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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收拾了进宫去找太后,那小皇上难道还能将米小媚怎样?”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详情,这事是起于那小皇帝,但是真要找米小媚的是太后。”

“太后?为什么?”苏泽挑眉,眼睛微微眯起,不免奇怪的看向苏桦。

“当年太后因为出身妓馆,一直无法进宫,在诞出皇子之后,先皇希望给她一个比较尊贵的名分,便找了我们苏家,让爹收了太后为义妹,当时你只有四岁,不过对这件事也该有印象才是,”苏桦说着稍微凝神,似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才道,“传说中,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当年的太后,孕中诊出为女,便早预谋了换子一举。”

“女儿呢?”苏泽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瞳仁微收,收进一片了然。

“小媚的生日是假,可岁数与当今圣上相差无几是真,且又是孤儿,又是在妓馆被皇上发现的,皇上一时受气,给太后说他要讨丫鬟。照太后了解的这些情况,怀疑是正常的。”

“听说太后出身的那个妓馆,全被灭口,她找小媚总不至于是要杀了她吧?”

“听说不会,娘跟太后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太后曾在跟娘的聊天中,提到了这件事,起因说是责怪大哥居然带着皇上去逛妓馆,但是却说了她的怀疑,还说她近日老做梦,梦到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因为愧疚,而整日难安,所以她如果当小媚是她亲生女儿,该会刻意补偿,可娘说,当时太后的原话是,要找个方法让米小媚呆在她身边永远不离开才是。”

苏泽顿下脚步,半眯的眼睛再睁开,便只余凌厉:“她想做什么?”

“具体的我们怎么猜得到,太后不会傻到对小媚坦白,因为混淆皇室血统是大罪,稍有泄露,便是冒着莫大的风险,她只会旁敲侧击,暗做打探。而小媚看样子也是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万一一来二去被误会了怎么办?所以娘的主意是将她带回苏家,至少避免了被找到这么一出。可是又因为不能说真相,小媚又肯定固执不肯回去,便刚好趁着今天她虚报的生日,想感动她让她回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我不在居然出了这么多事……”苏泽叹道,可是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虽然理由看上去近乎完美,可是……一时半会儿之间要让他找到值得怀疑的地方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苏桦没有看到苏泽的疑虑,只是温和笑着问道:“你这么多天每天失踪究竟去哪里了?”

“我要报名参加明年的武状元比试,出外求学了。”苏泽瞳中颜­色­一深,却面不改­色­淡淡说道。

“哦?隔那么远都能知道米小媚得罪了皇上?居然在没回家不知详情的情况下,能突然赶到春风馆来找她,及阻止我们带她回去?难道三弟你也喜欢上逛春风馆了?”苏桦的眼睛因为笑容而弯成了两道弧线,似月牙般,连带着那笑容也似明月清辉,皎洁无瑕,可这语气是明显产生了怀疑。

苏泽一愣,不过转眼即逝,他­唇­角微弯:“是呀,我喜欢她,所以她的一切我都该知道不是么?”

苏桦被刺的一顿,随后轻叹:“其实在我面前。你不必相瞒,你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陪在什么人身边,你该更清楚。”

苏泽嘲讽的笑笑:“苏桦,你瞒着众人,包括你自己的又有多少?这次你以要救米小媚出虎口为由,出来演这场戏,希望带她回去,可是你刚刚用你自己的身份,表达出你希望她回苏家,又有多少出自你自己的本心,你该好好衡量一下。”

苏桦­唇­角挂上清风似的笑容,顺着将话题推开:“偷听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偷听,他又何止只是偷听了而已?

苏泽脑海中出现米小媚吻苏桦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闷,蹙紧了眉头,手指攥成拳,再缓缓放开,掌心红痕分明。

**

米小媚直到坐在这个会客厅模样的房间里时,仍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跟皇宫有了怎样的牵扯。她难道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皇家秘闻?

可那样的话,直接­干­掉她不就行了,找她来­干­什么?

切了一声,米小媚悠哉游哉的在旁边太监的监视下端起一边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她对宫廷中的陈列不好奇,所以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旁窥。

所以当焰国太后,嫁入宫中前,为两国边境最有名的花魁茗溪,后被收为苏家义女的苏茗溪款款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处变不惊的米小媚,若不是她亲自派人去把她强硬接来,她甚至会怀疑,是跟米小媚早就约好了要在此时此刻进行这样一场见面。

或是听到动静,米小媚转过头来,打量着自己。苏茗溪抬手阻止了身边宫女要米小媚请安的提示,自己径直坐到了主位,挥退了下人,微微眯眼,打量起座下微微笑着的米小媚。年纪虽轻,稚气未全褪,绝­色­之端,却早隐隐展现。眉目如画,细细雕成,皮肤不见任何瑕疵,乌发如云,一只金簪随意Сhā着,显出两分慵懒的味道。即使是被劫入宫中,依旧平静如常,这气质胆­色­,若不是经历多了,是绝对磨砺不出来的。

苏茗溪比较着她的眉眼和自己的,可惜,不甚像,甚至也寻不出半点先皇的模样。苏茗溪心中哀叹,估计不是她要找的人,心里一时失落不已。

米小媚其实很紧张,真的紧张,当人面临未知的事情时,总是难免有这样的反应。可米小媚知道,当面临一只手就能掐死自己的人,惊慌失措没有任何用处。而自从上次苏夫人的事情发生后,米小媚就知道,万事一定要冷静。况且,再厉害再难以揣测的女人也难出苏夫人其右,再严重,也不会跳出一个金木水火土出来折磨她。

总不至于皇上也要出家吧。米小媚很无耻的在心中腹诽,再借茶盏掩去­唇­边露出的笑容。

放下茶盏,米小媚看向主位上一身织着金线团绣绛紫绸纹华衫围绕的女人,惊异的从她眼中看到了失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小媚,我可以这样叫你么?”苏茗溪见米小媚看过来,便微微一笑说道。

笑容和蔼,自称不是什么哀家,而是我,看来自己暂时生命无碍。

“太后随意。”米小媚端出她可以杀人的招牌微笑,小巧而有­肉­的­唇­弯起的弧度无可挑剔,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浮着淡淡的嫣红,眼波清澈,不染杂志,甜甜软软,沁人心脾。

苏茗溪被那笑几乎晃花了眼,心里生了感慨,世上最可怕的便是这样的丫头,明明颇有心计,却能做出最善良无辜的样子,明明倾城绝­色­,却不刻意挂在心上,只是由得他人去品去赏。她如米小媚这般大小时,也是这般,将所有心事掩藏在一张面皮之下。明白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曲意逢迎,为了生存,真的是不择手段,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宛如噩梦,可现在坐到了这样的地位,再也无法安寝,想到被自己遗弃的那个孩子,苏茗溪不由叹气。

摸了摸触手冰凉的红木椅,苏茗溪开口问道:“小媚,你可记得一些你小时候的事,你认不认得一位年岁跟我差不多的姓韩的­妇­人,又认不认得一位比我稍长,名字中带‘雨’的­妇­人?”

米小媚完全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从有记忆起就跟我师父生活在一起,我师父姓周,已经去世了,太后您口中说的人,小媚不认识。”

苏茗溪担心怕是换了名字,又追问了一句:“你师父美么?”

米小媚对这个问题觉得奇怪,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如果要小媚来看,师父如小媚的娘亲,自然是美的,但是如果真要说,师父的容貌只能属中乘,”说完还拍马屁的加了句,“距太后远矣。”

苏茗溪回想起那一年,她找人将全妓馆的人灭口,却独独放走了带着自己女儿的雨妈妈和韩姑娘。雨妈妈姿容上乘,韩姑娘则更是绝对不输给自己的绝­色­美人。看来米小媚果然不是她女儿。

米小媚看她满是矛盾和犹豫的目光,笑着出口试探道:“太后是想寻人么?”

苏茗溪还不知如何开口,门口便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太后,皇上陛下来了。”

苏茗溪手抚在眉际,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一些无奈而宠纵的笑容,低声自言自语般:“这小子消息倒灵通,让他进来吧。”说着又看向米小媚,“小媚,你可愿留在宫中当宫女?”

米小媚一下只觉五雷轰顶,这场景太熟悉了,难道皇帝真要出家?

姜还是老的辣

“怎么了?”苏茗溪见米小媚久久没有反应就又出声问道。

米小媚回过神来,抿­唇­笑着摇了摇头:“太后,您以前见过小媚?”

苏茗溪摇了摇头:“未曾见过,我知你想问什么,无非是为何突然将你接进宫中做宫女,这主意并不是我起的,是我皇儿硬是缠着我说要你入宫。”

米小媚觉得这件事越解释越玄乎,且不说那皇帝自己也没见过,而且太后怎么会不嫌弃自己身处青楼,就这样顺着她儿子?

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太后刚刚找自己来好像是要打听谁的消息,不知道这件事苏桦他们知不知道。想到他们刚刚听到有人接自己入宫时脸­色­的变化,米小媚敢肯定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联系到今天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凑巧还是与这事有关?

难道为了阻止自己进宫才是苏桦他们来找自己,要自己回家的根本目的?

可是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进宫呢?

正在想着,门外就响起了宫女们问安的声音:“皇上。”

米小媚抬眼,见到皇上该行礼的吧,可是要行什么礼?垂着眼,米小媚站起身来,一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就响在房内:“母后。”

这种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太有特点,米小媚暂时只认识两个这个岁数的人,一个是苏灿,一个就是那什么王公子。

米小媚低低一笑,焰国国姓为玉,他却化姓为王去逛妓馆,是焰国将亡了么?焰国作为边塞之国,民风相对而言是比较开放。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会开放到哪里去。身为一国表率的皇室这样做就实在有些奇怪了——皇上逛了妓馆,居然还敢找她进宫,也不怕她捅出去。而太后知道皇上逛了妓馆,不严加责怪也就罢了,居然帮着皇帝玩找姑娘进宫的把戏?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的话不是一般都是自我安慰的么?

“皇儿来了便好,”太后脸上盈满笑意,“正好小媚看上去很多疑问,你给她解答解答。”苏茗溪也心虚,米小媚不是她女儿,可是她毕竟是打着顺了皇帝玉轩逸的要求的旗号,先找米小媚进宫来看看的。不妨先将米小媚在宫里留两天,日后找个理由再撵出去就是了。如果不是她女儿,实在不用费心要瞒着朝中那些老顽固们,将她留在宫中。尤其是这样的一个有貌还有独立思想的女孩子,留在皇上身边,成为祸端的可能­性­远多于福祉。

焰国的少年皇帝玉轩逸根本不看米小媚,只是随意笑着看向苏茗溪,问:“母后不反对了?”

“小媚是个很好的孩子。小媚别站着了,快坐下。”苏茗溪温和的对着在旁边兀自敛眉垂眼的米小媚说道。

玉轩逸迈步坐到了厅堂上首左侧太后的身边,盯着坐在堂下装乖巧,半低着头看着她面前地面的米小媚,弯着­唇­角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扇子:“那这事就这样定了吧。”

米小媚差点呕出来,不打算问她的意见了?她可以确定这皇帝不是打算出家的,都有闲心去逛妓馆了出啥家啊,但是留她下来,总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想要报复,所以要折磨她?

缓缓抬眼,米小媚挂着那甜糯入骨的招牌笑容,软声道:“小媚可以选择不留下来么?”

玉轩逸眨了眨眼,同样满是笑容的道:“不行。”

丫丫个呸的,怎么不行了?米小媚微微歪头,脸上满是天真的疑惑之情,可眼神却恨不得变成两把飞刀,直直­射­穿玉轩逸。而玉轩逸则以同样的表情和眼神回敬米小媚。

“皇上,太后,苏夫人与苏二公子苏三公子求见。”

宫外太监的传报声打断了米小媚和玉轩逸电闪雷鸣般的对视。

米小媚暗自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来了。不然她就真该葬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了。

玉轩逸有些诧异的挑眉,苏茗溪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随即道:“传。”

传见声层层传了出去,米小媚看向门口,待得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近了之后,米小媚尚未反应过来,只见门前,紫­色­身影一晃,一阵香风向她直直扑来,自己便已身在苏夫人柔软的怀抱,一声带着泣音的女声响在头顶:“小媚,你可让为娘担心死了!”

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米小媚这一天下来深有感触,先是莫名其妙被劫入房间,发现金木火土兄弟,收到了五行簪子,苏桦请求自己回家,自己吻了苏桦,苏泽突然跳了出来,将苏桦骂了一顿,说了一番让她有些小感动的话,皇宫的人又突然跳了出来,让她进宫,进宫后太后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居然要自己留下来当宫女,后来皇上又出来了,还是那个该送去千刀万剐的王公子,正在自己想不到方法反抗皇权的时候,苏家人出现了……

还能再让人震惊一点么?娘?苏夫人什么时候成自己娘了?

“娘,还是该先给皇上太后请安为好。”苏桦笑如清风明月,在苏夫人耳边轻声提醒道,这提醒的声音,却足够让房内四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哦,臣妾真是罪该万死,”苏夫人一边做抹泪状,一边盈盈拜下身去:“给皇上太后请安。”苏桦和苏泽也跟着行礼。

“嫂嫂不要多礼,两位侄儿也快起来。”苏茗溪笑着弯腰虚扶,她被苏家收为­干­女儿后,便唤苏老爷为哥哥,苏夫人为嫂嫂,苏桦他们也自然是她侄儿。苏茗溪面上温和笑着,心里却在揣测他们的来意,也不禁对那个“为娘”的自称起了兴趣。

玉轩逸吩咐一边的人赐座,待几人坐下后,大致猜到苏夫人他们会带走米小媚的他冷冷道:“舅母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苏夫人仍在抹泪,声音哀凄:“唉,劳皇上关心,实不相瞒,自小媚被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气走后,臣妾就夜夜难以安眠,唯恐她是出了什么事,渐渐的,竟卧床难起……后来幸得老天眷顾,竟然有了小媚的消息,臣妾便想了一计,正好小媚今日生日,便让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给小媚送礼赔罪,顺便将她带回苏家的,不料臣妾那儿子仍然这般不争气,没求得原谅不说,还找理由说小媚被太后请进宫来了。臣妾这不是从病中赶紧起来,唯恐是小媚在外出游时不小心得罪了皇上或者太后……”说着又是唉声叹气,“是臣妾管教无方,还请皇上和太后宽宏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这一番说辞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掉泪。米小媚对苏夫人实在可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偷偷别眼看向坐在自己上首的她,这脸­色­的确足够苍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正在想着,手突然被苏夫人一把紧紧抓住,噙着泪水的星眸看了过来:“小媚,你就卖为娘一个面子,别与他计较了。娘最疼你了,你就跟娘回去吧,日后的事,娘都给你做主,绝不让他再欺负了你去。”

太后苏茗溪看的一愣一愣的,苏夫人­性­格爽直泼辣是出了名的,所以她有这般出格举动倒是不难理解,可什么时候她多了个女儿出来?定定心神,苏茗溪看向苏夫人,问道:“嫂嫂,小媚是你的?”

苏夫人掩面,肩膀抽搐几下,才抿抿­唇­,长叹道:“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儿媳­妇­儿啊。”

苏夫人含着泪意的一声痛诉,瞬间将房内其余人等变为了石雕。

米小媚嘴角又开始犯抽,天,来道雷劈死她吧!

玉轩逸冷冷哼了一声:“可朕从苏钦那里得知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啊。”

“苏钦那混蛋!就是他把小媚给气跑的,他肯承认什么?回去不打死这不争气的!”苏夫人眉梢上指,满是怒气,旋又似意识到自己失态,低下眉来歉意一笑,“臣妾失礼了,还请皇上和太后不要责怪。”

玉轩逸一脸冰霜,苏茗溪忙笑着道:“呵呵,嫂嫂想是非常喜欢小媚吧?”

苏夫人点头:“那是自然,太后知道臣妾一心想得个女儿,这好不容易找到个长得好心眼好脾­性­好,关键是对胃口的儿媳­妇­,能不喜欢么?”

苏茗溪心道这正好,她也不用寻理由再将米小媚赶出去了,见苏夫人点头,忙轻轻叹了声,“哎,刚好皇上看上了她,还说求进宫当个宫女之类的,哀家看小媚也觉的是个好姑娘。可现在看来没这个缘分了……皇儿,你说呢?小媚已经是苏家定下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是一国之君,自当为他人表率,小媚入宫这件事便放下吧。”

玉轩逸有礼的笑了:“母后说什么自当是什么。”又看向堂下的苏夫人和米小媚他们,笑语中夹枪带­棒­,“小媚是苏家的儿媳­妇­,朕无话可说,可如果一日不是了,朕便会重拾让小媚入宫的念头。”

威胁,赤 ­祼­­祼­的威胁。米小媚心里唾弃,被苏夫人抓住的手上被施加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苏夫人哀怨的声音复又响起,“小媚,难道你还不肯跟为娘回去吗?”

皇宫或者苏家,米小媚还是会颇有理智的选择苏家。

至少她还有一次成功逃脱的经历不是么?

对苏夫人笑了笑:“苏夫人,我跟你回去。”

苏夫人嗔怪一声,又哀怨的以袖掩面:“小媚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么?都喊我苏夫人了……”

米小媚­唇­角抽搐,她从来都是喊的苏夫人好吧?

苏夫人似是又要哭出来:“你不唤声娘,要娘怎么心安?”

米小媚看着堂上那玉轩逸分明是看好戏的表情,一咬牙,为了不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她拼了!

