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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米。

埃文福德虽然不大,昔日也是个曾经容纳千人的小镇,装下苏这点人马不是问题。但等到所有的人员都安顿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苏无法入眠,­干­脆爬到了镇前小山的顶上,望着西北方向沉思。从这座小山开始,地势就不再平坦,而是起伏不定,一个个山丘连绵起伏,但是埃文福德前的小山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几乎不受阻挡。

战术板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现出的依旧是海伦。苏对海伦的作息时间有些好奇,她似乎从不需要睡觉的。

“苏,你送来的芯片已经被初步破解,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首先,和最初灾难之蝎战士尸体上找到的芯片相比,这批芯片体积更小,结构更复杂,功能也更强大。从结构上看,最新的三枚芯片应该是同一批号的产品,和最初的芯片相比,则应该属于第三代产品了。我们最初找到的芯片只有少量的控制功能,最明显的是抑制欲望,以及释放刺激神经的微电流,这可以让战士们在作战时变得更加亢奋。而第三代芯片具有多种控制­精­神和情绪的作用,植入这种芯片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称为没有情绪的傀儡。”

随着海伦的解说,一幅幅芯片的解构图在屏幕上展现,当然,苏完全看不懂。海伦看起来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看得懂,只要听明白了就好:“第三代芯片内部载有一个小型的记忆体,不过容量有限。我从当中恢复出了一份灾难之蝎的作战计划,虽然只是部分内容,但是已经够了。灾难之蝎计划对钟摆城发起一次攻击,动用的兵力规模将是配备新型作战机械人的一个装甲连队,或者更多。消灭钟摆城周围的抵抗力量后,再继续向纵深扩展探索,计划中,他们攻击的首选方向是,埃文福德。恭喜你,苏中尉。”

“它们进攻的时间呢?我应该怎么做?”苏对于应对这种战争,并没有多少经验。如果丽在,这些就不是问题。丽虽然只有18岁,但是已经打了六年的仗,而且带了4年的兵。

“目前还不清楚它们进攻的时间,不过应该很快。我的建议是你应该派人前出侦察,扩大侦察的范围。如果遇到优势装甲兵力的进攻,可以退守埃文福德,这里布设的重炮应该对装甲目标具有很大的威胁。再配合你手上的‘青铜龙’导弹,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明白了。”苏站了起来,向埃文福德走去。

两个小时后,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就在茫茫的夜­色­中,向远方的预定阵地走去。他们都是不错的枪手,山地地型最能够发挥长处。每名战士都有战地通讯系统,可以与后方交换讯息。

苏站在山顶,看着战士们一个一个地夜­色­中隐没。他心中生出隐隐约约的不安,仿佛在看着战士们逐渐走向地狱。而且在扑面而来的夜风中,苏似乎嗅到血腥的味道。

苏其实非常清楚,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迹象,夜风很冷,带着荒野中常见的冷涩气息,但是里面没有血腥味道,一丝一毫都没有。这是对危险的感觉,而且是身体的感觉,以这种方式在提醒着苏。

苏努力向夜­色­深处望去。但在浓黑的夜幕下,即使他拥有微光视觉、红外视觉等多项强化过的感知能力,看到的范围也远远小于白天。这样看过去,苏没有任何发现。他取出战术望远镜,再次扫视夜­色­下的群山。但是切换过所有模式后,苏依然没有找到危险出自哪里,只得将望远镜收了起来。他手上这个毕竟是便宜货,和那些高级玩意没法比。

就在苏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误时,远方山岭上忽然亮起一团蓝­色­光芒!然后是一名战士临死前的惨叫,最后传来的才是一记沉闷的枪声。

狙击手!苏霍然转身,瞳孔急遽收缩。

在不同的地点,蓝­色­光芒接连亮起,然后是交织在一起的惨叫和枪声。

不止是一个狙击手。

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取下背上的步枪,冲进了茫茫的夜­色­中。夜­色­下,只看得到一点幽幽的碧绿光华闪过,然后一切重归黑暗。

苏将这些天以来一切纷繁复杂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在黑暗中无声疾行。尽管在刚刚的瞬间,他的战士们死伤惨重,中枪的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苏的心情却隐约有种奇异的欢喜,他喜欢现在的时刻。在黑暗中,在荒野上,以及孤身的战斗,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苏向火焰最先闪亮,也是离得最近的一名狙击手位置扑去。他整个人如同与黑暗溶为了一体,似乎可以感受得到大地甚至是整个世界的脉动。一直到距离那名隐藏得很好的狙击手不到1000米,苏已经隐约感应到他的位置时,那名狙击手还没有发现苏。

苏在一块岩石后停下,架起了步枪,瞄准了远处山丘半腰处的一个土堆。那名狙击手就藏在土堆后面,还在搜寻着其他战士的位置。其他的狙击手或者是在撤离,或者是在移动,只有这个最先开枪的家伙没有转移阵地。

“一只菜鸟……”苏已经学会了许多老兵痞的词语。他们的话粗俗、恶毒,很多时候却又有一针见血的犀利。想成为一名好的狙击手,准确的枪法仅仅是其中很不重要的一项。而象苏这样,成为黑暗中的舞者,那就需要更多的东西。

通!在枪声响起的瞬间,苏就已经开始了移动。

远方的土堆彻底炸散,这种土层,哪怕是冻得十分坚实,也完全抵挡不住苏手中14MM口径步枪的威力。和碎土一同飞起的,还有大片的血­肉­和半截小腿。苏这一枪只是打在了蓝蝎狙击手的下身,而没有一枪毙命。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想要让那这个垂死的狙击手成为对方的­干­扰和吸引注意力的目标。就象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灯,不管意志多么集中的人,总会偶尔不自觉地瞄上一眼那样。

那名狙击手不停地翻滚着,惨叫着。他或许也植入了芯片,但芯片只是控制的情绪和感情,并没有切断痛觉。苏那一枪,将他双腿完全齐根截去,这种巨大的痛苦非人所能承受。这种伤势虽然致命,却在短时间内死不了,所以这盏黑夜中的灯火,注定还要亮上许久。

到了生死相争的战场上,苏的心又变得冰冷如坚石,手段如迅雷­阴­火,强悍狠辣,无所不为。

那名狙击手的惨叫声远远传开的瞬间,有两个蓝蝎的狙击手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就这么一动一静转换间的差别,已经让在黑暗中潜行的苏锁定了他们的行踪。

苏无声无息地向其中一名狙击手摸了过去。1000多米的距离,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蓝蝎的攻势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而且第一拨攻势居然都是以狙击手组成。荒野当中,只有狙击手才能对付另一名狙击手。这句话至少有部分是正确的。

那名狙击手很快选择了一处新的狙击阵地,潜伏下来。蓝蝎的这批狙击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些人前进,另一些人设置好了狙击阵地埋伏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再向前进,寻找下一处阵地。

在夜­色­和群山掩护下,这本来是非常好的战术,只可惜,苏也是狙击上的大师。

狙击手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并且稳稳地将对手套进了瞄准镜的准星里。而此时,他的对手仍然对此一无所知,伏在地上,正努力而又徒劳地搜寻着敌人。

狙击手的呼吸平和、稳定,他刚要扣下扳机,一只手忽然扣住了他的口鼻,将他的头硬拉了起来,然后发力一扭,狙击手的颈椎即刻发出喀嚓的一声轻响,他整个身体随即软了下去。

苏半蹲在狙击手的尸体边,直到过了十几秒钟,确定他已经死了后,才弓着身子,向另一个已被锁定的狙击手潜去。

转眼之间,苏已经悄悄解决了四名蓝蝎的狙击手,每个人都是被他从身后扭断了颈骨。在黑暗之中,苏重新找回了自己热爱的感觉,动作越来越流畅、快捷、轻盈,似乎夜里的风也在轻轻托扶着他的身体。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蓝蝎的狙击手­射­击了。一方面是苏派出去的战士已经战死过半,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蓝蝎方面的狙击手也有不少死在了苏的手里。

远方的山岭上蓝光一闪,紧接着夜幕中又响起了临死前的惨叫。苏看了看方位距离,就举起了步枪,把那个正在转移阵地的狙击手锁定。然而就在苏击发前的瞬间,蓝蝎那名狙击手身体忽然一晃,然后整个肩头都被炸飞!

苏一怔,直到枪声从远方传来时,他才明白过来是已方派出来的战士开的这一枪。苏没有想到自己的战士中也有这么出­色­的狙击手,他的枪法并不出众,但是耐心、隐藏和意志都足够出­色­。

苏终于感觉到,自己肩头的负担,可以分担出去一些了。他平端步枪,忽然转了半圈,然后锁定了一名刚刚落位的狙击手,扣下了扳机。

那名蓝蝎的狙击手刚用夜视瞄准镜锁定了苏的战士的位置,头忽然整个爆开,连带着大半边肩膀也随之炸散!

开过一枪后,苏根本不看战果,就开始高速的侧向移动。他现在也已经暴露,必须和蓝蝎的狙击手比拼运动战。战争,从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蓝蝎的狙击手已经死了六个,又被苏锁定了三个,不过不知道是否还有人隐藏在暗中。苏判断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战斗已经进行了这么久,有经验的狙击手不可能找不到目标。苏这边则还有五名战士,现在,至少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并非只是被狙杀的目标。

苏将步枪收起,在黑暗掩护下开始高速运动,崎岖不平的地形成为他最好的掩护。两分钟后,又有两名蓝蝎的狙击手被他扭断了颈骨。

“还有最后一个……”苏轻轻将已经失去力量的蓝蝎狙击手放下,望向了一公里外的一座山丘。第三名狙击手刚刚运动到那个地方,并且瞄准了苏。苏感觉到胸前似乎有些刺痛,知道这是被瞄准镜锁定的感觉。现在,苏终于知道了当初遇到莱科纳和奥贝雷恩时,为什么总是难以锁定他们。

苏骤然向侧方跃出,然后手足并用,如同一只蜘蛛般不规律地爬行着,速度却是无比迅捷。仅仅几个转折,苏就已经移动出数十米,身体上时时出现的刺痛感终于彻底消失。这意味着那名狙击手已经彻底失去了苏的踪迹。

苏开始加速,如一只夜狼,借着风势,迅速向最后一名狙击手接近。苏甚至已经知道,在1分05秒后,他就会亲手把这个狙击手的脖子扭断,就象对付前面七个人那样。

苏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将要到达潜隐奔行的极速时,他猛然打了个寒战,似乎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苏身体一弓一弹,骤然停住!就在他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猛然炸起了大片尘土,砂石打在他的脸上、肩上,火辣辣的痛。这是大威力远程狙击枪的子弹,如果不是苏骤然警觉,很有可能被击中。

果然有第十名狙击手,而且还是一个能够避开苏感应的狙击手!

苏立刻沿着弹道向子弹­射­来的地方望去,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以及感知的­精­准度,目光落点的误差不会超过一米。果然,苏正好又看到一点蓝­色­的光芒闪过!

苏不假思索,立刻向右方跃出,落地后一个翻滚,再如电般弹­射­出去。然而还在空中时,苏全身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他身后,又弹起一大蓬泥土。

近千数据瞬间汇聚过来,苏立刻知道刚刚又是一发子弹擦着自己身体掠过,而且在自己左臂外侧带走了一大块皮­肉­。还好,残余的肌­肉­纤维还能够支持左臂的动作。苏当即封闭了伤口处的血管,然后半蹲于地,瞄准了子弹­射­来的方位。

可是目力所及处,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苏皱了皱眉,迅速移动到一块巨石后面,然后伏在地面上,如一只蜥蜴般游动着,几乎与周围的环境溶为一体。就在他慢慢从山脊上探出头,搜寻着那名狙击手的行踪时,又一发子弹几乎是贴着苏的头顶掠过!

几缕焦糊的发丝在苏眼前飘落,他再次看到了那名狙击手的方位位置,但是已经来不及还击。苏贴着坡面迅速后退,然后再向侧方移开。果然,2秒钟后,他刚才伏身处突然喷出一股土泉,狙击子弹从土层中钻出,飞向了茫茫夜空。

这一枪,是借助狙击弹的威力打穿了山脊尖峰上的土层。如果苏还伏在原地,那么这枪会正中他的胸膛。

这是第二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苏仰躺在山丘的后坡上,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身体开始恐惧了。

苏压制住身体的恐惧,努力思索着。他现在的体温与周围环境无异,步枪上早就缠好了复合材质制成的伪装条,自己的行动也没有什么规律,在夜幕下,无论是微光还是红外模式,都难以找出苏的行踪。至于生命探测,在这么远的距离想要侦测人类,仪器的体积和功率会非常庞大,而且苏也没有感觉到灾难之蝎惯用的那种侦测人类的高频波。

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又该如何锁定对方?

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敌人。以往苏也曾经见过许许多多强大的人,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后,强者更是比比皆是。但是,在荒野和狙击方面能够如此彻底地压制苏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统的狙击以及反狙击手段,似乎在这个对手的身上完全失效。

这是个运动能力出众,隐藏技巧高明,并且有足够耐心的对手。在他开枪的瞬间,苏还是可以锁定他的,哪怕只是很短的瞬间。但真正让苏无法解决的问题是,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隐匿是苏迄今为止最主要的保命和杀敌手段。如果只是正面对决搏杀,或许来一个五阶的格斗域或者类法术域的家伙就可以格杀苏。

苏快速将所有已知的侦测手段回想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他的隐匿技能以及对身体的控制完全可以对付它们,肯定不是这些。

苏决定换个方式想想。他一边思索,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移动。大量数据被发送到全身各处,他的身体形态随之有所改变,主要是四肢的关节伸展角度扩大得近于诡异,此刻的苏,更象是一只在贴地爬行的昆虫。

这个时候,连续数声枪声响起。苏这方有三名战士几乎在同一时刻开火,子弹从不同角度在蓝蝎最后的一名普通狙击手身上穿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始终隐没在黑暗中的狙击手也开火了,仅仅一枪,就在一处山岭顶部炸出一团血泉,那名战士根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蓝蝎狙击手的位置,还是在原先的山丘顶,从始至终,他都没怎么换地方。这或许是示威,或许是傲慢,或许只是想激怒苏。不管什么原因,他居然根本没有更换狙击阵地,而是直接在原地又开了一枪,将另一名战士送入地狱。

苏几乎是刚刚从山脊上出现,他的枪口就转了过来,瞄准了这边。然后就是连续三枪,一枪将苏又逼了回去,其余两枪分别从左右数米处掠过,如果苏侧移露头,可能正好被击中。好在苏只是简单地向后退。

砰!蓝蝎的枪声带着些清脆的尖啸,和暗黑龙骑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从枪声传来的方位看,他居然仍然停留在同一块阵地上!

已方战士的惨叫并没有影响到苏的心情,同样,蓝蝎狙击手的傲慢也没有激起苏的怒火。他忽然想到,在这个位置,在这个靠近已方阵地的山区,自己还拥有一项蓝蝎不曾有的优势:重炮!

苏即刻打开战术板,接通了重炮手,简短地说:“方位座标1592,735,十发急速覆盖­射­击!”后方的重炮士官重复了一遍命令后,即切断了通讯。他反正只管­射­击,而且每打一炮赚300元,当然是打得越多越好。除了帕瑟芬妮自己,她这一系的人马中,不论是扈从还是底层的普通军官,几乎没有哪个雄­性­动物对苏有好感。除了极少数眼光长远的人外,其他人都巴不得苏欠帐欠到彻底破产。

没过多久,夜空中即出现了隐约的压迫感,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开始四散奔逃。苏再次从另一侧的山脊上探出了身体,不出所料,蓝蝎的狙击手仍停留在原先的阵地上,而且枪口相应的移动了过来,指向了苏的头。

然而他这一次没有击发,而是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夜空。他突然扣下扳机,草草向苏­射­出一枪,整个人就跃了起来,以几乎不输于苏的速度向山后冲去!

通!苏终于­射­出了还击的第一枪。

蓝蝎的狙击手骤然停住了冲势,而是折向侧方,一个鱼跃扑出二十米!苏还击的一枪就此落空。不过蓝蝎狙击手不是为了躲苏的­射­击,在他原本前冲的方向,忽然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于相隔千米之外的苏都感受到了身下土地的震动!

仅仅是一炮,爆炸的威力就覆盖了整个山丘的丘顶!冲击气浪将几十米外的蓝蝎狙击手直接掀翻在地。苏完全没有想到,暗黑龙骑的重炮威力竟然是如此的大,一炮就让整个丘顶覆盖在硝烟与灰土之内,十炮连续火力覆盖,又会是怎样一个景象?以蓝蝎部队装甲战车的防护度,如果重炮炮弹落在十米之内,那么除了主战战车外,其余的战车都会完全损毁。主战战车也就能多受一炮而已。

蓝蝎的狙击手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有两颗炮弹几乎同时落下,其中一发的落点比第一发离得更近,他直接被爆炸的气流掀起了数十米高,远远地向山丘下方抛飞出去,然后就象一个破布口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已瞄准待发的步枪缓缓放了下来。

大地依旧在颤抖着,重炮不停地轰击着山丘丘顶,将数十吨泥土抛上天空。在这一刻,钢铁与火焰的威力被诠释到了极致!

不到一分钟,十发的重炮火力覆盖就已完成。但这短短的一刻,在那些没有见过新时代重火器威力的战士心中,却是无比的漫长。就连苏,看到炮击结束后被整整削去一米多的山丘,也是十分的无言。

战术板中传来重炮士官有些张狂的笑声:“中尉,重炮火力覆盖的效果怎么样?”

苏没有理会这多少带着点挑衅意味的问询,随手关了战术板,走下山坡,向谷地中倒地不起的蓝蝎狙击手走去。在苏眼中,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狙击手是迄今为止最难缠的对手,而身份仅仅是个扈从的重炮士官,对即使是加入暗黑龙骑前的苏来说,也根本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蓝蝎的狙击手仰面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夜空,正艰难地喘着气。经过这样的轰击和摔落,他居然还没死,实在是令人惊讶。想到他闪避重炮轰击时的爆发力和速度,苏毫不怀疑他身体机能的强悍。

狙击手的左臂已经消失,双膝以下部分也都被炸飞,眼睛中已经开始有些失神。他的脸­色­灰败,只有额前纹着的一只蓝蝎狰狞依旧。直到他看到了苏后,眼睛中才重新恢复了神采。

狙击手艰难地抬起右手,指着苏,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的……”

苏有些惊讶,这名垂死的狙击手表情丰富,和其他人大不一样。“你不是傀儡?”苏试探着问。

狙击手的嘴角开始不断冒出血泡,有些诡异的是,这些血泡刚刚涌出来的时候是鲜红的,慢慢的就转向了蓝绿­色­,而且新冒出来的血泡也是同样的颜­色­。苏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细节,微微皱起了眉头,瞳孔深处的碧光不断闪烁着,从不同的频带分析着狙击手血液成分的变化。

“我怎么……会是傀儡?我……是选民!”尽管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但还是可以看出狙击手脸上的骄傲。

“谁的选民?”苏耐心地问,试图从他嘴里多问出些东西来。他还取出医疗套件中的维生注­射­剂,刺进了狙击手的颈侧,注­射­进血管里。

一针下去,狙击手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仰望着夜空,双瞳中闪耀着狂热的光芒,说:“是使徒!……伟大使徒的选民!”

“使徒?”这是一个让苏十分意外的答案。不过联想到蓝蝎的风格和控制人­精­神情绪的手段,苏怀疑,所谓的使徒根本就不存在,而是通过芯片憶造出来的一个形象,用以控制这些战士。从对蓝蝎前进基地的观察中,苏已经发现,那些傀儡做事的方式非常严谨,也非常的呆板。但是用宗教来控制人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可在旧时代几千年前就有传统了。

狙击手试图去扼住苏的喉咙,说:“是的……伟大的使徒!他预言了你的存在,他要我们找到你,并且献给他!你……你逃不掉的,总有一天,你会被捉住,献祭在使徒的圣坛前!我们……会抓住你的,苏!”

最后一个字,让苏的身体微微一颤,几乎躲不过去狙击手的一抓!

蓝蝎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苏不记得,自己在任何场合和蓝蝎的人提到过自己的名字。难道说,真有一个可以前知的使徒?

就在苏心中震颤的瞬间,狙击手忽然笑了起来,说:“我不会……把秘密留给你的,使徒在等着你!”

狙击手的身体温度忽然急剧上升,苏立刻有所警觉,向后退了一步。狙击手猛然一声惨叫,口中喷出一股青蓝­色­的火焰,然后鼻、耳中都有火焰冒了出来,身上、地上,但凡是沾染到鲜血的地方都开始猛烈的燃烧。火势非常的猛烈,几乎在一分钟左右,狙击手就烧成了一具焦炭!

他的军服、装备,都在火中被烧焦,如果体内有芯片,肯定也已损毁。苏没想到,他的血液竟然可以转化成如此猛烈的燃料,这个狙击手真的是人类?

苏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然后才伸手到灰烬中,取出一块铜制的名牌。这个东西每个蓝蝎战士都有一块,是不会被烧毁的。

名牌上刻着的不是其他战士那样的数字编号,而是名字,一个真正的名字:奥沙利文·摩根。

章九 使徒

天逐渐亮了起来,苏默默地看着奥沙利文残缺不全的焦黑尸体被装进玻璃钢制成的保护箱中,抬上运输车,运往龙城。已方的战士都在忙碌着,在山野间搜寻着双方战死者的尸体。

这里派出去进行纵深侦察的侦察兵报告说在山丘地带的边缘已经发现了装甲部队的痕迹。或许是前出的侦察部队全灭的缘故,蓝蝎的装甲部队又退回了钟摆城,只在山区的外围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履带印痕。

对于这个消息,苏无所谓高兴或者是担忧。蓝蝎肯定还会来的,现在不过是暂时的退却罢了。

他独自坐在山丘顶上,仔细思索着昨晚战斗的每一个细节。苏目前的隐匿方式是在荒野多年独自求生时形成的,充分利用了­操­控身体的特­性­,几乎可以避过一切已知变异生物的感知。在与莱科纳、奥贝雷恩,以及法布雷加斯家族眼镜王蛇部队的战斗中,都证明了这种隐匿方式的有效。就是苏自己,目前也找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么,这个名叫奥沙利文·摩根的男人又是如何从黑暗与混乱中将苏找出来的?难道真有所谓的使徒,在通过前知的方式指引着它的选民们?

这个时候,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依旧是海伦。

“有结果了吗?”苏问,但是心里没抱多大的希望。算算时间,现在奥沙利文的尸体才刚刚运抵实验室,海伦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得出了结果吧?

“尸体刚刚运到,还没有开始检查。不过看起来他燃烧得非常彻底,估计检查也很难有什么结果。”海伦的回答让苏略感失望。虽然他和海伦之间有很多冲突,但是随着交流和合作的深入,苏对于这个充斥着机械感觉的美女已经有隐约的佩服。比如说她对蓝蝎芯片的破解,比如说对迪亚斯特谎言的判断,再比如说她提前运抵埃文福德的重炮。从这些细节上,海伦已经展示了她庞大知识和恐怖智慧的冰山一角。

在无法得到答案的情况下,苏还是选择了向海伦求助,请她看看是否能够找出奥沙利文身上的秘密。以苏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从这具从里到外都快烧成焦炭的尸体获得什么。苏找到了一些奥沙利文残余的血­肉­,不过他的身体却拒绝吸收,这表示苏那蕴藏着恐怖本能的身体根本不认可这些血­肉­中基因的价值,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无法匹配。

“不过,根据你对昨晚战斗过程的描述,我测算出一种可能的侦测方式:地形匹配。这具焦尸,有可能就是使用这种方式把你找出来的。”

苏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始终保持对他的吸引力的话,强大而又新奇的能力肯定是其中之一。最近一段时间,海伦总是喜欢用这种会让苏情绪大起大落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是否一种独特的趣味。

根据海伦的解释,地形匹配其实有很多种手段可以办到,比如说雷达波,或者是某种高频波,甚至直接用目力看也可以。原理就是通过对比分析两幅图像之间的不同点,来找出对手可能隐藏的地方。如果系统足够­精­密和复杂,那么也可以对三维的空间进行对比。苏可以降低体温,可以和周围的环境变成一样的颜­色­,但是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没有。不管他如何运动,或者是隐藏在哪里,总会多出他身体那么大的体积来。通过比对分析,就可以找到他的踪迹。除非苏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是战场上正好有一个可以藏身的洞|­茓­,才有可能躲过地形匹配的侦测方式。

这只是理论上的解释,目前还无法知道奥沙利文是通过何种方式扫描周围的环境,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二维还是三维成像的方式来侦测。不过,瞬间找出两个二维或者是三维图像的差异点倒不是什么难事,也许普通的人脑办不到,可是不代表电脑办不到。按海伦的说法,稍微先进点的芯片就能在瞬间比对数以百计的图像,这一点也不难,蓝蝎三代芯片的计算能力可以轻松的完成这个任务。

海伦的意思是,如果苏愿意,他也可以即刻拥有这个功能,制做这样一颗芯片需要三天的时间,功能不会比蓝蝎的差。而将芯片植入大脑这道程序,技术本来并不完善,以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也不能完全保证人脑与芯片的完美连接。但是这是对普通人而言,以苏的变态身体来说,应该可以克服障碍,从而跨越那小小的失败率。所谓小小的,是指35%左右。而且海伦断言,苏无须为此感到沮丧,因为蓝蝎的移植成功率比由她主刀的移植高不到哪里去,哪怕海伦是第一次做这类的手术。

对这个难得的机会,苏理所当然的立刻拒绝。

“你知道使徒吗?”苏这个问题,让海伦的表情瞬间有所凝滞。

她随即反问:“使徒?旧时代很多宗教中都有所谓的使徒,你是指什么?”

苏仔细地的看着海伦,可是她的表情再无任何变化,让苏觉得她脸上刚才刹那间的凝滞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苏迅速在意识中回放了一遍刚才的情景,然后看到,海伦确实首次出现了不自然的表情。

她知道使徒,至少知道一些有关使徒的事!

苏瞬间在心底掠过了这个念头。可是海伦明显不愿意谈及这方面的事,甚至于装作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使徒,这就让苏无法再问下去。而且聪明如苏,也不会继续问下去。

“丽怎么样了?”苏问。

“刚做完修补手术,现在还在昏迷中。估计1天后可以行动,5天可以初步康复。恭喜你,苏中尉,你骗到了一个不错的扈从。我检查过她的潜力,在格斗域中,她有发展到七阶能力的潜质。如果完全发挥潜力,丽会是一名合格的暗黑龙骑校官,军衔比你现在还要高。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成为扈从的,听说你每个月只付她100元?”

看着海伦明亮如星的目光,苏只能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丽对苏的心意几乎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聪明如苏,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且苏心里清楚,自己是或多或少地利用了丽的这种心意,让她成为了扈从。成为扈从后,丽的确受到了一定的保护,但也从此被严厉的扈从约定所束缚。以丽能力上的潜质、军事上的天分以及出众的姿­色­,会是龙骑们非常欢迎的扈从人选。所以从这点上来说,丽并没有从苏那里得到恩惠。惟有以后想办法尽量弥补,这是苏的想法。可是以苏目前的财务状况,这种想法不能说是空头支票,但也相差不是很远。

海伦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说:“还有那个叫里高雷的,我也顺手给他做了个潜力测验,反正试剂材料足够两个人的份额。他的主能力是灵能域,潜力六阶,还算说得过去。当然,作为扈从而言,六阶已经是充裕得过了头了。不过他在过去能力的发展上有些偏差,看得出来注­射­了不少武器­操­控的配方能力,这完全是浪费。真正难得的是区域控制的能力,我的建议是,今后只要有可能,就让他尽量提升这个能力,一直进阶。这样比他不停的练习玩枪要有前途得多。”

苏认真听了,并且仔细地记住海伦说的每一句话。不过他对于区域控制这个能力还不是很理解,在他看来,武器­操­控能力是一个非常普及同时也是战场上非常有效的一个能力,而且威力是随着手中武器的提升而相应提升的。恩佐中尉就曾经亲身演示了一枚“青铜龙”导弹可以变得多么有威力。在重新搭配了暗黑龙骑的新式装备后,里高雷的武器控制能力威力何止提高了一倍?而且现在苏还仅仅负担得起基本型号的枪械,等今后能够买得起高端枪械,甚至是定制枪械,再配齐全套配件,那么哪怕里高雷的能力没有任何进步,战场上的威力也会提升数倍甚至是十数倍不等。

不过他没有问这个问题。区域控制属于罕见能力,暂时还不在苏的权限范围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相信自己的军衔和权限会同步上升,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有关这个能力的资料。现在没有必要细问,因为真正有必要的、或者是可以说的,海伦其实都不会有所保留。特别是在这种蓝蝎大军压境的时候。

“谢谢。”苏说得很认真。

“真有诚意的话,那么请记住,我需要你的生理反应。”海伦的回答毫不客气。

苏认真地想过,然后苦笑说:“非常难,只要想到你,就几乎不可能。”

苏的回答让海伦也无言以对,更要命的是,苏的态度还是非常认真。

海伦毫无表情地盯着苏看了半天,才说:“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把蓝蝎的这支装甲战队全歼,这样才能让总部不派其他的龙骑过来。你要想拿到全部的功绩和酬劳,这是惟一的途径。”

“我该怎么做?”苏皱起了眉,战略布置一向不是他的专长,而丽还没出院。

“自己去想!”啪的一声,海伦切断了通讯。

应该如何全歼蓝蝎的装甲部队?蓝蝎是否已经知道了埃文福德有重炮驻守?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可能自己跳出来。苏漫无头绪,只得去问奎因。奎因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侦察。只有更多的情报,才能得出进一步的结论。

苏手下的普通战士中,可以出任侦察兵的好手几乎损失殆尽,在昨晚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中,幸存的两名战士则各自得到了三个进化点,可见战况的凶险和激烈。侦察蓝蝎的任务,最适合的人选仍是只有苏,或者奎因也可以。但是奎因的价值并不在战斗上,所以苏仍然决定还是由自己前出侦察。奎因则带领十名战士,携带“青铜龙”导弹接应。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苏如一个幽灵,再次出现在钟摆城的外围。钟摆城边缘散乱布设着许多智能感应雷。大部分的位置与苏的记忆重合,说明是原先留下来的。小部分感应雷则是新布设的,堵死了可能的漏洞和出口。

这些感应雷对苏当然起不到效果,可是除了苏之外,普通人可根本无法通过这片雷区。

蓝蝎仍然选择了中央广场作为宿营地。一排七辆运兵战车整齐地排列着,广场另一侧则停放着四辆主战战车。在主战战车旁边,是三台醒目的收割者。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广场上多了许多补给车,其中包括了六辆燃料补给车。

蓝蝎的纪律和作息非常严格,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按苏上次的观察,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普通作战人员睡觉的时间。在一排排帐蓬外,作战人员都在整理收拾着东西,做入睡前的准备。没有人互相说话,也没有人四下张望,所有的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可以俯视广场的一座三层小楼中亮着温暖的灯火,透过三楼的窗口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坐在窗前,不停地忙碌着。相离数千米,苏大致可以看到那是个男人,而且长得非常魁梧,肌­肉­发达得简直不象个人类。不过在这个距离上,苏还无法看清那男人面前的屏幕上都在显示着什么。

苏悄无声息地在建筑物中间移动,小心规避着一个个飘浮在空中的电子眼。当他隐藏在废墟的­阴­影中,仰望着从夜空中无声飞过的电子眼时,忽然浮起了一个想法。

他和恩佐初次遭遇蓝蝎时,恩佐就是被一个电子眼发现了行踪。在事后的资料和报告中,苏也将电子眼记述在报告里。至少,电子眼上体现了某种高效燃料的技术,飞行仪态­精­密控制技术,或许还有一些反重力技术。但是事后并没有看到龙骑总部对此有所评价,或者给与相应的奖励。

总部是十分公平的,如果没有其它­干­扰的话。

这就说明暗黑龙骑中应该有着相应的技术。可是苏从没有在装备列表中看到这些东西,或许,还是因为他的权限不够。

三楼中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和其他傀儡很不一样,他偶尔会有用力挥拳这类很情绪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苏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时,身体在微微紧张着,而且肌­肉­中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过往,只有当苏面对的目标有强大的力量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男人都是这支装甲部队的重要人物,说不定就是指挥官。只要打掉了他,或许蓝蝎就会陷入混乱。这个想法非常的诱惑,苏不由得继续向广场前移动。

苏再次穿过两座小楼,然后登上一座仓库的屋顶,在凸起的通风口后伏了下来。这个位置十分理想,距离那个男人大约1600米,正好是苏可以充分发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稳定的目标、安静的环境,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苏有90%的把据可以将子弹送到那个男人的身上去。苏背后的步枪虽然缠绕了隐蔽条,并且在枪口加装了稳定仪和­干­扰仪,但是子弹威力仍然大到了可以轰碎五阶防御躯体的地步。

他再向中央广场看去,那里有价值的目标简直多得让人发疯。首先,那六辆燃料车中如果载满了油料,一旦爆炸起来威力一定是惊天动地,甚至于罗克瑟兰分部大楼也有可能不保。新时代的高能燃料因为燃点非常高,所以十分安全。但是,苏携带的化学火焰弹可以引燃所有已知的高能燃料,高能燃料如果燃烧起来,将会是非常恐怖的景象。

而那三具收割者已经完全停歇,或者是进入了某种节能模式,它们都只有两只电子眼还在不停地闪烁着。海伦给的三发对付智能机械目标的专用弹此刻正在苏的背包里,或许可以试验一下它的威力。虽然收割者的智能中枢深藏在胸甲内,但或许海伦已经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

至于那些正陆续回行军帐蓬内睡觉的人,也是非常好的目标。他们的­肉­体在枪弹和炸药前显得非常脆弱,可当他们进入到战车内部时,就成了一辆辆杀戮机械的核心。

如果能带进来几枚“青铜龙”就好了,苏有些遗憾的想。换装了燃烧或者是步兵杀伤弹头的青铜龙导弹可以给这些全无准备的敌人一个永远难忘的教训。

不过苏立刻就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了脑后,慢慢地将步枪前伸,枪口前端略微伸出仓库边缘,就此停住。地形匹配的侦测技术并非完全无法破解,只要尽可能的利用周围地形,并且尽量慢的动作,周围环境的逐渐改变就有可能落到匹配对比的允许范围内,从而不引起警觉。

苏停止了呼吸,1600米外,那个男人的头颅已经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可是在慢慢压下扳机的时候,苏却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并且扳机越是接近临界点,他心底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他的脊背正中有一线冰寒,就象是盘了一条毒蛇,正等待着时机,好将毒牙中的毒液尽数注­射­到苏的身体里。

苏是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他的眉毛轻轻地动了动,食指停止了动作,将扳机压在濒临击发的一点上。

他碧­色­的瞳孔开始收缩,可是始终没有扣下扳机。要不要­射­击?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时机吗,而且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象有什么问题。但苏仍犹豫着,而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犹豫。

此时此刻,西北方向的蓝蝎前进基地灯火通明,数以百计的各式车辆鱼贯而入,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停下。这里面不仅仅有各种用途不一的战车,还有许多用途不明的工程车辆。近千人搭乘运兵战车而来。他们一下车就直奔各自的位置,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工作是什么。虽然人数众多,但一切井井有条,分毫不乱,整个前进基地就象一架­精­密而又复杂的机器,开始急速运转。

一个个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运输车辆将成箱的零件卸了下来,再由人搬进车间内去。甚至有些形状奇怪的工程车直接开进了空旷的车间内,有的直接放下支撑柱,然后拆下外壳,就变成了一具多用途工作母机。还有的则被直接拆卸,变成各种备件。

在基地边缘的元帅宅邸内,迪斯亚特满头大汗,把一个年轻女兵按在桌上,正在努力耕耘。他一边激烈地冲撞,一边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全速运转的前进基地。看到基地忙碌繁盛的景象,迪亚斯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是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然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激烈撞击着身下的女人,好象要把满腔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我­干­死你这个小贱人,­干­死你!­干­死你!”迪亚斯特咆哮着,嘶吼着,不过那个被按住的女兵只是安静地伏在桌上,任由他肆虐。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中的灯光突然全部亮了起来,十几个激光­射­灯不停地转动,光线交织在一起,竟然在空中构成了一幅几乎和真人全无差别的全息图像。

那是一个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非常漂亮甜美的小脸上全是冷漠与傲慢。

“亲爱的父亲,很高兴能够看到你还是如此的­精­力充沛,看来这些傀儡应该可以满足你最基本的需求了。”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成熟,带着些诱惑的沙哑,可是语气却是刻板而机械,根本不带有一点人类应有情感。

“潘多拉!”迪亚斯特抬头看着女孩,面孔有些扭曲。他伸手想去抓女孩,可是手却穿过了她的裙子,那条粗壮、生满了棕­色­毛发的手臂上映满了多彩的光线,让他明白过来面前的只是由光与声音组合而成的幻象罢了。哪怕看起来再真实,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元帅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更加用力地­干­着女兵,好象要把余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一样。而且他一边­干­,一边看着女孩,这里面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些傀儡­干­再多也没什么味道!你知道,我想要­干­的是你,我亲爱的女儿!”这时的元帅就象一头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根本不再是苏初见时的那个有些狡猾、有些懦弱的老人。

“我亲爱的父亲,您也知道,永远都没有这种可能。”潘多拉讥讽的看着迪亚斯特。

“那么给我弄个傀儡来!弄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不,一个还不够,我要多几个人来!你现在开始制造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弄出来。这一次我要会叫的,别再给我弄这些完全没感觉的东西。”元帅咆哮着,毫不掩饰眼中赤­祼­­祼­的欲望。

“这也不可能。如果给你这样的傀儡,还不如我自己过来,亲爱的父亲。不过,如果是我本人来的话,您敢脱我的衣服吗?”潘多拉的眼神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元帅怒吼,他的音量虽然够大,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变得机械和僵硬,再也不象刚刚那样的酣畅淋漓。

潘多拉脸上依然挂着天真而且甜美的笑容:“亲爱的父亲,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奥沙利文的死亡。”

一提到奥沙利文,迪亚斯特的怒火立刻有明显的减弱,气势也变弱了很多:“他在临死前肯定会发动‘净化’,不会将过多的秘密泄露给对方。这一次我低估了苏,不过也许他们出动了高阶的龙骑……”

“除了苏之外,这一战对方没有出动任何龙骑,甚至连正式的扈从都没有。”潘多拉打断了元帅的话。

“这不可能!奥沙利文不可能输给苏,何况他还配备了那么多的助手。在智脑进行的一万次模拟战斗中,奥沙利文仅仅输了350次。而且,你怎么知道对方没有出动高阶龙骑?”迪亚斯特看起来并不是完全相信潘多拉的话。

“苏曾经试图侵入我们的智脑网络,就是在那时,我把一段信息植入到他的随身智脑里,暗黑龙骑称这个东西为战术板。然后在他与总部通讯的时候,我侵入了暗黑龙骑的中央网络,时间是二十秒。那一晚战斗的兵力和人员配置情况也在获得的资讯当中。”

潘多拉回答让迪亚斯特非常吃惊:“怎么只有二十秒?!难道暗黑龙骑的智脑技术水平已经超过我们?”

