媚!”苏桦的声音接近于嘶吼,手指略微用力,手底下那张宣纸就在他指间皱了起来,好好一副残荷图就这样被毁了。
“怎么了?”米小媚继续那蛮不在乎的表情,“苏桦,难道你下句还想说:我们在一起吧?”
苏桦眼中的亮光与怒火一下子熄灭,渐渐暗的见不着底。
“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又何必管我,就算是我昨天是为了苏泽而拒绝你,你也没有资格来管我……”米小媚笑的很柔,一如被微风扬起的柳条,上面的枝叶已经泛黄,开始在晃动间随风而落。
米小媚的温婉笑容,却似极了一把锐利的尖刀,将苏桦面前的场景渐渐割碎,往昔的画面一个个涌上来,最后停留在她温暖细腻的颈间肌肤,跳动着的脉搏,溢着青春的芳香。她仍然微微肿着的唇,让他已经麻木的唇上再次传来微小的刺痛。昨夜的疯狂,如一条藤蔓,那样执着的揪紧了他,将他本来已经死寂的心,破开了条条裂缝。
掌心已经出满了虚汗,苏桦仿佛要捏紧手下的画才能找到力气,证明他还存在,立在这个世上。
“苏桦,”米小媚不意外的微微弯了弯唇,却不忍心再看苏桦挣扎的样子,转开了目光,侧过身子,看向一边的一池残荷,“你爱这些花么?”
苏桦没有料到她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自觉顺着她目光看向荷池,诧异之间,手指松开,手下那副画上的皱褶却犹自存在。
“你爱它们吧,在你眼中,很多大自然的东西都比人美好许多,佛是你在苍茫中看到的唯一光亮。我没有这方面的造诣,不便评价什么,就把你追求佛学上的宁静与高深玄妙当成我爱一个人好了,我们其实都太执着,执着到偏执。如果你闭上眼睛,不再执着,这朵花便是虚无,就算谢了你也不该难过……”回头看向苏桦,米小媚的笑容淡然而恬静。
见苏桦在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她继续开口,“可是我中毒浅,你的执着却不会再改变。你不要再摇摆了,你如果选择了除佛学外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后悔,而我,承受不住你的后悔。这样已经很好,让我们平和的相处下去,到时候了,挥挥手,我们就能各自继续自己的追逐。我们做好朋友吧。”
经历昨天的事情,米小媚明白了,苏桦是云,她抓不住,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抓,她怕从空中坠落的感受。她宁愿让他自欺欺人下去,她米小媚不是圣人,也不想怀揣着拯救他人的重任整日过活,何况怎样来说对苏桦才是好的,他自己才更清楚不是么?
苏桦眼底闪过一抹伤痛,这抹伤痛猝不及防,快到让他不敢承认。
米小媚看到他神情的变化,想开心,因为这个男人对她的在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如果昨晚,她说出那句激苏桦的话后,他不是僵硬成那样,或者昨晚他给她说:我相信你没有用媚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甚至在她跑走后,他只要追出来留下她……那么米小媚即使磕个头破血流,都会坚持下去。可他本能的反应,让她心寒了,再冷静下来,那就变成一片虚无。
米小媚原本以为自己很傻,傻到可以飞蛾扑火,却发现她绝对不适应这样苦苦追寻等待一个几乎渺茫的结果的日子。她不是不爱,是突然学会保护自己,将爱藏的更深了。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爱上别人,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她最珍藏的记忆都是她摔得狼狈时那只伸在她面前指节修长的温暖大手,那个拥有最温润眉眼最柔和笑容的男人,只是,她不会再抱着和他在一起的愿望每天折磨自己,太痛苦,她宁愿去和乞丐抢一个馒头,也不要和无所不能的佛祖抢一个男人。
苏桦就是她生命中盛开的那朵荷花,如果她闭眼,这朵花仍然永远拥有着最美丽的颜色,即使生活中的它凋谢了,却在记忆中常开不败。
苏桦似是还要对米小媚说什么,苏灿和小培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独处。
“女人,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苏灿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在米小媚面前背着手说。
米小媚直接抬手,在苏灿额头上一弹:“我昨晚怎么了?”
“死米小媚,你敢弹我?”苏灿捂着额头蹙眉怒吼。
“弹你怎么样?”米小媚挑眉。
“臭米小媚,我要报仇!”苏灿松开捂住额头的手,转而往米小媚扑去。
米小媚直到苏灿的手到她额头的前一刻,才用轻功挪走,苏灿差点直接扑到水中去,幸好在他栽往池中的刹那,被米小媚在后面抓住了衣领。
苏灿双手乱挥:“米小媚,你放开!”