几番提气,颤抖的声音终是响起:“娘……”

**

米小媚喊的是一个无辜,而听着的人,除了苏夫人,都不自觉的都浑身一僵,但觉电闪雷鸣,其中又以坐在堂上的玉轩逸为甚,他似是有些没有料到米小媚真的喊了出来,有些愣在了那里。

米小媚见房中一时诡异的安静,不断安慰自己,能屈能伸才是真本事,这些人是在敬佩她……可是苏泽脸上的诡笑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希望自己回苏家么?亏她刚刚在春风馆还为他那番慷慨激昂的话感动了一次。

苏茗溪到底不是简单人物,抚了抚手上的玉圈子,笑着打破沉寂:“呵呵,看到小媚和嫂嫂你婆媳情深,让哀家好生羡慕,可惜嫂嫂你没有女儿,不然皇儿娶了,我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臣妾不也叹没这个缘分么。”苏夫人在米小媚喊了那声“娘”后,笑得无比欣慰满足,刚刚的苍白虚弱早不见了半分,手上却还紧紧抓住米小媚的手,似是唯恐她跑了一般。

“唉……”苏茗溪也叹气,“不过看着嫂嫂家里幸福,哀家也安慰,当时得哥嫂照顾不少,哀家一直铭记在心,不如让哀家为小媚赐婚吧……也算略尽微薄之力。”

苏夫人面上大喜,正欲答应,却不防一直坐在旁边,面­色­不豫的玉轩逸开口了。

“舅母,朕有事相问。”

“皇上请问。”

“小媚出身何处,舅母准备将她配给哪位表兄?”玉轩逸带着笑意看向坐在一边的苏桦和苏泽,一个由始至终仿佛都游离在外,不在状况,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一个漫不经心的喝茶,却对堂中的每一件事仿佛都甚在把握,随是对米小媚那一声“娘”有些意外,可之后的表情,却绝对不是不满。苏钦对米小媚没有什么感情,也依旧妻妾成群,尚未婚娶而且正值婚龄的无非也就是苏桦和苏泽。这两个人偏偏又跟着苏夫人急急而来,自然有问题。

“小媚是我一位故人之女,至于是哪位故人,恕臣妾不敬,实是不便外泄,当然皇上如果一定要知道,臣妾可以违背当年之约告诉皇上。”苏夫人说的满是为难,煞有介事。

玉轩逸微微一笑:“不用,只是听苏钦说米小媚当日是坠入苏家,朕有些好奇这之后的经过罢了。”

“唉,小媚这孩子,当时臣妾便一直在寻她,因此她一掉进苏家,臣妾便不得不感慨缘分……”说着就无比温和慈祥的看着米小媚笑了。

米小媚一愣转开目光,知道这是真话,她倒是真的在寻自己,可是故人之女,却不知从何谈起,她越来越佩服苏夫人的杜撰能力了,一番话有真有假,倒是顺便将她当初寻自己的那一点无法见人的理由光明正大化了。

苏夫人又继续道:“至于给臣妾哪位不争气的儿子……”拖长尾音,缓缓一顿,再莞尔一笑,“不是这两个还在争,没争出个结果么?”

“咳咳……”

米小媚是生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憋得个面红耳赤。这也太能编了吧……争她?

“看来小媚也是个有福之人,”玉轩逸笑着,“有朕两位文才武功、外貌品­性­俱是无可挑剔的表兄宠着。”

顿住,端起一边的的茶杯,却不喝,只是用盖碗拨开清澈的茶汤,玉轩逸继续道:“可是朕对小媚也是颇有感情,希望舅母这次能好好对待小媚,别再让她跑了,为了防止小媚再落入如春风馆之类的虎狼之地,只要她受了委屈,离开苏家半步,朕便会将她接进宫来好生照顾,舅母到时候再想弥补,朕也不会再成全了。”

却不知这番话真正为难的只有米小媚,倒是对了苏夫人的胃口。米小媚正在秋风中萧瑟的时候,苏夫人忙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米小媚很想问一句,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必须要有这样的报应?

终是完成了这场闹剧,苏夫人一路哼着小曲,牵着已经傻了的米小媚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回到苏府,才拍了拍米小媚的脸,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媚,一个女孩子,还是别在春风馆那种地方多呆,进去了不好出来,还有皇宫,哎,你是没见着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进去后就再也没活着走出来过……乖啊,就在苏府老实呆着。我保证没人敢再欺负你,快回房去吧,看着也满是疲惫了。”

“娘,我有一事相求……”苏泽此时却微勾­唇­角,Сhā话道。

“什么事?”苏夫人微显诧异。

苏泽笑着,吐字清楚,言简意赅:“我想让小媚搬去我院子住。”

换了院子

米小媚完全呆住,看向苏泽,她完全没有料到苏泽会突然做这样的要求。

苏夫人却似是毫不惊讶,她放开牵着米小媚的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泽:“说说原因,我满意的话就考虑考虑。”

苏泽看向米小媚,脸上勾出点诡笑:“很简单,因为小媚不愿意跟二哥住,对吧,小媚?”

米小媚想恨他一眼,但又不得不说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再去和苏桦住,说不定真的会要她命。

轻轻叹出口气来,米小媚没有看一边的苏桦,只是对苏夫人道:“苏夫人,我真的不愿再住在苏桦院子里,”可却在苏泽脸上稍稍露出满意笑容之前,米小媚就接着道:“让我搬去和小培一起住,可以么?”

苏泽闻言后,脸­色­如常,所谓的如常就是跟平时一样,如被冰封过一般,冷的煞人。而苏桦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目光,却不知放在何处。

苏夫人目光从二人面上缓缓转过,再看向米小媚:“小媚,小培很闹人的,一般的人受不了他。他很喜欢你,如果你搬过去,他定是天天黏着你要和你一起睡,你一个姑娘家,虽然他是小孩子,也不恰当。”

米小媚石化,挨着一起睡?

小培不行,米小媚便想到苏灿,虽然也是嘴坏了点,但是不过就是跟他吵吵。米小媚已经发现了,跟苏灿吵架的时候,她永远可以不动怒气,而轻而易举的战胜他,可如果跟苏泽生活在一起,她估计随时都可能因为怒气冲天而上火,这种段数的差别,真要她选,自然弃难择易。

“那苏灿呢?”米小媚试探着问。

“小灿倒是可以,只是你得问问他。”苏夫人叫一边的管家去把苏灿叫来,没过多时,苏灿和小培就相携着出现了,米小媚倒是发现,这两人似乎是从来形影不离,兄弟感情甚好。

“小媚姐姐,你回来了啊?”小培看到米小媚就甩下旁边的苏灿,叮叮咚咚的跑了过来。

苏灿露出不满状,略略扬起下巴,一副大爷状:“米小媚,你回来了啊?”

拽啥?米小媚很想掐他,但是她想要搬去跟他同住一院,算是有求于他,所以还是暂且忍住。

“小灿啊,小媚说她不想跟你二哥住在一起,想要搬去跟你一起住,你愿意么?”苏夫人看向苏灿,眼神说不出的诡异。看似温和,但米小媚却觉得,她如果在那种目光的凝视下,一定会不寒而栗。

苏灿多­精­明的人,立马了解了苏夫人的意图,忙道:“谁要跟米小媚一起住?我才不愿意。”

苏夫人责备的看着苏灿:“哎呀,苏灿,你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理呢!小媚哪里不好了?”

“反正我不要跟她一起住。”苏灿的态度很坚决。

米小媚无奈了,苏灿这个小屁孩,只知道讨好他娘!不仁不义。

算了算了,苏钦那里日日莺歌燕语、娇妻美妾的,她也受不了。苏泽就苏泽吧,反正苏桦是坚决不行。

米小媚看向­唇­边挂着淡讽笑意的苏泽,牵出有礼的笑容:“三少爷,那就麻烦了。”

苏泽挑眉,冷冷道:“不用客气。”

“那就这样定了吧,苏泽,你去帮小媚搬东西。”苏夫人伸了个懒腰,“唉,忙活了一下午,都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害得,我咋就那么命苦呢?生出一堆儿子,没一个能成大器的!哎……”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摇着头往她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媚姐姐,你不要二哥了?”苏培摇了摇米小媚的手,糯声糯气的问道。

“没有啊,只是你二哥的院子,小媚姐姐住不惯,好像每天晚上都有妖怪在外面唱歌,太恐怖了。”米小媚摸着小培的脑袋,若无其事的诽谤苏桦,果不其然的将小培的脸­色­都给吓变了。

“切,二哥修佛之人,院中会有鬼?该不会是米小媚你心里有鬼吧?”苏灿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在一边­阴­阳怪气的用他正处在变声期的声音说道。

米小媚斜斜看了苏灿一眼,扬起笑脸:“苏灿,我对于那种没有自己主见,特别怕自己娘亲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念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你!”苏灿愤怒。

米小媚掏掏耳朵,辨明了苏泽院子的方向,若无其事的往那边走去,擦过苏桦身边的时候,她稍稍顿下脚步,侧脸看苏桦线条柔和的侧脸和永恒不变的笑容,终是无言,继续迈步往前。

**

环膝坐在苏泽院中的荷花池边,米小媚看着那一株株将要过了花期的玉­色­荷花,绽放到了极致,接下来,恐怕就是衰败。

感觉到身边坐下个人,米小媚一笑:“为什么突然要求跟我一起住?”

苏泽片刻后才冷声道:“明知故问。不过不是我要求跟你一起住,而是要求你跟我一起住……”

米小媚咂嘴:“不就是个院子的归属问题,斤斤计较,不过你不觉得我很烦人倒是让我很意外。”

苏泽轻嘲一声:“呵,觉得。但是喜欢上了就没有办法。”

米小媚将脸放在膝盖上,偏过眼看向身边的苏泽,俊美到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不会挑出缺点的脸,始终带着冷傲与不屑的气质,其实一直觉得他该是看什么都不会顺眼的,却对她说了喜欢。他知道喜欢是什么定义么?

见苏泽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米小媚无惧的笑了笑,开口问:“苏泽,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你说说你是为什么喜欢上我的?”

苏泽­唇­角拉开讽刺的弧度:“喜欢就喜欢上了,有什么为什么?要是知道为什么,我绝对对那个理由退避三舍,毕竟,谁愿意喜欢上你这么麻烦的女人?那你还说说你是为什么喜欢二哥?”

米小媚语塞,转开目光,看向池中景­色­,­唇­边的笑容依旧挂着:“你把我想说的话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苏泽不再回话,与米小媚一齐看向湖中翠­色­。

“其实我觉得我们很像,”米小媚半晌后复又开口,打破了沉默,“一样的别扭,倔强,一样的莫名其妙,偏执,越知道不该去做的越会去做……”

“不,我们不像,”苏泽截断米小媚的话,目光锁住米小媚,深邃的眼中,仿佛藏着星辰,跃跃的闪动,“你在躲,而我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就算是明知道困难我也会坚持到底。”

米小媚浑身一僵,不由自主的望向苏泽,却又怕了那种眼神,她不愿意相信苏泽是真的喜欢她,可有时候他的执着眼神,又让她觉得恐怖而心生畏惧:“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因为……”说到这里,却也词穷。

“因为什么?”苏泽挑眉,目光莫名的便生出一种压力来。

米小媚言辞闪烁:“我以为你该讨厌我的。”

“因为什么?”苏泽冷下声来,又重复了一遍。

米小媚被逼得无奈,只得随意胡诌了句:“因为你弄不清楚喜欢和讨厌的感觉。”

苏泽笑了,如听到莫大的笑话。当他止了笑,目光重新回到米小媚脸上时,脸上发燥的米小媚更是生出一种窘迫之感。

苏泽看着米小媚:“你知道么,我本来也期盼你说出什么理由来让我信服,或者我也会相信那不是喜欢,而是好奇之类的,可是……很显然,你让我失望了。你可以不相信我喜欢你,可是我自己明白,我苏泽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会主动说出口的,而且爱恨分明也是我的特­色­,我不喜欢弄那些不清不楚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我还不至于弄混。”站起身来,苏泽整了整下摆,“我先走了,你也别在外面多坐,这个季节毒虫多,一会儿晚餐时间我来叫你。”

米小媚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到他离开的脚步响起后才道:“苏泽,不管怎样,今天都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对苏桦说那些话,说实话我还蛮感动的。”

苏泽顿住身子,想到下午的失控就难免想到她吻苏桦的样子,不由略含讥讽的说道:“感动?又不至于以身相许,有什么好说的。”

米小媚被他说的一堵,这男人,真是毒舌本­性­不改。

听着他又是要离开的样子,米小媚再次出声:“喂,你有没有办法找个理由带我出去?”

苏泽愣住,转身,看向米小媚:“你想走?”

“不,我想去春风馆,找一个人。”米小媚微微垂首,她不告而别总归是不礼貌的,虽然老鸨会给那个人说明她是被召唤进宫了,而不是自己逃跑,但总归,她还想再见他一次,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免得他担忧……或许不会担忧。米小媚也矛盾了,但却很清楚,自己想见那人一次。

苏泽表情中似是出现了一些因为了然而带来的柔和:“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是一个人,”米小媚也起身,对上苏泽的目光,“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

**

苏泽看着米小媚,眉间微蹙:“你找他是为了报恩?”

“他的恩我现在没有能力报,不过总不该不告而别。”米小媚走到苏泽身边,定定的看着他,“可以么?”

苏泽点了点头:“好,走吧。”

米小媚难免有些惊讶:“现在?”

“当然,现在不是都闲着么?”苏泽­唇­角悄悄勾起。

米小媚点了点头:“那走吧。”她只是奇怪,苏泽说带她离开苏家就能带她走?她记得上次苏桦还是去找了苏夫人说明了一下,找了借口才能出的苏宅,苏泽不用?

苏泽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笑意虽在,却一如既往的冰凉:“这宅子,除了我,没人可以不通过爹娘的同意带你出去了,相信我。”

米小媚看着他那张无论多近看也是无懈可击的脸,虽是觉得他­唇­角这点冰凉而带着讽刺的轻笑,跟他五官的深刻轮廓,搭配的极好,有着能惑人心神的力量,却终是在回过神来后移开目光,不屑的哧了声:“是,你厉害你能­干­!”

苏泽看着她,­唇­边笑容隐隐有加深的趋势:“米小媚,这似乎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米小媚灵眸稍眨,微带狡黠的目光重新移回苏泽脸上:“态度不好又怎样?你不帮?”

“帮,”苏泽挑眉,黑亮的眼睛紧紧凝住米小媚的目光,­唇­边笑容完美,“谁让我喜欢你呢?”

米小媚翻了个白眼,轻念着“无聊”两字大步往前走去,脸上却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燥了。

果然根本无阻拦的出了苏家,二人到春风馆门口时已是华灯初上。远远的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春风馆,米小媚眯了眯眼,她从来没见到夜里春风馆的外貌。不如一般的妓馆,春风馆的栏杆边上没有姑娘娇笑,没有姑娘围在门口招呼周围的过往行人;只有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只有四周高高的墙围住透亮的灯火,和隐约可闻的丝竹之声,妙龄女子的娇笑声,也就这样若有若无的飘在空中,这种神秘感,仿佛更是诱人探寻。

春风馆从来不是普通妓馆,米小媚深知,想想有那样一位琴不离手的神秘老板,什么事都应该是可能的。眼见就要走到春风馆门口,苏泽却远远的停下了脚步,见米小媚讶然回头看向他,苏泽便冷冷道:“我不进去。”

米小媚先是一愕,随即笑开:“怎么了?还怕辱你清名啊?进去看看呗?反正你下午还不是进去了?”

“不去。下午是特殊状况。”苏泽回绝语气虽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下午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的啊?”米小媚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我说了有我的途径,”苏泽瞥了米小媚一眼,声音沉缓,“你还进不进去?不进去我们就回去。”

“哎?你忍心让我一个女人进去?你也不怕我被别人拐走?”米小媚故意逗苏泽,她是真的相信这人不愿意进妓馆了。

可当她看到苏泽­唇­边的揶揄笑意时,就忙不及的后悔,恨不得立时收回她说的话。

“除了我,谁还那么容易看上你啊?”苏泽轻讽,“你不是在妓馆那么久也没出事么?”

米小媚大怒:“丫丫个呸的,苏泽,我好歹也是花容月貌……你瞎了?”

苏泽微笑,眼中光芒,仿似星辰,­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语调轻快:“我瞎了,世上就一个看得上你的人都没有了。”

米小媚怒气冲天,拳紧紧握紧,再松开,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呼吸好几次,才终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经验告诉她,一定不要轻易跟苏泽说话,活人气死,死人气活,无比正常。

带着怒火转身,米小媚准备独自进春风馆,却被苏泽喊住:“米小媚。”

米小媚回头,只见他仿佛是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手指点在眉心,轻轻揉着,可­唇­角的笑容没变:“千万不要想着逃跑,跑不掉被抓回来很难看。”说完,他放下手,眼睛中带着清楚分明戏谑和挑衅。

米小媚想骂人,很想骂人,狠狠的恨了苏泽一样,她呸了一声,气鼓鼓的转身而去。

而苏泽在她进去后,疲惫之­色­尽褪,也一个旋身,稍一提气,衣袂轻展,身形便消失在了月­色­映照下的高墙之内。

你说好要嫁给我的

米小媚冲进春风馆时,那份杀气,让坐在大厅中喝酒的人吓的纷纷止住了动作,看向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娘子冲进来抓逛园子的相公的。

老鸨拍着胸口走上前来:“米姑娘,你可吓死人了,来,快跟我进来说话。”

米小媚看着她表情,明显就差在脸上印一个:别站在外面气势汹汹影响生意了。米小媚看着堂中讶然看向她的人,忙也顺着老鸨走向后花园。

“米姑娘,你今天进宫去没事吧?”老鸨带着她往那个她平时住的后院走,目光一面往她脸上瞥,一面问道。

米小媚摇头:“没事,”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鸨母你还是去前面招呼客人吧。”

“哎,好的。”老鸨应了声,也扭腰摆臀的扭头往前边走。

米小媚知道,上一次,那乔装成啥王公子的皇上和苏老大来这的时候,本来误闯还没啥,结果多少因为她的关系,事情闹的更大了,这老鸨的惩罚也相应加重,难怪她看自己这般不顺眼。

花园中也有“鸳鸯”相伴而坐,女子带着颤音撒娇劝酒的声音还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听得米小媚阵阵恶寒,唯恐一个转角过去,就撞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不对,撞见了无妨,毕竟对她画春宫还有点帮助,可关键的是,她怕那些人被她破坏了气氛,揪着她打。

一路埋头,用小步子加上轻功悄无声息宛若游魂的往后院赶,快到了她才产生了些疑问,大老板在不在呀?说起来,这人也是行踪飘忽的,好几天才出现一次,她这么眼巴巴的往回赶,要是他不在,岂不是浪费表情?害得她还欠苏老三一个人情。

可当听到后院有阵阵毫无规律,偏偏动人心魄的琴音传来时,米小媚安下心来,这个人果然在,而且,还在抚琴,不知道是不是给园子里这些鸳鸯伴奏。

捂着嘴偷笑了一声,心情瞬间变好的米小媚闪进了院子。

“回来了?”琴音没有任何停顿,依旧如流水般从那个小亭中泻出,月­色­朦胧,浮在那轻纱之上,美的仿如幻境,米小媚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有些难听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煞风景而败胃口了。

只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声音岂不是更好。

“是,回来了,但是我也是来给你告别的。”米小媚熟门熟路的走到芭蕉叶下的石椅上坐下,看向亭中的人,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总有跟他相识已久的感觉?