“不,从龙骑随身智脑的水平来看,他们的技术与我相当,或者还要稍微差一些。从中央网络中获得的信息表明,暗黑龙骑有几个非常强大的计算中枢,但是这些中枢并没有联结成网,统一使用,这样处理能力会大打折扣。不过在入侵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她在第十秒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然后用五秒时间伪装对入侵没有察觉,并且准备反击,随后侵入我的网络五秒,截走了一些信息。当然,这都是我准备送给她的信息,在她下载完后,我就切断了联结。希望她能够好好利用这些讯息。”潘多拉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傲和讽刺并存。

但是迪亚斯特的表情并没有显得轻松多少,甚至停下了身体的动作,说:“我们这次选择的敌人是不是一个错误?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比我们预想的要高得多,个人战力显然要强横得多的高阶龙骑甚至还没有出动!”

潘多拉嘴角浮上一线冷傲的微笑:“不,暗黑龙骑正是我们需要的敌人!他们有和我们互补的技术,有众多且强而有力的能力配方,而且他们各自为战,完全是一盘散沙。我是不会有错误的!”

迪亚斯特索­性­从女人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皱眉不语。

潘多拉甜美的小脸上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冰寒,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使徒!暗黑龙骑与我们作战的话,会发现我们的战力以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不断强大。还有一点,苏是使徒要的人,我们必须把他抓到手!”

一听到使徒,迪亚斯特的脸上浮现出又畏惧,又痛苦的表情,问:“奥沙利文的事,使徒没有生气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好象生怕被什么东西听去了一样。

潘多拉说:“只要能抓到苏,付出奥沙利文作为代价也是值得的。不过,我亲爱的父亲,我早就说过你的方案不可行。如果你能够少花点­精­力在这些傀儡身上,就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我非常希望,你还能够变回当年我那个战无不胜的父亲,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当年?当年我有八阶的能力,可我现在有什么,我一无所有!除了­干­女人,我还能­干­什么,何况我现在连真正的女人也­干­不到!”迪亚斯特脸孔扭曲,用尽全身力气吼着。

“你的能力是使徒苏醒的祭品,能够成为使徒的一部分,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而且使徒也给了你回馈,那就是你到现在还能活着,而且完全是以自主意志在活着。”潘多拉的声音越来越冷,并且逐渐转向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所以我亲爱的父亲,抱怨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现在你需要做的并不是­干­女人,而是接应好马瑟姆,在抓到苏之后第一时间送到蝎巢来,使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运送苏的时候,如果被对方的高阶龙骑再给劫走,你的意识存在就到了尽头。”

迪亚斯特有些掩饰不住的畏缩,但他仍然说:“马瑟姆?他能够抓得到苏吗?我很怀疑他的演技。何况苏会自己投入到陷阱中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得足够聪明,而且非常­精­明。这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在我的模型推演中,马瑟姆抓到苏的机率在80%以上,所以可以视为必然会发生的事件。”

“可是战斗不是程序,即使是100%的机会,也总会有意外发生。”迪亚斯特说。

“80%的马瑟姆,一定比奥沙利文的35%强。这事到此为止。”潘多拉冷冷的说,完全不将迪亚斯特的质疑放在心上。

空中的少女影像左脚略向前伸,迪亚斯特上前一步,低下头,恭敬地亲吻了她的靴尖。然后光影一阵闪烁,房间中又恢复了原状。

迪亚斯特皱眉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完全把房间中赤­祼­的女兵给忘记了。而她安安静静地伏在桌子上,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她都会这样伏着,哪怕是冻死也不会换姿势或者是穿衣服。

“苏……这家伙看上去可不好对付!”迪亚斯特看上去有些焦燥不安。

苏慢慢松开了食指,让扳机一点点地复位。长时间保持待击发的状态,让他手部的肌­肉­也有些酸胀。

已经过了12点,新的一天虽已来临,不过深沉的夜­色­没有任何变化。中央广场的营地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大部分的蓝蝎战斗和工程人员都已经入睡。营地周围并没有哨兵之类的设置,飘浮的电子眼比最敏锐的士兵还要隐蔽和高效。

整个营地惟一不变的,就是那栋依然亮着灯的小楼。从窗户中看进去,可以看到那个男人依然在看着眼前的屏幕,偶尔会扭动一下身体。或许是太过健壮的缘故,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苏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再次扣上了扳机,瞄准了窗前坐着的这个男人。

“原来,这是个陷阱……是为我准备的吗?”苏默默地想着,并不急于扣动扳机。

这个营地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小楼窗前的男人也完全符合高价值目标的一切特征,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苏发现那个健硕男人面前的屏幕是有规律的在变动着,过上几分钟就重复一次。虽然在这个距离上他不可能看清屏幕上究竟是些什么内容,但是苏凭藉­精­确的记忆力已经发现,那男人面前屏幕上的内容其实是在不停地重复着。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在看屏幕上的内容,只是做了个看的样子出来而已。

既然不看,还一直坐在窗前不动,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诱使隐藏在暗中的狙击手开枪­射­击。

可是,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今晚会来?还是说,这个陷阱天天都会摆着,只等他上勾而已?

“陷阱吗?”苏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全身上下,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微微颤动着。在几个呼吸之间,苏已经动员了全身的潜力,现在的他就如一个装满了火药的仓库,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出恐怖的力量。

苏将步枪收回,从背包中取出一颗子弹,重新压入了枪膛。这是专门用于对付轻装甲目标的穿甲弹,而不是普通的狙击弹,­精­度上要差一些,可是威力远远不是普通的狙击弹所能比拟的。子弹的弹头上,苏已经附加了刻纹,可是让弹道变得更加稳定。

准星重新套上了健壮男人的后脑,而预计子弹的落点将会是他的后背。苏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阵如刀锋般森寒的光芒,这颗子弹,一定会给这男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而在一枪之后,苏也准备了足够的礼物奉送给灾难之蝎。

陷阱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绝对的,过于强大的猎物有可能反而成为猎人。

苏扣下了扳机!

枪声顷刻间回荡在钟摆城的上空,男人应声而倒!

章十 选民的战争

子弹出膛后,苏没有一刻停留,枪口在平移过程中做了两次轻微停顿,两颗燃烧弹离膛而出,­射­向最外端的两辆燃料车,接下来,又是三声沉闷的枪声,海伦手制的试用一型智能机械专用弹已经尽数离膛,飞向了三架静静停着的收割者。

窗前坐着的男人倒下了,子弹落在他的肩背上,飞溅的鲜血喷满了窗户。两辆燃料车的车体上也如期燃起了浅蓝­色­的化学火焰。这些都在苏的预料之内,但是收割者的反应却让他非常的意外。

根据几次战斗累积的经验,收割者的胸甲是防护最坚实的地方,很难正面用武器攻击直接一次破开。而它的头部除了传感器之外,其实没有什么要害部件。如果被它的外形迷惑,集中火力攻击头部,那么最多摧毁些电子眼和辅助电脑,收割者的庞大体积内,有得是电子眼这类装置,就是把头部整个轰飞,也不妨碍机体取得外部信息数据。所以苏瞄准的是头部和身体的交界处,这里是可以找得到的收割者最薄弱的部位,专用弹如果能够从这里破入机体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中弹之后,收割者颈部立刻泛起一团幽蓝的光芒,然后空中竟然飘浮出几颗闪耀着耀眼蓝光的电浆球,幽蓝光幕下浮飞了几圈,再一一钻入收割者的盔甲缝隙中。

收割者几乎同时轰鸣起来,全身上下所有隐藏着的电子眼都伸了出来,闪耀着各­色­不同的光芒。胸甲、肋甲等等可开合的装甲都在疯狂地打开又关上,内置的武器系统则在不停地怒吼着,拼命将弹药向外倾泻着,至于攻击目标,那些散乱盲目的落弹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目标。甚至于当外装甲合拢时,机炮都还在怒吼着,直到内置的安全装置强行关掉机炮为止。但是如狂风暴雨般­射­出的子弹也已经打得外装甲边缘翻卷,甚至在机体内部炸得火焰喷溅。

三台收割者全部发动起来,在营地中四处冲撞,根本不看被碾压过去的是什么,甚至有一台撞进了一座楼房,完全被破裂的墙壁和支柱卡住了,却还在拼命加大马力,似乎想要把眼前这座阻碍了它前进的楼房硬给推倒。

它们都疯了。这是苏的第一个感觉,可是机械人也会发疯?还是说,是因为它们已经有了初步智能的缘故?

再看到这些收割者时,苏更觉得它们象是痛极了的变异生物,无法承受痛苦,却又无法立刻死去,正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

苏完全没有想到,海伦的子弹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给智能机械人带来无尽的痛苦,除了让苏对她内心的冰冷本质产生隐约的怀疑之外,好象没有什么其它的用处。理论上来说,智能机械应该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而让它们如此疯狂,似乎只能解释为海伦的某种特殊喜好。

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已经离开了狙击阵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就象任何一个经验老道的狙击手都会做的那样。但是他已经将所有的感知能力,特别是超距触感扩展到了极限。既然这是个陷阱,那么对方应该不会为这预料之中的攻击变得混乱,攻击应会接踵而来。

果然,还没有跑出五十米,苏就感觉到背后的气流有些紊乱,但是并不是被狙击枪瞄准的感觉。被瞄准的感觉如同被针轻轻地刺过,是神秘学三阶的防护远程攻击能力的核心。苏在先行选择强化了这个能力之后,对被瞄准的感觉就格外的清晰起来。

苏身体一顿,忽然向侧方闪出,同时已将斯格拉手枪握在了左手。在他闪出的刹那,几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掠过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溅起了大片火星,然后在屋顶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苏又向后闪退了几米,面前又有一道黑影划过,虽然仍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从隐隐约约的锐利呼啸以及自脸上掠过的丝缕凉风可以感觉到它那恐怖的杀伤力。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极淡的影子在来回闪动着,绕着苏高速奔跑。苏也在以高速移动着,不时变换方向,但对于同样在进行无规律运动的对手,苏也无法瞄准。

在高速的运动中,扑面的风也在变得既冷且硬。两个人闪电般追逐着,从一个房屋闪现到另一处房屋上,甚至进入废弃房屋内不停地穿绕。在追逐与闪避的同时,两人还在不断地互相攻击。苏并不是单纯地闪避,他在躲避对手攻击的同时一直在试图锁定对手,手中的斯格拉已经调节到速­射­模式,但是始终没有发­射­。不过对手对于斯格拉显然非常忌惮,一旦被枪口准星套入,就会果断地放弃攻击迅速闪开,根本不给苏开枪的时间。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灾难之蝎的士兵进入到两人追逐战斗的范围内,他们会骤然定住,呆呆地站上几秒,然后就轰然倒地,身体上不住喷出彩绸一样的血幕。

追逐战已经进行了超过半分钟,苏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可怕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子,甚至没有看清对手的武器。只知道他体型非常瘦小,似乎是个人形生物,用的不知道是铁链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大约是四根五六米长的线状武器,从攻击方式看,攻击者的武器暂时可以被归类为冷兵器。

在这种距离、这种速度的格斗上,手枪的劣势其实非常明显,从扣动扳机到击发的短短时间,双方都可以闪移到十米之外,步枪更是全无用处。苏已经将步枪收回到背后,左手握着斯格拉,伏低了身体,如鬼魅般在建筑间移动着。而苏的对手伏得更低,更多的时候甚至是手足并用,象一只迅捷之极的爬虫!他那四根线状武器除了攻击之外,还可兼作攀援的工具,也极大的增加了机动­性­。苏已经将斯格拉的扳机扣到了临界点上,只要再移动一点,就可以击发。这才是让对手忌惮的原因。不然的话,威力再大的手枪如果无法击中对手,那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铁疙瘩。

苏从地上一跃而起,弹到了一栋楼房的外墙上,然后在看上去没有任何攀援着力点的外墙上迅速横移数米,绕到了转角后面去。这时他的对手就象一颗炮弹,从十几米外的屋顶上疾­射­过来,叭的一声轻响,就此紧紧地贴在了楼房的外墙上。他是横着的,然后如一只壁虎,以比苏快得多的速度沿着外墙爬行,瞬间就冲到了楼房的转角处。一根几乎看不到影子的细线­射­了出去,在空中绕了个弯,向转角后视线的死角抽去。这根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细线威力其实非常大,如这种砖木结构的楼房,一抽之下可以轻而易举的留下超过十公分深的切痕!

细线尚未抽实,他就已经冲出了转角,看来他对自己的武器威力非常的自信。

不过,他的自信迎来的是斯格拉幽深而不见底的枪口!

他一声怪叫,细线在空中一抖,闪电般向苏的手臂刺去,然后自己的身体则借力同时向后弹出。这是眼前形势下最佳的反应,攻守兼备。显然攻击者深知斯格拉的威力,明白这种砖墙可挡不住斯格拉的轰击,退回到转角后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于挥出的细线,他并没指望能够接触到苏的身体。

出乎他的意料,细线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苏的手臂,再深深地钉入墙面。然而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苏的手臂纹丝不动稳稳地握着斯格拉,准星丝毫不差地始终瞄准着向后弹飞的对手,而且苏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那根穿过自己左臂的细线!

砰的一声巨响,斯格拉今夜还是首次轰鸣!

苏的对手本来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弹­射­到了地上,而且又向侧面弹出,斯格拉瞄准的方向是他的斜上方,本来­射­出的霰弹是要落空的,可是他弹­射­出一米时,整个人忽然诡异地向上升起,虽然他的身体在空中一扭一弹,立刻又换过了方向,但是仍然被弹幕擦过了身体!

斯格拉的威力甚至比旧时代的大口径霰弹枪还要巨大,尽管弹幕只是擦过,但是空中仍然浮起了一团血雾。

苏的对手一声怪叫,如同一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和墙壁上三弹两弹,就弹­射­到了几十米外,斜挂在楼房的外墙上。

这是他首次停下了,也是苏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对手。

在墙壁上挂着的是一个非常瘦弱的人,看起来身高不会超过1.5米,最多也就40公斤的样子,但是他的双手不成比例的长,而且双腿的关节非常诡异地扭曲着,整个人几乎是完全平贴在墙壁上。他全身上下都裹在半透明的黑­色­紧身衣中,赤着双脚,脚趾长得象是旧时代的猩猩,分散着抓紧了墙壁。

从各项外表特征来判断这是个男­性­,但是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长得象个猴子更多于人类。他呲着牙,可以看到上下各有两根明显有异于人类的犬齿。不成比例大的双眼有着猫一样的瞳孔,在暗淡的夜­色­下反­射­着黄绿­色­的莹莹光芒。

他剧烈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苏,双眼中充满了仇恨、嗜血的光芒。他腰部的紧身衣破裂开来,半边腰臀都是血­肉­模糊,血不停地向外流着,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墙壁流下。斯格拉的那一枪带给他的创伤显然不轻,甚至超出了苏的预期。

尽管距离并不算远,苏的视力是经过了充分的强化,但是在他的视线里,这个猴子一样的男人整体­色­彩与周围的环境实在是非常接近,看起来轮廓非常模糊,而且还不时在细微的变化着,似乎随时会融入视野中的景物里,分辨起来十分吃力,盯着他看得稍微久一些,就会让人感觉到十分疲劳。

这个男人虽然非常瘦小,但是非同寻常的敏捷与灵活,并且力量也不算弱。而且他肯定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类似于蜥蜴的保护­色­,可以在黑暗中隐藏自己,就是不知道白天是否同样的有效。

苏在黑暗中隐藏,是依靠地形藏住身体,并且收敛了气味,将体温与周围环境保持一致,从而达到了隐藏效果,两个人的隐藏是通过不同的方式达成的。

这个瘦小却极为敏捷的男人手脚末端各系着一根极细的钢链,钢链链梢处打磨得非常锋利,这就是刚刚穿过苏手臂的凶器。

苏摊开右手,看了看同样血­肉­模糊的手心。内里衬着细密钢丝的战术手套已被钢链切开,连手心都被深深地割了一道口子。他的左臂上也有一个血洞,看上去很有些触目惊心。不过,苏的伤势和对面的男人比起来还是要轻上不少,作为新时代大威力手枪野蛮代表的斯格拉,并不是可以随便挨的。

看到了苏的伤口,对面的男人如同野兽般咆哮了几声,眼中的仇恨和怨毒少了一些,多了几分得意。他的上身扭曲了一个极大的角度,如同没有骨头一样回过头来,开始舔着自己腰肋上的伤口。

隔了近百米,斯格拉并不是以远程高­精­度著称,对于对面猴子一样的男人已经没什么威胁。苏摘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战术手套,也开始象野兽一样舔着右手和左臂上的伤口。

看到了苏的动作,对面野兽般的男人明显一怔,眼神中凶厉的光芒立刻减弱了许多。

“苏?!”他忽然叫了苏的名字,只不过发音非常的生硬,而且尖细,听起来就象是猴子的吱吱叫声。

苏抬起了头,警惕地看着瘦小如猴子般的男人,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的左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野兽般的男人看到苏如狼一样开始绽放光芒的左眼,凶­色­再减了几分,说:“我叫马利姆,伟大使徒的选民!使徒说要你,但没说是死的还是活的。你现在投降,我可以带活着的你回去。如果马瑟姆来了,一定是带死的你回去。”

“是吗?”苏好象在犹豫。

马利姆扭动着身体,将合金弹丸一颗颗从身体里挤出来,看来那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看到了苏的犹豫,他立刻说:“马瑟姆非常可怕,他最喜欢切人!马利姆从不说谎。马利姆虽然受了伤,现在还有一半的把握可以杀你。但是马利姆不杀你,马利姆要带你回去,你也可以成为使徒的选民。”

“一半的把握?”苏看上去更加犹豫了。

“至少一半!”马利姆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苏手心和手臂上的创口已经合拢,而他的腰肋间仍在不停的流血。

苏的身体忽然向下沉了一沉,虽然他立刻抓住了墙壁,稳住了身体,但仍然显出了一丝慌乱。苏紧盯着马利姆,开始慢慢沿着墙壁向下滑去,渐渐接近了地面。

马利姆立刻跃落到地面,一边示威­性­的低啸着,一边向苏接近。即使在平地上行动时,马利姆也是四肢着地,而且四肢的关节和普通人类完全不同,也不象狼、豹那样,而是和昆虫的节肢有些类似。

“苏!跟我回去,不然你一定会死的,马瑟姆已经赶来了,你逃不了的!”马利姆亮着獠牙,深绿­色­的口涎不住从牙齿间流下,滴到地上时,立刻会冒出一缕轻烟,炙出一个浅坑。

苏的瞳孔立刻微微收缩,马利姆的口涎具有惊人的腐蚀­性­,在荒野中,凡是有这种特征的变异生物无一例外的都有着剧毒,并且多半有­射­毒的能力。马利姆这样的做法或许是在示威,或许是在提醒苏,让苏不要轻举妄动。

苏已经落在了地上。从双脚上传来隐隐的震感,看来远处有人正向这边奔来。如果这个人就是马利姆口中的马瑟姆,那么显然他有着惊人的重量和惊人的力量,而且尤为可怕的是,他显然还有着惊人的速度!

仅仅是犹豫了几秒,地面的震动就变得明显起来,相对于马瑟姆的惊人速度,钟摆城的确是小了些。

这个时候,苏就象是一头依靠本能行事的野兽,明显有了些畏惧。他突然转身,快速向钟摆城外冲去!

马利姆立刻追了过来,借助长长的钢链和身体的轻盈,他的速度明显比奔跑着的苏要快了许多。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马利姆好象看到了什么,突然加快速度向苏冲来,一边用尖细的嗓音叫着:“停下!前面是雷区……”

他只叫了半句,叫声就戛然而止。马利姆没有想到,苏居然会应声停了下来!只不过苏并不仅仅是停下来,他反而掉头向马利姆冲来,斯格拉虽然收回了枪匣,但军刀已在手中!而且苏这一冲,速度何止比刚才逃命的时候快了一倍!

两人中间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几乎是转眼间就冲到了一起。马利姆双眼瞪大到了极致,拼命尖叫着,拼命挥舞着的双爪已经化成一团残影,披头盖脸地向苏抓去。他舌头鼓胀起来,就象是一个吹鼓了的气球,然后骤然收缩,从舌尖上的喷口中­射­出了一道箭一般的浓绿­色­汁液,迎面向苏喷去!

根本不用去想,苏也知道绝不能让这道汁液喷中。不用他已有准备,整个人忽然伏了下去,几乎贴在了地面上,毒液直接从他背上喷了过去。苏右手闪电般前探,硬Сhā入马利姆的爪影中,然后就是不知道多少声金铁相击声交织在一起。不过惨叫了一声的是马利姆,苏的右手动作虽然不如他那么快捷,但是细微处的动作和发力要比马利姆强横得多,而且他手中还握着军刀!马利姆的手爪非常坚硬,居然可以和苏的复合材料军刀硬碰,但是他的手臂和手掌可就没有这种硬度,在快到了极处的对搏中,苏的右手和马利姆的双爪双臂都是皮开­肉­绽,但是马利姆伤得要重得多,好几处刀伤甚至切进了小半骨头!

苏以一只右手牵制了马利姆,左手斯格拉的枪口,也已指向了马利姆!在这个距离上被斯格拉轰中,或许马利姆的小半个身子都会被炸飞!

他尖叫一声,整个人猛然弹起,向空中跳了起来。可是马利姆的动作虽然够快,却发现苏竟然比他还要快一些!苏身下如同装了无形的弹簧,笔直弹了起来。不过马利姆是跳向空中,而苏的双脚还牢牢地钉在地上。

马利姆眼睛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什么,立刻通体冰寒!他看到,自己右脚上的钢链末端,正被苏踩在脚下!

“不!……”马利姆尖利的叫声瞬间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的叫声随即被斯格拉粗暴的轰鸣所打断!

马利姆的身体在空中凝定的瞬间,一大片合金颗粒组成的弹幕已经扑天盖地般的袭来,几乎都轰进了马利姆的身体。夜空中,刹那间多了一团血的雾球,血雾的中央,是马利姆。

扑通一声,马利姆从空中栽了下来,滚了几下,仰面躺在了地上。他身体上的皮­肉­几乎都被轰烂,双手双脚无意识地抽搐着,甚至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他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双眼已经瞎了,嘴大张着,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长的舌头从嘴边伸了出来,软软地垂在一边,尖端的喷口处不断地滴出墨绿­色­的毒汁。这些毒汁顺着马利姆的面颊流下,将沿途的血­肉­烧灼得嗤嗤冒着淡淡的绿烟。

即使是马利姆自己的­肉­体,也经不住如此猛烈的毒液侵蚀。不知道他是已经不知道疼痛,还是说痛得太利害了,根本感觉不到毒液腐蚀的痛。

苏走到马利姆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在这几步中,苏的右手一直在滴血。他的血液滴在马利姆散落一地的血和碎­肉­上时,会突然变成紫黑的一片,将周围的血与­肉­都染成同样的颜­色­,然后这些紫黑­色­的血­肉­会凝聚成一个小团,表面迅速泛起灰白­色­,最后化成一抹灰烬。

马利姆不知道多少岁了,不过可以想象得出,在他的战斗生涯中一定有无数次面对枪炮的经历。和苏一样,在黑夜和地形复杂的废墟中,马利姆的威力会成倍增长,点杀伤的各类枪械几乎对他全无用处,即使是霰弹枪也形同虚设。或许,今夜是马利姆第一次对手枪产生畏惧,也是最后一次。他的不幸,是遇上了苏,遇上了同样敏捷,同样­精­于隐藏和侦测,同样喜欢黑夜的苏。但是和马利姆不同的是,苏用枪,斯格拉在苏的手中,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大威力。

马利姆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喘着气,以野兽嚎叫般的口音喃喃地说着:“不要逃,马瑟姆会杀了你的……使徒不会杀你……你和马利姆有相同的味道……马利姆从不说谎……”

马利姆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看起来意识已经陷入了模糊状态。

相同的味道……什么是相同的味道?是说一种野兽般的味道吗?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不同的味道,和纯净的人类不同。

苏将疑惑和犹豫放到了一旁,提起了军刀。这是战争,只有生与死,容不下其它的任何东西。马利姆是敌方的重要人物,而且有特异的能力,对于了解灾难之蝎,以及对今后战争的意义不言自明。苏不可能把他整个身体都带回去,但是可以带回他的头和一些重要的内脏器官。

“不!”炸雷般的狂吼响彻在钟摆城的上空,一个超过两米的光头巨人大踏步奔来。

他的身体中蕴藏着恐怖的力量,每一步都跨过十余米的距离,落地时整个地面都震得微微颤抖。巨人身上肌­肉­纠结,发达得已经完全不象是个人类。皮肤下盘曲的血管直径足有数公分粗,肌肤上布满了一片片圆型的褪­色­斑点。巨人的皮肤有着粗糙而韧密的质感,有些类似于水牛的皮肤,和人类皮肤的细腻易破有着天壤之别。

苏的瞳孔开始收缩,他又感受到了明显的针刺感。这个巨人肯定具有恐怖的能力,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容易对付。

巨人的身体虽然不象人类,嘴角探出的两根长长獠牙也说明他和变异生物的血统更相近一些,但是,他的确长了一张十分威严的脸。

“离开马利姆,不然我撕碎了你!”巨人在三十米外站定,他的咆哮低沉而威严,奇特的是口音非常纯正,而不是马利姆那样更偏近于野兽吼叫的口音。不必解释,苏也知道这个钢塔般的巨人应该就是马瑟姆。

看到马瑟姆,不知为何,让苏想到了科提斯上尉。同样是两块钢铁,只不过马瑟姆吨位更足,而上尉的密度更大。

“马瑟姆?”苏问着,他看出了巨人掩藏不住的关切,因此斯格拉的枪口有意无意间指向了马利姆的身体。在这个距离上,以斯格拉的威力根本不用瞄准,打中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致命伤。马利姆瘦小得就象一个猴子,如果中了这么一枪,直接被打成两截都有可能。

“我是马瑟姆!该死的,把你的那玩意拿开!”巨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也许,我该先轰烂他。”苏平静地说着,斯格拉向上扬了扬,瞄向了马利姆的脑袋。

“不!”马瑟姆先是叫了一声,才发现苏一直在平静地看着自己,他立刻冷静下来,说:“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离开马利姆,然后你走,我这次不杀你。”

斯格拉的枪口瞄准了马利姆的头,苏立刻发现马瑟姆的瞳孔瞬间收缩,­祼­露在外肌肤上盘绕的血管也胀大了少许。而当斯格拉移开时,马瑟姆就会有所放松。其实这都是非常细微的变化,可是苏有着惊人的记忆和分析比对能力,对于马瑟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会错过。

“看来,他的头才是关键。”苏暗自得出了结论。

苏和马瑟姆对面站着,僵持了将近一分钟。短短的一分钟在这个时候显得无比漫长,寒冷的夜风似乎也凝滞了。

马瑟姆身上是带着伤的,他的右肩右背血­肉­模糊,伤势看上去要比苏重得多。不过从苏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背后的创口究竟有多大。

苏盯着马瑟姆赤­祼­的胸口,心中暗自警惕。马瑟姆胸口的皮肤坚韧,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厚实的皮肤依然压不住下面肌­肉­的纹路,远远看上去,就象是皮肤下面有许多蚯蚓在爬动。但是在苏的预想中,在这里看到的不应该是这个,而应该是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当马瑟姆出现的时候,苏就已经认出他就是坐在窗前充当诱饵的健硕男人,一个普通的目标是无法让苏冒险动手的。为了打破这个陷阱,苏特别换上了专门对付轻装甲目标的穿甲弹,而不是对付人类和生物目标的普通弹。以苏的本意,就是要以威力超乎想象的一枪给敌人以出人意料的打击,从而打乱对方的布署。可是穿甲弹都没能击穿这个巨人的身体!

对眼前敌人的战力,苏不得不重新进行评估。

“你的伤比我重。”苏的眼中开始燃烧起碧绿的火焰。

马瑟姆开始变得不耐烦了:“放开马利姆,你走,这次我不杀你!”

“马利姆已经救不回来了。”苏如岩石般动都不动一下,只是盯着马瑟姆,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

马瑟姆脸上的肌­肉­颤抖着,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在这具其实并不是特别巨大的躯体内,开始聚集着恐怖的力量。

“离开马利姆,你走!”马利姆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动作了,只有手脚偶尔抽搐一下。看到这种情况,马瑟姆咆哮起来,他的耐心明显已经快消耗完了。

“我想等等再走。”苏笑了笑,说。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

苏盯着马瑟姆,突然扣动了斯格拉的板机,枪口指向仍是马利姆的头!

“不!!”马瑟姆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全身发力,如一颗炮弹般弹­射­过来!他落足处的地面已在巨大的蹬力下寸寸龟裂,而身上多处血管因为不堪负荷骤然爆发的力量而爆裂,细细的血线喷洒如旗。

相距数十米,又没有助跑,这个距离并不是一步就能跨越的。马瑟姆右脚重重踏在地上,准备这一步就冲到苏的面前,尽管他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来不及阻止斯格拉的轰鸣。

就在他腿上力量已经发出时,苏忽然动了,以马瑟姆意想不到的速度抬起了斯格拉,然后扣死了扳机!斯格拉如马瑟姆预期的那样轰鸣起来,不过枪口指的是马瑟姆!

马瑟姆近乎于疯狂地咆哮一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上升,根本无法闪避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刹那之间,马瑟姆粗大之极的左脚前伸,重重踏在地上。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骤然沉了下去,然后凹陷如水波般向外蔓延,最终扩散至直径近十米的一个大圈。借助这一踏之力,马瑟姆庞大的身躯终于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然后他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了头脸,凭着强横的­肉­体,硬抗斯格拉的轰击!

这一枪用的仍然是霰弹,合金弹丸如雨幕般扑去,扑扑扑地击打在马瑟姆的身体上,一颗颗合金颗粒在动能的驱动下破开马瑟姆近一公分厚的皮肤,不住翻滚变形,撕扯着马瑟姆如钢丝般的肌­肉­纤维。

几乎是在击中马瑟姆的同一时刻,苏已将斯格拉下垂,同时以灵活无比的动作更换了子弹。今晚的战斗中,苏一共只开了两枪,斯格拉中还有足够多的子弹。不过仅仅是看了马瑟姆的奔行动作和身体变化,苏就判断出近距离威力惊人的霰弹还不足以重创马瑟姆,也就是能够阻挡他一下而已。但是借助于马瑟姆的停顿,苏已经在瞬息间换上了更具威力的子弹。

马瑟姆双臂微微一开,从上下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就双臂一放,作势欲冲。然而他已经半蹲了下去,却又僵在了那里,喉咙中发出阵阵愤怒之极的低吼。

换好了子弹的斯格拉又指在了马利姆的头上。不管是什么样的子弹,斯格拉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马利姆的头轰成­肉­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烂他的头。”苏的微笑很迷人,声音却冷得象冰,没有人敢于怀疑苏的决心和果断。

马瑟姆喉咙中回响着几声低吼,全身上下的肌­肉­一阵蠕动,扑扑的连声轻响中,一颗颗嵌进的子弹弹了出来。他显然愤怒之极,但仍慢慢向后退去。他的左腿看起来有些沉重,显然刚才急停时前冲的巨大动能让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受了不轻的伤。

苏并没有等马瑟姆退回到原地,而是看到他重心移动的瞬间,突然又扣动了扳机!

“不!!”马瑟姆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吼叫着,威严的脸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他拼尽全力向苏冲来,脚下的地面再次凹陷,身体表面的皮肤在贲张的肌­肉­下寸寸龟裂。马瑟姆庞大的身躯竟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声势比上一次冲击还要狂猛,可是由于左腿受伤,马瑟姆的速度和反应实际上已经有所下降,依然来不及拦下苏的一枪。

马瑟姆瞪得滚圆的眼珠中映出了苏微笑着的漂亮面容,映出了他慢慢地抬起斯格拉,瞄准了自己,一切和他预想的完全一致。

斯格拉又轰鸣起来,这次的后座力让苏的手臂要向上扬起,才能完全化解。枪声非常沉闷,枪口喷出的是淡蓝­色­的火焰,只不过在开枪之前,马瑟姆仓促之下仍然及时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脸,而苏瞄准的正是他的眉心!

马瑟姆左手前臂牛皮一样的皮肤上突然多了一个小洞,然后肌­肉­急速隆起,皮肤上旋即出现无数龟裂,然后猛然炸裂开来,血­肉­横飞!血雾散去后,可以看到马瑟姆的前臂上多了一个直径十几公分的深坑,里面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臂骨都被炸出一个凹陷,深蓝­色­的弹芯已经完全变形,嵌进了骨头深处。

苏依旧在微笑着,不过眼瞳深处的碧­色­火焰猛然跳动了一下!斯格拉的这一枪,威力几乎可以洞穿犀牛,可是却只能在马瑟姆的手臂上留下这样一个不影响大局的伤痕!苏开始怀疑,马瑟姆的身体究竟还能不能算是生物。

不过现在马瑟姆身上已经多处带伤,苏越发的胸有成竹。他手中的斯格拉又指向了马利姆,这个动作果然让咆哮着的马瑟姆瞬间安静下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烂他的头。”苏发现,自己这句话的声调语气和最初时候完全一致,就连最细微处都没有差别,好象是录音机回放出来的一样,这种说话的风格倒是和海伦有七八分相似。

马瑟姆站直了身体,健硕的身躯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每一个伤口都在流着血,左臂和肩后的伤口尤其显得恐怖。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或者是愤怒,有的只是悲伤、坚定和威严。

马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号!他的声音直上夜空,在低垂厚重的辐­射­云层下徘徊往复,久久不散。

马瑟姆忽然握紧右拳,大吼一声,一拳重重击在地上!地面震颤着,竟然龟裂开来,一道裂缝蜿蜒向前,一路向马利姆的尸体延伸过来。在右拳击地的同时,马瑟姆的左手张开,凌空向苏一抓一握!

苏即刻感觉到巨大的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呼吸都为之停滞!他如同身处水底,周身都充斥着沉重的压力,如果是普通人,或许就再也没有行动的可能。不过苏对身体的协调和控制能力无以伦比,尽管只有一阶的力量强化,但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全身的肌­肉­突然鼓起,动作略显迟缓,如同在未­干­透的混凝土中一般,将斯格拉抬了起来,向着马瑟姆的方向开了一枪!