“你喊声姐姐,我就放。”米小媚笑道。
“死都不喊!”苏灿颇有铮铮铁骨。
“不喊啊,那我松手让你掉湖里了哟?”米小媚威胁。
苏灿惊恐:“不要不要,我不会泅水。”
“没事,在你淹死前我会把你救上来的,”米小媚笑,“或者你就喊我姐姐。”
“小培,你站着干嘛,帮忙呀!”苏灿扭过头来,看到傻傻站在一旁的苏培,疾呼。
小培咬着手指,很可爱的说了句:“明明四哥你就比小媚姐姐小,你就喊声姐姐呗,不然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喊姐姐……”
其余三个人一顿,除了继续张牙舞爪想要挣脱米小媚控制的苏灿外,米小媚和苏桦都哈哈大笑起来。
米小媚眼角余光收进苏桦的笑容,内心里暗地为他祝福,不管怎样,只要他觉得宁静而快乐就好。她不愿再打扰。
因为这个发愣,居然真的被苏灿挣脱控制,额头上重重一痛,米小媚忙不及的捂紧额头:“苏灿,你个小兔崽子,真的弹我!”说完就往苏灿扑去,苏灿嘻嘻的笑,躲了开去,一时一场追逐战拉开,河边的阳光,晒得入目一片暖色。
不远处的水榭尽头,正立着相携着站在一起的苏夫人和苏老爷,他们唇边都不自主的带上了笑容。苏老爷感慨了声:“米小媚倒是个好姑娘,可惜小桦怕是真的无福了。”
苏夫人闻言,眼中也现出了哀伤,不过藏的极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你劝我的么?小桦出家这事也是你劝我的,现在这样说……唉,算了,小桦无福我们还有泽儿,泽儿对小媚有情,只是看留不留得住了。”
苏老爷笑了,“呵呵,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苏夫人拧了苏老爷一把,睨他一眼,“我看你啊,跟你二儿子差不多,都快超脱成仙了。”
“是夫人照顾的好……”苏老爷冲苏夫人深深一揖,“我是觉得有夫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苏夫人忍俊不禁,拍了他一把:“老不正经的。”说完却将手放进了他臂弯,“走吧,别偷看孩子们的事了。”
苏老爷一弯唇角:“当然啊,重点都看的差不多了。”
苏夫人脸上一红,又是轻轻拍着苏老爷的肩,脸上表情,娇憨如少女。
两人相携离开湖边,这边的米小媚和苏灿打闹,也累了,歇下来,喘了两口气,直直摆手:“算了,让你一次,下次再报仇。”
苏灿鄙视的看她一眼:“呵,打不过就直说。”
小培在旁边又出声:“哥哥,娘教育说,不许打女人……”
苏灿眉毛一拧:“我哪里打她了?”
“是你说‘打’不过的……”小培很委屈。
“打不过就是‘打’呀?”苏灿无语。
“打不过不是‘打’呀?”小培依旧茫然。
苏灿张开唇,却半晌发不出声。
米小媚噗的笑出声来,看向也忍不住笑出来的苏桦,两人对视,一愣,都转开了目光。米小媚唇边的笑容却没有完全褪掉,苏桦会想开的,她也会……
一定可以的……
小院、小鸡、两人
第二天,米小媚起了个大早,出门就看到正好从外面回来的苏泽。
米小媚笑道:“这么早啊,我还说今天起得早,或许能看到你练武。结果你就回来了。”
苏泽看了她一眼,站在了离她几步远的位子:“我天没亮就起来了,你难道能那么早起?”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米小媚笑着挑眉。
“今天心情很好?”苏泽微微蹙眉。
米小媚想笑,她心情哪里好了。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苏泽就又摇了摇头:“装什么心情好?一看那眼睛就是通宵未睡的。”
米小媚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刚刚都在逗我?”见苏泽眼中晃过一丝笑意,米小媚又说,“谁说的通宵不睡,就不能心情好了?我是兴奋的通宵未睡。”
“兴奋?”苏泽面上露出疑惑,“为什么兴奋?”
“为了……”米小媚遍寻借口后最后目光落到了苏泽手中的剑上,“起来看你练剑啊……”
“这样?”苏泽笑了笑,“你为了看我练剑这么激动?”
米小媚咬住嘴唇,觉得这谎撒的太过拙劣,暗叹一晚上没睡的人果然不大清醒。不过好在害处毕竟不大,最多让他自恋一下,所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啊。”
苏泽唇边上扬一点,缓缓后倚到廊下的柱子边上:“既然如此,那你对我武功的进展很关心了?”
米小媚只得再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下午跟我一起出门怎样?”苏泽见米小媚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忍住笑继续问道。
“出门,去哪里?”米小媚讶然抬头。
“去郊外的庄子,我会去那边住到武状元的比试之前,”苏泽唇边挂着点淡讽的笑,“你既然那么关心我武功的进展,想必也愿意跟我同去,一同关心关心,是吧?”