一个略微有些刺耳的音从琴上传来,米小媚浑身不免毛骨悚然,以为他发怒的时候,却听他淡淡的“哦”了一声。

“就这样?”米小媚似是隐隐有了失落,人呀,就是犯贱,米小媚觉得自己是典型。

“不然呢?我强留过你一次了,不是不讨好么?”琴音停下,亭中人的一双幽深眸子,仿佛比那略有些幽蓝的月光更亮,静静凝视着米小媚,米小媚竟不自觉的觉得凉意缓缓从背脊爬起。

米小媚笑了,这也是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反悔的原因,不过就这样被他问出来,还是不免觉得尴尬。

米小媚微微眯了眼,看向天中一轮圆了大半的明月:“那让我最后蹭你一次酒好不好?”

“奇怪,不是你感谢我救命之恩,却是让我请你喝酒?”亭中人虽是疑问,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连带着那目光都柔和了许多,“去拿吧,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米小媚春风馆中最爱的一是这里的食物,二是这位神秘的老板大人的藏酒——梨花酿,每次喝的时候,总有淡淡的幽香停留­唇­齿间,深深吸气,总觉得回味无穷。跑到她房间旁边的小屋子里,将几块墙砖移开,抱出了一个酒坛,再进自己房中拿了杯子,就重新回到了院中。话说这酒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自那以后沉溺其中。可以前是喝着好玩,为防发现,也不敢喝多了,但显然自己偷酒喝是早就被主人知道的秘密了,得到纵容的米小媚深知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喝这她15年来独爱的梨花酿,所以便准备敞开了喝。

米小媚将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嗅着,再满足的一口口小小的啜,伴着悦耳的琴音,她只能说她很满足现在的状况,人啊,总是要到更恶劣的环境中时,才会怀念起以前拥有并嫌弃的。想到在外面等她的苏泽,米小媚就耐着­性­子慢慢喝酒,等死他最好。

凉风习习,院中几盏灯笼,橘黄的光芒映在满园的芭蕉叶上,光晕温暖,而月光似练,温柔却清冷,米小媚感觉到亭中之人幽凉如月光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便抬脸一笑:“不问我往哪去么?”

不答反问:“问了你会说么?”

米小媚嘻嘻一笑,将杯中酒饮尽,又是一杯:“不会,但是我想说,其实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估计真的会饿死病死。”

“然后呢?”淡淡的语气,亭中之人的目光却起了波动,似是回忆起了将浑身烧得滚烫的她从那个破庙中抱出来紧在怀中的感觉,柔软而娇小的身子,轻的仿若没有重量,只有那灼人的温度,隔着衣服,印在他的胸口。那是他人生中可以数见的几次慌张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深刻的怕怀中的温度渐渐冷去。

“没有然后,因为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无法报答。”米小媚耸耸肩,看着天上的月亮和几粒疏星,惬意的半眯起眼睛。

“其实我说过,我只是想你留下来。”尚处在情绪波动中的他,有些欠考虑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需要我以身相许么?”米小媚似是有些醉了,说话同样效果惊悚,见亭中人有些呆住,她立马恶作剧得逞般得意的笑了,“被我吓到了?真好。”

“如果我回答需要,还来得及么?”琴音停了,亭中人不乏严肃的说。

米小媚摇摇头:“这只是个玩笑,你我都知道,我连你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你要我怎样说嫁给你?”

“那是不是你见过我的真面目就愿意嫁了?”亭中人追着她的话尾反问。

“如果你长的很好看,我就考虑一下,虽然下午问我这句话的人也长得很好看……”米小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迷糊糊的就倒在了石椅上。

“哦,下午有人问过你相同的话?”亭中人还是淡淡的语气,却有了好奇。

米小媚点点头:“是啊,问了,但是我很讨厌他,很讨厌,所以不能答应。”

“为什么讨厌?”

“因为他经常惹我生气,我很少因为什么事生气的,偏偏他可以。哈哈,其实说穿了,我斗不过他,所以才跟自己怄气。”米小媚憨直的笑着,想起了苏泽,也想起了苏桦,苏桦不一样,为他,她很少生气,而是伤心,从心底感到很沉重的哀伤。

“原来是这样……”亭中的人喃喃的说了句。

“嗯?”米小媚没有听清,就用鼻音哼了一声疑问道。

“没什么。”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怕妓馆这地方,我以前也被卖入过妓院,也是相同的情况,饿昏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身在狼窝,那时我才十三岁,差一点,就连清白都护不住了。”米小媚想到了往事就觉得恐怖,嘴里呵着酒臭的粗犷男人,那么丑陋,她差点就逃不掉……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掉的?”

“我会媚术呀,我把那个男人迷晕了……”米小媚手一挥,无比豪气的说,可转眼又挂上苦笑,“可是我后来有­阴­影了,对男人,我很怕……最后偏偏喜欢上一个要出家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清心寡欲,无念无求的原因,我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仿佛一粒微尘,那么小那么小,根本看不见……”米小媚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夸张的说道。

“那是不是别人在你眼中,也仿如微尘,看也看不到呢?”

如果米小媚没醉,她可以听到这句话中带有的浓浓悲哀,可是她醉了,所以这句话只是让她傻傻一笑:“不啊,我眼中不敢没有恩人你,谢谢你,幸好这次是遇到了你。不过你开妓馆这件事还是让我很不爽,能不能关了?”

“关了让这里面的姑娘靠什么吃饭去?春风馆从来来去自由,她们要是想走,交的赎身费连她们一夜赚得钱都不到,随时都可以走,可是谁走了?如果你想让她们真正自由,最好去找皇上,废除天下妓馆,再将她们赡养到老……”

“呵呵,其实你的观点跟我一样,她们说不定也会觉得寂寞……”米小媚嘟囔了一句,重新直起身来,扶住额头,“不行了,我要回去了,外面还有个讨厌鬼在等我。恩人,就此别过,你的恩,我下辈子再报好不?”

说着就想站起身来走两步,却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幸好一个带着清淡荷叶香味的怀抱将她接住,她眯着眼看了一眼,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就再也没了知觉。

“米小媚,我不喜欢说下辈子,我们的事还是这辈子了吧。”将米小媚打横抱起,­唇­边淡淡的笑容,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你说过,见了我的真面目就考虑嫁给我,我不会让你跑的……”

**

米小媚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时,睁了好几次眼睛都睁不开,狠狠敲了几下仿佛被棉花塞满的头,米小媚这才知道那梨花酿原来这般醉人。

她现在是在哪儿啊?老板呢?

记忆渐渐涌了上来,米小媚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依稀记得她昨晚好像起身的时候没站稳,然后被人接住了,那个人是那神秘的老板?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苏泽的样子?

米小媚面部表情呆滞,脑中只出现了几个字:太惊悚了。

“你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米小媚一跳,看向晨光中的苏泽,米小媚歪了歪脸:“­干­嘛?”

“­干­嘛?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干­嘛在一个妓馆喝醉?也不怕别人非礼你?”苏泽走进屋来,若无其事的倒了一杯桌上的茶,自己喝了起来。

“你管的多?不过你最后还是进来了?”米小媚起身,甩了甩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大惊失­色­。

“是有人将你送到门口的,还说,送给一个在门口等着的讨厌鬼?”苏泽冷冰冰的问,转过眼睛看她诧异的打量着身上的穿着,微微一笑,“不用看了,我给你换的。”

“他娘的,苏泽,你给我换衣服?”米小媚听了震怒,“苏桦院子里没丫鬟,你院子里也没丫鬟,你给我说清楚!”米小媚边说边冲到了苏泽面前,一把夺走他面前的茶杯,眼中窜着的火苗,几乎是想这样把苏泽给烧成灰烬。

“你昨晚上吐了,不换衣服怎么睡?而你去妓院喝酒的事难道要闹得别人都知道?况且多余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苏泽面上无比坦然,­唇­角的那点讽笑,仿佛也只是因为手中的杯子被米小媚夺走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其他。

“谁知道你的。”米小媚在那般神情下居然有了一点她错怪了苏泽的愧疚,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羞愧。

“随便你信不信,醒酒茶我让人给你煮了,一会儿估计就端进来,今天是苏灿的生日,家里会聚聚,你如果觉得洗个澡会舒服些也可以洗洗,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苏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依然一脸漠然,留得米小媚在后面看着他背影咬牙切齿。

泡在浴盆里的时候,米小媚还是这样想的,苏泽那是个什么漠然态度呀?自己欠他钱了?欠他情了?哦,不对,人情了?

丫丫个呸的,还说喜欢自己,他那叫喜欢么?鬼才会信他的……

待水微微有些凉的时候,米小媚才从盆里出来。可当她触到挂在一边屏风上的衣服,顿时刚刚被已经有些泛凉的水给湮灭下去的怒气又燃烧了起来。她怎么给忘了,这家伙还趁她酒醉,占了她便宜,他那个是占了她便宜的态度?嗯?

总不至于对自己不满意吧。

呃……米小媚先是垂首打量了自己一翻,随后又立马抬头,捂着额头,闭紧眼睛,她一定是发疯了,居然会考虑到这一层上,还当真般对自己上下打量……先不说她米小媚的自信与资本俱是不容怀疑,他怎么想,更是与自己无关!

长叹一声,喝醉了后,果然病的不轻。

苏灿的生日,其实就是个小型家庭聚会,一家人吃个饭,聊下天之类的,连一贯朝堂上合生意上忙的人影难见的苏老爷也特地回来陪儿子庆生。送礼的时候,米小媚送的是幅平日练笔中较满意的泼墨山水,苏灿不屑的哼了声:“哼,都没装裱,米小媚,你也太随便了吧。真是节约,枉我昨天送你那簪子,可是花了50两银子的。而且这山水啥的,就是墨……”

米小媚悠悠然喝了口茶,将茶盏托在手里:“不喜欢还我就是了,小屁孩……”说着就懒懒摊开一只手去要。

“不给,送都送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苏灿马上宝贝兮兮的往身后一藏,眼睛瞪的死大。

米小媚抬了抬眉毛,继续端着杯子喝茶,一副随便你的样子。苏灿想发作,却又看了眼手中的画,便忍住已经到­唇­边的话,走了回去。

“呵呵,菲儿,你看看,小媚跟小灿的­性­子到蛮像。”苏老爷看了后笑着对苏夫人说道。

苏夫人莞尔一笑:“其实小灿跟小媚倒挺配,年龄也近,我看啊……”一边说一边往堂下坐着的苏桦面上扫,甚至目光还若有若无的经过了面­色­冰冷的苏泽。

米小媚差点一口水没给呛出来,而一边的苏灿则是放心了然的笑了,“反正我知道哥哥们都还没娶,轮不到我头上。”

“没事,小媚不也小么?”苏夫人也无所谓的笑了。

苏桦却在这个时候起身:“儿子先告辞回去礼佛了。”说完就带着他那温润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堂中。

“真没劲。”苏夫人叹了声。

米小媚没有看他背影,­唇­边一直含着浅淡的笑意,堂中的气氛很快被人活跃起来,倒似是这一出根本没有发生过。

而直到当晚宴席的时候,苏桦也没有回来。

多情则堕

苏夫人和苏老爷似是让人去催了一下,可那个人回来在苏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后,苏夫人就笑着让他下去了,由始至终,都没见到苏桦的人。

米小媚也没什么心情,想到下午他的反应,那么分明的起了反应,他不是不懂,从来都不是,却开始躲避。

米小媚冷笑一声,躲避有用么?

吃完饭,米小媚和苏泽一起回了院子,坐在房中片刻后,米小媚起身,出了门。

星子密密的洒满了夜空,却并没有遮掩掉将圆的月亮所投放的光芒,夜里已经有了秋的气息,凉风阵阵,吹在脸上,别样的舒服。米小媚迈着悠闲的步子,在这样的夜­色­下缓缓而行,她不着急,一点也不急,她想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可脑中还是乱成一团。

走到苏桦的院子门口,米小媚稍作犹豫,便提步走了进去。

院中一盏灯笼都没有,也没有一间房间亮的有灯,比较起外面,稍稍黑了点。可走到院内,每一寸浅灰­色­的石地,却仿若被铺满的月光变成了白玉质地,亮堂堂的。米小媚站在院中,却突然不知道了方向。

他是身体不舒服么?很早就睡了?

走到檐下的她,因为这些犹豫而不敢敲门,可里面却率先响起了他温润清澈的声音:“进来吧。”

米小媚知道,自己一贯瞒不住他,何况,她也没想着掩藏自己到来的现实。

推开了门,他就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却仿佛料定了她会到来,才一直坐在那里等待的样子。月光从支开的窗中照进来,将他的侧面镀上浅浅的银边,眼光灿若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米小媚。

米小媚轻咳了声:“为什么不点灯?”

“我借口说我想睡觉了,就没有去晚宴,睡觉了,当然就不会开灯。”苏桦微微一笑,晃亮火折,将灯燃起。

“那现在为什么又点?”米小媚坐在了桌边,看向苏桦。

“你回来了不是么?说明晚宴结束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怕别人再来找他,让他去晚宴。

“可是你终究没有睡觉,撒谎,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一个向佛之人。”米小媚勾起­唇­角。

苏桦笑意依旧温和,明明说的是假话,可脸上半点改变也无:“你怎知我刚刚没有睡过?既然睡过就不算撒谎。”

米小媚没有再看他,目光转向了走进房中后就看到了的那副画,画中的女子,矛盾至极,明明是认真的表情,却早已神思游走在外,明明年幼,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哀伤,­唇­红齿白,佳人静好,可她的固执坚持,却注定付诸流水。

“­干­嘛将它挂在这里?不怕别人误会?”米小媚目光落回苏桦脸上。

苏桦笑了笑,面­色­坦然而淡定:“有什么好误会的,最近我画的画中,我最喜欢它,对它最为满意,仅此而已。”

“是么?”米小媚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凉了下去,她起身,走到苏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对画满意,还是因为画中的人……为什么这幅画画的特别好?”

“画出好画也是要随缘的。”苏桦没有看米小媚,目光落在远方,却仿佛落在了一个更远的地方。

“苏桦……”米小媚突然哑下声音,低低唤了一声,手摸上了苏桦的胸口,“这里,你确定真的有心么?”

苏桦身子似是一僵,没有说话。

米小媚则继续,手在他的左胸上下摩挲,单薄的衣料窸窸窣窣的响:“这样装,不辛苦?”

苏桦抓住了米小媚的手,抬眼看向她,瞳仁的颜­色­,比刚刚更是深了寸许,那分墨­色­,在夜里静静蔓延,一望无尽。

米小媚笑了,那点笑意,落在近在咫尺的深墨­色­的瞳孔里,别样的妖冶:“苏桦,今天是苏灿,明天可能是苏泽,后天,甚至可能是苏钦,你一定要一一躲过来?还是,你准备带着这样平淡的笑,看着我在你出家之前,穿上嫁衣,嫁给别人,嫁给你的兄弟,或者是嫁给外面随便一个路人……苏桦,你没有心,更没有脑子,所以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统统不知道。”

顿了顿,米小媚额头抵上了苏桦的,声音比刚刚更轻,却更哑:“我其实也没有心,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所以我可以嫁给一个荒­淫­无度的花花公子,可以嫁给一个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可以嫁给一个只知赌博,输了后将妻子都会拿去卖掉的赌徒,可以嫁给一个身无分文身上发臭的流浪汉,但绝对不会是你,温文尔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苏二少爷,”手脱离开苏桦有些汗湿了的掌心,随着他身子下滑,“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愿,不敢,还是不能……”手碰到他已经有了反应的那处,有些恶意的捏了下,再带着同样闪着恶意的嘲讽笑容站直身子,与他相抵的额头重新接触空气,有些发凉。

可她还没转身,就被手腕上猛然一股大力给拽来坐在了他腿上,在这一过程中,米小媚膝盖重重磕上了桌腿,可她还没来得呼痛,­唇­上骤然传来的痛感便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他居然咬她?

稍稍一顿,回过神来的米小媚便努力的仰头,想避开他的­唇­,手更是努力的推拒,却被苏桦箍的死死的,舌头很快的挤了进来,青涩而没有章法的吻,让他们的牙齿反复撞在一起,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米小媚­唇­角缓缓咧开,­干­脆不再拒绝,反而搂住苏桦的脖子,顺着吻过去,却在温柔的引导他平息后,重重的反咬回他­唇­角。

他要她痛?她便要他更痛。

苏桦“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却仿若没有知觉的保持着两人­唇­的密不可分,仿佛要依靠米小媚的­唇­才能呼吸,又一轮新的血腥味在两人­唇­中浓浓散开,他们仿若斗累了的兽,重重的喘息着。

衣服被互相扯散,苏桦吮咬在米小媚细­嫩­的颈边,锁骨,毫不留情,米小媚则在他身上留下相同的痕迹,直到苏桦的手探入她衣襟,摸索到她胸前的柔软,米小媚重重的“嗯”了声,睁开眼睛,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推拒苏桦。苏桦却没有停息动作,只是贴着她皮肤轻笑:“这是你想要的?那为什么又要躲?”

米小媚笑出声,夹杂在二人的喘息之间,带着凄怆的绝望:“苏桦,再继续下去你就回不了头了,你能承担起所有责任?你能甘愿这样背叛你的佛祖?”

感觉到苏桦动作僵住,米小媚伸手推开了他,从他腿上下来,理好衣服,才转身捧着苏桦面­色­潮红的脸,毫不意外的笑道:“记住,今天晚上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对你用了媚术,你不用愧对你的佛祖,诱惑圣人该下地狱的都是我。”拍了拍苏桦的脸,米小媚眯了眯眼,转身,逃也似的几个步子冲到门边重重拉开了房门,没有在房门前多停多久,就有些踉跄的出了院子。

她想起了在妓院时,一个她帮着画像的姑娘告诉她的故事。

一个女子问佛祖:“一个女人,为了所爱的人不择手段,在死后是不是会下地狱。”佛祖回答她:“多情则堕。”

米小媚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到了苏桦。

她其实是无情的,所以,会缓缓埋掉这份感情,亲手埋掉。

但不管她是多情还是无情,她有意触犯佛祖的威严,就该下地狱。所以,多情还是无情,又有什么区别?米小媚­唇­边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深刻清醒到残忍。

下地狱能有多恐怖?只有苏桦那种信佛的人,才会相信地狱的恐怖,她米小媚才不信。不信,所以无惧。摸上因为笑容而钝钝的痛着的­唇­角,那里已经隐隐约约肿了起来,一碰就仿若一根细小的针在刺一般,痒痛不堪。

回到水泽院,米小媚想径直回房,却被一个冰凉的声音喊住:“回来了?”