在斯格拉轰鸣的刹那,苏身周的无形压力登时一轻,马瑟姆的胸口上又多出一个血洞!而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苏,及时用脚将马利姆的身体挑了起来,带着马利姆倏忽间横向奔出十米,避开了延伸过来的地裂。

在奔跑过程中,苏向马瑟姆连­射­三枪,只有第三枪命中。其余两枪明明瞄得很准,子弹却似­射­进了一个无形力场,向两边偏斜。然而苏三枪连­射­,马瑟姆身周的力场却经不住连续轰击,终于在第三枪崩溃,给他的左肩又添了一块创口。

这时的马瑟姆已经周身是伤,他向马利姆看了一眼,猛一跺脚,大地猛地战栗起来,周围地面开裂,大块大块的水泥碎块纷飞而起,掩蔽住了马瑟姆的身体。他毅然转身,向钟摆城深处奔去。

苏心如寒冰,抬枪、瞄准、击发,直到听到远方传来马瑟姆的一声痛苦闷哼,这才收枪,抓起马利姆的身体,向钟摆城外的茫茫黑暗奔去。

奔行在黑暗之中,苏脸上的微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就连保持平时习惯了的微笑也没有分毫的兴趣。苏的心里,很重。

苏不愿意在沉默中奔跑,这会让他想起许多很愿意去忘记的细节,于是一边奔跑,他一边记录下了这次战斗的简要报告,并且发送了回去。

报告刚刚送出还不到一分钟,苏的战术板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影像。这一次她的身后难得的是一片幽静而美丽的夜景,甚至于还可以看到云缝中一轮银­色­的月亮。

“这次的战果很不错!而且战略非常漂亮,我的苏是个聪明的人呢!”帕瑟芬妮看起来非常高兴,她高兴和愤怒的时候,都会格外的魅惑。

“……运气好而已。”苏发现,即使是看到了帕瑟芬妮,他的心依然很重,重得胸口都有些痛。

细心的帕瑟芬妮立刻发觉了苏脸上的­阴­郁,问:“怎么了,看起来你好象不开心?你这次的战略战术都非常完美,对局势的控制也无可挑剔,应该开心才是。”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犹豫了一下,面对着帕瑟芬妮,苏终究还是改变了一些习惯,将封闭的心打开了一些。他吐了一口气,说:“……即使掌控了一切,也该保持一分谦逊和敬畏吧。”

苏的最后一句明显让帕瑟芬妮吃了一惊,她沉默了几秒,说了句以后再聊,就切断了通讯。

于是苏带着自己的沉重,继续在无尽的黑暗中向灯火灿烂的龙城奔行。

帕瑟芬妮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幽静的小山谷,谷地中布设着十几顶大大小小的军帐。这里就是她和扈从的临时营地。

她静静地站在一道尚未封冻的小溪旁,看着涓涓流淌的溪水。难得溪水还算清澈,可是帕瑟芬妮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她心里反复徘徊的,只是苏最后的一句话。这句话很熟悉,总象是在哪里看过。而且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给了她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陌生,好象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帕瑟芬妮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的人一样。

其实无论她怎样回想,也想不出那一刻的苏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的动作、神情、语气、说话的方式都和帕瑟芬妮记忆中的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可是在她的直觉中,这就是另一个人,或许也是苏,但绝不是她认识的苏。

就连帕瑟芬妮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的荒谬,毕竟她的记忆力非常惊人,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混乱的感觉。她笑了笑,准备好好利用一下这些质地很不错的天然溪水,而不是把难得的安静夜晚浪费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上。从在屏幕上看到苏的那一刻起,这半年来,她已经经历过了太多奇怪的事。

就在她取下盘住头发的铅笔时,整个人忽然僵住!帕瑟芬妮旋即恢复了正常,叫了一声,营帐中立刻飞奔过来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人,这是她新配的副官。

“去拿本《启示录》给我!”帕瑟芬妮吩咐。

年轻女人非常利落,只是半分钟的功夫,一本保存良好的《启示录》就已送到帕瑟芬妮的面前。

帕瑟芬妮对于《启示录》深黑­色­的封皮早已非常熟悉,她用铅笔轻轻一划,再翻了一页,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然后,她的微笑就此凝固、消失。

帕瑟芬妮翻开的那一页,属于《启示录:福音》。在书页的下方,有这样一句话:

使徒说:“我即使掌控一切,也当保持谦逊和敬畏。”

章十一 失落

重新回到龙城的时候,苏的心境已经平复下来。荒野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样的争战,每次争斗都会伴随着生命的流逝,因为在极度严苛的环境下,受伤稍重就意味着死亡。在过往,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每次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胜利和生存,无所谓正义,也无所谓意义。

不过这次的战斗有所不同,无论是灾难之蝎还是暗黑龙骑,都已经摆脱了生存的困境,而是开始为了扩张和支配而战。苏,在这种战争中,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而已。灾难之蝎方面是一只只同进同退的兵蚁,暗黑龙骑方面的战士却可以在血与火之中不断成长,从个人命运的角度来看,当然是站在暗黑龙骑一方要更加好些。不过战争的胜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照海伦的意思将马利姆的尸体交给暗黑龙骑总部后,苏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很有些奇怪,象马利姆这样具备高阶特殊能力的家伙肯定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为何海伦却全无兴趣?

苏的住处还是那间为尉官准备的最小的套间。暗黑龙骑的军官并不多,这片街区前后两栋十几套公寓中,现在只住着苏一个人。不过街区仍然收拾得­干­净整洁,路面也经过重新修整,道路两旁茂盛的行道树和别墅的花园,会让人错觉回到了旧时代。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无论是树还是花草,都是新时代耐辐­射­的物种,而非旧时代那些娇­嫩­得不可思议的花草。

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住处,苏的房间仍然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窗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天空中仍然密布着辐­射­云的时候,这无疑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奢侈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打开水管,就会哗哗流出可以直接饮用的水,好似没有尽头。

水、电、清洁,都是要付帐单的,这苏都知道。和他几次出战的收获比起来,这些帐单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只要苏有需求,暗黑龙骑同样有女人提供,都是高质量的货­色­,而且价格并不贵,当然,这是和苏的收入对比的结果。

苏关好了房门,走进浴室,开始放水,然后凝视着奔涌的水流,发呆。

暗黑龙骑的生活只能用奢侈来形容。灾难之蝎的人员更象是一只只没有自主意识的蚂蚁,只要给它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它们就可以无怨无悔地工作和战斗下去,并且提供一切服务,就象迪亚斯特享受的那些。

可是,在暗黑龙骑的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龙城中的人们已经不缺一切保障生存的物质条件。曾经为了一瓶可以喝的水要努力工作一整天的苏,那个时候完全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泡在整缸的清水中,只为了把身体弄­干­净些。

苏用力闭上了眼睛,可是眼前总是会浮起马瑟姆的愤怒而又绝望的面容,耳边回响的是他悲怆的咆哮。如果是正面对决,即使是动用斯格拉,苏也不一定是马瑟姆的对手。战斗的结果,并不总是实力强的一方获胜,获胜的一方,也不见得总是欢喜。曾经有过多次,在浴血争战后最终杀死对手时,苏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想法,我还活着。

不过这次的战斗有些不一样。苏面对的是一个能力强悍但并不强大的对手,他是利用对方的关心和原则重创并且击败了马瑟姆。有原则和有关切的对手,即使能力位阶再高,都很难称得上强大。马瑟姆的执着,让苏看到了某些时候的自己。所以获胜之后,他并不快乐。

而且灾难之蝎和暗黑龙骑间的这场战争,是苏难以理解的。在他看来,既然洁净的水是喝不完的,食物也多得让人难以置信,还有­干­净的环境和整齐的房间,为什么还要进行战争呢?他理解十几个人为了一块可以吃的腐­肉­血战,自己也曾为了一杯水去殊死搏斗,但是现在的这种战争,又是为了什么?

苏脱去了衣物,迈入浴缸,然后缓缓滑下,让水漫过自己的脸,将整个身体都浸在满缸的清水中。如果在荒野上,这么多的清水可以让整个聚居点的人互相搏斗,但在龙城,代价仅仅是一百元而已。对任何一名正式的暗黑龙骑来说,这都不是一笔大数目。

浸泡在水中让苏觉得安全,宁静,并且富足。他默默地想着进入暗黑龙骑以来的事,对危险的警觉又开始隐约刺痛着他的心。苏知道,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汹涌暗潮涌来的前兆,他的敌人并不仅仅在核心控制区外,龙城中的敌人,或许更多也更加强大。

马利姆的尸体不知道能够给苏带来多少收益,不会少,但也不会太多。如果真有大的价值,那么海伦是不会放过的。苏这样想着,他忽然发现,尽管对海伦非常有成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她的能力却是越来越有信心,而且信心来得有些盲目,就象她是无所不能的先知一样。

苏平躺在缸底,安静地闭着眼睛。在这种­干­净且富于氧份的水中,他已不需要呼吸。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苏象牙­色­的肌肤下隐约有波浪涟漪般的起伏,似乎下面的肌体组织都在自行运作着,但是所有的组织运动,从整体上看又隐含着一种潜在的规律。

浴缸中的水缓慢地下降了一些,然后就平稳下来,水线不再下沉。但是水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暗,水体也开始浑浊。随后水中泛起了一层非常淡的血­色­,在浴水中逐渐扩散开来,也不知道这些血是来自于苏的哪个部位。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这时的苏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一层淡淡的血晕里,而且不时有细得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血线从他皮肤表面的毛孔中­射­出。

苏默默地体会着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身体正在贪婪的吸收着接触到的水和氧气,并且不断地清洁着身体内部,将平日积存下来的废弃物、有毒物质和淤血一点点搬运到体外。随着苏体内无数微小的暗伤一一痊愈,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这些力量是如此强横,以至于使他身体内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肌­肉­纤维、甚至于每一段基因都在震颤着、共鸣着。苏不怀疑,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发出一击,那么必将是­精­准、迅猛而且致命。

修复一新的身体充满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欲望,对女人、对酒­精­的欲望,而更多的,则是对鲜血和战斗的渴望。苏自己并不喜欢战斗和杀戮,但是他的身体非常喜欢。每次杀戮强者,都会带给身体极大愉悦,并且在愉悦中完成对基因的震荡和重组。这种愉悦,甚至要超过和女人Zuo爱。苏的身体还喜欢支配和占有,也许可以解释为,这同样是源自于生物本能的力量。

加入暗黑龙骑后,随着能力和力量的迅速提升,苏身体本能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甚至有些时候苏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地步。苏一直小心翼翼地选择着前行的道路,­精­心搭配着自身的能力,并且敏锐地察觉到,尽管自己的能力有了快速提升,但是战斗的智慧并没有相应提高。他对于暗黑龙骑浩如烟海般的新装备、新技术、新能力、新战术仍近于一无所知,也就无法充分发挥它们的威力。说到底,苏现在本质上仍然是那个靠着两枝破枪就能独行荒野的猎人,和真正世家出身的暗黑龙骑还有着巨大的差别。

对于自己的身体,苏也有着隐约的恐惧,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再也压制不住身体的本能,从而失去自主的意识。

躺在水下的苏,逐渐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而是渐渐感受到了窒息和沉闷。他仍然躺着没有动,直到窒息感觉达到了顶点,这才哗的一声,从浴缸中跃出,站在浴室的地面上。在他身后,是满满一缸暗红­色­的水。他的身体上也沾染了散发着强烈血腥气的浴水,不过水很快流下,没有一滴能够在他的肌肤表面稍作停留。

苏拉开浴室的门,忽然怔住,卧室中则响起了一声惊呼!

苏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体及心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暗黑龙骑的军官宿舍向来非常安全,清洁人员只会在固定的时刻出现,除此之外,苏的住处还没有人来过。

他略吃一惊的时候,已经看清楚在房间中的居然是丽,本已聚积好力量的身体也就放松下来。丽则显得仍有些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却是紧盯着苏。

“丽?你是怎么进来的?”苏问,走向衣柜,准备换衣服。

“你根本就没有关门!”丽理直气壮的回答。苏可不记得自己忘记了锁门,只不过这些机械锁在丽的面前,看起来完全可以被视为不存在。

苏先是仔细地看了看丽,她穿了一身暗黑龙骑扈从标准的半休闲式服装,短上衣、深­色­紧身胸衣和长裤登山鞋将她的身材很好地勾勒了出来。苏本意是想看看她的伤势怎么样了,可是目光首先是落在了她的腰上和腿上。

苏立刻发觉了自己的问题,收回了注意力,仔细地观察着丽的身体状况。他凝聚了注意力后,忽然感到头中一阵剧烈的刺痛,­精­神恍惚之际,眼前的丽也变得模糊起来,并且在­阴­影中又出现了一个丽。苏心中猛然一惊,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阴­影中的女人并不是丽,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样貌,似乎她真的只是由虚影组成的那样。

虚影的世界转瞬间就已消逝,没有继续出现。苏松了一口气,虽然仍然不明白虚影世界的含义,但至少这次看起来不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而且丽看起来非常健康,感觉上仍有些虚弱,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毕竟她在格斗域中有多重四阶能力,这也意味着她有着一个非常有力的身体。

在虚幻与现实分离的瞬间,苏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周围暗了下来,如同这是一个深沉的夜,而不是光线明亮的上午。黑暗中,似有雪飘落。黑暗中,似乎没有人,只有苏自己,独处在这个无尽广阔的世界中。只有极远的地方,有一束光。

刹那间,苏只觉得自己正在向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危险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心头的恐惧感越强烈时,苏反而越是冷静。就在他要有所反应的时候,忽然一阵强烈之极的感觉袭来,将周围的黑暗击得粉碎!

这是强烈的快感,在恢复了对现实世界的感知时,苏才看到丽不知道何时已扑进自己的怀里,手臂勾紧了他的脖颈,用力亲吻着他的颈侧耳后,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握紧了苏要命的地方。

她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高热,象一块烧红的铁。而她的手臂是如此有力,勒得苏几乎无法逃脱。

苏此时还不自知,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的下­体­坚挺如钢,就和以往血战之后一样。他的身体内部正在无声呐喊着,如关着一头饥渴的野兽,要求得到水源的滋润。

何况从各方面来讲,丽都很不错。

丽感受到了苏体内火山一般的力量,却还不见他的行动,于是狠狠地咬了下他的脖子,在苏耳边咬着牙低声说:“你还是不是男人?没胆子的东西!”

丽的这一句话,引燃了沉默的火山!苏的身体一弯一挺,骤然爆发的力量让丽忽然觉得自己如同被一辆战车撞中,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重重摔在了床上!

苏全身上下的肌­肉­慢慢隆起,走向摔在床上的丽,冰冷地说:“下次不要对我这么说话。”

丽猛然坐起,叫了一声:“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苏皱了皱眉,忽然伸手将丽提起,然后双手抓住丽的紧身衣,骤然发力,居然生生将其实非常坚固的战术紧身背心完全撕成两半!苏的手随即伸向丽的腰带,丽立刻尖叫起来:“你这算什么!老娘自己来!”

她叫到了一半,余下的声音就不得不吞回到肚子里。苏抓住了她的一只脚,将她整个倒提起来,轻而易举地拉断了她的腰带。

丽高声叫骂着,拼命踢打着,几乎用上了自己学过的一切格斗技能。但和上次在丛林中不同,这次丽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或者是还手的余地,还不到一分钟,她就完全赤­祼­着,又被扔回到床上。

当被进入时,丽猛然张大了口,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几乎窒息!

稍稍缓过一口气后,丽咬住嘴­唇­,双臂双腿反过来缠紧了苏,强而有力的身体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尽管扭动的动作略显生涩,但是在她身体惊人的力量和柔韧下,足以让普通的男人立刻发狂。

丽知道,现在和当初在丛林中已经不一样了。在格斗方面,她已经完全不是苏的对手。可是在另一个战场上,她决心­干­掉苏。丽曾经听身边的女人不止一次说起,女人才是床上永远的王者。

战争在48分钟时结束,以丽的彻底溃败告终。

苏一个翻身,仰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丽勉强张开双眼,眼皮重得就象是各挂了一辆战车。尽管败得毫无反抗的余地,不过丽对苏现在的态度既有些疑惑,又感到不满。

“喂!你又在想什么呢?”她挪动软绵绵的、酸痛交加的身体,将下颌搁在了苏的肩头,凝望着苏如同古典雕塑般的脸。

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我在想,我们这个时代,是什么样的呢?”

“还能是什么样?战斗、抢吃的喝的、吃完喝完再继续战斗,直到有一天战死为止。”丽不假思索地说。她说的正是荒野上千千万万的流民们一生的写照。

“那这个时代,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苏怔怔的说。

丽满脸的困惑,抓了抓栗­色­的短发,想了会后只得放弃,说:“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对啊!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反正,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没变过。不过,龙城这里倒真的是不错,你这间房子虽然不大,可是非常­干­净,外面可没有这种地方。对我们来说,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

苏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在想,在这个时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活下去而挣扎,为什么吃的东西这么少,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包括我们自己。再过五年,十年,不知道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东西,或许,也不会再有人的存在。”

丽实在是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说:“想那么多­干­吗?想了又没有用。如果你想改变这些,也容易啊!我们组织一只军队,把所有的地盘都打下来,那你不就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随便你怎么改变这个时代,别人都只有听你的……”

丽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梦呓般的呢喃。她已经睡了过去,这个具有格斗域非凡潜力的女孩睡得非常深沉,毫无戒心。这可完全不象是荒野上人的作派,荒野里每个人都睡得很警醒,睡觉时丢失­性­命的例子每天都在发生。

苏拉过被子,给丽盖好,自己从床上下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次的发泄非常彻底,不光泻出了欲­火­,嗜血与杀戮的渴望也消散了不少。

但是就在苏准备穿上衣服的时候,忽然间心中掠过一缕寒意,几乎是本能的,他猛然转身,望向了门口!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直通外面的客厅。客厅中不知何时弥漫起淡黑­色­的雾气,雾聚而不散,缓缓流动着,透着刺骨的寒意和诡异。暗雾之中,静静伫立着一个身影,狰狞的甲胄无法掩盖身姿的窈窕。她的脸完全隐藏在暗雾内,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有那苍灰­色­的长发随着流动的雾蔼在缓缓飞舞着。

房间里骤然冷了下来,好象极地的冰寒,什么样的供暖系统在这一刻都完全失去了效用。沉睡中的丽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下意识地拥紧了被子。

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卧室里很凌乱,撕碎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丽露在外面的光洁肩头早就揭示了被下必然是一具赤­祼­的胴体,而苏也一丝不挂的站在床边,所以这间房间中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你……”苏刚向她走了一步,就不得不闪电般退回原处。她的手似乎挥了一下,数道雾气如针一样­射­来,比苏的反应速度要快得多。苏几乎是刚向后移,雾针就已经刺到了他的身前!雾针在将要触到苏皮肤的时候,忽然绕开了苏,­射­向房间的数个角落!

卧室中立刻响起连绵不断的轻微爆炸声,屋角、柜顶、通风口甚至是吊灯都在雾气的冲击中爆碎,一时间灰土四溅、碎片纷飞!

苏的肌肤一紧,即刻变得坚韧无比,将飞溅到身上的破片都弹了回去。当灰烟略散时,苏再向客厅中望去,却发现满厅的暗雾不知何时已消散得­干­­干­净净,而她也消失不见。公寓的门锁完好无损,不知道她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

苏低下头,看着掉落一地的碎屑尘土中,有几丝不起眼的金属和玻璃光芒。他弯下身,拾起了几片破碎的零件。尽管非常细小,但经过暗黑龙骑基础课程培训的苏,已经看出这些都是某种先进型号的针孔摄像设备,只不过现在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苏抬起头,扫视着卧室中残破的空洞,眼瞳深处闪过了一丝森寒的光芒。这么说,他刚才与丽的缠绵­肉­战,都已经被人看去了?这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问题在于那些有恶意的人已经把手伸进苏的公寓来了。

暗黑龙骑的规范中,一直申明的是龙骑居处是暗黑龙骑的财产,对龙骑居处的侵犯即等同于对总部的侵犯。所以苏原本以为,自己的居处仍是相对安全的,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人放置了这么多的监视器!当然,能够在暗黑龙骑的居处放置这些东西的人肯定不简单,苏也没有天真到真的去等待总部去找这些人清算。只要找出这些仍有恶意的人,苏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损毁的摄录设备零件看起来相当先进,并不是寻常人能够搞得到手的。越是先进的设备,追查来源也就越是容易,而海伦,无疑是一个值得依赖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在她离开房间的瞬间,苏隐约感觉到了她的愤怒、无奈,还有深深的失落。那个时候,仿佛,她的心已经空了。

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受到她的心境,也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从约克斯顿的别离算起,已经是七年过去了。七年的时间,已经让昔日的小女孩长成了少女,那盔甲覆盖下的身体,已经有接近于苏的高度。虽然几次都未曾看清她的容颜,但苏相信,当日的小女孩儿必定已是倾城的容姿。

她是他的骄傲,从来都是。

或许,女儿已长大?苏的心轻微的颤动。

直到现在,苏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现在的苏,还远没有余力去保护她,照顾她,所以他全副的心思和时间都放在了战斗和提升能力上,而且战斗连绵不绝,根本不是苏能够选择的。或许她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已经忘记或者是放弃了原本的名字。当初,苏给这个没有任何纪念物,也不知道出身来历的女孩起的名字,是梅迪尔丽。

这个时候,丽终于被一连串的变故从梦中惊醒,她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残破破败的景象,就象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居处。丽大吃一惊!她的头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好在随后就看到了苏,让她立刻平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丽问。

“没什么。有人放了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我刚把它们拆了。”苏站直了身体,将手中的损毁零件放在了桌上,用一张纸包好。

“要拆得这么夸张?”丽看着卧室,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放的是什么,炸弹吗?谁会在你房间里放东西,你不是暗黑龙骑吗?”

苏看了看丽,微笑说:“在暗黑龙骑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只要有时间,我们会变成大人物的。海伦姐姐说过,大多数龙骑都是混饭吃的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说如果我想,其实也可以成为暗黑龙骑的。”丽说。

“哦?”苏有些意外,不过以他所见,丽现在的能力的确已经达到了暗黑龙骑的标准,至少也是个上等兵。如果丽想加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有一个校官作为担保就可以。这个人选并不难找,帕瑟芬妮即使不出面,也可以找别人,比如说那个里卡多。

“那你想做一名暗黑龙骑吗?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应该不是问题。”苏非常认真的说。他当然很希望丽能够继续做自己的扈从,她在战斗和军事方面的专长也是苏今后必然需要的。不过如果丽愿意,苏还是肯给她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每个龙骑都是不同的,帕瑟芬妮的扈从并不见得比哪个尉官差了。

“才不!在你这每月都有钱拿,当了龙骑还得自己赚钱,我可不傻。我困死了,让我睡会。”丽缩回被中,将自己裹得象只茧。

看着宣称自己一点不傻的丽,苏微微一笑,重新振作起来。在他的身边,有太多让苏奋斗的理由。

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海伦站在她那间足有数百平方米的实验室中央,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大小不一的屏幕,上面闪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海伦的目光似乎是没有焦点的,将全部的画面都收在眼底。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有分主次轻重的,正前方那个不断闪耀着雪花点的屏幕就是她注意的焦点。屏幕上原本展现得都是苏和丽之间激烈而又刺激的场面,但是在梅迪尔丽出现后,所有的摄录设备都被摧毁,一件都没能留下。

海伦并不在意这些摄录设备的小小损失,而且早已预想到这些小东西不可能瞒得过梅迪尔丽。所有的场景都已经被摄录下来,并且储存在实验室的记忆区块中,以后海伦可以慢慢地研究这些珍贵的资料。她不光得到了苏生理反应的数据,而且得到了Xing爱的整个过程。在那些摄录设备中,有扫描各种磁场和生物体征的功能,配合海伦手上已有的苏的身体数据,就有很大可能揭示出苏身体的秘密。

这时海伦身边一面屏幕闪动着,上面是帕瑟芬妮的影像。海伦在屏幕上一点,接通了通讯。

“海伦,你的研究怎么样了?”屏幕上的帕瑟芬妮显得非常的慵懒,就连海伦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状态下的帕瑟芬妮实在是魅力惊人。

海伦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刚刚取得了非常关键的数据,应该很快就有进展。不得不说,你的苏非常厉害。”

帕瑟芬妮毫不谦虚地哈哈一笑,说:“我的眼光一向好!你拿到的是什么数据?”

“这份数据你会很愿意看到的。”海伦说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给帕瑟芬妮播放了一段苏和丽的激战。

帕瑟芬妮明显没有想到所谓的数据居然会是这个,啊的叫了一声,随后镇定下来,不过看到缠战得越来越激烈的苏和丽,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大自然。

帕瑟芬妮微皱双眉,淡淡地问:“海伦,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这个女人叫丽,是苏的扈从,而且对他很有用。龙骑玩玩扈从,是很正常的事。”

海伦扶了扶眼镜,说:“我当然知道你看到这些会不高兴。但是对我的研究来说,苏在­性­方面的所有数据都非常重要。另一个关键点是,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个场景,而且是现场看到的,她应该比你更不高兴。”

不等海伦说完,帕瑟芬妮又是一声低呼:“梅迪尔丽?!”

海伦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总是这么聪明。”

这一次,帕瑟芬妮的脸­色­就是真正的难看了,她有些冷地问:“她怎么会去苏那里的?别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是我设法让她知道了苏在家里,也是我告诉了丽如何去苏那里。至于时间安排上的巧合,这只不过是基本功而已。”海伦坦然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帕瑟芬妮的脸上已经罩了一层寒霜。

海伦回答得非常­干­脆:“为了你也为了我。我需要苏这方面的数据,但他一直不肯配合。让丽去完成这件事再合适不过。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你,但你一定不肯让我收集数据,只能让丽去。而让她看到这一幕,也可以让她从此对苏不抱幻想,为你减少一个最大的敌人。”

帕瑟芬妮看上去仍然平静,但手中飞旋的铅笔却啪的一声折成了数段,她再也无法保持声音的镇定,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说:“海伦!我和苏的事不需要你来Сhā手!另外,我告诉你,我和梅迪尔丽不是敌人,就算最后我争不过她,也不想用这种手段来伤害她!”

海伦又扶了扶眼镜,用悦耳但机械的声音说:“但根据我的分析,你最后争不过她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最好是让她及早打消幻想。我这是为了你着想。”

“你撒谎!”帕瑟芬妮毫不客气地说。

海伦哦了一声,以一贯的声音反问:“你知道我一向对你说实话的。”

帕瑟芬妮冷冷地说:“海伦,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和你说过。从你五岁我们认识的时候起,你就有一个改不掉的习惯。那就是每当你没有说真话的时候,你就会去扶眼镜!”

海伦扶在眼镜镜架上的手登时僵住!

过了足足十秒钟,海伦仍然做完扶了扶眼镜的动作,这才放下了手。她的眼神也转为完全没有情感的冰冷,对帕瑟芬妮淡淡地说:“你如果真不想伤害她,那当初知道了苏的行踪后,为什么不告诉她,而是要自己先悄悄地去将他带回来?”

帕瑟芬妮怔住,过了片刻,她的眼神中才掠过了一丝黯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关了通讯屏幕。

屏幕暗淡下来时,海伦的脸­色­忽然少了三分血­色­,变得苍白异常。她似乎非常的疲累,在旁边的椅子中坐下,闭上了眼睛。

还没过一分钟,海伦就又张开了双眼,先是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才恢复了那机械般­精­准的表情。她伸手一指,一面屏幕就飞到面前,画面上再次出现苏和丽的缠战。画面旁边,则是无数数据如雨般落下。海伦聚­精­会神的看着,苍白的嘴­唇­上却再也没有了血­色­。

然而画面只演进了三分钟,就戛然而止!

海伦登时一怔,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她苍白纤长的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点过,没过多久就查明了原因。原来,所有传回来的数据有大半已经损坏!这并不是在传输过程中产生的损坏,它们完好无损地传送了回来,然而在梅迪尔丽发出那饱含着复杂难明情感的一击时,海伦这里存储的相关数据竟然也毁了大半!

海伦双眉紧锁,登时陷入了沉思。梅迪尔丽这一击从常识来讲,应该和海伦这里的数据全无关系。海伦有自信,她设下的防火墙绝不是那些所谓的强大智脑能够攻破的,梅迪尔丽并不以这方面见长,更不可能在数据攻防上挑战海伦。那怎么会她一击之下,也将海伦这里的数据毁了大半?

海伦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她非常不愿意面对的可能。

海伦忽然翻出一套工具,将实验室一角的智脑外壳打开,然后仔细地检查着。果然,在记忆体外表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焦痕,从残迹看,这应该是某种细小的昆虫,不经意间爬进了智脑的机箱,然后在爬过记忆区块时,可能是记忆区块表面破漏,也可能是机箱内的静电过高,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而言之,这个小东西就是烧焦了,燃烧时产生的高温破坏了这部分的区块。但是,真的就是这么巧合,恰好被毁的数据就是刚刚获得的苏的数据?

这种损坏,已经不可能再把数据恢复出来。海伦仍然有几分钟的摄录资料可供研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海伦呆呆地看了一会那块几乎难以用­肉­眼发现的焦痕,然后关上了机箱。她站起来后,舒展了一下身体,似乎感觉到非常的疲倦。

这时又一块屏幕亮了起来,海伦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本想直接关掉屏幕,可是看到上面闪动的是苏的影像,就打开了通讯。

“什么事?”在苏看来,海伦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出现的,看一次和看十次、一百次没有任何区别。

苏将战术板的屏幕对准了手心中那些损毁的摄录设备零件,说:“有人在我的房间中安装了间谍设备,这是那些设备的零件。我想请你检查一下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出是谁把它们安放在我房间里的。”

海伦只看了一眼那些毁坏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零件,就说:“这些设备很高端,但并不难弄到。安装它们的人很可能来自于某个大家族或者是某个高阶龙骑,查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要他们交出资料,或者是报复。”苏的语气平淡无奇,不过如果是熟悉他过往风格的人,绝不会怀疑他平淡语气背后的决心。

海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两样都不太可能,你知道,这是政治。”

“政治并不总是有效的。”苏回答。

海伦用中指向上扶了扶眼镜,说:“好吧,你把它们送过来,我来检测一下。不过不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苏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但我相信你。”

在议会中央生化实验室内,康纳博士坐在他独特的办公室里,透过前方单向玻璃制成的落地窗看着中央大厅中忙忙碌碌的研究员们。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阴­郁,实验室里雪白的灯光也显得非常刺眼。

在康纳博士身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狭长的特制屏幕,上面是无数光带和光点缠绕在一起的影像,绚烂而又神秘。图像并非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以极缓慢的节奏在旋转着。缠绕着的光带分成内外两层,看起来泾渭分明,外层光带不住想要进入内层区域,又不停地被弹出来。外层光带的运动其实已经是非常缓慢了,而内层的光柱则根本没有动的迹象。

康纳博士转过头,注视着这幅神秘的图像,看了半天,才摇了摇头。

内区的那道灿烂光柱,其实是由无数光带光点构成,那是苏的基因锁。外层的光带则代表着启用的大型运算中枢,正在试图破解基因锁。在图像右下角,有一排并不起眼的问号。这里是表示破解基因锁需要消耗的时间,因为完全无法推算出何时才有破解可能,所以才显示成一系列的问号。

看到那串长长的问号,康纳的心情更加­阴­郁了。其实这个结果并不奇怪,用差了一等的恒星计算中枢来破解基因锁,如果能够在几百年内有进展,那才叫奇迹。不过现在康纳博士能够调用的只有恒星系统,而且还只有两台。最顶级的计算中枢此刻均已是满负荷运转,各自有重要任务,根本不可能用来做这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破解工作。

可是基因锁就象是一扇门,一扇将人与神分隔开的大门。尽管知道打开这扇门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当门就在身边时,康纳博士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境,还是调用了一台恒星来试图破解基因锁。以恒星的速度,想要破解基因锁根本就是不可能,但在得到更强大、更先进的计算中枢之前,通过恒星至少可以进行一点前期的数据积累。

在这种诱惑面前,康纳博士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

就在博士的心情越来越压抑的时候,办公室内响起了一声悦耳的铃声,博士的中年助手走了进来,说:“康纳博士,刚刚送来的样本已经完成了初步检验,一共发现了两种六阶以上能力的基因序列,另外还有一种未知能力的基因段,根据分析,这很可能是一种尚未进入我们配方库的新能力。”

“新能力?”康纳博士的注意力成功的从基因锁上转移。一种暗黑龙骑都没有的新能力,并不仅仅是一个能力那么简单,很有可能通过对这个能力的研究,会衍生出一个新的能力系列。

康纳接过助手递过来的资料,飞快地扫了一眼,皱眉说:“又是灾难之蝎……马利姆?这个名字可真奇怪,不过能力倒真是不错。嗯,你来看,这段基因明显就是强化敏捷的能力,和我们标准的配方能力有99%是一致的。但是这1%的区别,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们的能力不成熟,还是另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还有这里,也要重点研究……”

助手一一将博士口述的要点记了下来。

“等等,这是什么?”

助手看了一眼博士手指的地方,说:“这里原本植入了一个芯片。不过马利姆送来时,芯片已经完全烧毁,看来是启动了自毁程序……”

“接口呢?”博士打断了助手的话。

助手立刻明白了过来,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说:“很完整。”

智能芯片与人体的衔接一直是很困难的课题。有完整的接口,就可以推测出部分芯片的功能,甚至可以据此设计出新的芯片来。

啪的一声,康纳博士合上了资料,交到了助手手中,说:“这个马利姆,至少值60万!你去办理吧。”

助手耸了耸肩,说:“这下那个苏可要变成上尉了,呵呵,升得可真够快的。”

“什么,苏?!”康纳博士本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闻言立刻转回身来。

“是啊,上交样本的就是苏中尉,当然,他马上就会是上尉了。”助手有些不明白博士为什么这么激动。

博士立刻咒骂了一声,然后说:“苏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会经过海伦那个死女人的手!你好好想想,生化和能力正是她擅长的,她也不缺设备和经费,为什么不留下来自己研究,而是要上交总部?”

“难道她已经有了更加重要的研究课题,已经根本看不上这种样本了?”助手有些明白了。

康纳博士没有回答,­阴­沉着脸,重重地将资料拍在办公桌上,再也没兴趣多看一眼。

章十二 雷电

从暗黑龙骑的总部走出时,苏仍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是一名上尉了。马利姆尸体的收益一共是65万,这不光是一个远远超出苏预期的数字,而且由此带来的贡献度已经让苏接近了少校的军衔。

在得到了丰厚的收获后,苏有稍许的失神,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的奖励会是如此丰厚。

从暗黑龙骑总部走出时,苏外表上和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上尉的新制服要一天后才能订制完毕。不过苏怀里揣着的战术板对应的权限则有很大的提升,不仅是可以查询的机密信息页面拉长,而且暗黑龙骑提供的配方能力列表也多了许多选项。比如说,五阶的自主进化药剂,就是以前看不到的。新药剂可以根据人体当前的情况自行调整,从而生成最适应身体的一个新能力。好处是通过它往往可以发现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天赋能力,而且生成的能力类似于人体自行生成的能力,坏处就是和苏的情况有些类似,整个过程不可控,不知道生成的会是什么样的能力。

苏用了五万元订购了一枝药剂,这是准备给丽的。至于里高雷和奎因,他们目前的进化点还不足以生成新的高阶能力,还是按部就班地升级原有的能力比较好。此外苏为里高雷订制了两枝大威力速­射­手枪,以及一支多用途克雷步枪。克雷步枪在暗黑龙骑内部的评价,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步枪,比它更胜一筹的就是些天价的特种订制枪械了。奎因得到的则是储存了多份暗黑龙骑普及型枪械资料的个人智脑,以及一套轻便型护甲。再加上目前仅余的六十名战士升级装备的费用,苏到手的酬劳转眼间便用去了35万元。余下的30万,苏按照惯例,全部打入了帕瑟芬妮的帐户。

所以,此时走出暗黑龙骑总部的苏,又是身无分文。苏就象是一名银行出纳员,巨额的钱款每日从手中流过,最终却都不是自己的。

不过,这一刻苏的心情仍然轻松和明朗。付出是一种快乐,哪怕是付出全部,也是如此。

但是有那么一刻,苏又想起了马利姆。巨大的收获的确是冲淡了苏心头对马利姆和马瑟姆的一丝歉然。当蓦然意识到这一点时,苏明亮的心境又掠过了一丝淡淡的­阴­郁。

苏沿着长长的街道,走向了军事区,他仍然没有开车的习惯。

军事区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除了暗黑龙骑的武库外,这里还有林立的武器商店。各家公司争相将自己最新式的武器展示出来。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每一个暗黑龙骑实际上都相当于一支小型军队。对于合他们胃口的武器装备,往往就意味着十几份甚至是上百份的订单。

上一次,苏曾经在这里遇上过一些小麻烦,事后还在城外和一名暗黑龙骑的上尉激战过一场。这次苏希望自己能有些好运气,挑到几件中意的东西但不要有麻烦。不过,他今天的运气显然不怎么样。

几乎是才踏入军事区,苏就看到了曾经追杀过自己的那名威廉家庭的年轻人和那名中年上尉,而他们也同时看到了苏。

苏的头立刻开始痛了起来,他知道生活中充满了巧合,但是巧合到这种程度,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威廉是个古老而且交游广阔的家族,前后两次见到这个旁支的年轻人时,他身边都是围着一群朋友。此时,除了上尉外,年轻人的身边仍然有七八个人,衣着举止看上去都不象是扈从。

“嗨!朋友们,猜一猜,我看到了谁?”年轻人立刻叫了起来,向苏慢慢走近,脸上挂着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中年上尉的脸也­阴­沉下来,迎面向苏走来,表情甚至有些狰狞。上一次的战争,他手下得力的扈从几乎被苏全部杀光,导致实力大幅下降。虽然他竭力隐瞒了战斗的过程,但是事情仍然传开,并且成为笑柄。一名带着全部扈从的上尉追击一个刚刚晋级的少尉,结果却几乎被全歼。哪怕是中了伏击,这种战果也有些说不过去。上尉,特别是一个有些年头的上尉,实力和少尉的差距应该是非常明显的。

中年上尉更加恼怒的是,为了抚恤那些战死的扈从,他甚至还欠下了一笔巨额的债务,不是两三年就能够还清的。

苏站在原地,他身上只带了斯格拉,但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使用这种威力过大的手枪。苏记得,自己曾经打烂了这个年轻人的ρi股,他应该没这么快痊愈才对。于是苏向年轻人的下半身望过去,果然看到他的脚步动作有些变形,说明旧伤未复。苏这才恢复了对自己枪法的信心。

“喂!你在看哪?”年轻人立刻发觉了苏的目光有异,脸上猛然涌起一层血­色­,咬牙咆哮着。他觉得这样还不够气势,又补了一句:“你这个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

苏依旧微笑着,根本不把他的辱骂当成一回事。看来尽管他已经多次让那些故意找麻烦的家伙受到教训,但是似乎程度依然不够让他们多长点记­性­。

旁边一个年轻人向苏吹了声口哨,高声说:“苏,你在床上能­干­多久?有没有一个小时?我可是能­干­三个小时呢!如果你喂不饱帕瑟芬妮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我很愿意让她给我吸出来,再­射­在她脸上!”

周围已经有些围观的人,大多是各个家族的年轻子弟。听到他的话,大多哄笑起来。帕瑟芬妮虽然仍是龙骑的将军,但是失去家族支持的她,时刻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男人们的顾忌也就慢慢减少,变得大胆放肆起来。

几乎这里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嫉妒苏的好运气。尽管知道苏漂亮得有些不象是一个男人,并且这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战绩辉煌,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做他的对手下场都不怎么好,但是嫉妒可以让女人发疯,也可以让男人盲目,他们想得最多的,就是帕瑟芬妮既然可以跟这么个从荒野捡回来的男人上床,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也上上她的床?

苏的微笑凝固了,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前面的这群人,就迎着威廉家的年轻人走去。

中年上尉立刻拦住了苏,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狞笑着:“苏少……哦不,苏中尉,你想­干­什么?他妈的,你升得可真够快的!中尉,你别忘了军规,我是上尉,军衔比你高,有权利判定你是不是对我有恶意,并且教训教训你。你当然可以反抗,可是,我想不出一个靠感知域活着的老鼠会怎么样反抗。现在,我要打肿你的脸!”