米小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一面在心里后悔,一面缓缓重复苏泽的话:“一个月啊……”
“对啊?一个月,离开苏家,出去住,”苏泽看到米小媚面上出现后悔的表情,唇角都禁不住颤了起来,这才发现憋笑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不过我不保证你去那里后,每日在外面监视的那些皇上的人不会跟去,所以你要是逃离那里,我也……”
“不保证我不被带进宫是吧?”米小媚听得头疼,止住了他的话,他那么啰嗦,无非就是想让她情绪起伏不定,真是……无聊。
“我去。”米小媚扬起笑脸,看到了苏泽脸上的惊讶,她重复了一遍,“我去。”
出去走走未尝不好,她也盼着能离开苏家,说不定可以帮助她快点忘掉苏桦这件事。何况在苏家也是和苏泽一起住一个院子,出去也没有差别。
“好,那你收拾收拾。”苏泽淡淡说完,就绕开米小媚走了。
刚刚背转身,苏泽唇边的一点讽笑就真正的变成了笑容,是不是该庆幸米小媚的一夜未睡,脑子不清,才给了他这么个机会呢?
暗自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苏泽缓缓的摇了摇头。
刚到郊外的宅子,米小媚就庆幸起她的决定。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很满足米小媚心中一直以来对她理想的家的设想。够住,环境很好很安静,有个很大的院子,可以养鸡养鸭,可以让小孩在里面跑着玩,可以种点菜……
米小媚很喜欢这里,所以即使是在她说出,她要在院子里面养鸡,得到苏泽鄙视的眼神后,她仍是兴奋不已,对着苏泽的冷眼,加了句:“如果不是秋天我就种菜了。”说完就不看苏泽目光中的不可理解,笑着走进苏泽给她安排的房间,进去,关上门,倒在床上,抱着才换的被子,睡了个昏天黑地。
舒适的睡眠,原来得益于远离那个地方。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的米小媚,在醒来后,下了决心,以后她一定要远远离开苏家。不管怎样,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能再呆在那里。
当然,前提是,她离开苏家后的去处,一不是皇宫,二不是妓院。
高墙大院,真不是她喜欢的,而以上的两个地方,加上苏家,无一没有这样的特性。
她要继续去闯江湖,哪怕没有饭吃,也远比现在的日子过的舒适。如果她运气好,可以靠给别人画画为生,她可以在农家院子租一个小小的房间,有得遮风挡雨,帮女主人养养鸡鸭,学着纳纳鞋底,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米小媚听着窗外剑舞动的破空之声,翻身下床,走到窗边。
刚刚想到妓院的时候,就难免想到现在在窗外舞剑的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证实那春风馆老板真的是他,可是串起一切线索,再明显不过,包括上次她醉倒前,那个充满荷花清淡香气的怀抱。
知道了那老板是他,米小媚心里虽然气他相瞒,但更多的还是不乏感动。他在为自己找一个能久呆的地方时,必定是绞尽脑汁吧。虽然有些气闷最后竟然敢选妓院,但好歹他照顾妥帖,并未让自己有机会受到前面的骚扰,二来自己贴身之技只有画画,他能想出来这样一个自己能靠一技之长维持生存的地方也不容易了。
米小媚打开了窗子,此时已是夜里,接近十五的月亮亮的惊人,可除了月亮,浓浓的夜里,一粒星子都没有,米小媚目光落在院中舞剑的那个人身上,剑招之间若行云流水,片刻不顿,剑法并不花俏,可他使出来偏偏有了若谪仙的风姿。米小媚不懂剑法,除了轻功,她一点武功也不会,因而也无法做评价。可米小媚知道,如果评谁更好看,苏泽一定比很多人都强。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真是无聊,便笑了出来,苏家三公子,应该已经很出名了吧。
正在想着,突然觉得一股冰凉的压力穿透而至,毛孔像是要全部炸开一般,米小媚不自觉的闭眼,待一切都静下来后,米小媚闭着眼睛微笑:“这个玩笑不好笑……”
苏泽收起剑,挑眉:“米小媚,你胆量不错。”
米小媚睁开眼睛,眨眨眼:“胆大是指偷看你舞剑呢,还是被这样一刺而面不改色呢?如果我给你说我反应慢,到现在才后怕该怎么办?”
苏泽摇摇头:“你其实是笃定我不会伤害你。”
米小媚不屑的扁了扁嘴,斜眼看向苏泽:“难道你还曾经有过伤害我的打算?”
苏泽微笑:“没有。”说完似乎是想起什么,对米小媚点了点下巴,“你出来一下,有东西给你看。”
米小媚有些诧异,却还是走了出去,却见苏泽僵在了那里,似乎有些为难。
米小媚看了呆呆站在那里的他两眼:“怎么了?”
苏泽皱眉半晌,似是在挣扎着,好半晌才摊开了手,手里一只小鸡,毛还没有长齐整,|乳黄|色的绒毛稀疏的长在身上,不到苏泽手四分之一的大小,苏泽手摊开时,它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摇摇晃晃的在苏泽手上走着。
“好可爱!”米小媚惊呼,从苏泽手上接过这惊喜,然后笑弯了眉眼看向苏泽:“你孵的?”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