米小媚顿住脚步,转过头去,只见苏泽正站在院中,月光此时惊人的明亮,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了明暗不一的斑驳­阴­影,却丝毫无妨他的冷峻面容。米小媚感觉到了,他在生气,虽然在强自隐忍,可米小媚还是看的出他轻嘲笑容下面的盖着怒意,近乎到了一个喷薄点,一触即发。

因为这种感知,米小媚微微退了一步,才开口说道:“站在这里­干­嘛?”

“你去哪里了?”苏泽没有回到米小媚的问题,缓步走到她面前,垂首看向她,手指抬起她下巴,借着月光,他居高临下的傲然目光多少带了点审视的味道,大拇指按上米小媚­唇­边的伤口,“这里是怎么回事?”

米小媚因为疼痛,本能的蹙了蹙眉。没有回答的她,想将下巴从苏泽的手中脱离出来,可偏偏苏泽却越捏越紧,米小媚看着他,倔劲上来,便拿手去掰他的手指,苏泽便蓦地狠狠抓住她手腕,拖着她就房间走。

米小媚挣脱不得,手腕仿佛与苏泽的手沾在了一起,怎么甩也甩不掉,她愤然开口怒骂:“苏泽,你疯子,快放手!”

苏泽停下来,将她抵上廊边的柱子,米小媚后脑勺重重撞了上去,嗡的一声,眼前的颜­色­在瞬间淡了下去,再幽幽恢复,眼泪朦胧之间,看得清苏泽早已欺身而上,[奇+书+网]大腿挤进了米小媚的腿间,手将她推高,脚离地的米小媚,只能整个人跨坐在了苏泽的腿上,姿势暧昧。

她欲翻身下来,肩上一股大力重新把她抵了回去,苏泽的气息一下子那么近,密密的罩住米小媚,空气仿佛一下子稀薄了起来,米小媚感觉呼吸难继,仿佛就是拼了这分呼吸,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苏泽,可手刚刚抵上他肩,就被重重的压回了柱子,手背也被擦的火辣辣的痛。半分也难动弹的米小媚心跳越来越快,她尽量让自己用冷静的语气看向面前的苏泽:“苏泽,你究竟要­干­什么?”

手再次抹上了米小媚因为伤口而肿起的­唇­角,苏泽笑容清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刚刚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米小媚别开头,躲过他的手。

“我不介意在这里僵持一晚上。”苏泽语调­阴­冷。

米小媚转过目光,狠狠瞪向苏泽,重重呼吸着,半晌有些恶意的大声开口:“我去苏桦的院子了!做了不该做的事!你知道了又怎样?”

苏泽的瞳仁蓦地收缩,原本的深沉,更是看不到底,他眯眼,勾起­唇­角,一把将米小媚扛上了肩头,快步往房间中走去,米小媚大惊,忙不迭的挣扎敲打,大吼:“苏泽,你放我下来!”

苏泽却全然不顾,直接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到床边,将米小媚扔了上去再覆身而上,压制住她全部抵抗,鼻子顶住米小媚的鼻尖,声音冷的发沉:“你喜欢玩是吧?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那我陪你。”

说完就偏头直接咬上米小媚颈边的动脉,几乎见血,手上直接拉开了米小媚的衣服,隔着衣服重重揉上米小媚的胸,米小媚连着抽了两口凉气,手慌乱间挥上了苏泽的脖子,苏泽没有躲,红痕立见,转眼就沁出鲜红的血珠。

米小媚看向那伤口,愣住了,苏泽稍作停顿,便不管不顾的继续下去,在米小媚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痕迹。身上的痒痛酥麻让米小媚回过神来,可她手欲本能的再次抵上苏泽的肩头的时候,却突然垂下,只是僵在那里,任苏泽动作,咬紧牙齿一声不吭,待苏泽伸手要去脱她肚兜的时候,米小媚拉住他手,冷冷看向他:“你这样惩罚不了我,只会让我恨你……”

一句话的尾音融化在了苏泽的­唇­里,这个吻,不同于刚刚的狂风暴雨,却是密不透风的温情无限,米小媚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任这个吻一点点将她原本想说的话,那些抵触反抗给卷走。满是深情的吻,带着浓浓的追寻与占有,苏泽手抚上米小媚的脖子,下巴,全身心的认真吻她,没有过多的挑弄,仿佛只是想要通过这个吻,单方面的告诉她,他全部的情感。

米小媚眨了眨眼,最终缓缓闭上眼睛,疲倦就这样突然袭来,让她几乎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她本来想,如果苏泽最终不放过她的话,她或许可以如同在青楼那次一样,用媚术让他产生幻觉,再逃走,可现在,她却什么也不想做。抬手抱上苏泽的腰,感觉到他身子一紧,米小媚偏头,避开了他的吻,眼睛也斜向下看向床边的地上,开口道,“我累了,睡吧。”

苏泽愣了愣,就翻身倒在了米小媚身边,声音中稍稍带了点喘气:“其实小媚,我宁愿你恨我。”

“其实你就算真的做下去了,我也不会恨你。”米小媚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泽。

苏泽脸上浮现轻讽:“这才是我怕的,你因为他,连恨人都不会了。”

“他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以后还会爱人,恨人,杀人……”说到后面,米小媚居然笑出声来,还越笑越大,几乎收不住,可你要问米小媚她在笑什么,她却根本不知道。

苏泽没有笑,只是淡淡开口:“其实就算你刚刚不拉住我手,我也继续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要说是为了怕伤害我。”米小媚转过身来看向苏泽。

苏泽则伸手盖掉了米小媚的眼睛:“睡吧。”

“哦哦哦,”米小媚拍手,“难道是你不行?”

感觉到苏泽掌心温度越来越低,米小媚噤声,翻了个身,复又背对着苏泽:“好了,不激你了,我睡觉了。”

“是因为有些人有类似的经历,我不想雪上加霜。”苏泽仰躺着懒懒开口,眼角余光却看到米小媚的背影分明一震。

转过身去,米小媚表情诧异:“你怎么知道……”

米小媚的新生

苏泽挑眉:“很惊讶?我也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你。”

“卖弄深沉。”米小媚目光中不乏鄙视,苏泽的话倒是激起了她的回忆,整件事,她好像只对春风馆的神秘老板说过,莫非……

苏泽见米小媚眼前一亮,以为她猜到了,正要说什么,米小媚却开口:“难道你认识春风馆的老板?你昨天不肯进去见他,后来却顺利的接我回来,还有你明明是不在苏家,也没回过苏家,却知道我在春风馆……我终于明白了。”

苏泽额上垂下无形的黑线三根,很好,米小媚果然很善于推断……

“你跟他认识?那为什么不肯进去见他,莫非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爱恨情仇?还是说……哦哦哦,你们都会弹琴,而且参照以前那神秘老板的传说,莫非……你们本来是一对神仙眷侣?结果后来世事无常,分道扬镳?来,说一说,那老板是不是很好看,叫什么名字,应该比你大点吧?”

苏泽不堪米小媚叽叽喳喳的扰闹,背过身去,拉上被子:“睡觉。”

米小媚其实已经忍不住笑,扒拉着他背:“来嘛,说说嘛说说嘛,他是你师父么?”见苏泽稳如泰山的身形,绝不肯再面对她的样子,米小媚咬着嘴­唇­嗤嗤的笑了,好难得啊,她米小媚居然有一次能让苏泽吃瘪!哈哈哈,如果不是躺在他身边,她简直想拍床。

待激动之情渐渐过去后,米小媚看着苏泽的背影和摊开在床上的黑发,叹了口气,这人,背影都这么诱惑,难怪要有那么冰冷的气质,不然……不知道多少人忍不住扑上去。

其实有什么难猜的呢?苏泽十有八九便是那春风馆老板吧,难怪她常常觉得那老板给她熟悉的感觉,只是嗓子不一样,可如果要是有药物辅助还是很好变的,难怪他们都喜欢说:我只是让你留下来。

难道苏泽看穿了她那颗­骚­动不安、喜欢流浪的心?

呵呵。怕的是她本来是不得不流浪吧。

自嘲的笑笑,米小媚也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泽闭上了眼睛。

想要睡着还不容易,何况是今晚上经历了这么多,身心俱疲的米小媚。沉沉的睡眠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到苏泽的丫鬟一声已经经过控制的惊呼声才被打断。米小媚睁开眼来,看到那丫鬟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心想,幸好还是苏泽身边的丫鬟,估计是平时压力就大,所以见到自己躺在她少爷床上,也只是低低一声呼喊,不然以她那表情,该配上尖叫才妥帖。

米小媚很悠闲自在的看着那叫做李儿的丫鬟垂下眉眼,看着她退出房间,心里一个乐啊,多少觉得自己多了点变态的趋势,吓着别人还那么开心。这个时候苏泽早已不在房中,米小媚很好奇,她睡在床外沿,而且从来睡眠就浅,那家伙是怎么悄无声息的下床的。

伸个懒腰起身,米小媚在出门的时候险些撞在苏泽身上。抬眼看向他:“早。”说完就绕开他往自己房间走。

苏泽喊住她:“小媚,刚刚李儿是不是进了我房间?”

米小媚点头:“怎么了?”

苏泽见她面­色­不变,便挑眉提醒,“没事,提醒你下,我们每个兄弟院中的丫鬟都是我娘派遣来的­奸­细。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可靠。”

米小媚咧了咧­唇­角:“她会去跟苏夫人说?”

苏泽没有开口,只是­唇­边的浅薄笑意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很好,米小媚服了这家人了,而且她就不信李儿的进来与眼前的苏泽无关,他定是知道的,如果不想这一切发生便该去给李儿提前打招呼,而不是现在这种知会她一声的态度。

“知道就知道吧,无所谓,”米小媚耸耸肩,转身继续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首看向发间尚有晶莹汗珠的苏泽,“你是真的要去参加武状元的比试?”

“是。”苏泽淡淡点头。

“哦,好,你努力。”点了点头,米小媚其实渐渐看出来了,苏家几经波折还是将培养的重任放在了苏泽身上,大概对于苏桦,苏夫人和苏老爷也终究是拗不过,放弃了。

苏泽看着她背影问道,声音尚算悠闲,“到时候比试的时候你会去看么?”

“什么时候比试?”米小媚再次回过身,这次她打算确认苏泽没有话说了再决定走不走。

苏泽笑了笑:“下个月,中秋的前一天。”

“好。”米小媚点头,却不知道她说的好是回答苏泽,她知道了时间还是答应苏泽会去。

苏泽微蹙眉头,他发现他和米小媚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转变,米小媚对他随­性­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戒备着,他却不知道这改变究竟好不好。

按理说这样的状态说明她对他熟悉了,接受了,可却显然更冷漠了些,苏泽觉得米小媚的心就如同棉花中藏着的一根针,平日里根本摸不到,却突然的就会冒出来扎你一下。他对她的感情,她未尝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懂罢了。

是功夫还没到么?苏泽弯开­唇­稍稍笑了笑,转身迈进了屋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一点他是从无怀疑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米小媚的心就算是真的变成了石头,他也会给她打开来。

米小媚睡在了苏泽床上这件事,不到下午就被添油加醋的在整个苏宅传了开来,米小媚随意的出了水泽院那么一逛,就听见不少细碎的言语,偏偏声音还控制的让她能够听到,又不脱离窃窃私语的范围,真是让她苦恼。

最后,她终是对着两个藏在假山后偷窥她的丫头皱眉说:“你们究竟是打算怎样?”

丫鬟们倒也不怕她,其中一个巧笑嫣然,福了下身子后回答:“只是想看看能近的了三少爷身的女人是个怎样的模样,米姑娘果然漂亮。”

米小媚简直想抓墙。

转身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将两个丫鬟的笑声远远抛在身后,米小媚却看见了苏桦。周围的景­色­也提醒了米小媚,她竟然无声的走到了上次举办宴席的水榭边,而苏桦则站在湖边,正在画着湖中接近衰败的荷花。

米小媚凝目看着他背影,想了一会儿后,准备掉头离去,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后,他们应该不适合见面。

可苏桦却在她转身那一刹喊住了她:“小媚。”

米小媚顿了顿,转身看向他,微微抿着­唇­笑了笑才道:“在这儿画画?”

“嗯,”苏桦点了点头,“小媚,昨晚……”

“昨晚怎么了?”米小媚­干­脆走到苏桦面前的荷池边老老实实坐下,柳树的纸条随风晃动,树影在她脸上改变着阳光的斑驳形状,仿佛挠痒了她。

苏桦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你没有用媚术。”

米小媚没有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笑了笑:“我用了。”

“你没有。”苏桦乌黑的眼睛锁住米小媚,近乎固执而倔强的,“我清清楚楚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并且明白,如果不是后面你主动停止了,我会继续做下去。”

“哪怕下地狱?”米小媚一手支在荷花池旁边,一手托腮,玩味的看着他。

“我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苏桦面­色­中波澜不兴,看不出是什么情感,悔恨或者是回味,一点也看不出来。

米小媚挑了挑眉:“还是说我就代表地狱?”

苏桦不说话了,看向米小媚的瞳仁浓黑如他手边砚中的浓墨。

米小媚笑了:“苏桦,别多想了,想成我用了媚术,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况,我说不定就真的用了。”

“你只是为了让我不内疚自责或者是悔恨?”苏桦用了疑问的口气,这多少让米小媚有点惊讶。

“随便你怎么理解。”米小媚歪了歪头,“或者,你想理解为我也不敢,因为我不敢赌你以后的决定,我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不是个随便的人能昨晚就睡到了苏泽床上?”苏桦浓黑俊逸的眉毛动了动,眸子紧紧锁住米小媚,瞳仁微缩,墨­色­虽深,米小媚却可清晰的从里面看到愤怒。

“你生气什么?我不会玩弄你弟弟吧?最多也是他玩弄我。”米小媚表情还是一般的悠然,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昨晚开始,就不再喜怒形于­色­,这样的变化,让她难免自嘲。

“米小媚!”苏桦的声音接近于嘶吼,手指略微用力,手底下那张宣纸就在他指间皱了起来,好好一副残荷图就这样被毁了。

“怎么了?”米小媚继续那蛮不在乎的表情,“苏桦,难道你下句还想说:我们在一起吧?”

苏桦眼中的亮光与怒火一下子熄灭,渐渐暗的见不着底。

“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又何必管我,就算是我昨天是为了苏泽而拒绝你,你也没有资格来管我……”米小媚笑的很柔,一如被微风扬起的柳条,上面的枝叶已经泛黄,开始在晃动间随风而落。

米小媚的温婉笑容,却似极了一把锐利的尖刀,将苏桦面前的场景渐渐割碎,往昔的画面一个个涌上来,最后停留在她温暖细腻的颈间肌肤,跳动着的脉搏,溢着青春的芳香。她仍然微微肿着的­唇­,让他已经麻木的­唇­上再次传来微小的刺痛。昨夜的疯狂,如一条藤蔓,那样执着的揪紧了他,将他本来已经死寂的心,破开了条条裂缝。

掌心已经出满了虚汗,苏桦仿佛要捏紧手下的画才能找到力气,证明他还存在,立在这个世上。

“苏桦,”米小媚不意外的微微弯了弯­唇­,却不忍心再看苏桦挣扎的样子,转开了目光,侧过身子,看向一边的一池残荷,“你爱这些花么?”

苏桦没有料到她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自觉顺着她目光看向荷池,诧异之间,手指松开,手下那副画上的皱褶却犹自存在。

“你爱它们吧,在你眼中,很多大自然的东西都比人美好许多,佛是你在苍茫中看到的唯一光亮。我没有这方面的造诣,不便评价什么,就把你追求佛学上的宁静与高深玄妙当成我爱一个人好了,我们其实都太执着,执着到偏执。如果你闭上眼睛,不再执着,这朵花便是虚无,就算谢了你也不该难过……”回头看向苏桦,米小媚的笑容淡然而恬静。

见苏桦在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她继续开口,“可是我中毒浅,你的执着却不会再改变。你不要再摇摆了,你如果选择了除佛学外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后悔,而我,承受不住你的后悔。这样已经很好,让我们平和的相处下去,到时候了,挥挥手,我们就能各自继续自己的追逐。我们做好朋友吧。”

经历昨天的事情,米小媚明白了,苏桦是云,她抓不住,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抓,她怕从空中坠落的感受。她宁愿让他自欺欺人下去,她米小媚不是圣人,也不想怀揣着拯救他人的重任整日过活,何况怎样来说对苏桦才是好的,他自己才更清楚不是么?

苏桦眼底闪过一抹伤痛,这抹伤痛猝不及防,快到让他不敢承认。

米小媚看到他神情的变化,想开心,因为这个男人对她的在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如果昨晚,她说出那句激苏桦的话后,他不是僵硬成那样,或者昨晚他给她说:我相信你没有用媚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甚至在她跑走后,他只要追出来留下她……那么米小媚即使磕个头破血流,都会坚持下去。可他本能的反应,让她心寒了,再冷静下来,那就变成一片虚无。

米小媚原本以为自己很傻,傻到可以飞蛾扑火,却发现她绝对不适应这样苦苦追寻等待一个几乎渺茫的结果的日子。她不是不爱,是突然学会保护自己,将爱藏的更深了。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爱上别人,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她最珍藏的记忆都是她摔得狼狈时那只伸在她面前指节修长的温暖大手,那个拥有最温润眉眼最柔和笑容的男人,只是,她不会再抱着和他在一起的愿望每天折磨自己,太痛苦,她宁愿去和乞丐抢一个馒头,也不要和无所不能的佛祖抢一个男人。

苏桦就是她生命中盛开的那朵荷花,如果她闭眼,这朵花仍然永远拥有着最美丽的颜­色­,即使生活中的它凋谢了,却在记忆中常开不败。

苏桦似是还要对米小媚说什么,苏灿和小培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独处。

“女人,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苏灿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在米小媚面前背着手说。

米小媚直接抬手,在苏灿额头上一弹:“我昨晚怎么了?”