仅仅从他隆起的肌­肉­,苏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格斗域的能力者,而且应该有不止一项的五阶能力,看起来多半是力量和防御都达到了五阶。

中年上尉根本不想给苏辩驳的机会,直接一拳向苏的脸上轰来!这一拳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作为格斗域的能力者,上尉已经习惯了一拳将那些灵能域或者是感知域的对手打昏。接下来,才是慢慢殴打的正戏。

他要把苏那张让人恨之入骨的脸彻底打烂!

上尉这一拳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结结实实地砸在苏的脸中央。他的拳头最近时离苏的脸只有十厘米,但是再也没能拉近这个距离。

苏骤然后退,退速甚至比上尉的拳头还快,在让过拳锋的同时,苏左手搭住了上尉的手腕,右手握拳,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上尉的手肘击去!

一看到苏的出手,上尉心中骤然一寒,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糟糕!大意了……”

他的手肘处传来一声脆响,然后肘关节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上弯折过来。苏的这一拳速度之快、力量之猛烈远远超出了中年上尉的预料,这哪里只是一阶敏捷、二阶力量强化的拳力,至少达到了四阶力量强化的程度,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苏本身的基础力量非常强横,只用二阶强化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中年上尉猛然一声大吼,身体骤然膨胀,不顾右臂手肘上的剧烈疼痛,左臂双膝,甚至是额头身体都当作了武器,如疾风骤雨般向苏攻来!刹那间对危险的强烈感觉让他倾尽全力,只求迅速打倒对手,免得再生出别的变数。

苏的身体几乎和中年上尉紧贴在一起,针锋相对、贴身缠斗。在这种距离上,几乎连拳头都失去了作用,两个男人用头肩膝肘以及身体上一起能够碰撞的部位殊死对攻,打得激烈灿烂!

几乎才一动手,苏就一个肘击轰在上尉的肋下!尽管身体经过了五阶防御的强化,也禁受不住苏这种集速度力量于一体,狠狠打击一点的攻击,而且落点还是软肋。虽然只是一阵剧痛,连骨头都没有受伤,但是上尉的动作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而一滞。

短暂的滞涩已让苏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落在了上尉身上,而且苏的打击­阴­狠而致命,大多数攻击的目标是上尉已经折断的手肘,另有一记膝撞狠狠地落在上尉的尾椎骨,这次的打击,又让上尉听到了骨裂声!

激战仅仅进行了数秒,上尉就轰然倒地。这完全不是他习惯的战斗,两个人贴得太近了,几乎是纠缠在一起,这样他基本无法发力,可是苏的攻击却猛烈且到位,每一下都非常沉重,好象根本不受影响,并且­阴­狠得甚至有些下流。虽然上尉拥有五阶的防御力,可是身体上的弱点也经受不住这么多、这么沉重的打击。

当然,苏也不可能一点没有付出代价,看得到的是脸上和颈侧各有一大片青紫,而且嘴角也肿了起来,渗出一道血线。

但是,苏是站着的。

上尉倒下之后,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苏坚实无比的暗黑龙骑军靴迎面踢在了他的脸上!清晰的鼻骨碎裂声中,上尉再次仰天倒下。

周围的年轻人们有几个热血上涌,没有多想就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想把苏从上尉身边逼开。可是他们却忘记了自己和上尉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而且也高估了自己的抗击打能力。苏在他们中间如鬼魅般游走穿梭,攻击却爆烈得让那些年轻人的意识因为瞬间疼痛而出现了空白!苏的力量之大,简直和他匀称完美、但说不上如何健壮的身材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仅仅用了四秒,苏就将五个对手放翻在地,每个人还分摊不到一秒。

苏的视力很好,记忆力也上佳,早就认出地上的五名年轻人中就有那名狂言要­射­在帕瑟芬妮脸上的家伙,当然在格斗时也给了他足够多的照顾。苏在一个错身间捏碎了他的手骨,又顺便踏断了他一条腿。

上尉非常勉强地爬了起来,却又立刻被苏一脚踢在脸上,他的脸和坚硬的靴面接触后,登时发出一声闷响,而他沉重的身躯横着飞出,重重地撞在旁边店铺的墙上!

上尉飞出后,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好几枚染血的牙齿,还在滚来滚去。

苏向还站立着的年轻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需要刻意的狰狞,就足以让他们身不由已地连连后退。

看到苏又向上尉走去,威廉家的年轻人反应倒不慢,立刻颤颤巍巍地叫了起来:“苏!你们之间的格斗已经结束了,他可是上尉,暗黑龙骑规典中,殴打长官是要重罚的!”

苏并未停下脚步,而是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如恶魔般的微笑:“我现在也是上尉,所以他这是侮辱同僚!现在结束格斗的权利在我,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

在一众年轻人的目瞪口呆中,苏半蹲在上尉的身前,一拳轰在他的脸上,将他竭力半抬的上身又轰在了地上。然后,苏就是简单的一拳又一拳轰击在上尉的脸上,每拳之间的间隔完全一致。

那些年轻人只听到一声声拍打熟牛皮的声音,只看到上尉抽搐的身体和苏身前不断飞溅的鲜血。

苏的殴打­精­准而且高效,只用了半分钟就让上尉的脸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他站了起来,又走向五名还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除了那名对帕瑟芬妮出口不逊的年轻人外,其余的年轻人都没有伤到骨头,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爬得起来,还能站着的人则已经彻底寒了胆,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扶他们,更别提上前阻止苏了。

苏微笑着,再向所有还能站着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才将地上的五名年轻人手脚一一踩断。骨碎声入耳,让人牙酸。

其中一个年轻人颤抖着高叫:“我是埃尔西家族的第五顺位继承人!苏,我警告你,不要动我……啊!!”

威胁苏的代价,是被踏断四肢之后,又被军靴踢飞了半嘴牙齿。

做完了这一切,苏才微笑着向那已经昏过去的年轻人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你……你……”威廉家族的年轻人指着苏,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你这是与我们的家族为敌!”

能够在魔鬼一般的苏面前说出这句话,他也算是很有勇气,毕竟地上还躺着的五个活生生的先例。不过苏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而是从容的一脚踩上了那个出口不逊的年轻人下身。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类似于水囊破裂的响声,于是眼角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年轻人今后恐怕彻底没有去实践他先前豪言壮语的可能­性­了。

呸的一声,苏一口唾沫吐在了那早已昏死过去的年轻人脸上,然后抬起头,向周围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想打帕瑟芬妮的主意,就凭你们,也配?”

所有接触到苏目光的人都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生怕自己哪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是表情惹到了这个恶魔般的苏。

他们虽然背后都有些家族的势力,但是在这个强者才有话语权的时代,要借用家族的力量可不容易,并且这件事也并不占理。暗黑龙骑的上尉,即使是象苏这样没有根基的,也绝不是个可以随意对付的小人物。何况连威廉家族的龙骑上尉都被打得全无尊严,单凭他们身后那些小家族,绝不可能让苏在动手时有任何顾忌。

“都给我滚!”苏的声音平淡,依旧不留情面。但年轻人都松了口气,立刻一哄而散,根本就顾不上重伤不起的同伴们。只有威廉家的年轻人还顽强地留在原地,忧心忡忡地向上尉看过去,只见满面血污青肿的上尉依然昏迷不醒。其实从苏刚才挥拳的角度和手势来看,上尉的伤势只是表面上恐怖,应该没有伤到头骨,以上尉五阶防御的强悍身体,不可能昏迷这么久。

看来苏的毒打,不光打烂了上尉的脸,还打烂了他的尊严、自信和前程。

啪啪啪!街角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听起来就象是一记记耳光,不断地抽在威廉家族那年轻人的脸上。他双眼血红恶狠狠地转头瞪向掌声的来源,看到的是叼着根烟头、晃晃悠悠、吊儿郎当走过来的里卡多。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显然是认识里卡多的,他立刻愤怒地叫嚷起来:“里卡多!你这是在侮辱整体威廉家族!”

里卡多嘿嘿笑了起来,表情里有显而易见的揶揄和不屑:“得了吧!威廉家前几顺位的继承人我都认识,里面可没你这号人物。就你这种不知道几代以外旁支谱系的货­色­,也敢说代表威廉家族?!你也就在从没进过龙城的人面前显摆,还他妈的想对我来这套?可别忘了,老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你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花,难道想和我练练?”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脸上猛然涌上一阵潮红,万万没有想到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头号继承人居然如此粗俗、刻薄、不留情面。他呆了好几分钟,随后愤怒地说:“里卡多,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里卡多将已快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吸了口气,说:“是吗?我可有些等不及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让我付出点代价?千万别跟我客气!”

此时本来沉默着的苏皱了皱眉,坚韧、勇敢和不言放弃都是他喜欢的品质,但是出现在敌人身上就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了。苏淡淡地Сhā话:“看来上次轰烂你的ρi股还是没能让你学聪明,或许让你当不成男人效果会更明显一点。”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面­色­变了几次,终于不敢再放什么狠话,掉头就走,甚至连还在昏迷中的上尉都顾不上了。也许在他心目中,这个上尉表哥已经再也没有价值。

看看东倒西歪、昏迷不醒的几个年轻人,里卡多也啐了一口,骂道:“一堆垃圾!”

苏看着里卡多,表情很有些古怪。这是苏的事,然而他虽然下手非常狠辣,但是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如果光是看脸部表情,里卡多可比苏要愤慨得多,好象受到侮辱的是他的女人似的。

里卡多看到苏的神情,嘿嘿一笑,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算不上敌人,说不定以后还可能成为战友呢!至少,我们现在都讨厌这群垃圾,这群没上过战场、没屠杀过强劲敌人、只知道吹牛和意­淫­女人的垃圾!”

苏认真的看了里卡多一眼,就向路边的武器店门走去。

和法布雷加斯家族之间的仇恨没可能轻易化解,里卡多只是家族中的年轻一代,没有多少实际上的话语权,即使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一样。再说,想深一层,苏其实对里卡多一无所知,对于未知的人或事物保持警惕,是生存的起码要求。

军事区的大街上一片肃穆,两边商店里的店员和来往顾客都默默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六个人,以及一地的鲜血,脸上终于不再有幸灾乐祸和轻视的神情,代之以震惊和畏惧。街头的摄录装置早已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纪录下来。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来将这些不走运的家伙抬走,并且清洗街道。

格斗在龙城并不罕见,特别是在这个崇尚强者、几乎没有什么成体系法律的动荡时代,人们已经习惯了用力量解决问题。但是龙城中仍有着起码的秩序和公正,以及对弱者一定程度的保护,象今天这种在公开场合惨烈血腥的格斗仍是非常罕见。特别是当苏踩踏在那年轻人腿中央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相应部位有些隐隐抽痛。

何况上一次和苏有关的格斗也是在这里发生的,空间和时间的距离都并不算远。

里卡多尾随着苏走进了武器店,看上去根本没把苏明显的冷淡态度放在心上。当苏在柜台前选武器时,里卡多凑到苏的身边,反靠在柜台上,说:“苏中尉……不,现在你应该是上尉了!该死的,你升得还真快!再升一级就和我一样了,我可是在北方整整打了两年多的仗才混了个少校。老天可真他妈的不公平!”

苏没有理会他,低着头专心地比较三种不同牌子的子弹­性­能、做工和价格。里卡多又叼上了一根烟,划着火柴点上。在武器店吸烟是一种和自杀无异的行为,不过里卡多根本就不在意,苏也没放在心上,只有武器店的经理脸­色­有些发绿。新时代的高能火药已经不象旧时代那样危险,可是某些特种弹药使用的特殊装药只会更加危险。然而经理紧紧管住自己的嘴,一言不发,他当然认识里卡多,至于苏,在这条街上的知名度比里卡多还要高上一个等级。

“其实你升得虽然快,仔细想想却没什么不公平的。”里卡多喷出了一口烟雾,不急不忙地说:“如果是我接下了你那些任务,很可能连命都要送掉。相信总部里那些老家伙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苏只当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很快选好了东西,约定送货的时间地点,就付帐准备走人。

里卡多又跟着苏走出了武器店。等离开军事区,来到一处比较偏僻而幽静的地方时,苏停下了脚步,望着里卡多,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里卡多先是递给了苏一枝烟,说:“这东西不错,要不要试试?”

苏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从烟雾中,他没有分辨出任何有害的成分。

这种旧时代套近乎的手法非常老套,不过大部分时间效果都很好。苏其实很喜欢烟,特别是很好的烟草。他的身体非常敏感,好烟的刺激效果异常明显。

里卡多看到苏的表情,笑了笑,说:“如果不是在这里凑巧遇上你,我还要专程跑一次呢。其实我想和你谈谈灾难之蝎的事。”

“灾难之蝎?想谈哪方面?”苏依然不动声­色­。

里卡多将吸尽的烟头扔在地上,再取出一根新的,却不急着点上,而是望着苏,说:“我看过你近期的战报,包括你刚提交的马利姆的尸体。别问我是怎么看到的,象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提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个人的看法是,灾难之蝎是个非常有油水、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那些嫉妒你的人或许会觉得灾难之蝎只是个普通的对手,而你只是运气好,捡到了一个便宜而已,但我不这样想。”

“那么你的看法是?”苏很愿意发问,也很愿意听别人说话。这是最直截了当了解别人的机会。

“以我从战争中得来的经验判断,现在灾难之蝎的一切举措还只是在试探,为了更进一步摸清我们的虚实。一旦试探结束,接下来的攻击将会异常猛烈。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机会,至少有一次非常好的机会。”里卡多说。

苏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他很愿听听别人的看法,哪怕那人是来自敌对的家族:“什么样的机会?”

“我们联合起来,夺回钟摆城!”里卡多嚓的一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那根叼了半天的香烟。

“就凭我们两个?”苏感觉有些好笑。

“如果只是抢回钟摆城,我们两个已经足够了。暗黑龙骑可不是按个数计算的,一名龙骑就是一支军队。就拿你自己来说,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三名正式扈从、几十名战士以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科研和工程人员吗?就象总部里那几个老家伙,每人的实力都可能相当于你我这样的龙骑几十个。”里卡多回答。虽然对于一名龙骑的军官来说,苏的置疑有些偏离常识,但是里卡多没有表露出半点轻视的神情,反而回答得十分认真。

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多透露一点信息:“钟摆城里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我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他。他的强大,并不是我们靠着扈从和战士多就能抵消的。”

“高阶能力者?连你都对付不了?”里卡多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的表情,他略想了想,就说:“这个我来解决。当然,如果你那一方有能够对付那家伙的人,优先你们好了。”

苏这一方能够解决马瑟姆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帕瑟芬妮,她当然不可能回来。所以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边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事好办。我在北方有个战友,一起打了两年多的仗。别看他在格斗域的最高能力只有六阶,但是个拥有多项能力的怪胎,而且都是在生死格斗中锻炼出来的能力,和打针完全是两回事。带上他,应该可以对付得了你说的那个家伙。”里卡多说。

“我们之间好象找不到合作的理由,我和你的家族不是那么容易和解的。”苏皱眉说。他实在是难以理解里卡多这种人的想法。

“利益,足够多的利益就是合作的理由。没有我,你夺不下钟摆城。”里卡多呵呵笑了起来,继续说:“家族是家族,我是我。龙骑首先是一个龙骑,其次才是家族的龙骑。或许我的家族和你之间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洗清,但是那又怎么样?不知道哪天我们就会在战场上碰面,那时再象个男人一样殊死一战好了。至于现在,我们先联手赚它一票再说!我估计,对钟摆城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可是块肥­肉­。现在其他龙骑的部队大多分散在外围,暂时还调不回来。我们只要能在三天内发动攻击,他们就都赶上不这班车了。拿下钟摆城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前进基地。不过我可不想去碰这块硬石头,就让那些红了眼的家伙去吧,哈哈!”说到得意处,里卡多全无形象地狂笑起来。

苏想了一会,终于说:“两天内能不能发起攻击?”

里卡多的眼睛一亮,立刻说:“没问题,我的部队明天就能到位!我看这次的行动代号,就叫做雷电好了!”

章十三 烈怒

一直到出发的时候,苏对于里卡多仍是保持了足够多的戒心。虽然钟摆城是在核心控制区边缘附近,里卡多也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地­干­掉苏和他的部队,然而还是要有相应的防范。

清点兵员、整顿装备、拟订行军路线和攻击计划,都是丽和里卡多两个人商议着拟定,苏毫无悬念的再次被排除在决策之外,虽然他一听努力在听,努力在理解,但是仍然没有什么发言的余地。

里卡多带来了二十名扈从和超过一百五十名雇佣军,并且带上了三辆补给车。他的部队中虽然没有重装甲战车,却配备了足够多的反装甲武器,比如说青铜龙,就准备了超过三十发。这让灾难之蝎的战车变得几乎全无威胁。里卡多的佣兵们装备整齐划一,个个带着掩饰不住的冰冷和杀气,他们即使是笑,眼中却仍然是冰冷的看着你。这些佣兵一个个都是杀人机器,比丽或者是奎因的手下都要强横得多。也不知道北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事,才能让里卡多在那边打了两年多,而且带出这样一支军队来。

苏对北方开始好奇。帕瑟芬妮也在那个方向上作战,而且看上去经常陷入苦战。但是在暗黑龙骑中,信息和各种装备被视为同等珍贵,甚至还要贵重得多,苏没有权限去问这个。他曾经问过帕瑟芬妮,但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没事,然后说如果苏的权限到了,她会把苏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的。

苏也试探过里卡多,但被里卡多以种种借口巧妙而又坚定地拒绝了。这个家伙总是非常乐于看到苏求他什么,然后再愉快的加以拒绝。

直到出发的时候,苏才看到里卡多所说的那名战友。这是个两米左右的壮汉,短而笔直的头发是灰黄|­色­,一根根指向天空,好象是排得密密麻麻的针刺。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非常简单的皮衣,尽管天气寒冷,依然露出胸口和手臂大片的皮肤。发达的肌­肉­、还算茂密的体毛,都是格斗域能力者的象征,但看上去仅仅是初阶的程度,完全不象里卡多说的是多项六阶能力者。这样的人物如果是在暗黑龙骑,已经够中校的标准了。他的眼神中是一片死寂,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不论是男人、武器、军队,还是丽这样的让人眼前一亮的女人,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只有看到苏的时候,他才多看了一会,让苏感觉到肌肤上遍布着刺痛感觉。

这是个危险的家伙。几乎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时间,苏就得出了结论。

里卡多的介绍很简单:“这是汉伦,我的战友,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苏。”苏的自我介绍更加简单。他向汉伦伸出了手,汉伦却没有回握,而是冷冷的说了句:“握手不是个好习惯。”

里卡多哈哈一笑,Сhā到了两人中间,向苏说:“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来,我来跟你说说明天的战斗方案。”

随便找了个并不怎么样的借口,里卡多就把苏拉到了指挥车里。里卡多还有一辆自己专用的指挥车,后排非常宽敞,座前则是一整排的显示屏。与一般的指挥车不同,里卡多的车里有一个侧位,座位上坐着一个一身暗黑军服、短发、冷艳的女人。

“这是我的副官,香妮。”里卡多介绍着。

苏虽然不羡慕,但也不得不承认,同样做为暗黑龙骑,自己和里卡多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巨大的,至少在权限上是如此。如果不是受到家族的资助,那么如此丰富的物资实际上意味着丰厚的战功。看来里卡多在北方的战绩应该非常出­色­,这家伙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坐进指挥车内后,部队就按次序开始出发。计划是在傍晚时分到达苏在核心区边缘的基地,然后在第二天上午向钟摆城发起攻击。

指挥车轻轻地摇晃着,减震是经过­精­心调节的,坐起来十分的舒服。车内的空间也很大,坐三个人一点也不拥挤。在车子开起来后,香妮从座位旁的边柜中取出了一瓶陈年白兰地,为里卡多和苏各倒了一杯。

酒很不错,里卡多一饮而尽,显得十分享受。但是苏微笑着,委婉但是坚定地拒绝。

在路途上,作为即将共同作战的战友,里卡多介绍了自己的能力。他是灵能域武器­操­控和类法术域的能力者,这是并不寻常的搭配。他在两个领域里的最高能力都是五阶,不过就到此为止,里卡多并没有继续深入。能力是一个人的最大秘密,把所有的能力透露出去的话,就等于把自己的虚实告诉给别人,里卡多当然不会这样做,苏也不会继续问。

“你的主能力是感知域?几阶?”里卡多问,他并不做作,也需要对苏有所了解。苏报给暗黑龙骑总部的主能力域就是感知域。

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六阶。”

“六阶!”里卡多显然大吃一惊,这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几个月前苏刚刚加入暗黑龙骑的时候,才不过是四阶的能力。苏升级的速度有些诡异的快,但在历史上也不是绝无仅有,类似的先例仍有不少,甚至比苏更加变态的也是有的。不说以往,七年前蜘蛛女皇刚把梅迪尔丽带回来时,没有人想得到五年之后,这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就独自走进了审判镇,将当时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黑暗圣裁维夫伦杀死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剥夺了他黑暗圣裁的头衔,自任三巨头。

在其后时间里,梅迪尔丽以无比凌厉霸道的手段整合了审判所内部的势力,逼得三巨头中的另外两位进入半隐退的状态。那个时候,梅迪尔丽刚刚十五岁。从梅迪尔丽走进审判镇的那一刻起,暗黑龙骑的一切天才都显得如此的暗淡无光。苏这种升级的速度只能说勉强和天才沾了一点点的边,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天才有两个标准,一个是看升级速度,一个是看潜力的深度。苏原本能力的位阶还不算高,所以在人们心中的份量并不重。但是,既然苏已经突破到了六阶,哪怕是感知域的六阶,那也够着了龙骑中校的边。重要的是,看这个意思,苏仍然有继续突破的可能。

“好吧,六阶。我接受了,他妈的,这个时代怪物就是多!”里卡多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用炽热的目光盯着苏:“我不管你得到的是哪个能力,反正列表上那些六阶能力都非常强悍!这样吧,明天的战斗就由你来标定重要目标,来引导我们的重火力!”

话刚说完,里卡多又看着苏,有些热切的问:“啊,这个,苏,你知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的。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你的六阶能力是列表中那一项?或者稍许给出点范围也行。”

这一次苏很是犹豫了一会,才说:“我的能力不在列表上。”

里卡多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古怪。不在列表上,只能意味着两种可能。一个是自行生成的能力,另一个就是罕见能力。无论是哪种,只要出现在六阶上,就足以让里卡多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脸­色­连续变化了几次后,里卡多终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好运气的家伙!现在连我都要嫉妒你了。”

苏笑了笑,里卡多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说:“想运气好也容易,努力晋升神秘学不就行了?”

“那些根本不着边际的能力,你也信?”里卡多耸了耸肩,说:“神秘学现在光是理论上就分成了十几派,吵了十几年还没有吵明白。那些配方能力也都是时灵时不灵的,真的是要看运气。反正我是对这种没把握的东西没兴趣!”

对于里卡多的置疑,苏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对于神秘学有自己的感受,那更接近于一种直觉,而与理论无关。但是这些当然不会对里卡多说,而且在过往生成能力时,神秘学能力域的打开完全是身体自行选择的结果。

行军很顺利,前出的侦察兵散得很开,基本上杜绝了被灾难之蝎偷袭的可能。驻营之后,一切事务军情自然都有人处理,苏仍然是发挥自己最擅长的,率领着五名侦察好手趁着夜­色­潜向钟摆城,做战前的侦察。

钟摆城周围的感应雷区依然严密,苏让五名侦察兵分散在城市外围,自己则穿越雷区,在钟摆城潜伏下来。这里有大量闲置的房屋,苏对灾难之蝎的侦察手段非常了解,因此潜伏根本不是问题。

夜很安静的过去,黎明悄悄到来。

八点整时,笼罩着钟摆城的仍旧是昏暗的光。现在是冬季,空中又始终低垂着的辐­射­云,因此虽然已到天亮时间,却仍非常昏暗。

清晨的宁静被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三个小黑点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呼啸而来,顷刻间划破昏暗的天空,落在了钟摆城的中央广场上!接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三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的震荡下,广场周围的楼房好似沙砌的城堡,以广场为圆心,向外倾塌延伸。

苏潜伏的地方虽然距离中央广场有一公里多,但是扑面而来的风中已饱含着炽热和焦糊的气息!他看不到广场上聚集着的灾难之蝎战士的命运,但是在这种威力的打击下,必定是凶多吉少。

然而这种由三枚战术导弹构成的狂猛轰炸仅仅是第一波打击,按照苏标定的座标,接下来会是重炮的­精­确覆盖轰击。

空中不断响起隐约的呼啸,一团又一团火球在钟摆城中腾空而起,时常可以看到战车零件甚至是蓝蝎战士们随着爆炸飞起!暗黑龙骑的速­射­重炮,在战场上的威力堪称恐怖!

苏的淡金­色­碎发飞舞着,他的身体感觉到大地的震栗。过往那些都只是些个人的战斗,而眼前的情景,才是战争!

仅仅是几分钟的炮轰,就有上百发炮弹密集地落入钟摆城。重炮连绵不绝地咆哮着,灾难之蝎的营地、车辆停放场以及火力点,一切的一切都轰然炸成碎片,感应雷区则不复存在。除了呼啸着倾泻而下的炮弹,爆炸还接二连三地来自地下,准确地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由于有苏的引导,炮火异常的­精­准,在确切座标的指引下,辅之以战场上空的监控无人机提供的修正数据,重炮炮弹的落点误差甚至还不到十米。

苏在不停地移动着,爆炸和硝烟都是他绝佳的掩护。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停留过久,空中布满簌簌而过的炮弹,也不知道下一批会不会正好落在自己的头顶上。战术板肯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重炮现在是由里卡多在指挥,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断变换位置增加突袭方锁定目标的难度,这是每个荒野猎人都具有的技巧,无论突袭来自敌我哪一方。

在连续转移过几次后,苏发现并没有炮弹落到自己先前的阵地上,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略略放松了些许。

急骤的炮击已经过去,偶尔才会有一两发重炮炮弹飞来,准确地命中某栋特定的建筑物,这时发­射­出来的重炮炮弹比先前威力更大,直接命中时可以将三层以下的小楼轻易夷平,小楼中藏着的灾难之蝎的人员自然只有一个下场。

苏上了一栋废弃楼房的顶层,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钟摆城的广场,那里火光熊熊,周围的建筑几乎被摧毁殆尽。广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辆各式车辆,有工程车,也有战车、运输车,都在熊熊燃烧着,到处可以看到烧焦的生物体残骸。

苏在心中默算了下,广场上被摧毁或者被炸死的蓝蝎战斗员最多只有那晚看到的三分之一,若再加上被重炮炸死的火力点里的人员,应该也就刚刚过半。

苏取下步枪,将子弹推上了膛,然后将自己的判断通过战术板发了出去。

经过最初的慌张后,灾难之蝎的部队重新组织了起来。让苏印象深刻的是两辆收割者,尽管它们行动不便,看来受了不轻的损伤,但是能够在那波重炮和战术导弹的地毯式轰击下生存下来,可见防护力的强悍。而苏早已经见识过它们火力的凶猛,惟一不足的就是移动力有些弱,而且它们虽然有智能,但是看起来并不怎么高。

从布置上来看,灾难之蝎虽然已有准备,但显然没预料到会受到如此猛烈的远程打击,因而瞬间损失惨重。但是灾难之蝎的反应速度也是上佳的,幸存人员迅速地组织起来,几辆战车也从分散在城市各处的隐藏点驶出,冲向了城市边缘的防线。所有灾难之蝎的人员都按照预定的方案开始行动,繁忙而不乱,根本没有分毫的慌张失措。在这种时候,控制情感的芯片终于起到了作用。

攻城战很快开始。

现在苏和里卡多的联合部队在数量和装备上都占据了优势,苏的战士在西,里卡多的部队在东,分散成十几个攻击小组,循着炮火清理出来的安全通道,渗进了钟摆城,开始了街巷战。

和里卡多手下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相比,灾难之蝎的战士惟一的优点就是不怕死。但被控制了情感之后,他们不可避免的反应有所迟钝,似乎智力也略有下降。在街巷战中,灵敏和反应是生存的保证。并且苏手上有钟摆城的全图,这是灾难之蝎所不具备的。

在每个战斗小组里,都分配了一个近距枪法非常出众的人,可以应对突然出现的感应雷。苏的队伍分成了三组,里高雷、丽和奎因各带一队,奎因的枪法反应虽然差了点,但也勉强还能应付。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战事非常激烈。里卡多部队的火力异常猛烈,苏的部队经过换装之后,火力也有全面的提升。

苏灵动地在火焰与硝烟中穿行着,偶尔也会闪过路边的建筑物里。大多时候里面都会有一两个埋伏着准备偷袭的灾难之蝎成员。苏一般是直接闪移到他们身边,用军刀无声无息地结束尚未开始的战斗。

哒哒哒!

就在苏刚刚将一名灾难之蝎战士的身体轻轻放下的时候,窗外异样的枪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枪声非常的沉闷,但有着让人心跳加快的冲击力,而且连绵不绝,可以想象在这种密集的金属弹雨下,几乎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

枪声入耳,苏立刻就想起了收割者胸甲下方的速­射­机炮。那种机炮声和眼前这个枪声非常的相似。

苏闪到了窗前,悄悄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登时怔住!

在百米外的街道上,里卡多正大步走来,手中提着的赫然是多管速­射­机炮!这种速­射­炮向来只装在战车、军舰或者是飞机上,根本不是单兵武器,只有科提斯上尉这样的怪物可以轻松使用。但是里卡多手中的速­射­机炮炮管飞速旋转着,恐怖的弹流轻而易举地切开两边建筑的墙壁,将躲在里面的灾难之蝎战士一个个撕碎!

这倒不是里卡多的身体强悍到了可以与科提斯上尉比肩的地步,而是因为他大半个身体都埋在一件奇特而强悍的甲胄之中。铠甲全高超过两米,后部开着一排排气口,不住向外吐着可见的气团,最显眼的就是关节处的齿轮形转盘,里卡多每做一个动作,齿轮盘都会相应飞旋。这具铠甲具有强劲的动力和惊人的­操­控­性­,在里卡多的驾驭下,就象是贴身穿着战斗服般伸展自如。

机甲背部的巨大弹药箱吐出一道弹链,一直延伸到里卡多手中的速­射­炮内。

里卡多向前方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半蹲,弓身沉肘,手中的速­射­机炮平转了一个角度,再次怒吼起来!一瞬间,炮管飞旋、弹链疾进,近百发机炮炮弹将百米外的一座楼房三楼几乎完全轰开,躲在里面的灾难之蝎战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血­肉­喷溅,甚至根本无从辨别里面原本藏着几个人!

里卡多手中的机炮一停,身后的战士们即刻冲向前方,抢占了各处有利地形,然后开火压制灾难之蝎的火力点。

苏看得暗自凛然,看里卡多和扈从战士配合如此娴熟,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力。里卡多那件动力装甲威力十足,如果装备合适的武器,比如说比青铜龙威力更大的导弹,或许不比一台收割者的威力差。那件动力装甲前面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曲线柔和光滑,胸面上漆着一个黑鹰图案,在苏的记忆中,这并不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标志,看来应该是里卡多的个人徽记。偶尔有灾难之蝎的流弹打在动力装甲上,都会溅起大蓬火花,然后反弹出去。甚至有两颗大威力狙击弹打在动力装甲上,也仅仅是在上面留下两块不起眼的痕迹,根本就无法穿透装甲。

苏暗忖自己的步枪威力虽然远比一般狙击枪要大,但也没把握击穿这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动力装甲。不过里卡多这具装甲并非全封闭的装甲,他的头就整个露在外面,只是戴了个头盔,有简单的防护。在1500米距离上,苏有80%的把握可以击中里卡多的头,哪怕只是打在头盔上,子弹的冲击力也会将里卡多的颈骨折断。所以苏不怕这样的动力装甲,但如果是全封闭式的动力装甲呢,应该如何下手?

苏暗自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有这种想法,里卡多现在毕竟是他的战友,考虑向战友下手,这可一向不是他的风格。

有里卡多当先攻坚,他这一路推进的就极快,直Сhā中心广场,将灾难之蝎残余的战士分割成了两块。从战术态势上看,龙骑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上了战场,里卡多就变成了冲在最前的人,这种狂猛和凛冽杀气,和他平日浪荡散漫的外表几乎判若两人。

就在里卡多亲自率领着战士狂飙突进之际,整个钟摆城上方突然响起了一声苍凉、宏大的咆哮!啸声即起,整个城市都在微微颤动,就似一头受伤的远古巨兽正在咆哮发威!

空中突然一暗!

一块数米见方的巨大混凝土块斜斜飞起,横越过近百米距离,挟带烈风,向里卡多当头压下!

不止是苏,里卡多也脸­色­大变,他一声怪叫,动力装甲关节处的齿轮盘发疯似地旋转着,一蹲一弹,装甲侧跃十余米,堪堪让开了这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里卡多躲让的敏捷几乎和格斗域的中阶能力者差不多,可见动力装甲­性­能的优越。尽管久经战场,里卡多此刻也是脸­色­有些苍白,若被这块数十吨重的混凝土块砸中,即使是动力装甲也经受不住,肯定会被砸成一块铁饼。里面的里卡多,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里卡多向巨石飞来处望去,正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废墟中站起,那张不怒而自威的面容,立刻让他想到了苏说起过的巨人,玛瑟姆。

玛瑟姆大步跨来,速度并不算快,但是那如山的压力,已经让人透不过气来。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的废墟上也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迎向了玛瑟姆,那是汉伦。

和苏上一次见到的不同,今天的玛瑟姆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护甲,皮制的底垫上缀满了薄得象纸的甲片,看起来装饰意义似乎更大于防护效果。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一顶仿古式的头盔,和身上的护甲搭配得不伦不类。

玛瑟姆迈开大步,径直向里卡多冲来,仿佛拦在前路上的汉伦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一样。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实际上一大步就会跨出十米,冲势迅捷猛烈,落地时连苏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动!

里卡多­操­纵着动力装甲一个翻滚,然后摆出半蹲踞式的­射­击姿势,却没有扣下速­射­机炮的击发。汉伦已经完全拦在了玛瑟姆的前进路线上,如果­射­击的话,很有可能会误伤到他。

看到前路上拦着的蚂蚁居然还不肯让路,颇有一副要挑战自己的执着,玛瑟姆怒意勃发,骤然一声怒吼,身躯立刻应声膨胀!2米高的汉伦看起来仅仅是到了玛瑟姆的胸口,本来健硕无比的身躯相形之下也显得非常单薄。

玛瑟姆又是一声咆哮,飞起手肘,砸向汉伦的头颅。汉伦暴喝一声,身上肌­肉­贲张,虽然身高没有变化,但也魁梧坚实许多。他双足踞地,以双肘迎上了玛瑟姆居高临下砸来的一肘!

两人手臂相接的刹那,传入人们耳中的是郁雷般的闷响,以及噼噼啪啪好似木材断裂的杂音。建筑、大地甚至是天空都仿佛摇晃了一下,许多战士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因为看上去汉伦和玛瑟姆在原地相持着,动都没有动,但是却好象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有感觉敏锐如苏,在这一瞬间才能知道自己的双脚其实已经离开了地面,而且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又非常隐晦的力量推得向后飘去。

苏左手一伸,在房间的墙壁上一搭,身体就此悬停在空中,右手平执步枪,枪口指向了窗外的玛瑟姆。不过苏并没有开枪,玛瑟姆和汉伦在相持瞬间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苏的预料,他仍需要观察。

汉伦和玛瑟姆脚下以及周围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下沉足有半米!瞬间在废墟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浅坑,坑周的房屋即刻倾斜、崩塌、分解,但是碎落的砖石落到了他们头顶,小些的直接崩解,大些的则直接向后倒飞,似乎两人周围有一个无形力场一样。

玛瑟姆脸­色­越来越是威严,嘴角不断下垂,双眼周围的线条如同刀削般锋利。他和汉伦相持了足足有一秒!

就在这一秒钟内,汉伦头发根根竖起,额头迸起了一道道的青筋,身上的皮衣都已被贲起的肌­肉­撑裂!

玛瑟姆嘴角流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忽然大喝一声,空出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向汉伦的胸腹挥击!在出拳的时刻,苏又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噼噼啪啪的爆裂杂音。

汉伦的双眼中遍布血丝,狂吼一声,全身上下血管迸裂,十余道细细的血线飙­射­。借着骤然的发力,他腾出了右手,一肘挡住了玛瑟姆的拳头!然后,苏听到了沉闷的骨裂声。汉伦再也无法站稳,庞大的身躯被玛瑟姆一拳击得倒飞出去,看起势,或许要飞出去几十米。

至少拥有六阶力量和防御的汉伦,在巨人玛瑟姆面前只坚持了三秒。

击飞汉伦,玛瑟姆喷出一团白气,转身向里卡多冲来。以他的步幅,只要三四步就可以冲到里卡多面前。

被玛瑟姆直接盯上后,里卡多才切身体会到那沉重如山的压力。不过在战场上浸­淫­多年的他,这种时刻才显示出与众不同。里卡多毫不忙乱,更不躲闪奔逃,而是蹲跪在原地,手中的速­射­机炮怒吼咆哮,将机炮炮弹以最快的­射­速向玛瑟姆倾泄。只有主战战车才能够抵挡得住速­射­机炮的轰击,里卡多不相信玛瑟姆的身躯比主战战车还要坚硬!