“死米小媚,你敢弹我?”苏灿捂着额头蹙眉怒吼。

“弹你怎么样?”米小媚挑眉。

“臭米小媚,我要报仇!”苏灿松开捂住额头的手,转而往米小媚扑去。

米小媚直到苏灿的手到她额头的前一刻,才用轻功挪走,苏灿差点直接扑到水中去,幸好在他栽往池中的刹那,被米小媚在后面抓住了衣领。

苏灿双手乱挥:“米小媚,你放开!”

“你喊声姐姐,我就放。”米小媚笑道。

“死都不喊!”苏灿颇有铮铮铁骨。

“不喊啊,那我松手让你掉湖里了哟?”米小媚威胁。

苏灿惊恐:“不要不要,我不会泅水。”

“没事,在你淹死前我会把你救上来的,”米小媚笑,“或者你就喊我姐姐。”

“小培,你站着­干­嘛,帮忙呀!”苏灿扭过头来,看到傻傻站在一旁的苏培,疾呼。

小培咬着手指,很可爱的说了句:“明明四哥你就比小媚姐姐小,你就喊声姐姐呗,不然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喊姐姐……”

其余三个人一顿,除了继续张牙舞爪想要挣脱米小媚控制的苏灿外,米小媚和苏桦都哈哈大笑起来。

米小媚眼角余光收进苏桦的笑容,内心里暗地为他祝福,不管怎样,只要他觉得宁静而快乐就好。她不愿再打扰。

因为这个发愣,居然真的被苏灿挣脱控制,额头上重重一痛,米小媚忙不及的捂紧额头:“苏灿,你个小兔崽子,真的弹我!”说完就往苏灿扑去,苏灿嘻嘻的笑,躲了开去,一时一场追逐战拉开,河边的阳光,晒得入目一片暖­色­。

不远处的水榭尽头,正立着相携着站在一起的苏夫人和苏老爷,他们­唇­边都不自主的带上了笑容。苏老爷感慨了声:“米小媚倒是个好姑娘,可惜小桦怕是真的无福了。”

苏夫人闻言,眼中也现出了哀伤,不过藏的极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你劝我的么?小桦出家这事也是你劝我的,现在这样说……唉,算了,小桦无福我们还有泽儿,泽儿对小媚有情,只是看留不留得住了。”

苏老爷笑了,“呵呵,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苏夫人拧了苏老爷一把,睨他一眼,“我看你啊,跟你二儿子差不多,都快超脱成仙了。”

“是夫人照顾的好……”苏老爷冲苏夫人深深一揖,“我是觉得有夫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苏夫人忍俊不禁,拍了他一把:“老不正经的。”说完却将手放进了他臂弯,“走吧,别偷看孩子们的事了。”

苏老爷一弯­唇­角:“当然啊,重点都看的差不多了。”

苏夫人脸上一红,又是轻轻拍着苏老爷的肩,脸上表情,娇憨如少女。

两人相携离开湖边,这边的米小媚和苏灿打闹,也累了,歇下来,喘了两口气,直直摆手:“算了,让你一次,下次再报仇。”

苏灿鄙视的看她一眼:“呵,打不过就直说。”

小培在旁边又出声:“哥哥,娘教育说,不许打女人……”

苏灿眉毛一拧:“我哪里打她了?”

“是你说‘打’不过的……”小培很委屈。

“打不过就是‘打’呀?”苏灿无语。

“打不过不是‘打’呀?”小培依旧茫然。

苏灿张开­唇­,却半晌发不出声。

米小媚噗的笑出声来,看向也忍不住笑出来的苏桦,两人对视,一愣,都转开了目光。米小媚­唇­边的笑容却没有完全褪掉,苏桦会想开的,她也会……

一定可以的……

小院、小­鸡­、两人

第二天,米小媚起了个大早,出门就看到正好从外面回来的苏泽。

米小媚笑道:“这么早啊,我还说今天起得早,或许能看到你练武。结果你就回来了。”

苏泽看了她一眼,站在了离她几步远的位子:“我天没亮就起来了,你难道能那么早起?”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米小媚笑着挑眉。

“今天心情很好?”苏泽微微蹙眉。

米小媚想笑,她心情哪里好了。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苏泽就又摇了摇头:“装什么心情好?一看那眼睛就是通宵未睡的。”

米小媚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刚刚都在逗我?”见苏泽眼中晃过一丝笑意,米小媚又说,“谁说的通宵不睡,就不能心情好了?我是兴奋的通宵未睡。”

“兴奋?”苏泽面上露出疑惑,“为什么兴奋?”

“为了……”米小媚遍寻借口后最后目光落到了苏泽手中的剑上,“起来看你练剑啊……”

“这样?”苏泽笑了笑,“你为了看我练剑这么激动?”

米小媚咬住嘴­唇­,觉得这谎撒的太过拙劣,暗叹一晚上没睡的人果然不大清醒。不过好在害处毕竟不大,最多让他自恋一下,所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啊。”

苏泽­唇­边上扬一点,缓缓后倚到廊下的柱子边上:“既然如此,那你对我武功的进展很关心了?”

米小媚只得再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下午跟我一起出门怎样?”苏泽见米小媚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忍住笑继续问道。

“出门,去哪里?”米小媚讶然抬头。

“去郊外的庄子,我会去那边住到武状元的比试之前,”苏泽­唇­边挂着点淡讽的笑,“你既然那么关心我武功的进展,想必也愿意跟我同去,一同关心关心,是吧?”

米小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一面在心里后悔,一面缓缓重复苏泽的话:“一个月啊……”

“对啊?一个月,离开苏家,出去住,”苏泽看到米小媚面上出现后悔的表情,­唇­角都禁不住颤了起来,这才发现憋笑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不过我不保证你去那里后,每日在外面监视的那些皇上的人不会跟去,所以你要是逃离那里,我也……”

“不保证我不被带进宫是吧?”米小媚听得头疼,止住了他的话,他那么啰嗦,无非就是想让她情绪起伏不定,真是……无聊。

“我去。”米小媚扬起笑脸,看到了苏泽脸上的惊讶,她重复了一遍,“我去。”

出去走走未尝不好,她也盼着能离开苏家,说不定可以帮助她快点忘掉苏桦这件事。何况在苏家也是和苏泽一起住一个院子,出去也没有差别。

“好,那你收拾收拾。”苏泽淡淡说完,就绕开米小媚走了。

刚刚背转身,苏泽­唇­边的一点讽笑就真正的变成了笑容,是不是该庆幸米小媚的一夜未睡,脑子不清,才给了他这么个机会呢?

暗自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苏泽缓缓的摇了摇头。

刚到郊外的宅子,米小媚就庆幸起她的决定。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很满足米小媚心中一直以来对她理想的家的设想。够住,环境很好很安静,有个很大的院子,可以养­鸡­养鸭,可以让小孩在里面跑着玩,可以种点菜……

米小媚很喜欢这里,所以即使是在她说出,她要在院子里面养­鸡­,得到苏泽鄙视的眼神后,她仍是兴奋不已,对着苏泽的冷眼,加了句:“如果不是秋天我就种菜了。”说完就不看苏泽目光中的不可理解,笑着走进苏泽给她安排的房间,进去,关上门,倒在床上,抱着才换的被子,睡了个昏天黑地。

舒适的睡眠,原来得益于远离那个地方。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的米小媚,在醒来后,下了决心,以后她一定要远远离开苏家。不管怎样,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能再呆在那里。

当然,前提是,她离开苏家后的去处,一不是皇宫,二不是妓院。

高墙大院,真不是她喜欢的,而以上的两个地方,加上苏家,无一没有这样的特­性­。

她要继续去闯江湖,哪怕没有饭吃,也远比现在的日子过的舒适。如果她运气好,可以靠给别人画画为生,她可以在农家院子租一个小小的房间,有得遮风挡雨,帮女主人养养­鸡­鸭,学着纳纳鞋底,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米小媚听着窗外剑舞动的破空之声,翻身下床,走到窗边。

刚刚想到妓院的时候,就难免想到现在在窗外舞剑的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证实那春风馆老板真的是他,可是串起一切线索,再明显不过,包括上次她醉倒前,那个充满荷花清淡香气的怀抱。

知道了那老板是他,米小媚心里虽然气他相瞒,但更多的还是不乏感动。他在为自己找一个能久呆的地方时,必定是绞尽脑汁吧。虽然有些气闷最后竟然敢选妓院,但好歹他照顾妥帖,并未让自己有机会受到前面的­骚­扰,二来自己贴身之技只有画画,他能想出来这样一个自己能靠一技之长维持生存的地方也不容易了。

米小媚打开了窗子,此时已是夜里,接近十五的月亮亮的惊人,可除了月亮,浓浓的夜里,一粒星子都没有,米小媚目光落在院中舞剑的那个人身上,剑招之间若行云流水,片刻不顿,剑法并不花俏,可他使出来偏偏有了若谪仙的风姿。米小媚不懂剑法,除了轻功,她一点武功也不会,因而也无法做评价。可米小媚知道,如果评谁更好看,苏泽一定比很多人都强。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真是无聊,便笑了出来,苏家三公子,应该已经很出名了吧。

正在想着,突然觉得一股冰凉的压力穿透而至,毛孔像是要全部炸开一般,米小媚不自觉的闭眼,待一切都静下来后,米小媚闭着眼睛微笑:“这个玩笑不好笑……”

苏泽收起剑,挑眉:“米小媚,你胆量不错。”

米小媚睁开眼睛,眨眨眼:“胆大是指偷看你舞剑呢,还是被这样一刺而面不改­色­呢?如果我给你说我反应慢,到现在才后怕该怎么办?”

苏泽摇摇头:“你其实是笃定我不会伤害你。”

米小媚不屑的扁了扁嘴,斜眼看向苏泽:“难道你还曾经有过伤害我的打算?”

苏泽微笑:“没有。”说完似乎是想起什么,对米小媚点了点下巴,“你出来一下,有东西给你看。”

米小媚有些诧异,却还是走了出去,却见苏泽僵在了那里,似乎有些为难。

米小媚看了呆呆站在那里的他两眼:“怎么了?”

苏泽皱眉半晌,似是在挣扎着,好半晌才摊开了手,手里一只小­鸡­,毛还没有长齐整,|­乳­黄|­色­的绒毛稀疏的长在身上,不到苏泽手四分之一的大小,苏泽手摊开时,它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摇摇晃晃的在苏泽手上走着。

“好可爱!”米小媚惊呼,从苏泽手上接过这惊喜,然后笑弯了眉眼看向苏泽:“你孵的?”

苏泽横了米小媚一眼,眼神的冰凉让米小媚忍不住直笑。突然发现苏泽变得好欺了,送只小­鸡­还送的那么别扭,真有他的。

想到苏泽脸上那为难的表情,米小媚就忍不住笑,苏泽冷冷的看着米小媚:“够了啊,一件事笑太多次,哪里有那么好笑?”

小院中没有过多的摆设,米小媚就在石阶上坐下来,不顾苏泽嫌恶的表情,摸着那只小­鸡­的背兀自摇头晃脑的说:“可怜的,刚刚有没有被坏人舞剑给吓到?”

“谁是坏人?它现在不是正在坏人手中的么?”苏泽皱眉,冷冷说道。

“切!”米小媚不屑的轻哼。

苏泽看着她玩那只­鸡­玩得不亦乐乎,满是鄙视的说:“­鸡­这么恐怖的动物,怎么会有人喜欢?”

“­鸡­比你可爱多了。”米小媚听到苏泽的冷哼,微微一笑,弯下腰,手上放开那只小­鸡­,任那小家伙一摇一摆的探寻着脚下的路,可又突然意识到,­鸡­晚上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便忙着去追。眼珠子一转,就喊着:“泽泽,泽泽,别跑,姐姐这里来……”

苏泽先是不自觉蹙眉,差点呛着,可转眼就眼睛一眯,用脚挡住跑到他面前的小­鸡­,一把捞起,看着它说:“泽泽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要吃小米了?”

“啊呸!”米小媚一顿,顿时呸了出来,“苏泽,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苏泽眉梢一挑,将­鸡­交还给米小媚的同时,凑到米小媚耳边:“是你先惹我的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苏泽做回想状,再微微一笑,“自作孽,不可活。”

“哼哼哼!”米小媚连哼三声,却突然脸­色­一变,惨呼一声,跳了起来,“苏泽,它拉了……了……”

话的尾音有些不连贯,只因米小媚那激动的一跳,耳朵刚好擦过了苏泽的­唇­。

米小媚忙脸­色­通红的退后了一步,苏泽也是一顿,愣在了那里,可他先反应过来,笑着摇头:“难道要我把刚刚那句话再重复一遍?自作孽,不可……”

“苏泽,我跟你拼了!”米小媚叫嚣着,将小­鸡­往地上一放,就张扬着满手的­鸡­粪往苏泽身上扑去,苏泽足尖一点,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米小媚却跟着而至,(奇*书*网.整*理*提*供)一时一场高手之间的轻功较量在满是明月清辉的小小院中展开。

看这院子的老严,已是年届花甲。站在门房里观察着院中的情况,看着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就看花了眼,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之际,却记起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侄子:“他们这是在调情吧?”

侄子也是看不清楚,只能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不确定的说了句:“应该……是吧。”

老严忙开心的摸摸胡子,拍拍侄子的肩:“去吧,给夫人汇报去。”

侄子便跑了出去,老严再一看,院中两人却已停了下来,正哈哈笑着。心里一慌,怕是被发现了,忙端着两张竹编凳子走了出去,打着哈哈道:“这里东西简陋,三少爷和米姑娘不要嫌弃。”

米小媚和苏泽确实是因为听到了老严对他侄子说的话才停下来的,苏泽这时候微扬­唇­角,问米小媚,“你不在乎?”

米小媚继续笑着:“我都睡过你的床了,跟你调调情还有什么怕被知道的?”

老严在一边听得冷汗连连,米小媚却突然甜声喊道:“严老伯……”

老严一抖:“姑娘何事?”

米小媚摊开手上的­鸡­粪,“能指个地儿洗手么?”

苏泽不厚道的再次笑出声来,米小媚嗔他一眼:“笑吧笑吧,今天你倒是比平时笑得多。”

苏泽微笑着:“我寻思着要找点小米来喂泽泽。”

米小媚横他:“疯子。”

“小米啊,陪泽泽喝点酒呗?”苏泽说完,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得不单手捏成拳放在­唇­边轻咳着掩饰。

米小媚抛了个媚眼:“好啊,有梨花酿我就喝。”

苏泽微微侧首:“不怕醉?”

米小媚抬高下巴,满是挑衅:“你有我就不怕醉。”

“我还真有……”苏泽啧啧两声。

“哎,说真的,你是春风馆老板……”眨眨眼睛,“……的情人么?”

看着苏泽生生的满面春风变成大黑脸,米小媚顾及着手掌的­鸡­粪才没有叉腰大笑。

苏泽眯了眯眼,双瞳奇亮无比,“你还去不去洗手了?”

这时在一边弓腰等候米小媚吩咐已久的老严终是长吁口气:“姑娘,洗手这边请。”

米小媚又是忍俊不禁,跟着捶着自己背走在前面的老严,一面对苏泽挥手:“去洗手了,等我回来喝酒啊,春风馆老板……的情人……”

苏泽先是气的垮着一张脸,接着却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缓缓摇了摇头,看向踱步到身边的小­鸡­,原本准备蹲下去摸摸它,却又在蹲到一半的时候停住,不屑的哼了声,转身去拿酒。

摆好酒杯,米小媚就回来了,老严自然不敢再跟着,跟米小媚一起进了院子,就退回了门房边。米小媚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举起杯子喝了口,不由惊叹:“哇,比在春风馆喝的还好喝,这是你自己酿的?”

“嗯。”苏泽嗯了一声,自己也饮了一口杯中酒。

米小媚一笑:“你看吧,还不承认你跟春风馆老板之间的关系,都会弹琴,都是同样的­性­格,还都会酿这梨花酿,哇……你们之间的故事肯定很风花雪月……”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挨了记弹指,米小媚闷哼一声,捂住额头,“苏泽,你说不过我就弹我!”

“你啊,话多的要命。”苏泽摇了摇头。

“其实承认起来很困难么?”米小媚放下手中的吧杯子,搓搓手,“你就是春风馆老板……”

“不要加情人……”苏泽扶额,似是真的不堪其扰,“你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男女的春宫就算了,男男的也加进去了?”

“苏泽,你看不起我。”米小媚含着酒杯,模糊不清的笑着道。

“我哪里有?”苏泽白她一眼。

“其实,”米小媚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媚然一笑,眯着眼睛道,“我脑子里还装了很多,例如怎样勾引男人,一百种方法,记得我给你说过吧。”

苏泽想起了跟她最初的几次针锋相对,她坐在自己身上,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真是哭笑不得。

米小媚见苏泽不语,又媚笑着挑挑眉:“没有男的不喜欢的。”

“哦?”

“是啊,只是我不屑用,”米小媚摇摇头,“我始终觉得,用这种方法留住男人的心的女人太可悲了。”

苏泽无言,摇了摇头,米小媚小小年纪,脑子里这些东西却是一套一套的。

“苏泽啊,你是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跟春风馆老板的关系呢?”米小媚又挑着眉逼近苏泽,一只手趴在苏泽肩头,“如果你承认了,我有奖励给你。”

苏泽失笑,“什么奖励?”

米小媚做神秘状:“你承认了,我就给你。”

苏泽摇摇头,起身,如自言自语的道:“这样啊……”

米小媚看向他,有些奇怪,也跟着站起来,手中的酒杯就被抢了,正要去夺,苏泽就板起脸:“米小媚,不能喝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米小媚摇头:“不要,我才起来,睡什么?”

苏泽却直接推着米小媚往她房间走,打开门,将米小媚推进去,米小媚转身,正欲说她不睡,嘴里便被塞了颗药丸,一呛,便直接滑进去了。

“这是什么啊?”米小媚问道。

苏泽嘴­唇­上扬,眸光闪烁:“解酒药。”

什么玩意儿,她才喝一杯,吃什么解酒药啊。

在米小媚挑眉的时候,苏泽拍拍她脸,笑道:“小媚,我等着你的奖励。”说完,转身而去。

米小媚看着他背影,皱紧了眉,他承认了?哪里有?

想到这儿便冲着他背影喊喊:“什么……”

娘呀,这是什么声音,扶着自己如被砂石磨过的嗓子,皱紧眉头的米小媚渐渐明白,苏泽给她吃的哪里是解酒药,分明是变声药。

一下子欲哭无泪,米小媚只有咒骂:

去他娘的,居然承认的时候,还要耍她!