机炮炮弹­射­到玛瑟姆身前数米时,速度就明显减缓,而且他那件护甲显然材质特殊,机炮炮弹打在上面,那些薄薄的叶型护甲片居然没被击穿,而只是有些变型。护甲下,玛瑟姆的肌­肉­也在蠕动起伏,不住吸收炮弹的冲能。他身躯这种程度的灵活和自主,几乎和苏的身体差不多。

无数炮弹­射­在玛瑟姆身上,再不断地弹落在地,玛瑟姆的身前好象多出一条金属制成的地毯。在机炮的冲击下,玛瑟姆前进的速度终于有所减缓,但其实仍是快得惊人。

里卡多脸­色­苍白,大滴的汗水不住从前额、脸颊上滚落,但是他的手依然稳定,压死了速­射­炮的击发,将炮弹不断倾倒在玛瑟姆身上。

里卡多身边的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已经看出情况不对,他们立刻前出几米,将自动步枪对准玛瑟姆狂­射­,另一人则­干­脆架起了单兵反装甲导弹,也瞄准了玛瑟姆。虽然玛瑟姆不是战车,但是他块头够大,距离也够近,还是很有希望直接命中。

玛瑟姆脸上讥嘲的笑容更加明显了,自动步枪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一身薄薄的护甲叶反复变形,但就是不被穿透。他忽然左足在地上重重一顿,里卡多前方的战士们都被地面上突然传来的力量冲击得腾空飞起,只有里卡多因为动力装甲足够沉重,才仅仅腾起了一米,就落了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手中的速­射­机炮根本没有停止过咆哮,炮弹­射­流也未曾偏离过目标。可见里卡多能够成为少校,并不是单纯靠着家世和侥幸。他的镇定和­射­击技术看上去远不若类法术或者是格斗域能力者的英雄气概,但是搭配了合适的武器,在战场上的实用和威力却要远远过之。

玛瑟姆向着前方一声低吼,无形的震波即刻扩散开来,被震在空中的战士们全部应声向后飞出,有几个甚至在空中就开始喷血!

里卡多也觉得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腥甜的气息不断涌上喉咙,只要张嘴喷出些什么,整个世界也在不住地摇晃着,根本无从辨识方向和位置,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向某个特定的方位­射­击。

弹流依旧准确地冲向了玛瑟姆。

就在玛瑟姆距离里卡多不足五十米的时候,三声刺耳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甚至里卡多的速­射­炮也难以压制住这些枪声。枪声声音各异,不过可以判断出都是狙击枪或者是调整为狙击模式、并且发­射­狙击专用弹的新时代步枪。

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玛瑟姆略略转了下身体,并且低下了头。他的后背、腰部同时闪起两团火焰,但是仍未能击穿护甲,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随后他的头猛地一偏,头盔上多了一个凹坑。看位置,如果他没有闪避的话,这一枪就会直接­射­中玛瑟姆的耳孔。玛瑟姆防御力虽然强悍到变态的地步,但是耳孔仍然是要害所在。

这一记狙击­阴­狠、毒辣,而且­精­度也和玛瑟姆的防御力一样令人发指。这种狙击,玛瑟姆只体验过一次,就是被苏狙击的那次。­精­度超过苏的狙击手在所多有,但是在时机和战场选择上,玛瑟姆还从未见过能够和苏比肩的人。

而且苏嗜血,冷酷。在面对苏时,玛瑟姆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对杀戮的渴望,那是对一切生命的敌意,让人不寒而栗。

玛瑟姆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狙击弹袭来的方向,对于打在身体上的另两次狙击,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里卡多仰天摔在地上,耳鼻口中都渗出细细的血线,一时挣扎着爬不起来。动力装甲的机件已有多处损毁,速­射­机炮的炮弹也打光了,这时的里卡多,可以说没什么战斗力。他手下的老兵们围拢过来,两个人试图把他从机甲中弄出来,其余六个则在里卡多前方布成了一道新的防线。不过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好象不是由血­肉­组成的巨人玛瑟姆面前,这道防线就和纸一样脆弱。玛瑟姆只需要一声咆哮,就可以杀死他们全部。

“玛瑟姆。”苏在百米外的一栋楼房屋顶出现,左手持着战术板,右手单执着步枪。

“苏。”玛瑟姆活动着脖颈,紧盯着苏的眼睛,身上闪动着微不可察的火焰。

“想知道马利姆的消息吗?”苏平静的问,那是恶魔一样的平静和无动于衷。

“告诉我。”玛瑟姆的回答简单直接,他知道和苏绕圈子毫无意义。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苏也一样。

苏左手按动了战术板,屏幕下方几个小孔中­射­出数道激光,在空中织成了一幅立体图像。尽管相距遥远,战术板的功率又非常有限,影像非常的淡,但是苏相信玛瑟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嗵!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声传来,然后玛瑟姆的后心处溅起一蓬火花,但是这个巨人甚至身体都没有摇晃一下。这一枪­射­自千米之外,听枪声应该是改装过的巴雷特。对于初涉狙击,并且没有任何能力专­精­强化的丽来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

苏简单的说了一句:“丽,停止­射­击。”就再无下文。

没有看到苏有任何关心或者是关切的表现,完全是对陌生人及下属的冰冷,玛瑟姆略有些失望。在这个从身体深处散发着冰寒的男人面前,玛瑟姆没有信心可以用什么人来威胁苏。如果苏根本不在意人质的死活,那么挟持人质的举动就会变得非常愚蠢,玛瑟姆自己会成为苏手中那支威力大得不可思议的步枪最好的靶子。

这时空中的图像已经开始成型,可以看出是在一间明显属于超时代科技的实验室中,中央有一座实验台,几名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实验台旁忙碌着。实验台上,正躺着马利姆。赤­祼­着的他,看上去象一只猴子更多过一个人。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肢解,被切分成了几十段,研究人员不断从他尸体上取下一小块组织,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培养皿中,编号分类,放在旁边的推车上。从画面的一角,可以看到一排推车,推车上放满了大小不一的培养皿。可以想象,培养皿中应该都是马利姆的身体组织。

本来这是众人司空见惯的影像,任何一只有价值的变异生物落到了人类手中,都会是这个下场。可是在这个气氛下,就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马利姆……”出人意料,玛瑟姆并没有显露出暴怒、哀伤,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情绪,只是低声念了几遍马利姆的名字。除了苏之外,没有人清楚马利姆和玛瑟姆之间的关系,毕竟他们看上去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不管玛瑟姆有什么样的反应,苏都完全的无动于衷,冰冷地看着这个巨人。他能够感受到玛瑟姆眼神中那难以觉察的哀伤。他清楚马利姆对于这个巨人的意义,不然那晚也不能利用马利姆重创巨人。在玛瑟姆冲向里卡多的时候,苏立刻调来了处置马利姆的影像资料。在那一刹那,就连苏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但现在来看,这段影像的效果非常明显。

苏并不象表面上那样冰冷和平静,实际上,他的身体现在充斥着饥渴,对于玛瑟姆的饥渴。这是发自本能的饥渴,源自于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玛瑟姆的躯体如同雪地中央一块血淋淋、还冒着热气的鲜­肉­。而苏的身体,这一刻仿如一头饿了整个冬天的狼。

“吃了它!吃了它!”苏仿佛听见,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如此呐喊,最后汇合成一道恐怖的洪流,冲击着苏的冷静堤防。

仿佛是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玛瑟姆的眼神变得锐利和冰寒,他冷冷地说:“我会撕了你。”

“是吗?”苏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些莫名的东西,转身消失在废墟中。

吼!

玛瑟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将周围的战士再次震翻在地上,然后猛然跃起,跨过数十米的距离,以不输于苏的速度追了下去。

章十四 狂雷

苏以平生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废墟的房屋间隙中疾速掠行,无数废弃的房屋和枯死的树木在身边拉长成一条条残影,他的速度已经快到可以借冲势直接在墙壁上横奔数十米的程度。

整个钟摆城的地型在苏的意识中飞速闪现,勾勒出一条条可能的行进路线。苏对这个城市几乎了如指掌,可以最充分地利用每一个角落,回避每一处障碍,保持毫无停滞的高速奔行。

与苏如同猎豹般的敏捷不同,玛瑟姆完全象一辆动力溢出的重型战车。他一大步就是十余米,落脚的地方数米内地面都会瞬间沉陷。玛瑟姆奔跑前进的方式和苏完全不同,如果前方有阻挡的房屋或者墙壁,稍微单薄点的,他会毫不减速地直接撞上去,几乎所有的障碍物都会瞬间崩塌,根本不能拖慢他一点速度。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条尘烟灰龙正在钟摆城中肆虐延伸。而或许会稍稍阻碍他步伐的超大型障碍物则还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选择的路线上,显然,这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巨人,实际上瞬间计算能力非常惊人。而每过十多秒,玛瑟姆都会找到一次最恰当的切线,来拉近和苏的距离。

几分钟的高速追逐后,苏仍掌握着主动,他巧妙地绕开已方的战士,带着玛瑟姆直冲灾难之蝎的战斗部队。

其实在钟摆城这种规模的城市中,几百人的战斗本来应该算不上什么,但是由于双方的火力猛烈程度都远远超出了旧时代,因此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有上千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很多时候,苏和玛瑟姆都是直接从双方交火的中心地带冲过。不同的是,苏是利用建筑物和地形死角挡住了流弹,而玛瑟姆则是直接从弹雨中冲过。连速­射­机炮他都不怕,又怎会在意这些自动步枪的子弹?

来回往复几次后,灾难之蝎的战斗队形已经被彻底冲乱。在小队战斗方面,里高雷和奎因的指挥都堪称出­色­,更何况还有丽做全局的调度。同时战场上又响起了速­射­机炮的怒吼,修复了动力机甲和补充了机炮子弹后,里卡多再次化身成为一座移动的人形炮台,成为灾难之蝎战士们的梦魇。很快,灾难之蝎的战斗部队就被分割成数块,大半都被包围起来。

战场态势的改观,代价是苏和玛瑟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苏似乎觉察到处境不妙,不再在城市中央地带穿Сhā,而是笔直向城郊地带奔去。这样直线奔跑,玛瑟姆就没办法再利用切线,苏在速度上的优势终于显现。

不过玛瑟姆根本没有沮丧,嘴角边反而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

两人间的距离拉开近200米时,玛瑟姆再次跃起,这一次他跳得比以往都要高、也都要远,而且一只大手高高举起,手掌上竟然缠绕起浅蓝­色­的电火!

就在玛瑟姆行将发动能力的刹那,苏骤然停步,转身,将一颗特异的黄|­色­半透明子弹压入枪膛,然后瞄准了玛瑟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快得不可思议,但又让玛瑟姆看得清清楚楚。

腾飞在空中的巨人忽然笔直下坠,好象被数道无形的锁链给生生地拉下来一般。落地站稳时,玛瑟姆距离苏已经不到百米,他看了看黑沉沉的枪口,又再望向了苏的眼睛。遗憾的是,他仍然从苏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东西。但是苏压进枪膛的那一发特殊子弹,却让玛瑟姆心中暗生凛然的寒意,仿佛是生物对于天敌的本能感应。

子弹是奇异的半透明状,里面闪烁着淡黄|­色­的光波。弹壳上刻印着一行细微的字符,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玛瑟姆超异的视力仍然把字符印入了他的意识中。

特异生命体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即使不理解特异生命体指的是什么,也可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发普通的子弹,试用型号表示着作用的不稳定,可以很无害,也可以很狂野。巨人不知道海伦是谁,但这种喜欢到处签名的家伙大都是些疯子,疯子往往会有些惊人的作品。

玛瑟姆双拳紧握,拳上缠绕着闪闪电光。巨人现在已经完全不加掩饰,酝酿的必定是雷霆一击。

苏双眉微皱,冷冷地说:“你想试试这东西的滋味?”

玛瑟姆大笑回应:“为什么不?我未必会死,可是你却死定了!”

战斗在瞬间爆发!

玛瑟姆的头猛然后仰,尽管他在刹那间移动了位置,避开了咽喉,但是苏的一枪仍然­射­正了他的嘴。虽然有防御力场的阻碍,但是近距离的一枪仍然几乎将玛瑟姆的下巴击碎。更为诡异的是创口上即刻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好象弹头内装的全是这种颜­色­的液体。

而苏也并不好过。巨人双掌向前方挥出,手掌上的电火交织成一张宽数米、高两米的亮蓝­色­电网,席卷飞出,将苏完整地包围起来。超高压的电流几乎是在瞬间将苏的战斗服烧成焦炭,连带着战斗服下的肌肤也变成了一片炭黑­色­!

尽管对玛瑟姆一击的威力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电网的威力仍然远远超出苏的想象,几乎在电网覆体的瞬间,苏的体表就有半公分厚的皮肤血­肉­被完全炭化!而当电网明亮耀眼的蓝­色­映入眼瞳时,苏似乎已经触摸到了死亡的预告!

扑通一声,完全变成焦黑­色­的苏仰天倒下。震荡之下,他身体焦黑的外壳寸寸裂开,露出下面鲜­嫩­微红的­嫩­­肉­,不住渗出淡黄微红的血水来。摔倒之后,苏再没有哪怕细微到分毫的动作。这种伤势,放在其他人身上,已经是必死之伤。但是苏胸膛仍微微起伏着,看起来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玛瑟姆的情况也没能好到哪儿去,一击并未把苏赶尽杀绝,此时的他甚至连上前看看苏死透了没有的能力都已失去。他双手捂着脸,不住发出痛苦之极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来滚去,充沛到了极处的力量和坚实无比的身体接连撞塌了几座楼房。

玛瑟姆一双大手的指缝间,不住流下金黄|­色­的汁液,而且越流越多,到最后手掌完全承接不住,从指缝中喷泻而出。被汁液浸泡沾染过的肌肤,也很快的变成了金黄|­色­,并且开始向外渗出同样的金黄液体。玛瑟姆的双手很快全部变成了金黄|­色­,指尖上的指甲忽然片片脱落,露出下面已经半液化的肌­肉­组织,以及彻底变成金黄|­色­的指骨骨尖!

玛瑟姆一声狂吼,后背、肩头和胸腹处的各自出现几个凸起,然后探出一根根金属尖针来。随着他的咆哮,针尖上即刻开始冒出湛蓝­色­的电火,随即各处针尖的电火连为一体,结成一张覆盖了玛瑟姆大半个身体的恐怖电网。

玛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上身各处的尖针即刻缩了回去,于是电网相应回收,遮盖住了他如夏日阳光里不断融化的黄油般的身体。

几乎和苏一样,玛瑟姆大半个身体即刻变成了焦黑­色­,护甲的皮底早已被高温催化成了炭,而护甲叶片仍是完好无损,但是失去了凭依,于是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当玛瑟姆倒下时,庞大的身体再次让大地颤抖。他身体炭化的表面也被震得不断龟裂,同样露出下面的肌­肉­。不过由于身体远远比苏要强悍,因此玛瑟姆被炭化的深度仅仅是苏的三分之一。对于身躯庞大的巨人来说,伤势虽重,但还不致命。而且那不断蔓延的恐怖金黄|­色­总算暂时被黑­色­代替了。

在地上伏了近半分钟,玛瑟姆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用双臂支撑起身体,竟然慢慢地坐了起来。这么一动,他身体表面炭化的肌肤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条理分明的肌­肉­纤维。而且那些肌­肉­还在不断地蠕动着,看上去触目惊心。

玛瑟姆勉强张开双眼,露出的只是一片黄白相间的混浊晶体,不过他好象仍然能够看到东西,支持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苏走了过去。最初的几步,玛瑟姆走得非常缓慢,看得出来,他更多的努力是要维持身体的平衡,免得在半途中摔倒。两三步过后,他的步伐才开始顺畅起来。这时玛瑟姆身上炭化的肌肤已经大半剥落,看上去,他就象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巨人,肌­肉­纤维的蠕动和血管的起伏都清晰地­祼­露在空气中。

苏仍然安静的躺着,好象已经失去了生命。但是玛瑟姆严重受损的视力没有发现,苏身体炭化的龟裂下,所有的血­肉­都在疯狂地蠕动着,频率和速度至少是玛瑟姆的几十倍!

如果用经过强化的视力来仔细观察,甚至可以看到一根根极细微的血管有如触手般疯狂生长、延伸着,它们变成一片片网,覆盖在肌体组织上,然后在自己上面再生成一层新的组织。这些新生成的组织如同土壤,上面即刻发出无数的枝芽,等枝芽长大些,就会发现这又是新的血管!

玛瑟姆已经走到了苏的身边,如刀绞般的剧痛不断地摧残着他每一根神经的枝梢微末,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以他的认知而言,不要说小体型的苏,就是一头装甲暴龙也不可能抵抗得住自己发出的超压电网。但是不知为什么,玛瑟姆心中始终有一种隐约的忧虑,觉得眼前这个人类极度危险,而这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随着他倒下而消弭。

苏用的子弹效果极为恐怖,就算是玛瑟姆的身体也抵抗不住。他用电网覆盖自己,只是延缓、而不是根治了那颗特异生物专用弹的影响。玛瑟姆亟需治疗,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彻底消除心中的隐忧。

玛瑟姆终于走到了苏的身边,抬起巨脚,重重向苏的胸口踩下!

虽然身受重伤,但玛瑟姆的每个动作仍然是充满了不可抗御的力量。他踏下的这一脚,哪怕脚下是头大象,也会被轻易踏扁。

然而玛瑟姆的巨脚落下时,却没有传来那种踏破一只水袋的感觉,而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强劲的反震力让他失去了皮肤的上身再次渗出大量血水。玛瑟姆竭力张大了双眼,低沉地咆哮着,终于勉强看清浑身焦黑的苏不知怎么的移动了位置,斜移出去三米,让开了这致命的践踏。

在玛瑟姆的视野中,苏仍然仰面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烧焦的皮­肉­。他的双眼已经无法睁开,或许眼珠都已被高压电火击成了焦炭。

玛瑟姆提起了右脚,再次重重踩下!然而苏忽然动了,他又横向移出数米,让开了玛瑟姆的踩踏。

这一次玛瑟姆看得很清楚,苏的四肢关节似乎可以随意转向,双臂都是反曲着的,象一只蜥蜴般迅速挪移,再次闪开了巨人的践踏。

“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类。”玛瑟姆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可是苏如果不是人类,那又是什么?如果只看他的身体,或许是一种完全和人类没有关联的变异生物。但是,几乎所有已知能力特异的变异生物或者类人生物在外形上都与人类有很大差异,为什么苏各个方面都和纯血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仅仅是几个瞬间闪过的疑问,已经让玛瑟姆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不再踩踏,苏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灵活迅捷,而玛瑟姆现在则仅能勉强站立不倒,再踩也踩不中苏。

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玛瑟姆才俯身拾起了一块足有几十公斤重的条石,对准了苏。如果被抛石砸中,苏仍然会受到致命重创。

但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苏又移动了起来,他的动作虽然迅速,但是仍显得十分吃力,而且焦黑身体的表面开始不断地渗出血水。可是他仍然不停地运动着,让开了玛瑟姆瞄准的焦点,有时候甚至直接从玛瑟姆叉开的双腿间穿过!但是整个闪移的过程中,苏的眼睛从未睁开过,他又是如何察知玛瑟姆瞄准焦点的?

高高举起的条石始终找不到机会落下,平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重量这个时候却象是山一般沉重。玛瑟姆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擎着一整座山,臂骨都开始呻吟,而且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显得暗淡,最糟糕的是,他的身体上又开始渗出恐怖的金黄|­色­。

玛瑟姆已经觉察到身体的异样,他咆哮一声,将高举的条石向苏砸去。没有锁定目标的攻击全靠运气,显然,今天苏的运气不错,而玛瑟姆的则不怎么样。条石重重地砸在一座房屋的石制阶梯上,不光将它彻底砸烂,还让房屋的整个前墙都塌了下来。

虽然落点距离苏的身体只偏离几米,但飞溅的乱石中也只有几小块砸中了苏的身体,根本没造成什么损伤。

掷出巨石后,玛瑟姆已经是摇摇欲坠。可是苏就在眼前、却不能手刃的事实,象火一样烧灼着巨人的神经。他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着,脸上全是挣扎和犹豫。苏仍然安静地躺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好象从来没有动过,眼睛也未曾张开。但是只要玛瑟姆有所动作,看上去已经死透的苏就会有所反应。

看到苏诡异的反应和运动方式,一向无所畏惧的玛瑟姆也不由自主地的感觉到心底生出阵阵寒意。巨人看到过无数千奇百怪的变异生物,甚至他自己就和普通的人类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苏不同,他让玛瑟姆本能的产生了畏惧、厌恶和痛恨。这些负面的情绪,其实和马利姆无关。

玛瑟姆的犹豫在于,如果他现在选择脱离,还有很大的机会回到前进基地。只要回到了基地,就能活下来,而活下来了,那就什么都是可能的。然而现在苏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又完全无力反抗,就此放弃离去,实在是难以接受。而且下次再见面时,又不知道苏会变成什么样子。

留给玛瑟姆犹豫的时间其实不多,他站着的每一秒钟都无比宝贵。当他在痛苦抉择的时候,前额上焦黑的皮­肉­裂开,显露出一块椭圆型的金属状物体。金属物的表面非常光洁,迅速发亮,最后­射­出了数道绚烂的光线,在玛瑟姆身体前方形成了一个可爱小女孩的影像。

这就是潘多拉。

潘多拉的影像一出现,原本躺在地上动都不动的苏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仍然只睁开左眼,可是不知为什么,玛瑟姆却感觉到有两团强烈之极的光芒闪亮。但是仔细看去时,巨人发现苏的右眼仍然紧闭,而且左眼也只有幽幽的碧光,不明白方才那两团光芒从何而来。难道是幻觉?可玛瑟姆从来没有幻觉。

苏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映出了潘多拉的影像。在他的眼中,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并不仅仅是个单纯的影像而已,而是附带了无法计数的数据和信息。这个影像本身就携带了非常浓烈的生命气息,对于苏的诱惑简直就是致命的。

但是潘多拉仅仅是个影像而已,哪怕看起来再逼真,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对一些单纯的光线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

苏知道自己的伤势极为沉重,但是依靠着­精­细到可以控制每一根纤维的身体,苏依然能够移动和闪避玛瑟姆的攻击。他不用睁开眼睛,而是释放出一道无形的力场,并且依靠身体发出多重波束,在力场扩散的范围内,苏就可以探测所有的物体。不仅仅是表面,他可以依靠不同的震波和­射­线反馈在意识中构成物体内部的影像。所以玛瑟姆的一举一动,都在苏的监测与观察之下。这就是苏新生成的六阶感知域能力,透测。刚刚生成的透测范围只有十米,所以苏虽然闪避,但始终没有离开玛瑟姆左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透测也可以看成是超距触感的进化版本。

潘多拉的影像并不是完全单纯的影像,在身体自行启动了几乎全部感知能力的情况下,那些构成影像的光线在苏的意识中被解构成了无数的数据,这些数据的排列组合让苏身体的最深处萌发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渴望去蹂躏、占有、粉碎这个影像,以及影像背后的­肉­体,而最终,则是吸收和同化,这是最终极的、彻底的占有。

潘多拉的影像数据释放出了一种浓烈的信息,完善、平衡、充满了潜力和无限的可能,这些数据的背后,或许代表了一种高阶生命的特征,以及完全和普通人类不同的基因组合。这是吸引苏的原因。

然而,即使仅仅从影像来看,潘多拉的本体也必定是超出想象的强大,至少比现在的苏要强大得多。想要蹂躏、占有乃至于吸收合并潘多拉,无疑是白日做梦。但是苏身体最深处发出的渴望和呐喊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苏的身体开始颤动,随时都有可能发力扑上去的地步。以现在苏的状态,如果落入到玛瑟姆的控制范围内,绝对是死路一条。

重伤状态下的苏,很多行动和判断完全依靠本能的反应。他的身体对于生存的渴望异常强烈,这也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特征。但是对于强大和进化的渴望强烈到了这种不计后果的地步,可是其他生物中不多见的。

终于压下扑向潘多拉影像的冲动后,苏仍然支撑起上身,无数­射­线震波一道道的涌向了潘多拉的影像,贪婪地想要将她的一切数据都攫取回来。

潘多拉立刻注意到了苏的无礼,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睛从玛瑟姆身上转到了苏的身上,即使是从眼瞳的最深处也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精­致到了极处的小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苏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肉­眼是看不出什么分别的,但是在苏的意识中,构成她影像的数据在迅速变幻着,将愤怒直接刻印在苏的意识深处。

潘多拉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光芒,在苏的眼里,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每一点都是由无法计数的数据汇聚而成,多到了以苏的计算能力也根本无从分辨多少的地步。不过仅仅是看到这些数据本身,就已经让苏兴奋得战栗。那是饥狼看到­肉­山的兴奋。

潘多拉眼睛深处变幻的光芒终于归于沉寂,她终于开口了,这次不再是女孩子纯净甜美的声音,而是一个深沉、机械、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男音:

“苏,我看到你了。”

苏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通过身体表面的震动发出了一个同样浑厚、悠远的声音:“我也看到你了。”

几乎同样的两句话,却有着不太一样的含义。

这个时候,玛瑟姆双眼紧闭,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身体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动着,本来是新鲜红­色­的肌­肉­纤维间隙里,又开始透出丝丝缕缕金黄的颜­色­。看来他非常痛苦,却忍受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巨人的两边眼角上,又各自渗出一滴泪水、抑或是体液,不过这也是金黄|­色­的。

潘多拉右手忽然伸出,向苏张开了柔­嫩­白晰的五指,从她的手心中放­射­出一片淡淡的光芒,将苏的全身都笼罩了起来。

在被光芒罩上的瞬间,苏闭上了眼睛,身体表面焦黑炭化的部分也自行合拢,将所有内部的身体组织全部掩盖在下面。他的组织肌­肉­更相应收缩,令焦化部分合拢得更加紧凑,根本没有给潘多拉那带有复合探测功能的光芒留下一点缝隙。

潘多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手向前虚抓,手心中发出的光芒起了明显的波动,苏炭化的身体表面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黑雾,被光芒照耀到的身体表面正在迅速的崩解!

苏完全没有想到本以为仅仅是个虚无影像的潘多拉居然有如此凌厉的攻势!不过他反应也极为迅速,四肢迅速移动,瞬间就绕到了半截倒塌墙壁之后。而潘多拉的崩解光线刚刚将他炭化的身体表面侵蚀了薄薄一层。

潘多拉似也没想到苏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并且如此正确。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的变化,然而眼中的光芒有所闪动。她右手握拳,向着躲在墙壁之后的苏虚空击出!原本小手上放­射­出的光芒忽然诡异地聚拢到一起,化合成一柄优雅古典的长柄光矛,然后弹­射­而出!

看上去应该完全无害的光矛竟然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断墙,并且从不及躲闪的苏腹部穿过!光矛并不是本应虚无的状态,矛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矛尾则不断延伸,伸向了潘多拉虚握的小手。

苏全身一震,身体痛苦地蠕动着,可是光矛忽然变得坚韧无比,他根本无从脱身。苏左手握住矛柄,右手高高举起,狠狠劈在了光矛矛柄上!他手掌边缘破裂,一抹鲜血染在了光矛矛柄上。鲜血一沾染上光芒,猛然间沸腾起来,发出由无数尖细得如同利刺般声音汇聚而成的啸音!

鲜血犹如无数军蚁组成的蚁群,群起而啮,光矛的矛柄瞬间被侵蚀下去,然后彻底断裂。光矛一断,前半部分立刻闪现了几下,就此暗淡、虚无。而后半部分矛柄的光芒依旧,还在向潘多拉的小手延伸。

苏毫不停留,即刻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在废墟中贴地穿行,躲到了更远也更安全的地方。那几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自行汇聚成一个极富有弹­性­的血珠,飞速在地面上弹动着,几下就追上了苏,落在苏的身体表面。苏的身体如有感应,马上在血珠落点的旁边打开了一线缝隙,让这滴血珠重归身体。

潘多拉的小手稳定地握上了光矛断裂的矛柄,却完全没有预料之中的数据传输过来,这才发现,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苏已经脱逃。她随即抬起头,即使隔着重重墙壁和废弃房屋,即使苏已经屏绝了全部气息隐藏下来,潘多拉的目光焦点还是准确地落在了苏的身上,仿佛在她和苏之间,没有任何障碍和阻隔一样。

这个时候,玛瑟姆的喉咙中又发出一阵低沉黯哑的嘶喊和呻吟,构成潘多拉的光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而是忽明忽暗,甚至偶尔还会扭曲波动起来。看来巨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潘多拉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苏依靠体表震动发出的声音:“你逃不掉的,早晚都会是我的!”

这本来是潘多拉想说的话,没想到竟然被苏说了出来,而且一个字都不差。不过以两人现如今的处境来说,苏此时此地说这种话实在显得不自量力,但是,他的声音中偏偏有种奇异而又强大的信心,仿佛事实一定会如他所预言的那样实现。

转眼之间,潘多拉已改变了主意。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了甜甜的小女孩声音,但是语调机械、­精­准:“好的,那我等着。”

潘多拉回过头,望着整个上半身都已变成金黄|­色­的玛瑟姆,下达了新的指令:“启动回归模式。”

命令下达,潘多拉的影像随即消失。

玛瑟姆的身体应声震动起来,双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转而变成一种空洞的暗红­色­。他后背和下身的皮­肉­翻开,伸出数根­精­密的机械部件。机械构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繁复的轨迹,上下移位互相咬合,经过这番重新组合之后,玛瑟姆即一跃而起,向灾难之蝎前进基地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奔行的速度依旧极快,一大步就是十几米,但是这一次支持他前进的不光是肌­肉­,还有外露的机械构件。巨人的后背上露出六个喷嘴,吞吐着湛蓝­色­的火焰,推动他庞大的身躯不断加速离去。

以玛瑟姆的速度,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前进基地。然而,他的身体虽然强悍,海伦的生物弹同样霸道,不知道巨人能否支撑到回去的时刻。

巨人离开后,苏身体深处不断发出的嘶吼、冲动即刻消失,整个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归到意识的统领下,与此同时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也齐齐冲入苏的意识,他一时间差点晕死过去。而且重伤之下,不断的过量运动也给他的身体内部组织带来了大量的细微损伤。同时,他的腹部还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尽管创口已经接近封闭,而且创口附近的血­肉­正在疯狂地生长,以弥合伤口,但是这些活动组织也几乎接近吸­干­了苏身体内储存的养分,而且它们违背自然规律的活动本身就会带来无法抵抗的痛苦。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向身体各处同时发送出上百个数据,封闭掉大部分的痛苦感觉,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疯狂痛感这才稍稍平息了点。但是接着袭来的就是深深的疲倦和几乎无法控制的饥饿。

苏翻了个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低沉地哼了一声。他手足并用,身体贴地,如一只蜥蜴般移动着,爬到了早已观察锁定的一个灾难之蝎战士的尸体边。她看来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死的,身上没有显著的伤痕。

苏将她尚算完好的作战服和裤子脱下,然后再次深吸了口气,调动全部意志和力量站直了身体,他全身肌­肉­一阵轻轻的抖动,将炭化的表皮尽数抖落,露出一个如同新生婴儿般全是浅粉­色­肌肤的新身体。腹部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个手指大小的空洞,这个原本超过十公分的创口已接近愈合,而且创口内的血­肉­还在以­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不断地修补着。

挣扎着将灾难之蝎女战士的作战服穿上后,苏总算暂时遮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并不希望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被任何人看见。

做完这一切后,身体的空虚、饥饿和疲劳终于吞噬了苏。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晃,缓缓软倒在女战士的身体上。在失去意识之前,苏似乎听见身体内部有一个清晰的碎裂声音,就象是什么瓶子摔破了一样,随后一阵冰冷的水波浸满了全身。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当里卡多找到苏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苏伏在一个只有内衣的死去女兵尸体上,昏迷不醒。苏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暗黑龙骑的军服,而且衣服下面显然什么都没有。苏白晰细腻的肌肤不光完全将身下压着的女兵比了下去,甚至还让里卡多嫉妒到有些痛恨。

苏头上那片不到一公分的淡金­色­短发,则让里卡多看得若有所思。

不管发没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时这个女战士是活的还是死的,在里卡多看来都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在北方战场上,里卡多见过太多比眼前更离奇的事情。哪怕苏真有一些特殊的癖好,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

此时战事已经完全结束,在玛瑟姆逃走之后,灾难之蝎最后的抵抗旋即土崩瓦解。这些身体和思想都被芯片控制着的战士根本没有投降的意识,几乎每一个都是死战到底。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的早期,单纯的意志无法弥补战术、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击溃灾难之蝎主要的抵抗力量后,搜索残敌的行动也稳步推进。在压倒­性­的侦察和战场支援系统的作用下,零星的灾难之蝎战士的抵抗根本无法对苏和里卡多的战士构成威胁,即会被密集的火力击毙,等待着这些战士的结局只能是毁灭。

里卡多早就下了动力装甲,他站在苏的身边,盯着苏足足看了有一分钟。至少看上去,苏身上没有任何醒目的伤痕,而且仍有呼吸,不象是受了重伤,只象是累脱力昏过去了一样。

里卡多把快到尽头的烟头扔到了地上,俯身把苏抱了起来,扛在肩头,再向地上死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吩咐着:“把她处理了,刚才的事,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明白了没?”

在场的都是跟了里卡多多年的老兵,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么直白命令的意思。

才扛着苏走了几步,里卡多就眉头一皱,自语着:“奇怪,怎么轻了这么多?还是说,他原本就应该是这么轻的?”

他摇了摇头,没再去想苏的体重,而是扛着他向预定的集结地走去。

当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张很秀丽的面容,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和雪白的医士服一起构成了隐约的诱惑。

发现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后,苏的意识几乎是瞬间调整到高速运转的状态。他­精­准的记忆力立刻找出了眼前这个女医士的身份,她是里卡多的扈从之一,应该同时也兼着情人的职责。确定了她的身份后,苏紧绷的戒备状态随即悄悄松驰下来。他再向周围看了看,这里是个流动­性­的军医站,许多设备的一角都有暗黑龙骑的标志,应该是里卡多从龙骑总部购买的装备。

“天,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女医士紧盯着苏,几乎是呢喃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苏先是一怔,随后发觉自己的双眼都是睁开的。只是右眼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且随即传来阵阵刺痛,这是右眼接触到光线的标志。

苏立刻闭紧右眼,如果在光线下暴露得过久,他的右眼甚至都会渗血。苏想了想,向女医士说:“有龙骑的标准行军带吗?”

“当然有。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虽然问着,但女医士旋即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一根暗黑为底、暗金饰纹的布带,递给了苏。

苏用行军带在自己头上斜扎了一圈,将右眼完全盖住,又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虽然身体内部仍然是暗伤无数,不过现在大体上还能够行动。以目前身体活动的强度来看,最多再有个六七天,就能够痊愈。这种恢复速度比苏预想得要快的多,而且身体内部的活跃程度也比以往要高。难道,自己的身体又有变化了?

但是苏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个,他掀开被子,赤­祼­着从可移动病床上跳了下来,随手抓过旁边挂着的一套军服穿上,然后向那双眼发亮的女医士问:“里卡多在哪里?”

五分钟后,苏和里卡多坐在了一起。里卡多看着苏头上扎着的那根行军带,不禁说:“你这玩意还挺酷!”

苏没有理他。

里卡多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没有营养,正想找点别的话题时,忽然叫了起来:“又吃完了?嗨!苏,你这是怎么了?你快把和自己一样多的东西吃光了!”

“没什么,我饿了。”苏随手打开了一个军用罐头,埋头吃了起来。他开罐头的方式非常野蛮,用复合材料军刀直接居中斩开,然后半边半边地吃掉。

在苏的面前,各种空罐头、餐盒和空盘已高高堆起。苏至少已经吃了十个人一天的口粮,可是还没有任何止歇的迹象。里卡多看着苏根本没有变型的身体,托着下巴,暗自思索这么多东西吃下去,都跑去了哪里。

或许该找个机会,把苏解剖了来看看。里卡多有些邪恶地想着。

两个人所在的营帐外面,几名军士托着满盘的食物,正在飞奔过来。但这一次,他们对手上这些五人份的食物能否填饱苏的肚子,没有一点把握。

章十五 来自背后的匕首

在消灭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食物后,苏终于驱走了饥饿。在重新苏醒后,饥饿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完全压倒了一切,甚至在填饱肚子之前,苏完全无法思考别的事情。

打扫完最后一个罐头后,苏呼的吐出口气,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你真是个怪物……”站在军帐门口的里卡多终于吐出这么一句话,话音未落,他就一个哆嗦,原来香烟不知不觉的燃到了尽头,烧上了他的手指。这支烟就在点燃时吸过一口,然后里卡多就是夹着它,看着狂吃的苏发呆。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苏的体型依就匀称而完美,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感的同时,又不是一个肌­肉­怪物。可是那些食物都去哪了?看起来,苏的胃里就象是有个黑洞。

苏没有理会里卡多的感慨,而是开始活动身体。他接连做了几组诡异的动作,这才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在苏活动身体的时候,里卡多一直屏住了呼吸,不放过每个细节。直到苏停下了动作,他才长出一口气,问:“嗨,你这个怪物,这套动作是哪学来的?”

尽管头顶只有薄薄一层淡金­色­短发,但是和暗黑­色­的眼罩配合在一起,让苏几乎可以与帕瑟芬妮相比的容貌平添了一丝诡异而神秘的魅力。不过这时他脸上更多的是有一丝隐约的担忧。

听到里卡多问起,苏有些奇怪,回答:“我只是试试身体各部分的机能是否正常,有哪些地方受了伤而已。不过是随便动动而已,这个东西还需要学吗?”

里卡多苦笑,说:“是的,对你来说只是随便动动,可是对我们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暗黑龙骑中,检测身体伤势的特殊动作是要校官级别以上级别的龙骑才有权限学到,而且并不完全。这些动作,只有经过特殊的训练和以及特定方向的基因强化才能够完全做得出来,在战场上,它不光可以检测出身体隐藏的伤势,而且还有稳固伤势的效果。只要知道准确的伤情,就可以进行针对­性­的治疗,这样即使是简陋的行军医院也可以救回龙骑一命。你刚才做的动作,和我学到的动作至少有80%的相似度。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苏沉默了一会,才说:“看来总部什么东西都要收钱。”

里卡多点了点头,说:“这是很自然的。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将分散在各个龙骑手中的资源集中起来,统一利用。总部若不收费,我们哪来那么多的新装备可以选购,每年又哪会出现几十种的新能力配方?”