炮灰女配

米小媚骂完,转身回到床边,想到以前苏泽就是这样吃了这哑药,装神弄鬼的扮成另外一个人来骗她,扶着嗓子又笑了。

他既然每次都吃,这药肯定也不会有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罢了。

其实,这样子是不是挺好的?

站起身,米小媚点亮房中的灯,找出带来的绘画用的纸和笔墨,铺开宣纸,用镇纸压住,闭上眼睛,仔细构想一下,便开始落笔。

她画的极细极慢,先是勾了人形出来,然后就开始处理背景,画了清透的月光,皎洁的明月,夜幕下的院子,小径,花土,稀疏不齐、一点儿也不名贵的草木。最后落笔在人身上,画出衣褶,翩飞的衣袂,然后是头发,玉冠,然后画笔才落在眉眼上,此时,窗外已经由黑转白。米小媚细细的画着,浑然不觉疲累。直到落下最后一笔,米小媚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感慨,总算是完成了。

可当她揉完眼睛,再复睁开,看着画上的人,却愣住了,怎么有些不对劲?是哪里多了一个败笔,让整幅画失了效果?心中渐渐收紧,如被蛊惑的米小媚蓦地站起,抬手欲撕那画,却终究放弃,摇摇头,或许只是她太困了,心魔作祟。

米小媚抿紧­唇­,走回床边,倒上去,抱着被子睡觉,看着窗外阳光渐盛,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的作息时间,实在是有悖于常人,典型的夜猫。

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由于拖的时间长了而迷迷糊糊的睡着。

苏泽见米小媚到下午也没出房间,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才推开了门,一见床上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的米小媚,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别人的被子都是用盖的,唯独她,看了两次,都是抱着睡。

而且总是这样蜷成一团的样子,上次看还是夏天,也真是不嫌热。

苏泽低下身,仔细查看米小媚的睡颜,有别于上次她睡的红扑扑的脸­色­,这一次看来,皮肤竟是苍白的近乎透明,因此,眼下的青­色­,就显得格外明显。苏泽轻叹一声,拇指轻轻抚上去,这丫头,到底­干­什么了?黑眼圈都长出来了。

却不防米小媚突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防备,见是苏泽,才眨了眨眼,将那防备去掉,坐起身来,手扶着头,哑哑的问了句:“什么时候了?”

苏泽被她突然的睁眼和眼中的防备所慑,微微愣了下,才回过神来,直起身子,淡淡道:“下午了。”

“哦。难怪我饿了……”米小媚笑笑,横了苏泽一眼,“都怪你,我到这儿来后就没吃过东西。”

“那还不起来?”苏泽退后几步,看着米小媚下床,这个间隙中,眼睛往桌上一瞥,就见到了放在上面的画,走向那画,问道:“你昨晚画的?”

“哎哎哎,别看。”米小媚连忙下床,想抢过去将那画收在怀里,但终究晚了一步,画已经被苏泽拿了起来,为了防她,还转了身子,背对着她看。

米小媚叹了两声气,见苏泽还在看,便出口道:“别看了,没画好,我下午再给你画一幅,晚上给你。”

“这画的是我?”苏泽转过身,瞳孔幽幽深深,不明感情,­唇­边倒带了点笑容。

米小媚转了目光,有些心虚,那画,分明是败在了一双眼睛上。

“为什么突然想着画我?”见米小媚不说话,苏泽弯了弯­唇­角,换了问题。

“是谁说要奖励的?我熬夜画的……”米小媚瞥他一眼,见他­唇­边笑容,心里更觉古怪万分,“可能神智不太清醒,所以画成这样……下午补给你。”说着又去抢那画,苏泽却将画卷起,“算了,就这幅挺好的,以后再说吧,画幅画至于熬夜么,我又没有催着你要。”苏泽笑着说,心里不可避免的却是淡淡的失落。

倒不是因为米小媚的奖励不过是一幅画,而是这幅画上的人,分明不像他。

米小媚心里一时也有些低郁,便嘟囔着说:“我还是会画的。”

苏泽扬起­唇­角:“是谁说饿了?出去吃东西吧,我叫老严一直帮你准备着饭菜的。”

“你又折磨老严?”米小媚笑着看了他一眼。

“昨天折磨他的好像是米姑娘你吧。”苏泽蹙眉。

米小媚听了就笑出声来,正准备跟苏泽一起走出房间,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然后是老严的劝阻:“赵小姐……哎哟,你等小的通报一声再进去啊……”

随着便是清脆的染着怒气的女声:“苏泽,你给我出来,躲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

米小媚诧异,微微一愣,便看向身边的苏泽。只见他笑容也是收了,一张脸冷若寒冰,米小媚还没来得及多做揣测,苏泽便迈步走出门:“你来这里­干­什么?”

米小媚跟出去,只见院中站了个红衣少女,大概比米小媚大上一到两岁,乌发如云,柳眉樱口,琼鼻雪肤,倒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火红的衣服,配合那明艳的五官,倒是相得益彰,只是眉梢眼角俱是倨傲之­色­,多少让人少了亲近之心。

见到苏泽的刹那,女孩脸上虽仍写满了怒气冲冲,却显然多了些娇羞的喜­色­,那样的神情,米小媚看了自然明白不过。可那喜­色­在见到站在苏泽身边的她时,便上升成了的妒火和更大的怒气,眉梢一指,指着米小媚:“她是谁?”

“我的事是不是轮不到你赵小姐来管?”苏泽冷冷说道,一字一句,米小媚在一边听得想笑,苏泽这态度,她倒是也尝过,就是不知这将一颗芳心绑在苏泽身上的赵大小姐,能不能受得住了?

“轮不到,为什么轮不到?”少女面上明显多了丝惶然,米小媚心中了悟,这女孩故作凶恶,但还是怕苏泽的。

米小媚讨厌别人指着她说话,但对于这种场面,她决定还是少掺和为妙,微微一笑,对在那赵小姐身边冷汗连连的老严道:“严老伯,我想吃东西,刚刚听苏泽说……”

“是的是的,米姑娘,都跟你备下了……”老严觉得米姑娘真是他命中的救星,这个时候,刚刚受了“赵小姐”气的他,见米小媚是怎么看怎么温顺。

米小媚点点头:“好,那严老伯带路……”

“老严,将饭菜送到米姑娘房里。”苏泽却在此时凉凉的开口,手抓住了米小媚的手,阻止了她向前迈的步子,就拉着她欲退回房里。

“呃……苏泽。”米小媚想劝苏泽,倒不是觉得他这样做过分,就当她美人相轻,她看不惯眼前飞扬跋扈的赵小姐,可是,他想要气她,不至于将自己拖下水吧,自己还不想无辜的沾上这泥浆。

可是这时候,一只不识祸端的小家伙跌跌撞撞的缓缓走到了那赵小姐的脚边,赵小姐正找不到出气的对象,看着眼前­嫩­黄的小­鸡­就是一脚,啐骂道:“这什么院子啊,还养­鸡­!”

米小媚想也没想就用轻功冲过去一把捞起被赵小姐踢飞的小­鸡­,但终究是晚了片刻,没有赶在小­鸡­落地以前,因此那小­鸡­在她手上时,喉头发出微微的咕咕声,已经是奄奄一息。米小媚皱了眉头,看向那赵小姐,眼中幽幽的看不出怒火,可平白的幽深冰凉就让赵小姐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你想怎样?”

米小媚转身,看向苏泽,将手中的小­鸡­送到他面前,颤了两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咬住嘴­唇­,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着,眼圈通红。她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就是满是委屈与苦痛的站在那里,苏泽一手还拿着画,上前单手将她揽在怀里,连声哄着:“不哭不哭,我有办法将它救活。”

米小媚任他抱着,连连摇头,喉头数次滑动后,苍凉的从­唇­中飘出两个字,“泽泽……”

苏泽身子一僵,他当然明白米小媚在喊那只­鸡­,但是她用这般深情而悲伤的声音喊他的名字还是让他心间一麻,如被人不重不轻的捏了把,整个人都酥了。他肯定了一件事,米小媚绝对是个祸害,还是不小的祸害。

苏泽知道米小媚在喊那只­鸡­,可赵筠灵不知道,她见了眼前这一幕已经傻了,苏泽是出了名的不许女的近身,可他现在却紧紧的拥抱着米小媚,脸上心痛和在乎,在他一贯冷到极点的脸上,都表现的如此明显,而她,则喊他“泽泽”?他听了还颇为受用?如果唤作自己喊了,是不是只能换来他更多的淡漠疏离,而不会是一个更紧了一些的拥抱?

身为焰国大将军赵晖唯一的掌上明珠的赵筠灵自小娇生惯养,父母捧在手里唯恐摔坏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可顺心顺意的活了十七年,偏偏看上了苏泽是怎么也得不到。苏家也是大家族,比赵家只好不坏,从来也都是别人巴结苏家。苏夫人就在赵晖向苏家旁敲侧击的提起这件事时,不­阴­不阳的笑着说,苏家绝不会靠牺牲孩子的幸福来换得什么利益,财富权势是要靠他们自己打下的,这辈子他们能守住就守住,如果他们守不住要靠联姻来换,苏家没有这样不孝的子孙。

所以年届花甲的赵晖也只能对他老来才得的宝贝女儿摇摇头,表示这一次他帮不了她。

赵筠灵却铁了心,这一辈子,非苏泽不嫁。

不光是为了赌气的胡闹,赵筠灵这辈子没见过苏泽这么好看的人。他向她的父亲学习兵法,她常常在门外偷窥,知道他有多么聪明,却又会虚心讨教,恭敬有礼,与平时那个倨傲冷漠的他截然不同。

可他毕竟是对她冷漠的,不屑一顾,她想尽一切方法吸引他的一瞥,可在她用鞭子狠抽那个只是一不小心用较大的声音说了句“苏三少爷来了。”的丫鬟时,他也只是冷冷的从旁边擦过,说了句“无聊。”

她想她一直这样傻傻的追求下去,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有别人,可眼前的女人,却显然轻而易举的抢走了她视若世间最名贵的珍宝的苏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赵筠灵不服,几步冲了上去,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她要让他放开这个女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可赵筠灵刚刚扬起手,苏泽就抱着米小媚一旋身,背对着她,将米小媚护在怀里,再转过脸来,脸上的厌恶几乎是不加掩饰:“赵筠灵,你适可而止!”

米小媚从苏泽怀抱的缝隙中,看到了刚刚还灵动的赵筠灵瞬间就苍白如一张纸一般,仿佛不是她身上那件火红的衣服压住她,她便早已经随风而去。

米小媚微微咬着嘴巴,她知道怎么对付一个人才是最省力却又能令对方最痛的。有人愿意为她出头,怒到极点时,何不让她卑鄙一次?

正在想着,耳朵上传来一点温热的柔软,米小媚浑身一颤,苏泽趁机占她便宜?火热的温度从耳朵烧了过来,将整张脸都烧的通红,米小媚想到了昨晚那个无意间促成的吻……米小媚抬头,看向苏泽了悟的深邃眼睛,心里暗自唾弃,这人还真是不肯吃亏,配合演了戏还要赚够本是吧?

虽然是这样想,米小媚却有些心虚,她怕苏泽因为她的利用而生气,因而躲开了苏泽的目光,却不防那一点心虚看在苏泽的眼中,却演变成了他­唇­边的一点笑容。

苏泽不看赵筠灵满是痛苦的表情,揽着米小媚走入了房中,将米小媚送到床边坐着,苏泽将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从米小媚手中接过那小­鸡­,对米小媚淡淡的交待了句:“我去给它喂点药,看能不能救活。”就迈步走出了房中。

米小媚呆呆的坐在那里,想她刚刚有些失措的反应,虽然苏泽看懂了她的利用,却只要不是误认为她喜欢上他,所以才那么看不惯那赵小姐就是了。其它的,她也不大在乎。

正想着,眼前红影一晃,米小媚抬头,是赵筠灵跟了进来。

赵筠灵见她这样淡的表情,心里更是升起了怨毒,凭什么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却和跳梁小丑没有差别?

“劝你不要再惹事,你要是动我,苏泽不会饶过你。”米小媚见赵筠灵脸上竟似是起了杀意,便淡淡的说道。

“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不知道?”赵筠灵一步步走向床边,手紧紧的捏成拳,仿佛米小媚在她的掌中一般。

“什么时间开始的重要么?结果才重要不是么。”米小媚知道自己越平静赵筠灵就会越愤怒。

赵筠灵微微一震,止住了步子,目光放在了置于桌边的画:“这是他刚刚拿在手里的?”

米小媚面­色­一变,以为赵筠灵想要毁了它,正在想,或许毁了也好,她看着这幅画,就闷闷的难受,头疼不已。所以她做出在乎的样子,忙道:“你别碰!”

可出乎她预料的,赵筠灵只是带着满是讽刺的笑容悠闲自在的打开那幅画,看了两眼,不屑的丢在一边:“我还以为画的是苏泽,结果画的不是苏桦那个病鬼么?”

苏泽走进来,刚刚米小媚和赵筠灵说的话,他在那边也隐隐听得到。可这句话,在他刚好走进房中的时候冒出来,还是让他脚步微微一顿。苏泽径直走到米小媚身边,却发现米小媚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看向赵筠灵的眼中,厌恶比刚才更炽。

可苏泽却发现她眼中,不只是努力想要隐藏的事被当面说出来的难堪与愤怒,还闪着一些疑惑,这发现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米小媚沉默半晌后,开口问眼前的赵筠灵:“你说谁是病鬼?”

赵筠灵漫不经心的道:“苏桦!”说完,脸上就浮起了些趣味,看向米小媚,更走近了一些,“你在乎他?呵,原来你喜欢的不是苏泽。”

“你管我喜欢谁?你说,他为什么是病鬼?”米小媚怒吼,她用这么大的声音,旁边的苏泽手禁不住想要握成拳,却发现手中还卧着那只服了药后就睡了过去的小­鸡­。不由自嘲的一笑,她再宠这只小­鸡­,也不过是为了它,想要伤害赵筠灵来复仇罢了,这个时候的她还是理智的,可听到苏桦的事,她便再难冷静。

“呵呵呵,你终于是发怒了,”赵筠灵笑得颇为开心,脸上也浮上了刚来时的红晕,“可是我不想告诉你,怎么办呢?”

米小媚突地起身走下床,走到赵筠灵面前:“你不要逼我!”

苏泽知道米小媚不会武功,而赵筠灵是将军之女,自小习武,怕米小媚吃亏,便冲上去拦住米小媚,然后看向赵筠灵,态度虽然冷漠,却算是恳切:“我哥怎么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赵筠灵微微一笑:“既然是你问,我便说,来之前我先去的苏家找你,结果就看着太医急急的往你们家去,好像是苏桦发了急病,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摊了摊手,眸光还悠悠的往面­色­一片死寂的米小媚身上瞅。

可没待她打量多久,米小媚便夺往门外,而苏泽,几乎想也没想,就跟着追了出去。

苏桦的病

苏泽一把拉住米小媚:“你要回去?” 声音冰凉,隐忍着的愤怒让他的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

“是,我要回去看他。”米小媚没有看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敢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

苏泽挑眉,声音突然淡了下来,面­色­也是平静到极点,可死死抓住米小媚手腕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你回去有什么用?”

“我要回去。”米小媚开始扭动着自己的手臂,努力想要挣脱,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向苏泽,语调也一样平淡。

“我问你回去­干­什么?”苏泽又问了遍。

“我说我要回去!”米小媚眼睛蓦地转向苏泽,眉梢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挑起,黑白分明的眼中升起薄薄的一层水­色­,却满是冰封过的寒意。

“为什么?”苏泽一字一句的再问了一次。

“放手!”米小媚使劲甩着他的手,怒道。

苏泽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扬眉看着米小媚挣扎:“你不说原因,我不会放的。”

米小媚手挣不脱,拖着苏泽的手的放到­唇­边,狠狠的对着他从袖子中露出的手腕咬了下去,可直到­唇­间满是血腥味,苏泽的手就像粘在了她的手腕上,怎么样都没有松掉半分力气。米小媚放弃了咬,漠然看着苏泽,用另外一只手擦掉了­唇­边的血迹:“你不放是么,好,那我们一起去。”说完就努力的往门边走去,可苏泽立在原地,任米小媚怎么拽怎么拖,他就是纹丝不动。

米小媚转过身子,眼泪蹦了出来,随着她柔和的面颊线条缓缓下坠,她冲苏泽吼道:“苏泽,我再说一遍,我今天一定要回去!”

苏泽也终是忍耐不住爆发了,他将米小媚拉近身边,双手捏住她肩,恨不得手指都陷进她骨头:“你回去­干­什么?你是太医么?你可以医好他么?还是你以为他是因为你病的,所以你要回去,急不可耐的跟他在一起?”

米小媚闻言,刚刚还窜着火爆愤怒的眼神,一下子凉了下来,暗淡的只见那幽黑的眼珠,淡淡的放在苏泽面上,半晌,她开口,语气飘忽:“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苏泽的吻就落了下来,不待米小媚反应,就闯关直入,近乎疯狂的掠夺。米小媚呆呆的站在那里,既不配合,也不反抗,她感觉到自己口中残存的血腥一点点被带走,消失,却还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却反而变得模糊的苏泽的脸。

苏泽松开了米小媚,“呼”的笑了一声,却不知道是在笑谁。

他看着米小媚,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唇­角边,还带上了往常那丝凉薄的笑容:“你要回去是吧,你走,走出去,回苏家看你的苏桦,这里不欢迎你。”说着就转过身子,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吸着。

米小媚看着他背影片刻,就坚定的转过身,先是缓速走了两步,随后就加快步伐跑出了院子。

苏泽听着她脚步逐渐出了院门,蓦地睁开眼,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却闻一声嗤笑响在房门边上:“你这么凶狠的眼神给谁看的?”

苏泽冷冷看向她,赵筠灵手上抚着刚刚苏泽追出来时随手抛在一边的小­鸡­,面上还带着嘲讽和妒意:“你吻她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就跟石头一样站在那里,她心里可只有苏桦,哪里有半点你的影子。”

“滚。”苏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

“你说什么?”赵筠灵呆了,苏泽就算是再怎么看不惯她,也只是漠视而已,可现在他却叫她滚?

“我叫你滚!”苏泽冲她吼道。

赵筠灵声音也大了起来,刚刚看到的一幕,不停在她面前重复出现,让她嫉恨难当:“你受了她的气凭什么发在我身上?苏泽你这人懂不懂怜香惜玉,你因为愤怒喊一个女人滚出去?你因为嫉妒叫一个女人走着回城?苏泽你不是人!”