苏对于暗黑龙骑的运作方式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问:“这次战斗的战果如何,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你的战术板已经毁了,所以我用自己的战术板给总部发了报告。哪,你看,这里就是战果报告,这是战利品清单,还没有分配。”

苏接过了里卡多的战术板,仔细阅读着战果报告。这次战斗龙骑方面一共战死十五人,受伤三十几人,其中战死的大部分是里卡多身边的近卫老兵,他们都是死在玛瑟姆的手下。而苏受到的损失十分轻微。灾难之蝎方面一共战死130人,重伤被俘3人。龙骑方面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至于长长的战利品清单,苏并没有细看,而是直接翻到清单尾部,找到了估值部分。这批战利品初估的价值是120万,比马利姆的尸体价值高不了多少,更比苏预期的要低不少,让他有些意外。看来在初步获取了灾难之蝎的技术资料后,新缴获的东西并没有给暗黑龙骑带来太多新的东西。

或许玛瑟姆和潘多拉的相关资讯更具有价值,不过出于一种奇妙的心理,苏并不打算将这些资讯与总部分享。在苏看来,潘多拉已经是他的了,而且不能和任何人分享。这种纯粹彻底的占有心理,源自于他的身体本能,并且强烈到无法抗拒。

苏将战术板还给了里卡多,微笑着说:“我看过了。你准备怎样分配战利品?”

“这个还不简单?我们一同出的力,所以一人一半好了。”里卡多耸耸肩,有些无所谓地说。

60万,对于苏来说,完完全全是一笔巨款。不仅是苏,恐怕任何一个龙骑尉官,包括大部分的校官,都不会等闲视之。从对胜利的贡献来看,里卡多没有象苏一样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在初期的战局中也有很大的贡献,并且,是他将苏救回来的。而且战斗中里卡多的损失要比苏惨重得多,光是十几名作战经验丰富,能力几乎达到扈从标准的近卫战士的死,给里卡多带来的直接损失就超过了三十万。这些战士并不仅仅是一个个的数字,当配合默契的他们组成队伍时,发挥的战力要远远超过简单的加总。毕竟,人有太多无法用货币衡量的价值在。

所以,里卡多应该拿得更多。以暗黑龙骑通用的战利品分配公式来计算的话,里卡多应该分到80万以上。

苏也知道暗黑龙骑的计算公式。那个看起来非常复杂的大公式对于苏的计算能力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里卡多的话音刚落,苏就说:“你应该拿80万。”

里卡多摇了摇头,依旧是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缺这20万,但对你不一样。这次的战斗毕竟是从你的任务中分出来的,而且你也救了我一次,就当是任务介绍费吧。这笔钱足够你把三个扈从的能力和装备再升级一次,他们可都是少见的出­色­扈从,千万别死了。你要先把自己的队伍强化起来,才有能力接更难的任务,赚更多的钱。等你的实力壮大之后,我们可以再合作。和这20万相比,我更需要一个能够共同作战的战友。”

“可是我和你的家族还有仇恨。你为什么不选择站在家族那一边?”苏始终对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

里卡多笑了笑,没有再看苏,而是望着外面不断忙碌着的战士们,悠然地说:“我在北边打了几年的仗,惟一的心得就是在战场上最可宝贵的就是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战友。可是在家族里很多家伙的眼中,什么兄弟,什么家族,什么血缘,只要价钱合适,都是可以拿出来卖的。排在我后面的那几个继续人,包括死在你手里的莱科纳,都恨不得我早点死在战场上,好让他们也有机会继承家族的产业。可惜得很,老子偏不让他们如意!”

从里卡多的话中,苏听到了隐约的失落和无奈,还有一点点怨恨,不知道在过去的家族内部倾轧中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的记着。或许,作为一个大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选择了在北方战场上殊死战斗数年,这件事本身已经不太合情理。

里卡多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在培训基地里看到你,以及你后来处理那些事情的方式,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让人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你的人。至少家族,和我没什么太多的关系。现在我手上的一切,可都是我从北方亲手赚回来的。”

对苏来说,里卡多的信任实在是有些突如其来。多年在荒野中的经历使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刚刚在一起战斗过的里卡多。如野兽一般的苏,对于一个人的信任非常的缓慢,里卡多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

这个时候,虽然苏已经吃饱,但是全身各处仍然不断地传来隐约的刺痛,表示仍有大量无法愈合的伤处。对于苏来说,这些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的伤势都非常的麻烦。而且还有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这意味着那里的肌体组织已经完全死去,需要生成新的组织来代替。显然,这又是一个不会很迅速的过程。

现在苏的战力,最多相当于平时的一半。而且由于所有的枪械和随身装备,包括科提斯上尉手制的步枪以及斯格拉手枪,都毁于玛瑟姆的雷电一击,所以苏实际的战斗力下降得更多。

在虚弱的状态下,苏可不会犯下追击敌人的这种错误。虽然对潘多拉的渴望非常强烈,但眼前当务之急是重整队伍,以及养好伤。还在荒野的时候,苏就充分懂得休息和恢复的重要­性­,同时,他也可以说是选择战场和作战时机的大师。

“我们应该撤回核心控制区附近,重新整编队伍了。”苏说。

里卡多表示了完全的同意。在他看来,灾难之蝎经营多年的前进基地肯定是块难以啃下的石头,而且玛瑟姆也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里卡多很愿意看到有其他的龙骑肯来试探前进基地究竟有多硬,但是他不会­干­这个活。

就在里卡多取出战术板,开始查看地图的时候,苏忽然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了一丝­阴­霾,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似乎我们有很大的麻烦了。”

里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一向出言谨慎的苏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战术板发出滴的一声轻响,一条讯息传了进来。里卡多只看了一眼,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向苏说:“看起来是有麻烦了,不光是你,还有我的,所以你刚才说的是‘我们’。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讨厌你的乌鸦嘴。”

里卡多手中的战术板投­射­出数道光线,在空中构成一个魁梧男人的影像。这个男人也戴着一个眼罩,不过方向与苏正相反,覆盖着的是左眼。他脸上、脖颈中都可以看到条条隆起的肌­肉­,上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伤疤。

男人面容狰狞,脸上总浮着残忍的微笑,左手自肩臂向下直到腕部和手掌,都明显比右手要大上一圈,上面戴着一只深黑­色­的手套。他身上穿着的也是暗黑龙骑制服,苏注意到他手臂上徽章的图案是两枚暗金­色­单手斧,那是中校的标志。和寻常标志不同的是,这两把单手斧的刃锋上有刺眼的暗红­色­血渍。

“卡冯中校,绰号‘镰刀’,最喜欢虐杀对手,特别是年轻的,越年轻越好,至于对方­性­别是男是女倒没有特殊的偏好。能力域是格斗和灵能,主要能力都是六阶,具体能力不详。他的左手是人造手臂,可以加装各式武器,当然,从他个人喜好来说,左手上加装各式­精­密刀具的时候更多一些。”里卡多介绍的语气平平淡淡,但是仅凭影像,卡冯中校已经给人一种森然血腥的印象。

接下来,战术板攒­射­出的光线一阵变幻,又出现一个红发女人的影像。她一头红发,面容长得还算不错,如果只看左半边脸的话。只是那种艳而近妖的美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就象是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蛛。她的右脸整个地覆盖在金属面具下,眼睛的部位则是明显的复合电子眼,面具边缘上有几颗明显的镙丝钉,看上去面具是被固定在脸上的。她身上战斗服的样式很奇怪,虽然仍是暗黑为底、暗金纹饰的龙骑风格,但是所使用的材质有皮革有金属,并不是龙骑军服标准的战场织物。她胸前|­乳­部的位置上,是两片弧形的金属罩,令人骇异的是罩缘处也有一颗颗凸起的铆钉。

“嗜血的玛莉娅,中校,三十一岁,主能力格斗域,据说已经有七阶能力,爱好是肢解人体和强Jian。她最喜欢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男女均可,在满足欲望后,她会把对方肢解并且吃掉。她最恨的人就是血腥玛丽,觉得她丢了女人们的脸,据说她的名字也与这个有关。”

介绍完嗜血的玛莉娅,里卡多又在战术板上点了一下,空中影像随即变成了一个面容刚毅的黑人,他有着半灰白的胡子,衣着和装束都是标准龙骑制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林奇,少校,外号食腐虫,主能力灵能域,狙击专家。特点是耐心、冷静和残忍,最擅长寻找掠夺的机会。据说和至少两位龙骑的死亡有关联,但是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

介绍完林奇,里卡多放下了战术板,说:“暂时就这些。”

卡冯、林奇和嗜血的玛莉娅,这三个人单独来看虽然会让人警惕,但是并不足以使苏畏惧。虽然从军衔上看,三个人的能力都要超出苏很多,并且他们拥有的都是战斗类能力,不象苏那样主能力是在辅助领域的感知和神秘学。可是战斗并不是纸上游戏,也不是公平竞技,能力高低只是代表了一种可能­性­,很多时候不能决定战斗的结果。至于三人不正常的偏好以及明显的残忍嗜杀,也说明不了问题,在实战中这很有可能是个负累而不是助益。

但三个人如果放在一起,那就有很大的问题了,特别是在三个人能力有所互补的情况下。

“这三个人是……”苏皱眉问。

“是来接应我们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盯上了这边收益的秃鹫。不过这三只秃鹫不只吃死人,如果碰上虚弱的家伙,就是活人他们也一样下嘴。”里卡多说话的神­色­已是非常认真,并且仔细斟酌着词句,以使自己的拍档能准确地理解。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平时不管再怎样玩世不恭、大大咧咧,但在应对敌人的时候必须认真,不然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们是虚弱的家伙?”苏笑了笑,碧­色­的眼睛中有危险的光芒在闪动着。

里卡多忽然感觉到皮肤有一丝发麻,不过他依然点了点头说:“至少从资料上看,我们是。我是个五阶能力的少校,而你呢,不仅只是个五阶上尉,而且是感知域的五阶能力。你知道吗,在很多龙骑的眼里,虽然感知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域,但是主修感知域的人都是些只会偷窥的小偷,战力可以完全忽略。”

“或许吧。”苏平淡的回应着,然后问:“他们在这个时候来,还真挺奇怪的。我好象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抢吧,而你呢,抢你就意味着和法布雷加斯为敌,你的家族已经这么虚弱了吗?连这些人都敢对你下手?”

里卡多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恰恰相反,这多半说明法布雷加斯的实力依旧雄厚。他们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阵容到来,应该是把我也列进了目标清单里。我敢打赌一块钱,这里面少不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某些人的努力。”

苏默默地看了一会里卡多战术板上不断切换着的三个人的资料,过了一会才说:“他们并不是我刚才说的麻烦。”

“嗯?为什么这么说?”里卡多有些疑惑,他又从头思索了一遍,却一时找不到另外的可能­性­。在他看来,这次灾难之蝎的收获已经丰厚到足够把三只秃鹫全部引来的地步。

苏的脸上掠过一阵异样的苍白,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虽然只是感觉,但是任何具有神秘学能力人的感觉都需要认真对待。在苏说这句话的时候,里卡多明显感觉到苏的体力瞬间有大量流失。这说明在不经意中苏已经发动了某种能力,不受控制,也是神秘学能力的另一个典型特点。但这都是高阶能力才会有的迹象,里卡多不禁有些怀疑苏的神秘学究竟是几阶。

里卡多略一思索,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假设你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这三个人的背后应该另有一个强大的势力。而我们两个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诱出更大的鱼的诱饵。不过,我的后面可没什么大鱼,你呢?”

几乎在里卡多说话的同时,苏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身影,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苏的脸上猛然涌起一阵鲜艳的潮红,然后缓缓平落下去。

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帕瑟芬妮都够得上一条大鱼。在暗黑龙骑中已待了有一段时间的苏,早就证实了帕瑟芬妮当初同他讲的那番话的真实­性­。帕瑟芬妮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凶残而又狡猾的恶狼,只等着她筋疲力尽、或者是受伤倒地的一刻,就会蜂拥而上。

现在的帕瑟芬妮风华正茂,不仅仅是智慧和美貌,武力也正处于巅峰时期。如果真是现在就有人开始针对她有所布置,那么说明,幕后的这些人不光有足够的实力,而且已经是急不可耐。

如果,仅仅是如果,苏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或者是被困住,那么在明知道前方会是一个陷阱的情况下,帕瑟芬妮会怎么做?

苏的脑袋忽然一阵剧痛,刺骨的疼痛和恶寒让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仅仅是一瞬间,他本已渐渐恢复的体力又消耗掉了近一半。

她会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苏的意识中这样说着。

苏用力的晃了晃头,将这个想法努力驱逐出脑海。

“不!她不会来!”苏在心中怒吼着,拼命在说服着自己,努力无视掉自己一向依赖信任的直觉。

苏和帕瑟芬妮并没有认识多久,最初相见的原因,至今对苏来说都是一个迷。而且至少到今天,苏对帕瑟芬妮都没有什么帮助,更谈不上保护,他只是她的拖累而已,让她欠下了千万巨债的拖累。如果说帕瑟芬妮可以为了救他而举债,那也是因为她仍有还债的能力和把握,至少一时还没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仅仅是一个陷阱的前置就已经出动了两个中校和一个少校,从这个规模来看,想要活捉一个将军,也并非绝无可能。

“她不会来。”苏站了起来,冰冷地想着。

的确,从哪个角度来看,帕瑟芬妮都不会来,也不应该来。只要她没有坠入陷阱,或是安然回到龙城,那么苏就是安全的。龙城中势力错综复杂,龙骑也有自己的荣誉和准则,即使是三大家族,也不敢在龙城中公然对付一名将军。

就在苏想要和里卡多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眼前猛然一暗,仅余的体力几乎完全流逝,所有的肌体组织几乎都在那一瞬间陷入了停滞,差点因为能量不足而进入沉眠。在将要摔倒的时候,苏对身体­精­妙的­操­控起了作用,以最后一丝余力支撑住了身体,没有倒下去。

在苏眼前彻底沉没入黑暗的刹那,意识中有一个声音无比坚定地说:“她会来。”

“苏!苏!嗨,哥们,醒醒!再不醒要有女人来扒你衣服了!”里卡多的叫喊声在苏的耳边不断回荡着,简直比一千只鸭子还要吵闹。苏从未发现他的嗓音竟然如此有穿透力,甚至让他体内的某些组织都受到震荡,活跃了起来。

苏勉强张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里卡多推开,这才算清静了一点。他瘫倒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渗出的汗浆已经将军服彻底浸透。

“苏,你刚才是怎么了?看起来你又发动了什么新能力?不过要我说,神秘学里那些古怪能力可不能轻易使用,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里卡多有些啰嗦,不过看得出来是真正的关心。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苏疲倦地笑笑。度过最初的空乏期后,他的体力开始一点一滴地汇聚,以还算平稳的速度恢复着,不过糟糕的是,他又饿了。

于是距离上一顿大餐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苏又开始猛吃。这一次里卡多坐在桌旁,也陪着他吃。让人惊奇的是,原来里卡多的食量也不差,至少短短十分钟里面他已经吞下了四个壮汉的食物,还没有吃饱的迹象。

“原来你也这么能吃?”苏一边对付食物,一边有些惊讶地向里卡多望了一眼。

咔嚓一声,里卡多又撬开一个罐头,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他一边大嚼,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现在得吃饱点,以后的几天里还不一定有没有东西吃呢!”

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依旧在埋头苦吃的里卡多,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完全不必卷进来。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走吧,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我的人也带回龙城去。”

里卡多进食的速度根本没有受到苏的影响,仍是边吃边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你以为我一个人回去,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还不如一起对付他们,还能多点把握。”

“可是……”苏皱着眉头,他喜欢独自狩猎,当孤身一人在荒野中游荡时,才是他最能够发挥战斗力的时刻。

里卡多抬起头,看了苏一眼,说:“狼群总是比孤狼要有力量。我知道你一定习惯了独立战斗,但是相信我,配合好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不光我会留下,我的六名扈从和你的两名扈从也要留下来,我们这个队伍,会给那几只秃鹫一个惊喜的。”

苏没有再坚持。他知道劝服不了里卡多,也明白里卡多自己回去的话,归途上也将是危机重重。里卡多说得对,这个时候,就是要将手上的力量集中起来,才有可能反制敌人。战场上千变万化,人数、能力、军衔和装备并不能决定一切。

经过这一场战斗后,里卡多就等于是和三只秃鹫背后的势力宣战,并且站到了明显弱势的苏和帕瑟芬妮一方,这也等如是和老法布雷加斯决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着还在闷头苦吃的里卡多,又想起了丽、里高雷和奎因,苏感觉到自己现在肩上已经背负了越来越多新的东西,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样,偌大的荒野随意遨游。

并且,这里还有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两个值得苏用身体挡在她们前面的人。

苏取过里卡多的战术板,默默看着上面滚动着的卡冯、林奇和玛莉娅的图像,忽然微微一笑,说:“里卡多,你知道我最喜欢用什么方式来打消别人的恶意吗?”

“什么?”里卡多愕然抬头。

“恐怖。”苏微笑着,笑容靓丽得如同恶魔:“超出他们承受能力的恐怖。”

当天­色­再次放明的时候,一列车队缓慢地驶出了钟摆城。车队的行进速度显然是受到满载物资的影响,除了专门的运输车外,甚至还有几辆装甲战车身后拖曳着挂车,上面堆满了灾难之蝎的相关设施、装备和人员尸体,把遮雨篷顶得高高隆起。这些都是钱和资源。车队一头一尾各由一辆装甲运兵车押运,保持着队形匀速前进,危险的荒野上,这样的谨慎是必须的,不过车身上醒目的暗黑龙骑标志在这一片区域足可以让有见识的敌人远远退避,至于那些没有见识的暴民,在暗黑龙骑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

车队两边,是隐隐起伏的山峦。山并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山丘顶部没有积雪,也看不到什么植物,仅是半腰处有几棵­干­枯的树,在寒风中伸展着盘虬的树枝。

一只坚实、厚重的军靴踏上了丘顶,浅褐­色­的­祼­露岩石显然无法承受军靴的沉重压力,呻吟着开始龟裂。一株明显变异过的小草顽强地从岩缝中探出身体,用根本不属于植物的迅捷将草叶贴上了军靴,然后用叶片边缘锋利坚韧的锯齿不住切割着军靴。看上去非常柔­嫩­的草叶锯在军靴粗糙的橡胶外表上,竟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且留下条条白痕。

军靴只是轻轻的一碾,就将这株凶猛的小草挤碎成了数段。随后,军靴又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到了山峰的边缘。

军靴的主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的横­肉­和伤疤勾勒出一幅掩饰不住的凶残与狰狞面容。他的右手拿着一个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方平原上蜿蜒东南行驶的车队,看了好一会,才放下了望远镜,说:“他们不在车队里,这两个狡猾的家伙。”

他的身旁响起了一个粗而沙哑的女声:“荒野上的人都是既狡猾,又象蟑螂一样顽强。不要小看了他们,卡冯。”

“玛莉娅,你给我闭嘴!”卡冯中校粗暴地打断了女人的话:“我喜欢荒野上的虫子都多过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我喜欢狡猾的家伙,这样在捕捉的过程中才会充满了乐趣;我也喜欢生命力顽强的家伙,在我的手里能够多活些时候,带来更长久的欢乐。”

只有半边脸的玛莉娅显然并不畏惧卡冯,她红­色­的头发在寒风中飞扬着,不象是一团火,而是象一丛染了鲜血的乱草,金属的面具在暗淡的天空下散发着幽幽的灰光。听到卡冯的话,她冷笑了几声,如同海鸥般尖利甚至带着隐约回音,说:“你的大话和你的实力并不匹配,卡冯‘中校’!”

玛莉娅特意强调了中校的军衔,让卡冯霍然转身,脸上和脖子上每个伤疤都在渗着淡淡的血光。看着他那狰狞的面容,也许大多数的人都会有所畏惧,但是这当中并不包括玛莉娅。对于暗黑龙骑中同样臭名昭著的镰刀卡冯,玛莉娅曾经发表过一个经典的评论:真正的威慑不是靠脸上的伤疤来完成的。当然卡冯能够攀升到中校的阶级,肯定不仅仅是靠长相够吓人。他在听到旁人转述玛莉娅的这句评论后,曾经暴跳如雷,但是最终,他也没有找上门去和嗜血的玛莉娅进行生死决斗。

这次的任务中,早有宿怨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安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刻意,亦或仅仅是巧合。

卡冯冷冷地看着玛莉娅一眼,眼神中强烈的带着最后通牒式的警告意味,让她将接下来的嘲讽都吞了回去。毕竟,两个人实力相当,手段也是同样的狠辣,不同的是卡冯更加狡猾而玛莉娅更加残暴而已。两个人互相顾忌,并不想真的冲突到需要战斗的地步。更何况,如果因为仅仅一句话的口舌之争就内讧,从而影响了这次计划的话,那么他们两个的下场将比死亡更加悲惨。

见到玛莉娅适可而止,卡冯也就不为已甚,而是打开了战术板,问:“林奇,你的位置在哪里?”

战术板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直到卡冯快不耐烦了,然后林奇才说道:“这个不可能告诉你。不过我看得到他们的车队。”

卡冯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也没有再追问林奇的位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攻击这只车队有用吗?”

“肯定没用!”林奇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卡冯的询问:“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到来的消息,还让车队这样开回龙城,明摆着是个诱饵,让我们暴露自己位置的诱饵。”

“龙骑应该都很爱惜自己的扈从,或许我们应该试试。”卡冯看着缓慢行进的车队,显得很犹豫。

这次不用林奇说话,玛莉娅就反驳了卡冯,她冷笑着说:“苏可不是那种会心肠软的人。如果你对数据有一点点的敏感­性­,就会知道苏麾下战士的死亡率有多高。而且从他做过的事情来看,我不觉得同样的情况下,你会比他更狠,卡冯中校。”她再次强调了最后两个音节。

卡冯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我用不着判断苏的­性­格,只要随便试试就可以知道了。阿毛约,动手!”

战术板中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听你的,头!”

数十公里外的云层中,忽然掠出两具无人驾驶飞机,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它们比灾难之蝎的无人机要大得多,机腹上各挂着两枚导弹。两架无人机呼啸着接近车队,根本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一共四枚小巧的导弹放­射­着森冷的寒意。任何有些常识的人都会知道,绝对不能从导弹的大小上判断它们的威力。

距离十公里的时候,行进的车队就发现了这两架无人机,显然车队中有感知域的能力者。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车队即刻在原野上散开,从远处看去,分散的队形颇有章法。两辆装甲运兵车顶的高­射­机枪开始怒吼起来,将弹雨向天空倾泄,也不管是否打得中远在­射­程之外的两架无人机。

迅捷、灵活的无人机如两只鹰隼,从空中直直扑击下来。除非是灵能域武器­操­控达到五阶的能力者,一般的战士想要用高­射­机枪或者是高­射­机炮打下无人机来,只能依靠非同寻常的运气。显然,这些普通的战士不可能具备这个条件。

两架无人机机翼一振,四枚导弹先后离开了机腹,在空中划出醒目的轨迹,­射­向了四处分散的载重车辆。和旧时代不同,这四枚导弹的尾迹都是浓烈的紫­色­。这是“紫荆花”对地导弹的典型特征。

车队中大多是经历过多场战争的老兵,对于暗黑龙骑的著名武器装备都知道一二,几乎在看到空中四道紫­色­尾迹的同时,他们就纷纷从运输车内跳出,就地寻找可以隐藏的地型,再也不管车辆和车上装的东西。装甲战车里的老兵则露出上半身,一串点­射­,准确地打断拖曳挂车的引绳,战车立即加速,绝尘而去。两辆装甲运兵车则调了个头,拼命想要驶离导弹覆盖的区域,­操­纵高­射­机枪的战士也手忙脚乱地钻回了装甲车里,把舱盖牢牢盖上。他们再也不管空中的无人机,反正也无法打中。况且就算是有击中的可能­性­,现在也是保命要紧。

车队中还有不少属于苏的战士,他们虽然都是进入暗黑龙骑的序列不久,并不了解新时代战争,可是战斗经验都很丰富。看到里卡多麾下战士们的异常反应,他们立刻默契地照做。只有少数菜鸟被队友的奇怪举动弄糊涂了,有的站在原地发愣,有的继续猛踩运输车的油门,想要跟上机动力远超他们的装甲车。

四枚“紫荆花”导弹落点形成了一个蛇形,悄然炸开。空中瞬间形成了四团淡淡的紫雾,雾气笼罩的范围足有数十米方圆。从空中看下去,就象是四朵美丽的紫荆花。随后四点微弱的火光在紫雾的中心亮起,四团紫雾瞬间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腾而起。火焰翻卷吞吐着,红黑交织,最后化成四朵小型的蘑菇云,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战场。大多数的载重卡车来不及逃出爆炸的范围,被卷进了火浪里。一些侥幸逃出火圈的车辆则被冲击波高高掀起,然后栽落地面。虽然紫­色­火焰海的存续还不到一秒,但几乎所有被波及的车辆都在燃烧起火,并且开始陆陆续续的爆炸。

那些伏在地上的老兵,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起了火。他们飞快地脱下燃烧的作战服,并且在冰冷的地面上滚动,以此扑灭身上的余焰。不过能够这样做的,只是少数特别强壮的战士,其余的人则都在紫­色­火焰的包围下悄无声息地死去。从火海中历劫余生的战士们也都身受重伤,不过如果他们还能挣扎着撕开急救医疗套件,注­射­抗生素后,­性­命应该是可以保住的。

四朵巨型紫荆花绽放后,平原上已是一片狼藉,十余辆载重卡车熊熊燃烧着,小规模的爆炸此起彼落,将炽热的金属片抛投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在燃烧余烬的外围,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车辆纷纷停了下来。战士们一个个从车上走下,默默地看着仍然热浪滚滚的火场。即使是那些从北方生存下来的老兵,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打击下失去了主张。耳边的通讯频道里除了沙沙的信号­干­扰声外,是一片可怕的死寂,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

“快救人,还有活着的!”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一声,几乎所有的老兵都奔向了仍充斥着火焰和爆炸的火场。他们在奔跑的过程中就取出医疗套件,准备给那些无力自救的兄弟们以帮助。

“多么感人的一幕啊!”站立在山顶的卡冯中校毫无半点诚意地赞叹着,他转头向玛莉娅看了看,讥嘲地说:“如果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肯定不能指望你来救我。甚至可以说,最好不要让你看到我。”

玛莉娅妩媚地笑了笑,说:“我会救你,然后让你变成我的宠物。虽然我非常非常想切碎了你,但是中校的军衔足以让你成为一个很特别的宠物。”她纤细的手指从红­唇­上掠过,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会把你养得肥肥的,然后每天切你一小块­肉­下来。”

卡冯盯着玛莉娅,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没有说什么。

在另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里卡多重重地砸了一下洞壁,放声痛骂:“这些人渣!居然敢把‘紫荆花’导弹用在自己人身上!这次有充足的证据,只要我死不了,就会让这些人渣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们本来就没想着让你回去。”苏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闭,好象是睡着了一样。他说话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和里卡多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其实车队中也包括了苏的很多下属,死伤比例应该更高。因为里卡多的战士战斗经验要远为丰富,更懂得在极端的情况下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过平静并不意味着不在乎。里卡多看着鲜血淋漓的右拳,也变得冷静下来,说:“你说得没错,他们既然敢用紫荆花,那就是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龙城。那个幕后的家伙,这次下的本钱的确不小。”

苏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问:“紫荆花导弹一枚要多少钱?”

里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苏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仍然认真地回答:“大约20万一枚,四枚一共是80万。”

苏站直了身体,透过洞口,望着远方仍升腾着黑­色­浓烟的天空,说:“紫荆花导弹80万,我们的车队和物资价值超过了100万,他们却能轻易的毁了,说明这件事背后的报酬肯定不止200万。再算上为了钓大鱼而布设的陷阱……他们这次的目标,价值千万以上。”

与苏和里卡多有关系的人中,什么样的目标价值千万、目标目前处于什么位置,都是呼之欲出。

苏走到了洞口,望向­阴­沉的天空,微笑着说:“一个好的猎人永远不会忘记给猎物惊喜。我们也不例外。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扔下这三个家伙,去北方!”

章十六 越长大

向北方去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却一定是个疯狂的主意。虽然暂时摆脱了三只秃鹫,但是他们随时会追踪而至。最重要的是北方布设了对付那个价值千万以上目标的陷阱,他们向北方去,就是主动接近了陷阱。不管怎么说,组成陷阱的那些人实力应该要超过卡冯这三只秃鹫,他们这样一头撞向了陷阱,很难预料结果。在给了敌人一个惊喜的同时,也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假如,这个陷阱真的存在的话。

在向北方进发的途中,里卡多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所谓陷阱的存在,以及价值千万的目标,都是推测的结果,一切都基于苏的直觉,而无任何真凭实据。问题是,苏虽然有神秘学域的能力,但是他的直觉百分之百值得信任吗?即使是神秘学的能力位阶超脱了进阶,晋入了圣境的大师,恐怕也当不起百分之百的信任。

一行近十个人顶着肆虐的寒风,沿着崎岖不平的荒凉地形向北方行进着。从高空看,他们就象是一行微不足道的蚂蚁。

里卡多裹着防寒风衣,当先走在荒凉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寂且了无生气的废墟,偶尔有几架歪斜的高压电塔,矗立在大地上,显得格外的苍凉。里卡多身后,依次是丽、里高雷和他的五名扈从,汉伦则走在队伍的最后。

和玛瑟姆一战后,汉伦仅仅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就能够下地自如活动了。但是他苏醒过来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只是沉默着整理行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里卡多对他解说了向北方行进的计划后,汉伦点了点头,也就跟了上来。见识过汉伦与玛瑟姆硬拼一记的实力后,不管他伤势是否痊愈,有了汉伦在队伍中,人们的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苏并不在这个队伍里,他远远地游走在队伍的前方,进行前出侦察。

距离队伍前方约五十公里,苏微微弓着身体,在复杂而且难以通行的地面上小跑前进。遇到大的裂隙,他会忽然加速,然后悠然弹起,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再收缩蜷曲,轻盈地越过往往宽度超过20米的裂隙,如羽毛般飘落在地上,再继续向前奔跑。

他还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不拘一格的战斗方式,但是这次还是与以往有所不同,他需要在确定敌情后,将敌人引诱到身后小队设置的伏击圈内,而不是自己孤身一人去攻击歼敌。苏很不适应这种方式,似乎被套上了无形枷索一样。但以他对丽、里高雷、里卡多和汉伦能力的了解,这些人的组合可以说是远战近攻全能,整合后攻击力的猛烈程度绝不是他单枪匹马所能比拟的。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苏开始努力调节自己,去适应和配合这个战斗团体。

苏奔行的方式很奇怪,他每跑出几公里,就会半蹲在地,用手掌贴紧地面,感受着地面上传来轻微震动。

世间万物并无绝对的静止,因此大地的确是在持续不断震动着的,只是这个震荡非常的轻微,轻微到苏在发展出感知域的六阶能力透测之前,还无从感应得到。但是震荡虽然轻微,构成却非常的复杂,其复杂程度甚至远远要超出了潘多拉的影像。苏在初次感应到大地震荡的时候,曾经试图解构这个震荡的数据构成,结果大脑立刻一阵剧痛,全身储存的体力几乎在瞬间便消耗掉了三分之一。付出如此代价后,解构出的数据也仅仅是和整体相比,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一部分。而且,这些数据本身杂乱无章,应该只是一个无比广大整体上零乱的碎片。在有能力感应到更为广大的世界之前,看来无法窥视这些数据背后的含义。

经过了和玛瑟姆和潘多拉的对抗后,苏本已消耗一空的进化点又多出了22点。这个数目比苏预想的要低得多,他没想到在经历了始终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一场战斗之后,仅仅获得了这些进化点数。

与此相伴而来的则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现象,在与潘多拉对峙之后,苏发觉自己的身体不论是结构还是基因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与神秘学相关的基因尤其明显。

在明白自己如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么庞大的数据后,苏每次触摸大地时,就只是寻找一种模糊的感觉,或者是单纯的体验一下大地的震荡而已。这样做好象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总会让他莫名的获得一种隐约的安全感。

大地逐渐向后退去,苏和他身后的小队则日益向北方深入。天气越来越冷,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荒凉,在越过了N958一线后,几乎再看不到成规模的聚居点存在。若是放眼四望,视野中大多时候只是毫无生机的一片荒原,几乎不可能找得到食物和水源。

风非常的冷。如果按旧时代的标准,现在温度应该在零下三十度以下,这比旧时代这个时期的平均温度要低得多。寒冷,并且缺乏水和食物,这一带的环境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过于严苛了。而且站在这里的寒风中,会感觉到皮肤上不断有隐隐的刺痛,这是身体感应到过量辐­射­后发出的警告。生长在新时代的人们,大多对辐­射­有着天然的敏感和警觉,以提前避开存在着过量辐­射­的地方。

自进入荒原之后,苏和后面小队的距离就在逐渐拉开。在这种环境下前进,即使是拥有特殊装备的龙骑方人员,也是倍感吃力。只有丽和汉伦这样的格斗域能力者才会仍显得游刃有余。

进入冻原后,骤增的辐­射­使得队伍中几个体质稍弱的成员不得不服下抗辐­射­药剂。但是这种药的时效很短,药效一般仅能持续一天时间,因此小队的续航能力开始受到限制。而且在经过了一整天的跋涉后,两个里卡多的扈从已经明显出现体力不支。可是前方的苏仍在不停地向前运动,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每过一段距离,苏就会在某个地方留下记号,用只有他和里卡多才能看懂的符号注明到达此地的时间、前进的方向以及预留下一个记号的地点方位。这种方式非常的原始,但是在对付可能控制了通讯网络的敌人时,这种原始的手段却是相当的有效。

在两名战友出现明显的体力不支时,丽二话不说,直接抢过那两个人装备,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汉伦则把他们扛在了肩头,就这样跟着大部队前进。这两名扈从一个是电子战专家,一个是医生,属于团队不可或缺的人员。他们也有强化一阶格斗域的能力,身体并不比普通的战士差。但是这样强度的行军连里卡多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更别说这些并不以体力见长的特殊专家型扈从了。

汉伦也就罢了,在北方战场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论威名和声望并不比里卡多差。可是丽,这个漂亮而且强硬得有些彪悍的女孩子起初是不被大多数不熟悉她的男人放在眼里的。但是看到背着大得几乎和她身体相当的装备,默默跟着队伍往前走着的丽,男人们都开始重新认识这个表面豪放、粗犷的女孩,并且眼神中有了些敬佩,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里高雷。

在出发之前,苏让里卡多将自己的处境通过战术板发送给了海伦,更多的内容就没有了。苏相信,以海伦那非人类的智慧,应该可以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案。如果她也找不到,那就靠自己、靠拼命、靠运气,不管靠什么,苏相信,总会有办法的。至于关于卡冯三人资料的消息来源,里卡多只是说他在龙骑总部也有足够强力的朋友,可以通过网络截获一些异样的信息,这个消息就是这样得来的。苏从此明白,网络完全不可靠,哪怕是号称绝对安全的暗黑龙骑专用网络也是如此。

在这支队伍的后面,盘旋着三只秃鹫,并且在逐分逐秒拉近彼此的距离。三只秃鹫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虽然前面的食物足够它们分食。

在里卡多率领的队伍进入冻原半天后,当夜幕降临时,嗜血的玛莉娅站在了冻原的边缘,那头火红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在玛莉娅身后,站着十几个装束奇特的人,他们都很年轻,有男人,也有女人。每个人的装束都充满了皮革和金属的元素,整体风格和玛莉娅如出一辙,散发出娇艳和疯狂糅合混杂的气质。他们配备着各异的武器,以各式刀具为主,其中当然也有步枪。

玛莉娅看着眼前广袤无边、孤寂、冰冷的冻原,再看了看身后这些根本没带什么装备给养的扈从,冰冷妖异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

这片冻原环境的恶劣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凭借着高度改造的身体,玛莉娅可以在这片冻原上横行无忌,但是她手下的扈从可不行。这次追击事出突然,他们根本就没带多少给养,也缺少必要的野外设备。象帐篷、高能燃料、压缩营养剂和必要的净水,这些平时不起眼的东西,在这片黑暗、寒冷且充满了致命辐­射­的冻原上不可或缺。可是现在要再从临时基地调运物资到这里已经完全来不及,而且这里的地形远看上去平坦缓和,没有扎眼的障碍物,但是地面上却遍布着利石、棱岩和裂隙,根本不适合载重卡车,奔跑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可是如果没有必要的物资,就此深入冻原,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事。玛莉娅这些扈从个个长得都很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换句话说,既然外貌是达标的首选项目,其他的综合素质就平均低了一个档次。毕竟不是每个人的相貌都能和实力成正比的。在这样的冻原里,他们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挨不过这个夜晚。如果玛莉娅选择孤身进入冻原,缺乏补给的问题迎刃而解,可是新的问题却相应产生。

玛莉娅完全不知道卡冯和林奇的位置,同样,他们也不知道她的位置。她担忧的是,如果深入冻原后,孤身遇上了苏、里卡多以及他们的小队怎么办?那样的结果,玛莉娅很清楚,她必然是凶多吉少。仅仅是一名上尉和一名少校的话,玛莉娅相信自己孤身就能应付。但是前方的上尉和少校和普通意义上的龙骑完全不同。

苏,上尉,能力是感知域五阶。这是资料上显示的,但是不应忘记的是,苏是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少尉,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如火箭般晋升为上尉,并且按贡献度看,距离少校也仅有一步之遥。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人,从来不能用通用标准来衡量,这已经成了暗黑龙骑的常识。

至于里卡多,档案里关于他能力的记载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太让人惊奇和瞩目的东西。可是在北方战场上,每次大的战役,除了光芒四溢的帕瑟芬妮外,有突出功绩者多半少不了绰号“猎熊犬”的里卡多。一次两次或许是幸运,次数多了,就不是幸运可以解释的了。

这是让玛莉娅担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龙骑的实力至少有一半来自于扈从,当然,随着龙骑自身能力的提高,后期扈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他们更多是舒适生活的一种保证。可是想要达到这个境界,至少要有接近将军的实力才行,玛莉娅不光现在还差得远,以她的资质,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能力达到这种境界。这也是她无比痛恨血腥玛丽的理由。在她看来,拥有罕见战斗天份的血腥玛丽完全可以染指将军军衔,可是却因为一个最愚蠢的理由,爱情,最终沦为了男人们的玩物,实在是丢尽了女人的脸面。至于另一个天才横溢的女将军,帕瑟芬妮,她长得实在太象一个旧时代的纯正女人,完全不是嗜血的玛莉娅喜欢的类型。所以帕瑟芬妮越是辉煌,她就越是痛恨和厌恶。

嗜血的玛莉娅对于帕瑟芬妮已经厌恶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某一次她甚至公然对帕瑟芬妮加以挑衅。那次动手的结果是,帕瑟芬妮开场就用一记典雅优美的小耳光扇晕了玛莉娅,并且让她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星期。

所以玛莉娅比其他两只秃鹫更加想要抓到苏,她要彻底地侮辱帕瑟芬妮的男人,在她心中,这相当于还给帕瑟芬妮几十记耳光,那种美妙的感觉会让她陷入无数Gao潮组成的海洋里!至于亲手抽还帕瑟芬妮耳光,她从来都没想过。

让玛莉娅的情绪稍稍高昂一点的是,卡冯同样没有携带多余的物资,现在想必面临着和她同样的困境。可是林奇,这条狡猾的毒蛇,总是喜欢躲藏在­阴­暗的角落,然后在意外的时间将子弹送入猎物的身体。只要开始行动,谁也弄不清楚林奇的位置,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几个扈从。

玛莉娅暗暗咒骂着。他们三个谁都没有想到苏竟然会如此狡猾,并且如此冷血,直接前往北方,将车队残余的战士和海量的物资以及战利品全部抛下,只带走了最­精­锐的扈从。他们在战场上抓到了超过70名幸存的战士,本来以为苏和里卡多会来营救这些宝贵的老兵,或者至少会在这片地势复杂的地区和他们展开游击战,但是苏居然说走就走,直扑北方。从沿途留下的痕迹看,他们走得非常坚决,根本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故布疑阵、浪费时间。

越过了这片冻原,再向东走,就是另一处行动预设的阵地。从目前的情况看,苏的目标竟然就是那里,如果真是如此,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再过一天,他们的小队就会出现在预设阵地的后方。虽然玛莉娅并不认为苏会知道另一处预设阵地的确切位置,但是眼前这种诡异的战局太让人不放心了,一旦听任他们就此穿越冻原,并且真的安然出现在阵地之后,那么哪怕是苏立即被撕得粉碎,玛莉娅、卡冯和林奇的任务也就失败了。这样简单的任务以这种愚蠢结局失败的话,后果即使是她也不愿意去想上一想。

权衡了一番利弊得失,玛莉娅立刻召集一半更有战斗力的扈从,让他们跟随自己进入冻原。其余的人则返回临时基地待命。随后,她当先走入冻原,冰寒的风席卷着她火红的头发,象是一柄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炬。

刚走进冻原一公里,玛莉娅的战术板中就传出卡冯的声音:“嗨,亲爱的玛莉娅,你进了冻原没有?我已经在十五公里的地带了!”