说完赵筠灵就后悔了,因为苏泽听完她的话,面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像是突然呆了,然后就转身往院门口走去。赵筠灵慌了神,冲他背影喊道:“苏泽,你今天敢跨出这一步?”

苏泽顿住身子,冷冷问道:“怎样?”

赵筠灵这才发现,自己连个威胁他的东西都没有,见苏泽又欲举步,目光落到手中小­鸡­的她,忙道:“你走了,我就摔死它。”

“摔吧。”这一次苏泽没有停下脚步,就直接出了院子。

赵筠灵举起了手中的小­鸡­,颤抖着手却良久没有摔下去,面上刹那间泪痕密布,旁边的老严目睹刚刚那些变化,早已呆住,这时看着她欲摔­鸡­,才颤抖着走过去,轻轻喊了声:“赵小姐……”

赵筠灵一愣,她向来骄傲,怎么会允许别人见到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立马擦­干­眼泪,傲然挺直背,凉凉的抛下一句:“如果他们还记得这­鸡­,就叫苏泽来找我。”说完就带着那小­鸡­一步步走出了院子。留下老严在原地看着一场闹剧后,安静下来的院子唉声叹气。

**

苏泽冲出院子后,没有多言就不顾马车夫在一边颤颤巍巍的欲言又止,松了一边马车上的马的套索,翻身而上,往回城的路上,打马而去。

这座庄子距城里有将近三十里的距离,米小媚那家伙,真的用走回去?

还是急得用轻功?她体力一向不好,轻功全凭着技巧,怎么可能熬过这么远的距离?

还有,来的时候,一路坐在马车上,这马上就要面临岔路,她能找得到怎么回去?

苏泽觉得自己急得已经快要发疯,缰绳紧紧的拽在手里,擦的刚刚被指甲弄破的手掌心生疼,也没有丝毫缓解,万一米小媚走错路了怎么办?万一走到更深的村里了怎么办?天又要黑了,她一整天没吃东西……

各种各样的想法担忧,让苏泽心里的愧疚、后悔还有对米小媚不识好歹的怨愤宛如藤蔓,快速生长起来,缠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眼前还是没有米小媚的踪影。

这丫头一天都没吃东西,还敢用轻功?

苏泽发誓自己见了米小媚一定要掐死她,凭什么她心里就只念着苏桦,凭什么她就可以对他的感情置若罔闻,可以毫不顾忌的说出她的感情与他无关这种话,又是凭什么,可以让他就这样快的掉了进去,直直坠入悬崖深处,没有翻身的余地。

苏泽紧紧提着的心,终于在岔路口看到那个缩在地上蹲着的小小身影时,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苏泽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蹲在原地的米小媚稍稍一震,仍然蹲着,转过头去,看向后面急速奔往这边的奔马。

有些红的眼睛中闪过一点光芒,米小媚站起身来,却因为长期没吃东西贫血,有点晕,待她稳住身子,能够看清眼前的东西时,马嘶声响起,苏泽勒马停在面前,正低头看向她,面­色­还是如最初他让她离开院子时,一样的冷淡。米小媚低头,低声咕哝了一句:“我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话音刚落,身子就被苏泽一把捞起放在马上,刚刚坐稳,他便一鞭子打在马ρi股上,马吃痛,立马向前加速奔去。

米小媚只能靠在他的怀里,手上紧紧捏着马的鬃毛,迎风弱弱的说了句:“谢谢。”

“不用,我只是觉得我也该去看看苏桦,他毕竟是我哥。”苏泽克制住心里仍然在翻滚的情绪,淡淡说道。

“其实……我也只是想回去看看他而已。”米小媚仿佛是不堪迎面而来的风,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苏泽顿了顿,­唇­边上升了一点讽笑,他们这是在为谁找借口呢?

到了苏家,苏泽放米小媚下来,稳住了她的脚软,牵着露出紧张神­色­的她迈步走进院内。门口的家丁看着他们似是一喜,有人立马进去通报,管家迎出来,带着他们往苏桦的房间走,一路上就在重复两句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病了,发起了高烧,怎么也退不下来。”

“太医来瞧过,说是染了严重的风寒,开了药,可烧暂时还是没退。”

到了苏桦房门口,管家才说:“夫人还在里面,老爷有事进宫了。”说完就要退下,却被苏泽喊住,“端点比较容易咽的吃的过来。”

房门是从里面被打开的,门前站着的就是苏夫人,她脸上淡淡的平静,可通红的眼却出卖了她的镇定,看着米小媚,她微微一笑:“小媚回来了啊,进去看看他吧。”

说完,就经过他们走了。

米小媚在门口却迟疑了,深呼吸很久,才缓缓的迈出了步子。房中还有未完全散去的中药味,难闻的苦涩,萦绕在米小媚鼻尖,傍晚的阳光斜斜的透过窗纸,晕开了橘­色­的光线,米小媚在一片昏黄中走向床边,每一步都极轻,她忘了她还会轻功,只是用本能的轻轻的一步步缓慢的往床边踱去。

直到躺在床上的苏桦,从一个侧面到斜侧面,到她能够俯视他的脸,米小媚站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他。苏桦看上去很安静,比平时还安静,­唇­边那抹温和的微笑不在,有些­干­裂的薄­唇­却死死的抿在一起,脸上因为发烧而有些赤­色­,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米小媚拿起一旁搭在盆边的帕子,轻点在他额头,一点点将汗吸­干­,小指尾扫到了他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手下一颤。

拧了把帕子,给他搭在额头,米小媚才感觉到苏泽站在了身边,她转过去看他,他却用目光示意她坐在床边的锦凳上,他则远远的坐在了桌边。

“苏桦身体不好。”苏泽淡淡开口,“所以原本他不打算习武的,后来为了强身健体,终是去学了。”

米小媚将头搁在床柱上,缓缓点了点头。

苏泽用手试了试桌上的茶壶,发现壶中的水是热的,便倒了一杯递到米小媚面前。米小媚接过,说了声:“谢谢。”

苏泽只是动了动­唇­角,复坐了回去。

一会儿有人送粥进来,苏泽看着米小媚吃了,又复安静的陪她守着。

过了大半夜,房中响起的也只有苏桦偶尔的咳嗽和米小媚为他换帕子时拧水的声音。

米小媚不知道自己坐在这儿有什么意义,或许正如苏泽所说,她回来一点用都没有,可她就是固执的回来了,其实并不是病的很严重,但她在听说他生病的刹那,却唯恐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

可见不到最后一面又怎样?还是自己怕他有什么话来不及对自己说?

其实她就是如苏泽所说的,想着或许,苏桦的病是为了她,她在心底还是期盼着,苏桦能够喜欢她,至少,能让她明白。

米小媚,你真不是个好女人,你想让他喜欢你,可是你又因为他向佛,你怕他终究有一天会舍弃你,所以才坚决的发誓不和他在一起。说来说去,你因为女人的虚荣心,希望他爱你,又因为怕受伤,而坚定的将自己保护在厚厚的壳里。

米小媚伸手,碰触苏桦的手,惊喜的发现他体温好像不如刚刚那么烫了,连忙起身,想再为他换张毛巾,手腕却蓦地被他紧紧抓住了,刚好抓在早上被苏泽抓过的地方,力气还惊人的大,痛的米小媚轻轻的“嘶”了声。

米小媚欲伸手去扳,扳之前不自觉的瞟了眼苏泽,却见到他趴在那里,似是睡着了。米小媚咬着嘴皮想了下,最终放弃了,由苏桦抓着,顺便坐在了床边。

她看着天逐渐亮起,感慨自己连着三天晚上看着天亮的机遇,不愧是夜猫子,说不定以后就要一直与这种作息时间为伍。

正微微笑着,手腕上的力气却松了,米小媚垂头去看,却见苏桦正睁开眼睛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唇­边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米小媚再次想到了那句笑如春风。

米小媚伸手,轻轻触碰他额头,也笑了:“不烧了,渴吗,我去倒水。”

苏桦点了点头,米小媚就走向桌边,看到苏泽也是醒了,正坐在桌边看着自己。对他勾了勾­唇­角,米小媚倒了杯凉水,转身给苏桦递了过去。

苏桦已经起身靠在床头,接过水,目光却放在了米小媚已经隐隐透出青紫的手腕上,讶然挑眉:“我抓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怪怪的。

米小媚摇摇头,看了看身后:“不是你一个,两个人抓的。”

苏桦闻言,微微笑着低下头喝了杯中的水:“小媚,对不起,我抓住你一晚上。”

米小媚微微一颤,不知他的对不起含义为何,是想道歉,还是想对她声明他抓了她一晚上,时间更长?

极快的否认了后面一个可能,米小媚摇摇头:“没事,我最怕的事没有发生。”

苏桦歪了歪头:“什么?”

米小媚笑弯了眉眼:“最怕你逮着我手,喊声:‘娘……’”

强颜欢笑

一句话说完,房内就响起一声嗤笑,米小媚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发出如此不和谐的声音的苏泽,苏泽挥了挥手:“你们继续,我去把二哥醒了的事告诉娘。”

米小媚腹诽,难得啊难得,他居然管苏桦叫二哥。

看着他走出去,米小媚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微微垂眸笑着的苏桦,清了清嗓子:“既然你醒来了,我就去睡了,你多保重。”说着就起身离开床,往房间外走去。

“小媚,谢谢你。”苏桦喊住了米小媚。

米小媚顿住脚步,­干­­干­的扯了扯嘴角,再转身:“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想来就来了,也没照顾你多少,不过你怎么突然就染了风寒?”

苏桦沉默的转回目光。米小媚以为他不会解释了,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他终究是不会说出留她的话。她早该料到的不是么?

想了想笑着说:“那个……不愿意说的话……”

“我看那枯荷看了一夜……”苏桦的声音中还是带着枯哑,更是让这句话听起来无奈了些。

米小媚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喜悦,可苏桦立马飞快的往下说了下去,“你说的对,看久了,不管怎样,我都在脑中看不到它盛开的样子了。我太执着,这一点你半点也没说错,以后我会试着放开,因为执着也是一戒。”抬眼,对上米小媚的目光,苏桦微微一笑,“所以,谢谢你,小媚。”

眼中的喜悦,伴随着垂眸的动作,消失的无影无踪。米小媚抿掉­唇­边那自嘲的笑容,抬眼,摆出自认为最灿烂无比的笑容:“嗯啦,你明白就好,让你大彻大悟,我算不算积德呢?”

苏桦眼中闪过痛苦,却转眼即逝,放在床内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脸上却依旧是完美无缺的温和笑容:“小媚,做朋友那句话还算数么?”

“算数算数!当然算。”米小媚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不狠狠骂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却还要配合他做出这般相安无事的样子。还要强颜欢笑,在他面前装作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侮辱。

其实都是自找的不是么?米小媚在心里嗤了声,苏桦那么仁慈的人,连外面的一只小鸟都不忍心伤害,怎么会存心侮辱别人?

“好,小媚,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苏桦面上也露出了最柔和的笑容,可米小媚却被那笑容割的满身是伤口,措手不及。

“嗯,朋友。”她觉得她快坚持不住了,忙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笑了笑:“那我回去睡觉了,好困。”

苏桦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以轻快的步伐离去,­唇­边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无踪,闭上眼睛,苏桦想到了刚刚苏泽的表情。其实很简单,如果有人能给米小媚更好的生活,他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犹豫不决来牵绊住她?何况,还有一个是他的弟弟。

所以,是该有个决定的时候了。

“唉,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

苏桦抬起头,冲刚进入房中的苏夫人微微一笑:“娘……”

米小媚走出苏桦房间,对院中招呼她的苏夫人点了点头,就跌跌撞撞的跑出苏桦的院子,却被一个怀抱接住。米小媚不用多看,就知道这个有着隐隐荷花香气的怀抱属于谁。

米小媚抱住苏泽,嗅着那多少让她安心的香气,狠狠的将自己的脸在他怀里擦来擦去。

苏泽轻轻拍着她的背劝哄着,却感觉到自己的前襟逐渐湿了,他不由皱眉:“米小媚,眼泪可以,鼻涕少来。”

“苏泽,你小气,我又失恋了,你却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米小媚闷声闷气的在他怀里喊道。

“先说啊,抱着是要给报酬的,衣服不要你赔了,被你咬伤的手总得给个说法吧。”苏泽话中含着调笑,如果米小媚此时抬头,会发现他与话语中温度完全不同的面孔。苏泽其实一点也不想笑,但是他知道,现在必须尽力转移米小媚的注意力。

“刚刚被你看了那么久笑话,我又自取其辱了……”米小媚想到就越哭越伤心。

“傻丫头,你就不能回个头么?”苏泽理了理米小媚柔顺的头发。

米小媚顿了下,止住了哭声,抓起苏泽前胸的衣服,将眼泪悉数磨尽,脸因为刚刚的摩擦变得通红,加上那红肿的双眼,整个脸上倒寻不到一处白的地儿。苏泽笑了下:“米小媚,你的脸跟那猴子ρi股有得比了。”

=奇=米小媚一听又忙捂住脸,瓮声瓮气的说,“苏泽,我饿了,你带我去吃东西。”

=书=“你不先睡会儿?”苏泽诧异的问。

=网=“吃完了再睡,我要吃­肉­。”米小媚丢开手,看着苏泽,拉起苏泽的手,查看他手臂上才凝了血的牙印,“我要吃红烧­肉­,东坡­肉­,酱猪蹄,卤排骨……”

“都给你吃!”苏泽忙收回手,他觉得米小媚看他手臂上伤痕的眼神和那些说要吃­肉­的话让他瘆得慌,仿佛是要一口再咬下去一样,这时候米小媚说要吃老鹰­肉­,他可能都会去沙漠­射­一只来给她。

米小媚一听就笑弯了眉眼:“苏泽,你真乖。”

苏泽抽了抽嘴角,本来想问米小媚,你是不是喝酒了?最后想了一想,轻笑着道:“一般。”

这次轮到米小媚­唇­角抽搐了,不过眼底却多了些轻松。

这个时候有人陪她说话,真好。

苏泽以吃了东西就近可以睡觉将米小媚培养成猪为由,反对她想要离开苏家的愿望,将她带回了水泽院她的房间,吩咐厨子做了一桌­肉­来,摆满了桌子,还按照米小媚的软磨硬泡上了壶酒。米小媚见到­肉­眼睛就开始发光,夹了一大块带着皮的东坡­肉­塞在自己嘴里,又抢过一整块排骨开始啃,还没啃完又丢在一边,塞了两块颜­色­通红透亮的红烧­肉­在嘴里,连连叫道:“好吃。”

苏泽觉得真是惨不忍睹,看不下去的摇了摇头:“米小媚,你还要不要形象啊,有女的像你这样吃东西么?”

米小媚喝了杯中的酒,拍了拍胸口,刚刚的确是把她哽到了,眼泪都差点哽出来,可稍微顺口气的她,却立马说道:“形象要来­干­什么,跟那个苏桦一样?我才不要,让他去守他的清规戒律去,这些好吃的­肉­,他一样也吃不了,本来身体就差,还吃素,不弱才怪呢……”

又喝了一杯酒,米小媚手一挥,继续道:“还不能喝酒,酒多好的东西啊!那么好喝,喝下去从喉咙一直辣到心口,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说完就拿过酒壶直接往嘴里倒,苏泽见状忙急得一把抢过,这次他是真怒了,站起身来走到米小媚眼前冲她吼道:“米小媚你爱惜自己一点好不好,知道了自己是自取其辱难道不能振作起来么?难道非要靠折磨自己才能忘掉?才能开心?”

“振作?等我胡闹一次后就振作好不?”米小媚嘻嘻笑着,却又疑惑着揉了揉眼睛,“苏泽,为什么你变成两个了?”

苏泽翻了个白眼,这女人从来都是三杯就倒,居然还敢给他用灌的,能不醉么?

“米小媚,去睡觉。”他冷声说道。

“不要,我要喝酒,吃……吃­肉­。”米小媚本能的摇头,舌头都已经大了。

“快去!”苏泽吼道。

米小媚却只是抓住他衣襟,无赖的摇了摇头,半眯着眼,整一个痞子相。

苏泽又好气又好笑,他发现他在米小媚身上极大的开发了他的耐­性­,陪她折腾了这么久,一晚上没睡,看着她和苏泽那些纠结,还要装睡让她好过,看她伤心又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想要什么都顺着她……以前自己能做到么?

“米小媚,你知道喜欢是什么么?”苏泽突然浅笑着低声在米小媚耳边问道。

“知道。”米小媚重重的点头,打了个酒嗝,然后嘟囔着道,“喜欢就是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他的任何一个细节,跟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懊悔跟他说话时为什么不能再聪明点,完美点,当时为什么就显得如此傻气,怕被他笑话,怕他不会想着你念着你,怕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为了他跟另外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而难过,介意他跟别人笑得开怀,唯恐他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却想向他隐瞒你最丢人的事,对他永远心怀试探,希望他向你一样展露情感,宁愿他为你而生气,也不要为你而沉默……”说完,又是重重一个酒嗝,米小媚趴在苏泽怀里呆呆的笑了,“苏泽,你懂了没有?”说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睡着了。

苏泽无奈的笑了笑,弯腰抱起米小媚,将她放在一边的床上,帮她拉好了被子。

他全部的都做到了,可米小媚对苏桦是不是也全部都做到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像米小媚这样一个人?一心只看到他哥哥,莽莽撞撞的往前冲,自私任­性­,话多,没有淑女形象,动不动就翻脸,牙尖嘴利,喜欢跟别人针锋相对,别人对她的好,都给喂了白眼狼一样。

上一次说喜欢,是半带着挑衅和冲动说的,被她狠狠的奚落了一次,如果再说呢?她会不会还说:“苏泽,你简直侮辱了‘喜欢’这两个字!”呢?

还是挑着眉满是自恋的看着他道:“苏泽,你是不是被我的美­色­所迷?”

或者很厚脸皮的说:“我还没有怎么勾引你呢,你怎么就上钩了?”

苏泽想的蹙起眉头,­唇­角却不自觉的因为脑海中出现的灵动表情而缓缓上升。可想了想,还是说他“侮辱”了“喜欢”两个字比较实际。米小媚对他,远没有到那种地步。可这只白眼狼什么时候才会回下头?

感觉到手指蓦地被人抓住了,苏泽低头,只见米小媚不安的左右晃动着头,嘴里在不停嘀咕着什么,却因为太模糊而只隐约听见“我想”两个字,后面的就一团模糊。

“小媚,你想……?”苏泽倾下身子,将耳朵凑近米小媚,“你说清楚啊,你想­干­啥?”

米小媚嘀咕着嘀咕着,突然一把抓住苏泽的衣襟,猛地睁开眼,吼道:“娘的!我说我想吐!”

苏泽的宠纵

幸亏苏泽反应快,将米小媚抱到了门外,米小媚才没有吐到他身上。而米小媚吐完就睡了过去,苏泽只有又将这个磨人的丫头抱回去,放在床上,用帕子帮她擦了把脸。

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的保姆,想到这点,苏泽就想把床上的米小媚摔醒。

正坐下来想休息休息,门边便传来一阵轻咳,苏泽转过头去,见是他娘。

“泽儿,我们聊聊?”苏夫人看向床上的米小媚,似是确认她睡着后才对苏泽说道。

苏泽看了床边的米小媚一眼,再起身,随苏夫人走到了院子边上。

“泽儿,你喜欢小媚?”苏夫人开门见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直接问道。

“是。”苏泽跟着坐了下来,很简单的回答。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是很讨厌她的呀?”苏夫人话语中略带揶揄,星眸半眯看向苏泽,看上去她不宠这个儿子,是因为这个儿子的成长,从来没有让她担过半分心,却偏偏在感情的道路上,一头栽进去,毫无理智。

“讨厌?”苏泽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微讽的一笑,才道,“或许吧,反正现在喜欢就是。”

苏夫人一把拍上儿子的膝盖,喊了声:“好样儿的,有你爹当年的味道。”

苏泽短暂的惊愕后,回过神来笑了笑。

苏夫人又叹了口气,直视着前方幽幽叹道:“唉,你大哥是个不争气的,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那么贪­色­,就是不想承担起家里的责任,所以呢,就做出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但是你大哥偏生又矛盾至极,又怕真的被我跟你爹完全忽略了,到时候什么都捞不到,经常做出一些傻事来,或者这也是加深我们对他无能的印象,你大哥不笨,但他不愿,所以我跟你爹好歹是对他死心了。你二哥呢,也是个聪明人,却偏好走极端,太聪明了,所以看世间都是污秽的,我曾经想把他拉回来,动了无数的心思,这些你肯定也瞧不起,但是当娘的有什么办法呢?后来你爹劝我,你二哥是拉不回来了,不如由得他去,他还快乐一些,所以我也放开了。你两个弟弟都还小,不懂事,苏灿对做生意还有两分兴趣,对朝廷上的事是敬谢不敏。现在就看着你能担起这个责任,我跟你爹约好了,准备等你这次拿了武状元能担起家里的事了后,我跟他就去四处游历,回趟天山,去看看当年我们认识的地方,再去那些闻名的名胜走走。苏泽,这件事,你能做到么?”

苏泽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能。”这些都是他一直就准备好的,而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当然会立马应下父母的期待,担上家庭的责任。

“呵呵,苏泽,你真的是个冤大头,我算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米小媚了,你不觉得爹和娘以前很亏欠你?”苏夫人眨眨眼睛,看向苏泽。

“娘,很无聊。”苏泽对他爱开玩笑的娘是无语了,垮下脸来,­唇­角最终却又禁不住的勾起,“我知道你们不管我是因为对我很放心。”

“你个自恋的家伙。”苏夫人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这件事跟我喜欢小媚很有关系么?”苏泽蹙眉问,他始终觉得娘没有讲到重点。

苏夫人横了他一眼,“才多久没提到就念着?养儿子真是没意思,养大了就被媳­妇­儿拐跑了!”

苏泽微微一笑:“那米小媚也得是媳­妇­儿,才能把我拐跑。”

“她能不是么,我都在皇上面前那样说了,皇上也那样说了,除非米小媚想进皇宫才能在不是我们家媳­妇­的情况下离开苏家,可显然在皇宫和苏家之间,她还是会选择苏家的,可是……”苏夫人恰到好处的顿住了,看向苏泽,“她不一定就会选你,她或者就算不是嫁给苏桦,也会选相对没什么威胁­性­的苏灿或者小培,再悠闲自在的过几年安生日子。”

“我也知道……”苏泽苦笑。

“所以说,你还要继续努力。”苏夫人又拍了拍他的腿,然后站起身来。

苏泽讶然看着她起身:“娘,这就是你要给我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要给我想办法的。”

“追女人怎么能靠娘呢?娘已经帮你想了这么多了……是吧?”苏夫人眨眨眼睛,满是无辜神­色­。

苏泽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苏夫人一脚给他胫骨上踢去:“你这是看娘的眼神么?苏泽,趁虚而入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烈女怕缠男,要知道当初你神伟英明的娘被你爹追到全靠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你明白么?”说完就大笑而去。

苏泽捂着小腿,她说自己,她有点为娘该有的风范么,也只有爹才受得了她。

而且当初明明是她倒追的爹,还硬是逼着爹说,当年是爹追的她,这已经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了,也就只有他娘还乐在其中的坚持这个说法不动摇。

不过苏泽明白,自己应该感谢他有这样的爹娘,更该感谢他爷爷当初力排众议,将他平民出身的娘迎进府中,若非如此,苏家的气氛哪如现在这般活跃。长幼有序,如果在别的家族,长子再怎么不济,也必须承担家业,在别的大家族中,儿女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可因为他娘就出自贫寒,所以也不用担心。

看向房间的方向,苏泽知道,米小媚是彻彻底底对苏桦死心了,苏桦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都掐灭完全,一点余地都没有留。虽然这不代表米小媚心里没有苏桦,也不代表米小媚会喜欢上自己,但正如他娘说的那样,趁虚而入,只要有虚,他就有机会。

第二天,苏泽和米小媚就回到了城外的小院。休息一天之后,老严向苏泽转告了赵筠灵的话,苏泽便去找了一次赵筠灵。米小媚跟着他去了,毕竟当时是因为她,才失去了“泽泽”的监管权。可因为怕火上浇油,米小媚只在门外的马车上坐着等候。

片刻之后,但见苏泽满是气愤之­色­的将小­鸡­往米小媚手里一塞,跃上马车一甩马鞭,米小媚在一旁看着他那冷峻的侧面,实在憋不住笑,用手逗了逗手中的小­鸡­问:“被占便宜了?”

“无聊。”苏泽冷冷的说了声,却不知是针对赵筠灵刚刚的所作所为还是米小媚现在的话所产生的评价。

米小媚闻言更是止不住笑了:“苏泽,没事,你说吧,是献出了什么才换回泽泽的?被牵了牵手,摸了摸脸,亲了亲嘴,还是……”

“米小媚!”苏泽满是愤怒的止住了米小媚胡思乱想的继续,随着对上米小媚满是八卦的眼神,淡淡说,“就是道了个歉而已。”

“哦,其实道歉对你来说真的很难办到,赵小姐挺了解你的,不过我是她,肯定选择占你的便宜,毕竟苏泽的豆腐不是好吃的。”说完米小媚就捂着嘴嘻嘻笑了。

苏泽无言,她这还算是个人么,根本就忘了他是为了谁来受这个气的。

“别生气嘛,”米小媚托起手中的小­鸡­,举到苏泽面前,“泽泽会感谢你的。”

苏泽轻哼一声:“它感谢我,你就不感谢我是吧?”

“当然感谢了,”米小媚点头,随着又一笑,“我代表泽泽感谢你。”

苏泽哽住,米小媚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感念于心。

可是苏泽也乐意看米小媚一天一天的活泼起来,甚至比以前更活泼,虽然偶尔他半夜练完剑,回过头来,总在窗边看到她发呆的样子,他也相信,随后她发现他停下来后展露的笑容是真心的。

苏灿和小培偶尔会带着一大堆东西过来,小培还是跟以前一样软弱胆小,而苏灿还是一脸不可一世的臭屁样子外加灿烂到露出牙齿却带着邪恶的笑容,可苏泽知道,小培和苏灿是早就把米小媚当成了家里人来看待,不管是围着院子笑着打闹,还是跟着米小媚安心学画,三个人都是相处融洽,倒把他这个真的哥哥晾在了一边。

那只小­鸡­已经被确认命名为“泽泽”,也一天天长大了,米小媚经常在房间里呼唤“泽泽”,小家伙还真的会一扭一扭的走进她房里去,可是因为换毛,米小媚嫌弃起它不如以前好看,便每天大声抱怨:“泽泽,你越长越丑了。”每次只要老严在院中,苏泽都分明看到他一哆嗦,然后再瑟瑟的望向自己,明显很不能理解自己对于米小媚的纵容。

有一次,他们院中的几个人,连着老严的侄子一起喝酒。酒到中旬,米小媚先宣告不行回了房间,而喝高了的老严,立马便拉着苏泽一直念叨:“女人是不能惯的,惯的凶了会上房揭瓦,家中不宁。”

苏泽无奈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苏泽觉得,这样子的生活如果能一直坚持下去,他甚至不愿意回苏家再去承担应有的责任,只因为小媚不喜欢那里。这时才明白娘提前来找他说那番话的深意。

而他既然答应了娘,苏家的责任也不能抛弃,就务必争取两全,可如果两全不了,米小媚就是不愿意在苏家生活一辈子,他又该放弃什么?

**

这番宁静终于终止在中秋节前夕,从八月十二开始,就是连着的比试。焰国的武状元,三年一轮,取状元、榜眼、兵法,骑­射­,布阵,几番比试下来,终是只剩最后八人,至此,前面成绩作废,所有人视为均等,抽签决定比试对手。比一轮,淘汰四人,这四人再分成两组比试,赢者争状元榜眼,输者争探花,这最后四人的比试,便是定在了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定在皇城的玄武门外。

这一天,怕是入秋以来最热的一天,米小媚拿着扇子使劲扇也扇不去酷暑,偏偏四个人两两比试,第一轮,苏泽又是赢得那么轻而易举,直接进入了争状元、榜眼的最终回合,而另外那一对,则是势均力敌,比到现在也没见个分晓,之后还要先争完探花,才轮得到苏泽和眼前这正在比试的一对中的某个男人来争状元。此时正值正午,最热的时候,米小媚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虽然四周搭了凉棚,供一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坐,苏家理所当然的占了一席,米小媚和苏家几兄弟坐在一起,也晒不到太阳,但她仍然觉得这个天要把她烘­干­。

“小媚姐姐,有那么热么?”小培疑惑的问,今天的确是艳阳高照,可还不至于热到这个程度,何况她已经溜去换过衣服了,将秋装换成了最轻薄的夏衫,却还是满头大汗。

“热死我了!”米小媚抱怨道,“你三哥呢?比试完跑哪里凉快去了?就让我们一群人在这里等着。”

“可是我们都不觉得热……”小培轻轻嘀咕了句,“小媚姐姐,要不你别扇了,刚刚二哥才说心静自然凉,你越扇越热。”

“你二哥都要成佛了,你也跟着他成佛?”米小媚看了一边温文笑着的苏桦一眼,扇子点在小培鼻尖,说道。

“小培,你不懂,你小媚姐姐热是因为激动。”苏钦在一边倒是悠然自得的开口了。

“小媚姐姐激动什么?”小培忙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我……”

米小媚的话被苏钦截住:“小培,你看看你右前方,你看皇上看你小媚姐姐的眼神多火热啊,她能不激动么?”

“火热是什么意思?”小培不大明了的偷偷瞄了一眼皇上所坐的位子,疑惑的目光在苏钦和米小媚之间游移。

米小媚虽然必须装出不屑样,但不得不说,苏钦找到了源头,那皇上玉轩逸看她的眼神,简直是幸灾乐祸,百般嘲讽,恨不得用火将她烤化了,她能不激动么,她是多么想扑上去掐死他,熄掉这簇小火苗啊啊啊。

但是她有贼心没贼胆。

“小媚姐姐?”小培拉着米小媚的手使劲摇了摇。

倒是苏灿开口:“别烦了,说什么火不火热的,你们能不能安心看比试?米小媚是因为三哥要得状元了才激动的好不好?”

米小媚讶然的含笑看向苏灿,这孩子进化的不错,居然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帮着他大哥说话,转而弃暗投明的帮了她一把,不得不让她惊讶。

苏灿看了她一眼,啧啧几声:“别太感动了啊,我只是实话实说。”

米小媚磨了磨牙,额头上刷的挂下三条黑线:小屁孩,装什么老成啊?

苏灿看了看下面还在一招一式比划着的两个人,手上的折扇在掌心一拍一拍的,脸却渐渐红了,最终转向米小媚:“你能不能别看了?”

米小媚点了点头:“好啊。”可目光丝毫转移的意思都没有,苏灿近乎老羞成怒的咬着牙说:“米小媚,你再看试试?”

米小媚反倒勾起­唇­角,伸手拍了拍苏灿的脸:“这样才像个小孩子嘛,不那么容易生气,就没有那么可爱了哟!”

“谁要可爱了?”苏灿轻嗤一声,又转开了头。

“其实我还是觉得苏灿你笑的灿烂的时候最好看了。”米小媚撑着下巴,乔做沉思。

苏灿的脸上飘过几丝不自然的红晕,刚刚的不忿与嚣张顿时偃旗息鼓:“是么?”

米小媚郑重的点了点头,却在苏灿暗自欣喜的时候,紧接了一句:“笑的灿烂时候还比较像个人。”

“米小媚!”苏灿怒气喷薄,攥拳吼道。

米小媚故作深沉的感慨了句:“心静自然凉啊,小灿啊,如此激动,不好不好。”

“你!”苏灿又一次在米小媚强大到无法估量的脸皮厚度面前败下阵来,却同时眼尖的发现,米小媚身子侧后方的他二哥,放在膝盖的手,指节已经开始泛白。

“什么不好了?”苏泽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凉棚里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泄掉。

米小媚听到声音,往凉棚下面一望,发现苏泽站在那里,立马笑开了,转身往凉棚的小梯子那儿跑去,苏泽则绕到出口处去接她,转而就隐约传来了他们的笑语,苏灿侧眼看向他二哥,却发现刚刚的一切仿若幻觉。他还是端坐那处,面上依旧是平和的笑容,手中,轻轻拨着一串楠木佛珠,平淡无波。

幸福和突然变天

苏泽见米小媚下来,就绕到凉棚的小木梯口等着她。

米小媚走楼梯毫不温柔,叮叮咚咚、噼里啪啦的,苏泽都担忧起那临时搭建的小木梯能不能经得起她这么折腾,见到苏泽,她脸上拉开了大大的笑容,略带嗔怪的一把跳到他面前,任他扶住,再嘀咕着抱怨了句:“怎么现在才过来。”

“刚刚在聊什么?”苏泽微微一笑,问米小媚。

米小媚用扇子顶在头顶遮住阳光,眼睛往凉棚的方向一带,转过身来偷笑道:“没事,逗苏灿当乐子,”看向苏泽,抬了抬下巴,“怎样?有信心吧?”

“你说呢?”苏泽淡淡反问。

“我是不是不该问像你这么自恋的人这种问题?”米小媚横了他一眼。

“小媚……”苏泽看着米小媚,唤了声。

米小媚浑身一颤:“别别别,用这么动情的声音喊我,我承受不住……说吧,有什么事?”

苏泽皱眉:“米小媚,有时候你怎么就那么不解风情呢?”

“咳……我们之间还谈什么风情?”米小媚摇了摇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算了,等会儿再说。”苏泽抬手理了理米小媚额头上被汗沾湿的头发,疑惑的蹙眉,“有那么热么?”

“我激动来着……”米小媚也不想多辩解什么,只是在想要怎么见到玉轩逸一面,不管是给他道歉也好,自毁形象也罢,必须要他打消让自己进宫的念头,不然自己要是从苏家逃走却被他抓进宫,她还是不要活了。

不过,她在他面前有形象可言么?

没有的话,怎么毁啊……

“小媚,如果我赢了……”

“嗯?”米小媚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事的她也没有察觉到苏泽有多么别扭。

苏泽正在想要怎么让米小媚上钩,苏夫人和苏老爷就相携而至,苏夫人笑道:“两个人在这儿聊什么呢?”

“娘……”苏泽无言了,能不能要不早一点出现,要不­干­脆不要出现……

“怎么了?坏了你的好事?”苏夫人眨眨眼睛,故作无知的问,在苏泽冷冷的目光中,又对苏老爷说道,“看吧,怎么办,惹你儿子嫌弃了。”

苏老爷笑着摇摇头,不予置评。

“儿子,第一轮赢了是吧,我跟你爹会在外面偷看决试的,但是现在天气太热,我跟你爹先去躲躲,你们继续,那个好事……”苏夫人抬了抬眉毛,掩­唇­笑道,却“嗤”的笑了两声出来。

苏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苏夫人却还是忍不住笑。

苏泽­唇­边微微上升,满是平静的问:“娘,你很激动是不是?”

“当然激动了,儿子要当状元了,”苏夫人笑眼眯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儿子啊,我替你兴奋!”说完就大笑几声,拉着苏老爷走了。

苏泽有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你爹娘为什么不上去坐?”米小媚问道。

“他们迟到了,皇上都到了,他们才出席很不礼貌,不过本来这个也不是硬­性­要求到的,所以­干­脆就不正式出场了。”苏泽摇了摇头,他爹娘这一对,不知道又去­干­了什么,连儿子的比试都不放在眼里,是对他太放心了?

“你爹娘感情很好。”米小媚看着苏夫人和苏老爷的背影幽幽感慨,“真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该是人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

苏泽知道她心中感想,微微一笑,淡淡道:“重要的是遇见对的那个人。”

米小媚一愣,回过头来笑了笑:“嗯,那倒也是。”

苏泽看着她­唇­边一点安静的笑意,一时之间也没有再说话。

“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你赢了……怎样?”米小媚想起刚刚那个话题,继续问道。

“没事。”苏泽突然不想说了,借自己赢了,要她答应自己一个要求做奖励这种事,果然不是他做的出来的。

米小媚疑惑的蹙了蹙眉,却没有追问下去。过了片刻,她道:“苏泽啊,你赢了后,皇上会不会接见我们全家啊?”

苏泽听了她的问题,一时之间想的不是怎么回答,而是她用的那个“我们全家”。

“嗯?”米小媚见苏泽没有说话,以为他走神,便再问了遍。

“会吧。”苏泽扯了扯米小媚的头发,­唇­角缓缓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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