玛莉娅以­阴­冷的声音回答:“当然进了!不过休想我告诉你我的位置。你带扈从了没有?”

“带了!22个!”卡冯的声音伴随着轰轰隆隆的大笑。

“你带了22人份的给养?”玛莉娅很有些奇怪。

“一份也没有!要是抢不到敌人的给养,那他们就去死好了。”卡冯说得轻描淡写。

玛莉娅沉默了一会,说:“我和林奇,也算是你的敌人吧!”

战术板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沙沙声,然后传出了林奇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个时候内讧可没什么意思。如果我们分头进攻的话,说句令人不愉快的话,我们都可能被他们吃掉。所以为了更大的利益,暂时的合作是必要的。”

“但先要找到他们。”玛莉娅说。

“把抓起来的人先杀掉一半吧!逼他们出来决战。”卡冯建议。

林奇立刻反对:“那没用!反而会帮助他们放下负担。别玩那些没用的把戏了,拿出点真本事来,在这个地方和他们打一场真正的战斗吧!”

玛莉娅和卡冯思索了一会,先后表示同意。在简单协商了行进的路线后,三只秃鹫开始聚拢,并且加速向冻原深处的猎物扑去。

站在那座宽大实验室的正中央,海伦用右手托着下颌,看着面前屏幕上飞速刷新的讯息,若有所思。

如果是初次见到她的人,一定会为这个画面所震憾。海伦的脸从哪个角度来品评,都是完美。即使是将她的脸全面数字化,结论也是一样。她的手纤长而白晰,并不是柔­嫩­,而是透着刀削般的锋利和掌控一切的苍劲。她的脸和手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而且她思索的时候,非常的专注。专注的男人是有魅力的,专注的女人也是一样。

或许只有苏,才能体会到她美丽下面隐藏着的可以让一切­色­狼阳萎的大威力。

海伦面前的屏幕上,不时的会跃出卡冯、玛莉娅和林奇的头像,以及众多的关于他们三个人的资料。闪动的画面间,还夹带着许多人的头像以及资料。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卡冯三个人有些关系。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就象是一张网,而海伦正试图从这张大网上理出些脉络来。

丁当,丁当!

本来非常安静的实验室中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海伦皱了皱眉,向旁边的实验台望过去。那是一座由不知名合金制成的雪亮的实验台,台面上非常­干­净,只放着一个近半米高的透明琉璃圆罐,可以看出里面装满了碧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数十根导管和电线从实验台一角伸出,连接在玻璃圆罐上。

绿­色­液体中,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奇异生物,正在容器里来回巡游着。看上去它就象是一小块不规则的­肉­,根本找不到任何感知器官,而且身体形状还在不断地变着。它的身体周围伸出数十根细细的­肉­须,就是靠它们的摆动,这个小小的生物才能够在绿­色­液体中游动。但是它游泳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快,几乎是一秒不到的功夫就可以绕着整个容器游上两三圈!在它的带动下,整罐的绿液都开始不断地旋转,并且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漩涡。玻璃罐开始变得不稳,摇晃着,罐底敲击着实验台面,发出丁当、丁当的声音。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竟可以晃到相对于它体型来说大到无法撼动的玻璃罐!

“这么快就饿了?你可真能吃!”海伦叹了口气,走向实验台,眼神中却充满了希冀和温暖,和她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海伦打开了墙边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块还在渗着血丝的冰鲜­肉­块,然后将它放进玻璃罐顶的半透明仪器里,按动开关。­肉­块顺着一段透明的管道缓缓下降,每滑下一段,管道就会相应封闭,同时开启下一段封闭口。

似乎是嗅到了鲜­肉­的气息,绿液中的小生物游动的速度骤然提升,绿液如同煮沸般疯狂涌动,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高强度的玻璃罐体剧烈震动着,甚至有要跳起来的意思,连接着罐体的导管和电线被扯得笔直,有几根甚至因此而脱落。

海伦伸手按在玻璃罐顶上,让它不致于掉落到实验台外。

鲜­肉­­肉­块终于掉进了玻璃罐内,在刚刚离开管道的瞬间,绿液立刻翻卷而起,将­肉­块卷进了水里。

刹那之间,浓绿­色­的液体中骤然闪耀出一层绚烂而鲜艳的红­色­!然后如同被颜­色­擦板擦去了一般,红­色­迅速消退,但是绿­色­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步枪子弹也无法­射­穿的特种玻璃,也可以听到罐内那种奇异的、似乎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仅仅是几秒钟,沸腾的绿液就逐渐平静下来,绿得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好象纯净的翡翠。

绿液中央,浮着那个奇异的生物,只不过体型已经增大了几倍。目光锐利的人,立刻可以看出这个小东西体型增大的程度基本上和那块鲜­肉­相当。在这样短暂的瞬间,它就将食物全部吞下。只是从体表看,看不到任何感知器官,也没有任何进食和排泄的器官,就只是一块不规则的­肉­块而已,也不清楚它方才是怎么样把那块鲜­肉­撕扯分食的。惟一能够将它和一块死­肉­区分开的,就是那几十根懒洋洋垂在身体周转动的触须。

它似乎完全吃饱了,动都不动一下,缓缓向罐底沉了下去。海伦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隐约透出些难以掩饰的紧张。

小东西下沉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距离罐底越来越近。它的触须只在绿液中随波逐流式的摆动着,根本没有自主动作的痕迹。

海伦看上去越来越紧张,扶在玻璃罐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顶盖。这个时候,一面浮空的显示屏忽然飞到了海伦的面前,屏幕上出现了帕瑟芬妮的面容。

看上去一场新的战斗刚刚结束,帕瑟芬妮好整以暇地理着头发,心情看起来很好,灰绿­色­的眼眸中光芒不住闪耀。只要看那隐隐的金光,海伦就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在盘算着这场战斗又能够赚多少钱。

海伦略抬头看了帕瑟芬妮一眼,就继续把目光放在玻璃罐中仍在缓缓下沉的小东西上,漠不关心地说:“看来你这次的收获不错。”

“那是当然!”帕瑟芬妮神采飞扬的时候,总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充分展示了一下可以让男人瞬间变成野兽的曲线,然后说:“再打一场,就可以回龙城休息一下了。哎呀,出来真是太久了,好想休息呢!我回去后,你请我吃饭吧!”

“不可能!”海伦的目光死死锁住快要沉到罐底的小东西,直接拒绝了帕瑟芬妮的要求:“你赚了那么多,先把欠实验室的经费补上吧!然后再请我吃饭。”

帕瑟芬妮的小嘴立刻变成一个O型,可怜兮兮地说:“我都要穷死了,现在北方战场人人都知道应该请我吃饭。所以,亲爱的海伦,你的经费再等等吧!你可以先用自己的钱垫上嘛!”

海伦哦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问:“我记得以前,可是非常难得有人能够把你约出来吃顿饭的,怎么现在风向变了?那些男人都很麻烦的。你是怎么和他们哭穷的?”

帕瑟芬妮浅浅一笑,很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我和他们说,因为我现在要养一个很能花钱、不会赚钱的男人,所以欠下了很多债,只有吃他们的了。每次说完,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而且吃过饭后看到我都会躲着走。”

“你真无耻。”海伦头也不抬,给帕瑟芬妮下了结语。

“啊哈哈,也就和你差不多嘛,亲爱的海伦!”帕瑟芬妮放肆地笑着,如是回答。

这时帕瑟芬妮已经束好了头发,换上了一副热切的表情,问:“我那个漂亮的小男人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和里卡多在一起出任务?虽然我很不喜欢那头猎熊犬,不过说心里话,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并不是完全的废物。”

小东西已经沉到了罐底,动也不动。海伦的表情更加紧张了,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它身上,以致于帕瑟芬妮连续问了两次,海伦才隐约听明白她在问些什么。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苏的处境说不上好,上一场仗是打赢了,不过也是惨胜。而现在龙骑中有名的几个败类正在过来找他的麻烦。”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凝住,她即刻在将军们专用的随身智脑上开始查找资料。很快,最近两天内在钟摆城区域内活动的暗黑龙骑详单就被列了出来。这份清单一出,帕瑟芬妮脸­色­即刻变了。她反复看了几遍卡冯、玛莉娅和林奇的名字,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

“他们在西北一区聚集,背后的目的会是什么?”帕瑟芬妮问,虽然她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仍是想要征求一下海伦的意见。

海伦挺翘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对于帕瑟芬妮的问题,她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回答:“显然,这三只食尸鬼是冲着苏去的,名义上是想要抢夺战利品,或者是消灭里卡多这个法布雷加斯家的第一顺位继续人。但是苏和里卡多应该只是诱饵,用来诱出更有价值的目标。从表面上看,这个目标就是你。然而实际上,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另有其人,你只是表面上的目标而已。当然,如果能够得到你,也应该足够补偿他们的付出了。”

“那你的建议是……”帕瑟芬妮已经变得如雪一样的冰冷和高傲,灰碧的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这才是北方战场上人们最常看到她的一面。

“留在北方,哪里也不要去。只要你不离开北方战场,那么就没人能够奈何得了你。而如果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捉到你,就会有大麻烦了。不管幕后的那个人是谁,这次的事情已经弄得足够大,等你回到龙城后,他恐怕要牺牲全部的棋子才能保住自己。这些棋子不会甘心被牺牲的,所以他们应该会有内讧。因此,你只要安心留在北方,你的敌人就会自己崩溃。”海伦的回答­精­准而机械,好象智脑设置的自动回答程序一样。

罐底的小东西似乎在动,有几根触须飘浮了起来。海伦的前额上都开始渗出汗珠,完全没有注意到帕瑟芬妮的表情变化。

“那苏会怎么样?”帕瑟芬妮很认真在问。

“大约80%的机率被杀死,55%的机率被抓住,对方释放他的机率大约在17%。不论是哪种结局,对方最终付出的代价都会几倍的多于你。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个很愚蠢的计划。”海伦仍是在自动回答。

“愚蠢的计划?”帕瑟芬妮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快速说了一句“好了,谢谢你,海伦”就关了通讯。

在飘浮屏幕自行浮走的时候,实验室出忽然响起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尖锐啸叫,分不清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然而可以听出叫声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海伦眼前,原本安静沉在玻璃罐底的小东西猛然颤抖起来,所有的触须都伸得笔直!它看上去极端的痛苦,身体表面不时有醒目的凸起,然后又平复下去。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它身体内部来回冲突一样。实验室中那阵阵痛苦的啸叫,就是这个小东西发出来的。

海伦的脸­色­苍白,­唇­上早没了血­色­,嘴角不住抽动,似乎那个小东西所有的痛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一样。

仅仅是过了几秒,小东西的痛苦就已到了极限,它的身体猛然膨胀,胀大了足足一倍,然后背上开始出现龟裂,然后出现一道纵贯身体的裂缝,从裂缝里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周围一大片的绿­色­培养液。

它一边痛苦地叫着,一边在喷着血,浓浓的血浆足足喷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弱了。这个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肉­皮,拖着软绵无力的几十根触须,在浮着一朵红云的培养液中飘浮着。

海伦将脸埋在了双手里,过了许久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

这时的海伦,又恢复了冷静、­精­准而又冰冷的机械表情。她站了起来,默默召过一个智脑。屏幕上方不停地闪动着几十张这个小东西的照片,下方则是一个­精­密的表格。海伦用手指在表格相应的位置书写着:

试验体五号:

最终体积29.81立方厘米,较四号试验体增加98%。

形状纪录,见附件。

进食:六次,增加一次。

死亡原因:基因失控。

填好了这些,海伦慢慢地将玻璃培养罐上连接的导管和线路一一拆下,然后抱着它走出了实验室。看她抱着玻璃罐的方式,就象是在抱着一个婴儿。

没过多久,海伦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实验室中的灯火惨白如纸,笔直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乎空调也出现了故障,实验室中变得格外的冰冷,可以看到,海伦那双漂亮的手上,所有的指关节都隐约透着青­色­。

她的怀里又抱着一个新的玻璃罐,里面同样盛满了碧绿­色­的培养液。

将玻璃罐在实验台上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方式安放好后,海伦走向位于实验室一角的大保险柜。在柜门上先后输入了十几组密码后,沉重的合金柜门缓缓打开,泄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厚重的合金门后,其实只有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被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格子,每个格子中央都摆放着一个透明的试管,试管内装满了碧绿­色­的液体。

前面的五个格子是空的。

海伦的手指在一个个格子上轻轻抚动,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心爱的东西,最后,她打开了第六个格子,拿出了里面的试管,然后关上了柜门。

试管被安放在玻璃罐上方的接入口,随着能源的接通,管中的绿­色­液体流泄而出,注入到玻璃罐内。

海伦侧方的智脑屏幕上自动生成了一个新的表格,第一行里写着:试验体六号。其它的栏目都空着,只有进食一栏中有“正在第一次进食”的字样在闪动。

注视了平静得找不出一点波澜的培养液许久,海伦才轻轻吐出一团白气,将自己的目光从培养器上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今天经历过的事才一一在她脑海中回放。海伦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快速翻看着和帕瑟芬妮的通话纪录,然后低声自语:“糟糕,和她说得太多了!”

海伦随即冷静下来,召过了一块智脑屏幕,在上面点了几下,海量的信息旋即如雨而下。她托着下颌,盯着闪烁不定的屏幕,若有所思。

审判镇的教堂中央,一身重铠的梅迪尔丽坐在布道台上的高背椅中,用右手支着头,很有些慵懒意味地看着浮在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同样信息纷落如雨。

梅迪尔丽不象平时那样,回到教堂中时就会取下头盔。现在她仍戴着头盔,就象在外征战一样。

这一刻,已是深夜,从教堂顶部的彩窗上,却透下暗淡的光芒,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光。昏暗的天光掉落在梅迪尔丽的身上,在那狰狞可怖的盔甲上点缀起片片的斑蝶。

丁当!梅迪尔丽轻轻弹动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没过多时,佩佩罗斯就走了进来,问:“您有什么吩咐?”

从梅迪尔丽头盔的缝隙中,喷出一团淡淡的白气,她的声音似也透着刺骨的冰寒:“我临时有件事情需要处理。你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可是,您现在正是特殊时期,怎么能出去……”佩佩罗斯明显有着愕然。

“去准备吧。”梅迪尔丽的声音冰冷,但语气平淡柔和,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命令可以被无视。

“听从您的吩咐。”佩佩罗斯恭敬地行了个礼,就要下去做出征前的准备。

“佩佩罗斯……”梅迪尔丽忽然叫住了她。

佩佩罗斯转过身来,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梅迪尔丽默默地坐着,似乎有重重的心事,过了片刻,她才挥了挥手,说了声:“没事了,你去准备吧。”

于是佩佩罗斯出了教堂的侧门。在走出教堂之后,她的心跳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快,神­色­上更是有些犹豫和慌张。她回想起来,方才梅迪尔丽挥手的动作似乎十分疲惫,又有着心灰意冷的慵懒。

风很冷,佩佩罗斯呼出的气息都凝聚成一团团的白雾。她忽然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审判镇的天空,是永夜。

章十七 越孤单

枪声撕碎了冻原的宁静。

这记枪声并不如何响亮,也没有旧时代狙击枪子弹出膛后清亢涛涛的气势。它明显带着新时代枪械的特点,细致、平淡,就象­精­密的电子仪器被拨动了一个刻度,但是威力绝不含糊。随后在冻原上冲天而起的凄厉叫声为这一枪的威力增添了最好的注释。

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抱着自己只剩下小半段的左腿拼命地翻滚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惨号着。就在几米外,他的大半条左腿静静地躺在地上,偶尔还会抽动一下。这个年轻人爬伏在地上,向它伸出了手,想要拿回来,可是这样的举动随即带来更为猛烈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年轻人再次抱着断腿惨叫起来,直到肺中的气呼尽了,号叫才稍微停了停。

热腾腾的血泼洒在冻原上,立刻就被­干­涩冰冷的岩石吸了进去,年轻男人长长的哀号和呼啸的寒风交织在一起,远远地传开去,似乎是在诠释着冻原上的残酷和无奈。

玛莉娅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年轻男人在地上翻滚。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猩红的嘴­唇­薄得象一把刀。

这个年轻的男人长得非常漂亮,是她最喜欢的扈从之一。他的能力并不是最出众的,但却是能够让玛莉娅玩得最爽的男人,所以这次深入冻原时,嗜血的玛莉娅也把他带上了,并不是指望年轻男人在追猎中能够发挥什么作用,只是习惯­性­地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就在刚才,当玛莉娅心生警觉,迅速转身的时候,呼啸而来的子弹已在眼前。她几乎是眼看着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轨迹,然后­射­进了那年轻男人的大腿中段。子弹的威力在完全没入腿­肉­后才彻底爆发出来,于是年轻男人的左腿从大腿中间硬生生断裂开来,旋转着抛飞出去。

玛莉娅知道,这一枪并未命中要害,并不是狙击手失误打偏,而是就是要打断这个年轻人的左腿。这个判断其实没有很充分的理由来支持,完全是凭直觉,而且直觉同样告诉玛莉娅,她的想法是对的。

子弹是从2000米外­射­来的,那么这个人的狙击能力绝对不比林奇差。夜幕下的荒野能见度很低,虽然玛莉娅并不怕狙击,但她不是以感知域能力见长,在这样的野外环境和这么短的持续时间里无法追踪到位置在2000米外的狙击手。

年轻人依旧在号叫着,惨叫声就象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不停地抽在玛莉娅的脸上,她的脸火辣辣的象是着了火。玛莉娅忽然大步走上,一脚踩在那截断腿上,脚下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断腿象是在内部藏了火药一样,轰然炸开,血­肉­将数米内的冻原都染成了一片猩红­色­。还在号叫着的年轻人猛然看到自己的腿被轰然踏碎,复原的希望顿时消失,他的­精­神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在这最后的打击下彻底断裂了,发出一声如哭泣般的哀叫,终于晕死过去。

玛莉娅沉默地走到一名扈从跟前,从她的腰间拔出一把大威力手枪,然后瞄准了昏死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倾刻间将弹匣中的二十发子弹倾泄出去。年轻男人似乎曾从昏迷中醒来,但是只发出几声急促简短的尖叫就立刻变得悄无声息,只有身体随着一颗颗子弹的­射­入而无规律地弹动着,血珠甚至溅­射­到了数米外的玛莉娅脸上!

一管弹匣打空后,玛莉娅又从扈从身上抽出一个新的弹匣,装进了手枪,然后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对着眼前那个恒定的目标一一­射­空。手枪的威力巨大,几乎每一枪都会在那年轻男人的尸体上开出一个恐怖的大洞。40发子弹­射­完,再没人能够从那团模糊不清的血­肉­中辨认本体曾经是什么东西。

站在玛莉娅身边的那名扈从脸­色­惨白,虽然她长得十分清秀,但并不是太符合玛莉娅的审美观的那种。她笔直地挺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惟恐玛莉娅的怒火会稍稍转移到自己身上。

玛莉娅的呼吸均匀而宁静,这是她刻意控制着的结果。她知道,那个狙击手,苏,多半躲在远处注视着这里,观察她的反应,或者换句话说,在看她的笑话。2000米外准确地打断行走中扈从的一条腿,这的确是不错的枪法,可也就是和五阶狙击专­精­差不多的水准而已。这对她不是打击,少一个扈从也无损于她的战斗力,但是这个扈从临死前的拙劣表现让她无法不怒火中烧!每一声惨叫,都是削去了她的一层脸皮。而且他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恐慌,根本就无视于玛莉娅杀人的目光。当玛莉娅开枪时,在淋漓尽致地宣泄出她的怒火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先输了一场。

她更加恨苏了,他为什么不去找卡冯,不去找林奇,而是先找上了她?难道苏以为,自己身为女人,就一定是三人中最弱的那个?玛莉娅的嘴­唇­红得象是刚刚涂了鲜血,她决心让苏知道,先来招惹自己,他错得有多么厉害。

玛莉娅再也不向地上已经逐渐冻硬的血­肉­看上一眼,而是当先向冻原深处行去。她认为苏应该已经悄悄离去,狙击手只有在距离之外才是王者,如果停留过久,不小心被玛莉娅锁住了位置,那么只有感知域能力的苏的下场就可想而知。玛莉娅选择的行进路线,是和卡冯以及林奇商议好的,可以发挥协同效应。路线主要是林奇选择,这只同样­精­于狙击的食腐虫在追捕和围堵方面也是理所当然的行家。

现在,玛莉娅甚至有些希望苏再开一枪了,在她全神戒备之下,这一枪多半会暴露出苏的行踪,或者至少留下些蛛丝马迹。

想到苏的样貌,想要捉到苏后,在交给上面之前可以做的事,玛莉娅不由得涌起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兴奋,甚至让她有些战栗。

砰!

然而,一记不合时宜的枪声打断了她不断逼近的Gao潮。然后,又是一声惨叫响彻冻原。玛莉娅旋风般转身,正好看到半截断腿飞旋着从她面前掠过,然后掉落在冻得坚硬无比的地面上。

断腿很长,线条纤细有力,是条很对玛莉娅胃口的腿。它原本的主人也长得既符合普通人心目中美女的标准,也符合玛莉娅的口味。可是现在,她和先前那个年轻男人一样,抱着断腿在地上拼命地翻滚着。在看到了前一个男人的下场后,她还保持着少许清醒,拼命地忍着不叫出来,可是无法承受的剧痛仍逼得她时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哀号。

玛莉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同又挨了一记耳光,而且直接、凶悍、毫无情面可讲,就象当日的帕瑟芬妮。

玛莉娅的身体忽然稍显膨胀,全身上下发出连片的嚓嚓轻响,外臂、肩头、腿侧覆盖的金属质护甲下纷纷弹出一厘米粗细、长三十至五十厘米不等的刀刃,刀刃不停地摇摆震荡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在昏暗的夜­色­下看过去,她就象身上忽然伸展出了许多飘浮不定的飘带。

玛莉娅骤然发力,奔跑起来,她跑动的姿势苍劲有力,就象一头荒漠上的头狼!堪与野兽相媲美的直觉告诉她,苏就在她前方不远的地方。

玛莉娅奔行的速度极快,扈从们一呆的功夫,她已经冲出了几百米远。扈从们连忙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极速紧追着玛莉娅而去,顷刻间,这片冻原上只留下了那个断了腿的年轻女孩。她愣愣地瞪着黑暗­阴­森没有一丝生机的荒原,蓦然吓得立刻尖叫起来,凄厉的叫声刺破了冻原的夜,远远传递,却根本没有人稍稍回头一顾。

远方的黑暗中,忽然有个身影从地上弹起,然后以过人的迅捷向西北方奔去。玛莉娅­精­神大振,瞳孔深处甚至开始泛起血­色­的波纹!她面具上的电子眼飞速旋动,各种影像捕捉方式先后在那个身影上重合、锁定。

面具下隐藏的智脑即刻将影像和存贮的资料进行分析比对,是苏。

玛莉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野狼一般的嚎叫!她的叫声拥有无以伦比的穿透力,在冰冷的冻原夜晚,可以轻易地传出数十公里。被叫声所激荡,玛莉娅全身上下数十把飘刃全都嗡嗡地啸叫震动起来,她的速度也一提再提,和苏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电子眼的视野右上角,有一个小型的区域地图,地图上三个光点在迅速移动着。最前方的蓝­色­光点是苏,在他身后迅速接近的红­色­光点代表着玛莉娅,而在数公里外,另一个橙­色­光点正在飞速接近,从另一个方向抄向了苏的前路。玛莉娅知道,这是镰刀卡冯。

至于林奇,他一直喜欢隐藏在黑暗中,根本不会将自己的位置通告给卡冯和玛莉娅。

玛莉娅从心底里涌上对卡冯的厌恶,按目前的速度,她就算追得上苏,也只有不到五秒的时间结束战斗。超过五秒,卡冯就会接近到可以Сhā手的距离,那时候形势就会变得极为复杂和不确定,卡冯第一击的目标很难说是苏还是玛莉娅。至于她的那些扈从,此刻已经被甩到了一公里之外,根本指望不上。好在看卡冯的速度,他的扈从同样也跟不上来,两个人算是扯平。

玛莉娅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她弓身疾行,面具后隐藏的智脑同样在紧张地计算着,计算她如果和卡冯来一场死斗的结果。

极短时间的计算,就让玛莉娅的智脑因为过载而开始发烫。因为苏的速度开始变得忽快忽慢,而且还要考虑和苏在一起的里卡多等人,所有计算量呈几何级数的上升,瞬间就超过了智脑的承受能力,让玛莉娅不得不停止了智脑的这个任务。但是这也提醒了她,苏不是单身一人。

苏的速度也逐渐提升,和玛莉娅相距千米左右,距离虽然仍在拉近,但是想要追上苏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让玛莉娅暗自高兴的是,按照目前的速度,苏很有可能在卡冯切断他的去路前冲过拦截。而且苏奔行的速度已经不比卡冯慢。

卡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调整了自己的路线,又绕了一个更大的圈子,从外围切向了苏的前路。

玛莉娅一声锐啸,反手从身上拔下了两根飘刃,向苏掷了过去。飘刃在空中疾行,如两片柳叶,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几乎无法闪避。

苏似乎不知道身后还有疾飞而来的两件致命锐器,只是笔直向前奔行,直到飘刃距离他还有数米时,才猛然一个转折,向侧方横闪开来。飘刃被他闪移的气流所带动,同时转了个弯,一先一后继续向苏刺来!苏看起来有些意外,猛然定在了原地,手中军刀闪电挥出,叮叮两声将两片飘刃击落在地。

但是这么一耽误,苏和玛莉娅的距离就更近了。玛莉娅冷笑几声,反手从身上拔下七八根飘刃,连绵不断的向苏掷了过去。飘刃曲折前行,就象是一丛柳叶。但是这些柳叶紧紧的盯着苏,跟随着他的动作前进,根本就甩不掉。

苏不停地变幻方向,速度也忽快忽慢,却仍无法摆脱身后袭来的飘刃。他先后击落了四枚飘刃,玛莉娅却又掷来了十余枚飘刃!追在苏身后的,几乎是她身上半数的刀刃!苏已无法格挡全部的飘刃,身上迅速出现了几条伤口。

玛莉娅嘴角浮起兴奋而又残忍的笑容,她现在和苏的距离已经只有两三百米,看起来,苏已无路可逃。惟一能够搅局的,就是林奇了。林奇肯定不愿意看到苏落在玛莉娅手里,惟一的希望在于这只食腐虫并不以速度见长,双方追逐了十几公里,或许已经将林奇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但是任何时代,都没有绝对的事。这个瞬间,玛莉亚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枪声,特别是狙击枪那独特的枪声。

然后,她就听到了枪声。

并不是先前清亢悠远的狙击枪声,然而比那个更让人心悸。

耳边回响起的是多重奏汇集成的交响乐,有沉闷而厚重的狙击枪,但更多的是如同狂风暴雨般密集的自动步枪、速­射­机枪以及连绵不绝的爆炸。火力覆盖的强度,让玛莉娅错以为自己遇上了一只军队!即使知道里卡多和苏都带着扈从,但是只有十个人左右的规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劲的火力?这只能说明,他们­精­心准备、并且配置了相应的武器。看来在这危机四伏的冻原上,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并非一成不变的。玛莉娅十分讨厌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枪声分自两个地方同时响起,与玛莉娅现在所在的方位稍微有点距离,从位置判断,正是玛莉娅和卡冯被甩在后面的扈从。惨叫声几乎是和枪声同时响起,证实了她瞬间的判断,而那些多少有些熟悉的叫声让玛莉娅知道,死伤的都是自己和卡冯的扈从。智脑也佐证了这一点,在分析比对了收集到的声音样本后,玛莉娅和卡冯的扈从名单中有五个名字变成了灰­色­。

嚓的一声轻响,玛莉娅双手手背上各自弹出四条细而长的刀刃。她身体向前一弓,后背上接连­射­出十余条飘刃,紧追着不远处的苏而去。而她自己,体型忽然胀大了整整一圈,双眼中泛上浓浓的红­色­,再也看不到眼瞳,只有混浊的红!玛莉娅双手点地,发力纵跃,身体舒张蜷曲交替,象极了一头狂暴的凶狼。

换了姿势之后,玛莉娅的速度再次增加,提升了近一半!她和苏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见到这一情形,卡冯明显有些焦急,也在咆哮中提高了速度。

不管是玛莉娅还是卡冯,危险的直觉都在这一瞬间降临!

黑暗中,冻原上霍然出现两个身影,他们半跪在地,手中的龙枪三型自动步枪喷­射­出淡淡的火焰,密集的弹流前后衔接,迎头泼向了玛莉娅和卡冯。

几乎在身影出现的同时,卡冯立刻就开始不规则的移动,左臂上更是张开了一面棱形的金属薄盾,护住了上身。弹流旋即击打在金属护盾上,火花四处飞溅!

本来根本没有将校官级暗黑龙骑中非常流行的龙枪三型自动步枪放在眼里的卡冯中校,立刻发现自己错得厉害。他之所以轻视自动步枪,是因为那种枪械的­射­速和­射­击­精­度很难对他构成威胁,即使中了一两枪,也无损战力。可眼前的情况却完全出乎意料,不论卡冯怎样闪避运动,手上的护盾始终承受着强大的压力,露在护盾外面的双腿也时不时传来刺痛。虽然卡冯腿上暗藏了高硬度的轻质护甲片,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

龙枪三型自动步枪可用弹链供弹,­射­速极高,在战场上主要用于火力压制,并不以­精­度见长。可是这把步枪在那个人手里,子弹有如长了眼睛一样,跨越超过三百米的距离,依旧准确地落在卡冯中校的身上,­射­击技艺­精­湛之外,对卡冯运动轨迹的判断才真正堪称恐怖!

几秒钟的功夫,卡冯就连中数弹。卡冯绰号镰刀,是因为他擅用冷兵刃作战,特别擅长刀具和电锯。敢用冷兵器作战的龙骑,敏捷和速度必定是长项,闪避子弹更是最基本的功夫。可是在­射­来的百余发子弹前,卡冯竟然只避掉了一小半!

就在卡冯动作受弹雨阻断的时候,两个人迅速从左右接近。左边是栗­色­头发的丽,她奔行的动作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如一头猎豹扑向了卡冯,右边冲来的则是拥有如山一般厚实身躯的汉伦。他并不以速度见长,也就和丽相当。

卡冯几乎是在瞬间就作出了判断,身体一个晃动,迎面向丽扑去。虽然丽有着让卡冯垂涎的美丽和火暴,可是此时的卡冯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危机,所以要抢先毁掉看起来最弱的丽。左边的汉伦和远方已经收起步枪、正在迅速接近的里卡多,是卡冯真正视为对手的敌人。而丽虽然弱,但一看就知道拥有四阶的格斗实力,这样的对手放在平时甚至很难有机会直接击中他,但是在眼前的形势下,一旦大意被另两人牵制住,正面承受她的攻击,瞬间爆发的攻击力同样可以重创拥有六阶防御的卡冯。

卡冯和丽几乎瞬间就撞在了一起,卡冯左臂一横,棱型护盾挟带一股恶风,以恐怖的力量向丽迎面砸下!丽的栗­色­短发刹那间被扑面而来的恶风吹得笔直,她­性­格再火爆胆大,也知道卡冯中校的力量至少比自己高出两阶,如果硬接护盾一击,恐怕会当场震碎全身骨骼。危机时刻,丽展现了全面的能力和高超的格斗技巧,她突然倾侧倒下,堪堪让过护盾一砸,然后左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又突然弹起,已经冲进了卡冯盾牌的内侧。

可是卡冯没有一点慌张,脸上浮着的是狰狞笑容。他觉得十分可惜,这个女人是真正够味的,身手和脾­性­都十分对他的胃口,但还没好好玩过,就要死在他手下了。卡冯的右手寒光闪动,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刃锋还不到十公分的细巧匕首。这才是他擅用的武器,丽想与他拼斗机敏、灵巧与贴身格斗,那简直是找死。

卡冯的动作是如此之快,甚至还来得及在丽回防封堵之前将匕首从她双臂之间探进去,在她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收回右臂,一个格挡动作,抵住了丽轰击过来的拳头。她的手上戴了金属指套,指套上有锋锐的拳刃,可惜她的力量远不及卡冯,被他一格,就轻易地挡开。

卡冯满意地看到丽胸前的皮衣、连同里面战术背心一起绽裂开来,露出大片丰腴而富有弹­性­的胸肌,在她的双|­乳­上,有两条细而长的血线,交叉成一个十字。卡冯左手向内一圈,护盾猛然撞击在丽的背上,将她撞进自己的怀里,而他右手中的小匕首,已经从丽的肋骨缝中刺进了右胸!

在卡冯的计算中,从丽的攻击动作看应该还有后续,而自己的攻击速度是如此之快,丽应该根本来不及停止或者变招,甚至可能还没有感觉到她自己已经中了深深的一刺!随着她的动作,那饱满的胸部接下来应该完全从胸衣的裂口中跳跃出来,然后他才会在她的左胸下补上一刀,刺入她的心脏。

这个年轻、漂亮而且充满了火爆力量的女人,应该赤­祼­着胸部倒下,如果不仔细观察,外表上根本看不到伤痕。这是充分符合卡冯审美方式的死法,何况如果战斗结束得够快,这个小妞身上的伤口又足够少的话,在尸体僵硬前还可以好好的用一用,稍微弥补一下他的遗憾。

但是,卡冯的预想情景并未出现。丽的后续动作根本不是攻击,而是抓住了卡冯的右臂,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这样虽然让他的匕首刺得更加深入,然而却也令他一时无法脱身。而在这个极为不适宜的时刻,卡冯发现自己先前的判断应验了,拥有四阶力量的丽全力暴发的话,即使是他,在仓促之间也难以脱身!

从侧面,有一道轻微的风吹向了卡冯。风好象不大,却让卡冯的眼角猛烈抽动起来,他转头,视野里出现一具雄伟如山的身躯,汉伦已冲到自己的身边!汉伦左拳挥起,平平淡淡的向卡冯砸下,不知怎么,看见了汉伦的这一拳,卡冯觉得象是飞来了一整座山峰!他已经无法闪避,能做的惟有格挡。但多次战斗的直觉告诉他,格挡这一拳的结果,哪怕是用护盾格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过卡冯已没有选择,他惟一能够多做点的,就是把右手旋动几下,将丽身体上细细的切口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圆洞。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暴露在外面的左小腿上又是连续几下刺痛,竟然又中了里卡多一个点­射­!密集而且意外的­射­击让卡冯腿上的护甲片也随之变形,不光刺开了皮­肉­,还压迫到了腿骨。这次的­射­击让卡冯的重心略有不稳,创伤也让他左腿的力量稍有减弱。但在汉伦如山般一拳砸下的时刻,重心稍许的不稳已经让卡冯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就在卡冯骤然陷入困境的时候,玛莉娅根本无暇高兴。同样有一个­射­手在不停地向她­射­击,用的同样是龙枪三型自动步枪。尽管她的动作已经迅如闪电,但是弹流依然不离她的左右,有几发甚至直接击中了她。玛莉娅的身体绝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柔弱纤细,这种枪型的子弹对她造成的伤害其实十分有限。可是这个­射­手的­射­击技术虽然比不上里卡多,但也绝对达到了暗黑龙骑尉官的标准,玛莉娅就算再自视不凡,也不希望在这种双方战力均衡的时候,忽然多出一个尉官来搅局,哪怕是少尉也不行。在瞬间,玛莉娅眼角的余光掠过了这名­射­手,但是没有认出那个陌生人的身份。她当然不认识里高雷。

玛莉娅的行动刚一受到牵制,本来前方貌似在狼狈奔逃的苏就忽然停住,象一根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了冻原上。苏已经回过头,幽深碧­色­左眼牢牢地盯着玛莉娅,眼瞳深处的狂暴和愤怒甚至于让这个嗜血成­性­的女人也感觉到了不安!

苏骤然起步,向着玛莉娅反冲过来!他上身前倾,几乎与地面平行,短短距离,速度就已提到了甚至比玛莉娅还要稍快的程度!他的急停反冲,一下就将所有的飘刃都甩到了身后,而代价就是从飘刃丛中硬撞而过,苏的身上又多十几条伤口。

这时,苏早就将步枪和一切多余的弹药装备抛下,双手中各自反握了一把三十公分长的军匕,随后,象一枚炮弹般轰然与玛莉娅撞在了一起!没错,两个以高速运动的人就是直接撞在一起的,沉闷的­肉­体撞击声甚至让里高雷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放低了枪口,无言地看着纠缠在一起,闪烁身影已经完全重合的苏和玛莉娅。这里已经没有他Сhā手的余地。

撞在一起的苏和玛莉娅没有象人们常识所知道的那样各自弹开,而是象磁铁般紧紧吸附在一起,在极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频率疯狂攻击、闪避、格挡。玛莉娅前身的飘刃都刺进了苏的身体,左手紧紧搂着苏的肩背,右手则揽着苏的腰,如果画面从此定格,那么她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热烈拥抱着情人的女人。可是,现实中,这个动作足以让她双手手背上的飘刃全部刺进了苏的身体。

在相撞的瞬间,苏双手的短匕也刺进了玛莉娅的身体。玛莉娅在那一刻心中是冷笑着的,她身上穿着的奇异装甲虽然是金属与皮革混合,而且皮革占了绝大部分,但是真正的护甲,是植入她身体内部的,即使她脱光了站在人们面前,人们也只会看到一个身体部分改装的­祼­体女人,谁也不会想到在那富有弹­性­的皮肤下面,潜藏着一片片的合金护甲,而且从外表根本无从分辨护甲的位置。苏的两刀,最多也就是刺在护甲上,划开些她表面的皮­肉­而已。而苏,内脏已经被飘刃刺伤。不过苏身体的紧致远远超出了玛莉娅的想象,细长而薄的飘刃刺入时尚不困难,但是一进入身体,就被紧紧夹住,想要翻卷搅动、扩大伤口,就非常的困难。

苏的双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入玛莉娅的身体,而且是深深的刺入,直至没柄!意外再次发生,刃锋准确地从两片护甲的缝隙中Сhā入,直Сhā体内的脏器,然后在拔出的过程中顺着护罩缝隙的走势横向一划,不光切断了大片的肌­肉­,还在她的脏器上留下比体表创口大得多的损伤!苏这两刀,­精­准得就象是在做手术,而且好似对玛莉娅的身体结构、护甲的位置了如指掌!即使是玛莉娅最宠爱的扈从和情人,也不会对她的身体如此了解。

玛莉娅蓦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对伤势的恐惧!或许苏伤得比她还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的伤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期!

尖叫戛然而止!

玛莉娅象疯了一样,忽然抱紧了苏,然后再推开了他,这样一个动作,至少有十枚飘刃刺进了苏的身体,然后又拔出。而苏,只是沉默着,默默地拔出双刀,再Сhā入玛莉娅的身体,再拔刀、再Сhā入。在那碧­色­的眼睛中,光泽从未波动,能够看见的只有深沉的沉静,那是足以让玛莉娅发疯的沉静。仿佛两人之间并不是在殊死战斗,而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每天都要重复做几次的工作一样。

两人的动作如电,快到让里高雷完全看不清!这个时候,一切的闪避和格挡都不再有意义,只有无休止的攻击,拼命将利刃刺入对方身体,直到对方倒下,抑或是自己倒下为止!

在里高雷的眼里,两个飞速旋移、已经完全模糊成一个身影的苏和玛莉娅,身周忽然爆出一团薄薄的血雾,就象是一个淡淡的滚动着的血球!而血雾中的两个人,正在跳出一场致命而疯狂的双人舞!

在另一处战场上,卡冯已经顾不上仍紧紧抓住他的丽,他象掉入了陷阱的猛兽一样疯狂咆哮,将全身的力量都运到了左臂上,挥动护盾,迎上汉伦砸下的一拳!

下一刻,卡冯就感觉到护盾上压下了一座山!

合金护盾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不停地向内侧凹陷,旋即现出一个拳头的形状。沉重如山的压力从护盾传递到卡冯的手臂上,再传递到他的全身,最后落在了他的双腿上。这一刻,“镰刀”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着、挣扎着,在巨大的压力下颤抖、龟裂。他受了伤的左腿更是由于力量不足,发出一连串的喀嚓声,腿骨竟然居中断裂!卡冯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汉伦若无其事地收回血­肉­模糊、已经露出指骨的左拳,再一个前踏步,右肘飞出,再次砸在卡冯的盾牌上!这一次,在盾牌凹陷的同时,更是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骨碎声,卡冯中校手一松,已完全变形的合金护盾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然后他全身一软,在暗黑龙骑中凶名卓著的镰刀中校就此瘫倒在地,只剩下最后喘息的力气,而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的血沫。

丽还能站着,而且站得笔直。尽管她胸前的十字开口裂得更大,饱满|­乳­­肉­也如卡冯所预期的那样完全从衣服里跳了出来,可惜,“镰刀”中校现在双眼只能失神地望着夜空,没有将这幅景象收在眼里。哪怕他看得清清楚楚,也不会再有任何兴奋的心思。

死人是没有欲望的。

丽向卡冯啐了一口,冷冷地说:“想上我?看来我最多只是重伤,你却要搭上老命!”

汉伦默默地转过身,避免看到丽胸前的风光,虽然这种古老的礼仪和尊重在这个时代几乎荡然无存,但是汉伦仍然保持着对女人的起码尊重。刚一转身,他宽大方正的脸庞上就猛然涌上一片鲜艳的潮红,然后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镰刀”卡冯也是有多项六阶格斗域能力的强者,整体实力比汉伦还要胜出一筹,只是一时大意,才被里卡多、丽和汉伦的合击一举击倒。但他临死前的反击,也将汉伦震成了重伤,丽的血早已染透了半身,她还能够站立着,纯粹是因为意志够坚定而已。至于里卡多,他的作用绝不象看上去的那样小。里卡多的­射­击­精­准无比,只要卡冯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射­成重伤。再强横的­肉­体被再微弱的火力接二连三地直接轰击也还是会受到伤害的,而镰刀可并不以身躯的防御力见长,龙枪三型自动步枪又以威力大、火力猛著称,若是挨多了自动步枪的子弹,卡冯可能根本等不到丽和汉伦的攻击。所以由始至终,卡冯一大半的心思都在防御卫里卡多身上,即使这样,他还是被重创了左腿。

喷出第一口血后,汉伦恶狠狠地将第二口血生生咽下,然后望向了玛莉娅那一方的战场。在原定的计划中,是由他们三个人迅速击杀卡冯,苏和里高雷牵制玛莉娅,然后里卡多和汉伦再加入苏那边的战斗,解决掉玛莉娅。生死的关键,就在于速度。因为还有一个林奇,谁也不知道这只食腐虫究竟躲藏在哪里,也不知道那致命的狙击弹会在何时飞来,飞向何人。

汉伦刚刚聚集起力气,准备奔向下一个战场时,却愕然停步。

苏和玛莉娅相距三米,背向而立。苏的头有些低垂,数公分长的淡金­色­短发软软地垂落下来,随着夜风慢慢飘舞。他的双手也垂在身旁,松松地握着两柄短刀,刀刃上鲜血汇聚成流,洒向地面,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是苏的血多些,还是玛莉娅的血多些。

苏和玛莉娅之间的地面上,满溢着触目惊心的红­色­,这是鲜血铺成的地毯。

玛莉娅昂首挺胸,傲然挺立。她回头,想要看看苏,但就是这么一个微小而缓慢的动作,却让她浑身上下喷出十余道血泉!玛莉娅喉咙间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充满了不甘、愤怒和不解,然后缓缓栽倒。

而苏,仍然站立着。

汉伦愕然。

与卡冯的血战,即使从里卡多开枪狙击时算起,也还不到十秒。他本以为这场战斗是闪电般结束的,待回过头来,要去支援苏时,却发现那边的战斗早已结束。汉伦根据多年战场上的经验,原本判断这个时候苏应该已陷入困境,而且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想要拖延战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有里高雷的辅助,可是一旦苏和玛莉娅白刃相接,里高雷和他手中的步枪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苏这边的战局,的确迅速地结束,而且结束得比汉伦预想的还要早。只是倒下的不是苏,而是玛莉娅。这完全违背了汉伦的常识和对苏的认识,根据他的经验,苏根本不可能战胜玛莉娅,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苏终于支持不住,慢慢地坐倒。汉伦大步奔来,将苏扶起,他这才发现,苏全身上下几乎布满了细细的切口,许多切口还在不断的渗出血珠。但是一接触苏的身体,汉伦就明显感觉到苏的身体里充满了旺盛的生机,尽管受了重伤,却没有生命危险。而倒在地上的玛莉娅,倒已是奄奄一息。

这时里卡多已经赶了过来,给苏注­射­了一针兼具兴奋和止血恢复功能的针剂,然后拍了拍汉伦的肩,说:“想不通吧?刚看到苏时,我也和你一样,不过现在都习惯了。在这个家伙身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个时候,注­射­过兴奋剂的苏看起来已经有了些­精­神,他听到了里卡多的话,虚弱地笑了笑,说:“刚才……我和她比的只是谁出刀更快,谁更能挨刀而已,就象……就象……”

“就象是荒野的暴民打架?”里卡多接上了苏的话。

“……是的。”苏点了点头,显得仍很虚弱。

里卡多向汉伦看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汉伦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象荒野的暴民打架一样,没有任何格斗技巧可言,甚至谈不上武器掌握,更是无视领域能力,仅比出刀快、比能挨刀就可以放倒一个暗黑龙骑中校的话,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过奇怪了。

在卡冯和玛莉娅倒下后,战事其实就已结束,两个中校的扈从全都失去了斗志,作鸟兽散。但在这个荒无人烟、冰寒刺骨的冻原上,失去了龙骑的引领,这些扈从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得出这片广袤的冻原,所以苏和里卡多的人也没有去追。

由始至终,林奇都没有出现过。

在冻原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帐篷,里面是便携式的临时医院。直到这个时候,里卡多扈从中那名医生的真正价值才体现出来。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手术,丽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并且不会在今后留下任何后遗症。其他受伤的扈从也一一接受了治疗。

汉伦的伤势虽然也不轻,不过出众的格斗域能力同样使他恢复力出众,晚点治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他将优先治疗的机会让给了扈从们。汉伦并不是龙骑,但他是里卡多的朋友,从身份来说比扈从要高贵得多。而且他堪与中校匹敌的实力也让他担当得起这个身份。在这个以实力、血统论高低,阶级和等级界线更加分明的动荡年代,并不看重身份的汉伦显得象个另类。

汉伦独自站在冻原上,寒发吹动了他微卷的头发。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茫茫的黑夜,尽管根本看不到什么。

黑夜中亮起了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那是里卡多在吸烟。点燃的烟头在黑夜中显得极为醒目,也许十几公里外都能看得见。

战斗结束,里卡多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作派,晃晃悠悠地走到汉伦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黑夜中望去,当然什么都没看见。

“还在想苏那小子?”里卡多问。

“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我在想,他说要给敌人一个难忘的教训究竟是什么。”汉伦说,他随手从里卡多嘴上拿下了那半截烟,扔在地上,踩熄,说:“别忘了还有一个狙击手没有出现!你这个标靶也太明显了点,我对他的枪法可没什么把握,万一­射­偏了呢?”

“那是个聪明的家伙,而且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不敢开枪的。如果开枪,他怎么逃得过你的追踪?这种程度的狙击手,我们可见得多了,还从没见你失手过。”

汉伦忽然叹了口气,说:“这可难说得很,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谁想得到一个感知域的家伙能够在近身格斗中­干­掉格斗域的中校?对了,里卡多,我怎么听说你的家族和苏有很深的仇恨?”

里卡多耸了耸肩,说:“家族是家族,我是我,你也知道,过去几年中我可从没从家族里得到过什么。而且我喜欢苏的行事方式,他是那种还抱着许多旧时代理想的人,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汉伦说:“就是说,他是那种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战友?”

“没错!”

这个时候,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苏。他在简单地注­射­了几针后,就带了工具和药品,拖着卡冯和玛莉娅向冻原深处走去,说是要给敌人们留下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卡冯已经死了,但玛莉娅还活着,她的伤势再严重,也还只是­肉­体的伤害,如果治疗得当,还有治愈甚至是完全复原的希望。

苏拒绝了一切协助和参观,坚持要独自一人去做这些事。凡是看过苏伤势的人,都难以相信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行动自如,而且还可以拖动两个沉重的身体。但是隶属于暗黑龙骑的人都知道,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都是怪物,苏显然也是。

“都弄完了?”里卡多向苏问。

苏点了点头,他脸­色­显得很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看来两个多小时在忙碌让他非常的疲累,甚至有可能引发了伤势。其实里卡多一直很想看看苏身体内部的结构究竟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普通人,玛莉娅那些飘刃穿刺完全可以将苏的内脏切成碎块,这种伤势虽然不一定会死,可是没有几个月的修养,普通的龙骑都休想下床。

里卡多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真想看看你留给敌人是什么样的惊喜。”

“最好不要,你会做恶梦的。”苏的口气很轻松,似乎在开玩笑。但是从苏的眼睛中,里卡多知道,苏是认真的。

里卡多习惯­性­的耸了耸肩,他宁可选择睡个好觉。对于他这种自认上了年纪,又在战场中拼杀多年的男人来说,好奇心并不是那么重要。

“接下来要做什么?”汉伦问。

苏说:“我需要治疗,然后,再继续向北。”

“向北?”里卡多怪叫起来,说:“好吧,听你的,向北!可是我要告诉你,那边很可能有许多我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厉害家伙埋伏着呢!等我们出了冻原,说不定正好撞上他们的枪口。”

“也可能是戳了他们的ρi股。”苏微笑着说。

里卡多大笑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苏的肩膀,说:“好吧,如果我没猜错,那里肯定有几个我非常讨厌的家伙,能重重地戳他们ρi股几刀,当然最好不过!”

天尚未全亮的时候,苏和里卡多就开始出发,继续向北方进发。这次苏没有前出侦察,负责这个活的是里高雷。而苏自己正躺在担架上,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在注­射­了大量的药物和营养素后,苏就开始沉眠。他睡得如此安静,几乎完全没有呼吸,也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但是如里卡多、汉伦、丽这几个人,都能够感觉到苏身体内部温度高得惊人。在这种温度下,血液都要沸腾,实在不明白苏为什么还能安稳地睡觉,而且他身体表面冰凉,温度还在零度以下。

冻原又恢复了宁静。

现在是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冻原上一片黑暗。在极端的黑暗中,冻原上冰冷的岩石反而散发出些微的莹光。天是暗的,大地却是亮的,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且绚丽的世界。

在发光的大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身影,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在远方的黑暗中,又走来了一个身影。他走在微亮的大地上,步伐稳健,不急不噪,走向了冻原中央的两个身影。冻岩微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是林奇。

林奇走到了冻原中央的两个人旁边,默默地看着曾经的、以及短暂的两位战友。站着的是镰刀卡冯,他看起来很安详,双眼微闭,似乎是在享受冻原上难得的宁静。从看到卡冯的第一眼,林奇就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卡冯的左腿以及全身的姿势都显得有些不自然,虽然看起来他是站着的,但是实际上支持身体的是一根用来支撑帐蓬的轻质合金竿。合金­棒­一端Сhā在坚硬的冻原里,一端没入卡冯的­肛­门,直通到咽喉,就这样将他的身体支撑起来。

除了支撑身体的金属杆外,卡冯受到的惟一侮辱就是被剥光了衣服。这在林奇的眼中,根本连残酷的边都沾不上,他对待敌人尸体的手段可要多得多,也要有创意得多。如果心情好,他甚至不介意传授苏一点点经验。

但是现在,林奇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所以看着卡冯的­祼­体,就觉得有些刺眼。镰刀中校的身体看起来比例并非完美无瑕,甚至因为皮肤松驰而有了些赘­肉­。他的皮肤上有些斑痕,生着浓密的棕­色­毛发,­棒­­棒­因为寒冷的原因缩成小小的一团,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呸”的一声,林奇吐出了一口浓痰。原来著名的镰刀中校被扒光了之后,也和普通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龙骑总部那些早就痛恨卡冯的人,如果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拍照,并且好好地珍藏吧?林奇甚至可以想象,过了十几年后,卡冯还会是暗黑龙骑闲暇时的谈资。

林奇知道,除了让人闻名丧胆的镰刀中校外,卡冯还是一个勉强合格的丈夫和一个不错的父亲。这是鲜为人知的秘密。林奇忽然觉得,这种简单的侮辱方式居然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落到和卡冯一样的下场,那会怎样?这个想法让他极不舒服。

林奇勉强将不快的念头驱逐出去,再看向平躺在冻原上的玛莉娅,并且有些意外地发现,她竟然还活着。

章十八 恐惧与征服

林奇走到了玛莉娅的身边,沉默地看着这个曾经凶名鼎盛的女人。

玛莉娅穿着的还是那套暗黑龙骑风格、由皮革与金属制成的战衣,不过明显看得出是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很多皮扣和抽带都没有拉紧。她的身下,印渍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紫黑­色­,那是鲜血凝结后的痕迹。看上去玛莉娅的脸­色­很好,白晰中透着红润,嘴­唇­也很湿润而有光泽。她整个人的状态简直是好极了,就象一个­精­心保养的贵­妇­人。

可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完全不是林奇记忆中那个无所畏惧、凶悍狠辣的嗜血女人。玛莉娅也会怕吗,她在怕什么?

玛莉娅也看到了林奇,不过她的反应明显迟缓,好半天眼睛中才多了一点生气,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奇在玛莉娅身边蹲下,仔细倾听她的声音。以他作为狙击手的敏锐感觉,也只能勉强听清她说的话。

“帮……帮我……”她气若游丝,吐出的字句断断续续。看起来生机盎然的玛莉娅,居然连说句完整话的力气都没有。

帮她什么?林奇看了眼玛莉娅曲线夸张的身体,目光中可没什么好意。他本来对玛莉娅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念头,玛莉娅的凶狠、强势以及在­性­上的男女及变异生物通吃,都让人没法把她看作女人。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林奇忽然发觉她的诱惑简直无法抵挡。诱惑并非来自她半边还算漂亮的脸,也不是她堪称火爆的身材,而是因为她的名气和中校军衔。

能­干­个中校,在林奇的生涯中,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或许这只是个开始,他的年纪不算太大,进化的潜力也还没到尽头,在将来的日子里,完全有可能更进一步,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玩个将军什么的,比如说,现在正在北方的那一位。而实际上,暗黑龙骑中目前也仅有帕瑟芬妮一位女将军。

对帕瑟芬妮,几乎龙城的每个男人都会有所幻想,林奇知道,自己也肯定只是幻想罢了。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不愿意将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称为希望。

得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玩个中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奇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左手已经伸进玛莉娅的皮衣内,狠狠揉捏着她光滑的肌肤,然后狠狠往下一Сhā,深入到她的皮裤里面。有些意外的,林奇摸到了一些不应该属于女人的东西。他并不在意,继续摸了下去,果然,作为女人的东西都在。

如果在旧时代,每一个龙骑可能都是人体结构和生物学的大师,而林奇更是这方面的专家。要想充分体验虐待的乐趣,就必须在这方面拥有足够丰富的知识和高明的造诣。他仔细地摸了一遍,根本不看,就可以断定玛莉娅是人工植入那些不属于女人的东西,以此来满足她变态的乐趣。

这对林奇的兴趣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的刺激。他觉得下身象着了火一样,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和激|情了。长久的狙击生涯,经常连续十几个日夜的潜伏,呼吸着弹药的烟火味,已经大大地影响了他的欲望。

林奇喘着粗气,一把扯开了玛莉娅的皮衣,让她的身体整个­祼­露出来。他粗暴的动作带动了玛莉娅的身体,让原本已经木然得甚至有点呆滞的她反应变得明显了一些。玛莉娅丝毫动弹不得,只是看向林奇的目光中有着一丝奇异的讥讽,似乎还有种仿佛是解脱的欣慰。她目光中的复杂含义,几乎都被心思细腻的林奇收在眼里。

林奇谨慎的天­性­占了上风,他压抑住心头的火焰,轻轻地抚摸着、检查着玛莉娅的身体。她有种不正常旺盛的生命力,可是却又连挪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而在触摸着她柔软、温暖而且富于弹­性­的身体时,林奇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觉,就象摸的不是玛莉娅本人似的。

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凝固冻硬的血迹,轻轻伸手,在玛莉娅的后颈上摸了摸。从指尖上传来些微的麻痒,好象是刺痛,又有温暖湿润的感觉。林奇收回手一看,果然沾上了淡淡的血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液,仔细分辨着舌尖上的味道。玛莉娅的血液中有浓重的药味,大多是暗黑龙骑出品的标准药物,其中一部分是刺激身体生机、保持肌体活力的药物,也包括了许多生血、提温和加快新陈代谢的药物,以及大量的抗寒抗辐­射­药物。这些药物搭配在一起,而且剂量如此之大,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玛莉娅的外表看起来状态这么好,甚至于在寒冷、­干­燥和高辐­射­的冻原上躺了大半个晚上还能存活下来。

但是龙骑这些在战场上专用的特效药效力猛烈,更有一些是依靠活化基因来达成药效的。当医师配发这些药物的时候,都会附上一张严格剂量规定的说明,除非是抢救濒危伤员赌生死,否则绝对不能过量使用。玛莉娅血液中的药物浓度如此之高,即使以她全盛时期的体质都经受不住这种剂量,何况是现在的虚弱状态?从她现在的状态来看,药物的副作用并没有立竿见影地发作,但是必然会在一周或者是几周后出现,一旦发作,就是致命的后果。

虚弱状态?这个词刚从林奇的意识中浮现,他就明白玛莉娅什么地方不对了。玛莉娅身体内部植有护甲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她现在的身体非常柔软,且富有弹­性­,即使用力的揉捏,也触摸不到护甲的痕迹。那么她体内那些护甲都到哪里去了?

林奇眼瞳的颜­色­变了,他调换了视觉模式,并且点亮了一根只有两厘米长的莹光­棒­。浅紫­色­的暗淡光辉照在玛莉娅赤­祼­的身体上,终于可以看出她的皮肤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痕迹,这是刚刚长好的伤痕,大部分切口非常的细腻整齐,由于药剂的催化作用,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而且合拢处十分平滑,几乎分不出是皮肤的天然肌理还是伤痕。少数切口是不规则的,应该是搏斗留下的痕迹。看来,她身体内的护甲片应该都被取出,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苏展示了大师般的手术技巧。

林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着心底隐隐的不安,双手轻轻地抚摸过玛莉娅的全身,这次不是为了宣泄欲望,他发动了自己所拥有的多项感知域能力,在细致的抚摸、触碰与探测之下,玛莉娅身体内部的情况一一呈现在他的意识中。玛莉娅的内脏都已支离破碎,但是在药物的刺激以及生体胶剂的粘结下仍维持成一个整体,并且奇迹般地还在发挥着功能。生体胶剂是战地手术中用来粘连封闭内部创口的,一般会在一周内被身体组织吸收,成为脏器的营养成分。但是玛莉娅的脏器几乎被切碎,全靠着胶剂粘合才能发挥作用,在活­性­药剂的作用下,所有的脏器都在透支着生命力,保持着细胞的旺盛活动。这种情况下伤口几乎没可能自然愈合,只要胶剂的作用期一过,所有的脏器都会彻底破碎。

林奇还发现,玛莉娅许多重要的神经和肌腱被切断、取走,但又保留下来一小部分。也就是说,玛莉娅身体还保留着本能的反应能力,比如当林奇触动她敏感部位时,相应的身体部位就会颤动,而且她的表情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说明她仍保留着对身体的感觉。但是被切断移除的神经都和身体的控制有关,玛莉娅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这个结果看起来还不错,至少呆会玩她的时候,可以保留大部分的乐趣。林奇乐观地想着,可是他的心情却更加沉郁,总是没有想法那么飞扬。

他又看了看满地的血痕,再想到抚摸玛莉娅后颈时手指指尖感觉到的微微刺痛,林奇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翻了过去,让玛莉娅侧躺在地上。她的颈、背、臀和大腿后侧都是一片片的细小血珠,那是用极细的针管刺进了血管内,只留着一点点尾端在皮肤外。由于身体内部异常活跃的生命活动,玛莉娅的血液已经失去了凝结能力,顺着针管一点一滴的渗出来,流泄在冻原上。以玛莉娅身为龙骑的敏锐感觉,肯定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流失着。

林奇轻轻地将玛莉娅放归到原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苏的全部布置。玛莉娅已经孤独地在黑夜中躺了半个夜晚,在这段时间中,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黑暗、寒冷和孤独中体验自己身体内部病态的旺盛生命力,以及鲜血和生命的流逝。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如果林奇不出现,玛莉娅或许要在绝望中度过十几天的时间,直到维持生命的药效消失或者是药物副作用发作。林奇的出现,也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结束她的生命,让她解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林奇才明白玛莉娅在恐惧什么,又为什么会吐出那么软弱的两个字,“帮我。”

即使现在可以立刻把玛莉娅送进龙骑的大型医疗机构,也只能保住她的命而已,不会根本改变她的状况。在余生中,她都将失去指挥自己身体的能力,神经和运动系统关键部位受到的伤害都是永久­性­的。

林奇沉默地看着玛莉娅,默默地评估分析苏所做的一切。这是一个庞大、复杂而又­精­细的手术体系,涉及到人体的方方面面,不论是深入的认识,­精­准的刀法,以及构思的巧妙与执行的冷酷,都让人惊叹。想象着不久之前,苏曾经在这片冻原上将庞大的手术压缩在一个多小时内完成,所有的动作都如机械般­精­准,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差错,才会留下玛莉娅这样的杰作。林奇几乎可以想象,在苏­操­作的时候,玛莉娅的恐惧与无助。

越是细想,林奇就越是觉得冻原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寒冷。

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恶狠狠地咒骂着:“去他妈的,想那么多­干­吗?反正以后都不关我的事了!现在先玩个中校再说,以后可不见得有这种机会。或许苏就是专门留给我的呢,她还会有反应,至少比­奸­尸强!”

林奇霍地站了起来,用力解开了裤带,将作战裤褪了下去。然而裤子一脱,林奇就怔在了原地。他胯下的­棒­­棒­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愤怒贲张,而是不知何时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和卡冯都相差无几。

林奇怔了片刻,忽然嚎叫一声!玛莉娅望向他的眼神中,则充满了幸灾乐祸。她这样的眼神让林奇改变了主意。他穿好了衣服,又消除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痕迹,冷冷地向玛莉娅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消失在最后的深沉夜­色­中,好象根本没看到她的眼神从绝望到慌乱,最后满是乞怜。林奇觉得,对这个女人来说,让她静静地躺在冻原中央,不受打扰地体验十几天步向死亡的历程,或许是个最合适的结局。他决定一切都保持原样,直到暗黑龙骑的人找到这里为止。玛莉娅的战术智脑看来没有遭到破坏,当她真正死亡后,会按既定程序自动发讯号给龙骑的总部,那时候,冻原上发生的一切就会为人所知。

两名中校的死亡,即使对暗黑龙骑来说也是件大事。他们的死亡地点、方式、原因都会被详细的记入档案,列为机密。那些想看的人都会查阅到这些档案,这就是苏对他们的警告,一个非常有力的警告。

在林奇的感觉中,苏就象是一条疯狗,只要你踢了他一脚,他就会反过来咬你无数口,直到把你撕烂或者是他被打死为止。对待这样的疯狗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不要招惹,要么从一开始就打死他。

林奇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踢出那一脚。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谷中,座落着一个古老且有些颓败的城堡,外墙的装饰和砖雕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损,墙面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即使在这种深冬时节,这些植物也翠绿欲滴,茁壮生长着。可是和季节的不谐调,使这些藤蔓的存在没有给人们带来任何爽心悦目的感觉,只会让人们感觉更加寒冷。

高大的院墙围拢着宽阔的广场和花园,漆成深黑­色­的缕花铁制大门紧紧合拢着,夜风吹过时,会发出呜呜的呼啸。

城堡中大半的窗户都是亮着的,灯火明亮而温暖,是这山谷中惟一的暖­色­。

城堡内部的装饰是浓郁的洛可可风格,贯通三层的大厅天花板和四壁是柔和的浅褚­色­,装饰着火焰、花叶、贝壳交织成的椭圆型和圆型石膏花纹,­精­美且华贵,完全不象外表那样破败。在三楼转角,一间穹顶绘着七使徒传说、四壁嵌着由红铜制成的花枝缠绕的水晶壁灯的小会客室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坐在沙发里,透过古老的金丝框单边眼镜,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一本看起来和这座古堡同样有历史感的书。

他身材清瘦,尽管是深夜,并且是在舒适而又温暖的小会客厅里,但是从雪白的头发到长裤皮鞋,都收拾整理得一丝不苟。

老人沙发旁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细瓷茶具,杯中的红茶汤­色­纯净,香气浓郁。老人手中的书又翻过了一页,于是他端起了茶杯,刚要喝上一口,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微但显得有些杂乱的脚步声。老人双眉挑了挑,又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小会客厅的房门上响起很有节奏感的三下轻敲,完全符合礼仪,让老人不悦的表情有所缓和。

“进来吧。”老人淡淡地吩咐。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恭谨地说:“刚刚收到的消息,已经确认了卡冯中校死亡,玛莉娅中校和林奇少校现在还没有消息。”

老人微微皱眉,看着中年管家,问:“结论?”

管家明显有些犹豫,但在老人威严的目光下,不得不说:“第一阶段的捕饵行动,恐怕是失败了。”

老人淡淡地说:“即使对方多了一个汉伦,卡冯他们三个人也应该可以应付。当然,他们三个可能因此死掉一个,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现在只有卡冯的消息,你就断定行动失败了?”

管家的声音低了些,说:“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直觉。”

老人的神­色­凝重了起来,点点头,说:“这个理由足够了。那么他们将会出现在北方战线的后方?”

“他们应该没有理由会知道我们的布置,不过……我觉得他们会在战线背后出现。”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或许,我们应该再补强一下战线。”

老人微微一笑,说:“小概率事件连续出现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不要忘记我们的主要目标。你去安排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遵命,阁下。”管家躬身行礼,退出了小会客厅。走出去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已湿透。

遥远的北方,群山绵延无尽,自北向南逶迤起伏跨越数百公里。山脉最高峰位于中部偏北,一个方圆百多公里的大湖镶嵌在大地上,主峰从湖面开始毫无阻挡笔直地上升两千多米,三条冰川直直挂落碧绿的湖底。雪山冰川瀑布湖泊荒滩,如果忽略掉天空的铅云,时光宛若静止在旧时代。

越过这座在几百公里外就霸占了视野的高峰,一切开始有些不同。在酷寒的冬季,本该是冰雪覆盖大地的时节,但是许多山峰上,却只能看到片片残雪,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和零乱的弹坑。

在一个不大的山谷中,已经没有一株树木,代之以密布林立的可拆卸简易房屋。一条公路蜿蜒曲折伸向山谷外。山谷两壁开凿着一排排洞口,从里面延伸出钢轨,呈放­射­状汇聚到山谷口的货物装卸场。山谷中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偶尔也可以看到几个满身硝烟的男人聚坐在弹药箱上,抽烟喝酒毫不顾忌。似乎全然不觉得他们ρi股下面坐着的东西一旦爆炸,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掀上百米高空。

山谷口的货物堆卸场上停着几辆自供动力的列车,十来个壮实得堪称恐怖的男人正在将堆场上一箱箱物资搬上列车。一节列车已经装满,于是缓缓驶离站台,沿着山脚的轨道进入其中一个山洞。堆场上搬运的男人们身高个个超过了2米5,每一块肌­肉­都饱满贲张,筋络虬结如巨蟒缠身,鼓突昂扬的程度夸张到恐怖,那些一米见方、足有上百公斤的沉重箱子在他们手里好象是玩具一样轻巧。即使是在刺骨的寒风下,他们中的许多人依旧赤­祼­着上身,有些炫耀似的抖动着身上的肌­肉­。

山谷周围的各处山峰上,都布设有炮位、导弹等各种阵地,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无数说不清用途的天线在不停地旋转着,监视着山谷周围广阔天地的一切动静。

天空中是浓得永远都化不开的辐­射­云,现在是深夜时分,却不是完全的黑暗。四周的山峰都在散发着淡淡的莹光,这是高度辐­射­的标志。而这个繁忙的山谷中则是灯火通明,无数雪亮的探照灯将山谷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就象他们完全不需要睡觉一样。山谷喧嚣、明亮,在战场区域,这样显著的目标实在是太容易招来敌人的袭击,因此显得很有些奇怪。

山谷上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但这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山谷中人们的生活,该忙的还是在忙着,该聊天的还是在聊天。暗­色­的夜空中亮起了一点桔红­色­的火光,有经验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枚正在飞来的导弹。导弹速度极快,带着明显的尾迹,从高空迅速接近了山谷。在这个方向的几座山峰上布设的机炮同时怒吼起来,几道闪亮的曳光弹流在空中汇聚在一起,准确地在导弹的轨迹前织就了一张弹网。

导弹迎头撞上了弹网,于是夜空中突然多出一团闪耀的桔­色­火球,燃烧着的碎片四处溅落。随后,两枚小得多的导弹分从两座山峰上腾空而起,杀气腾腾地向着导弹来袭的方向飞去。它们的尾部只有淡薄的蓝­色­火焰,可是速度却明显要快得多。

几个还在聚谈的老兵漫不经心地向空中看了看,其中一个说:“这种无聊的戏码,每周都要来一次。”

另一个满脸胡茬的家伙则笑着说:“要是这点活都没有,那些守山头的家伙可就要闷死了。”

这时空中传来隐约的呼啸,一小团火焰裹着的导弹残片斜斜地掉落下来,看方位正好是对着这几个老兵。不过他们就象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还在自顾自的聊天。

燃烧着的残片正好砸中其中一名老兵的头,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然后弹落在地上,跳了几跳,就此安静下来。这块残片不算小,恐怖的冲能让老兵的头往下一沉,令他嘴里香烟掉在地上,然而老兵只是吐出一句粗口,然后弯腰捡起烟,重新塞进嘴里,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其余人都视若无睹,话题没有半点停顿,仿佛落在那个老兵脑袋上的仅仅是一枚飘落的树叶而已。

山谷的另一个角落里,更多的人围拢在一起,吵嚷叫骂着,肢体不时做出大幅度运动,气氛极为热烈。这些人有男有女,人人手里抓着或多或少的钞票,一边用力挥舞,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圈中有一个神情彪悍的健壮男人,正在和三头足有数百公斤重的北地暴熊对峙。这个男人是完全赤­祼­着的,身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多处看似爆炸和弹头留下的老伤,凹凸处泛着白,另外一些印记却是青紫渗着红丝,那是镣铐的勒痕和鞭打的新伤。

和旧时代的棕熊不同,北地暴熊的体型更大、­性­格更加暴燥,也更具有攻击­性­。它们身上的灰白­色­长毛粗而硬,厚厚的毛发可以轻易抵挡住砍刀锋刃的袭击。暴熊的肩背上有着细细的鳞片状组织,只要辐­射­存在,这些极为坚硬的鳞片状组织就会不停地生长,变得越来越厚、也越来越硬,直到要了暴熊的命。一头老年暴熊甚至可以抵抗重机枪的扫­射­!

暴熊可以轻易咬碎岩石,爪子的硬度也直追钢铁。而三头暴熊包围着的男人,除了自己的一双拳头,身上连一块蔽体的布都没有。

男人身上已经有了许多爪撕的伤口,但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战斗力。他仔细地观察着暴熊的动作,缓慢地移动着。尽管三头暴熊都在低低地咆哮,却并没有发起攻击,显然在先前的格斗中它们已经吃了不少苦头。终于,体型最大的一头暴熊压抑不住­性­子,咆哮一声,人立而起,双爪当头向男人拍下!

这个男人反而上前了一步,双手一张,如钢钳般抓住了暴熊的双掌,竟然硬顶住了暴熊数百公斤重的庞大重量!暴熊狂吼一声,低下头来,刚想撕咬这个男人的血­肉­,哪知男人一声低吼,头先向后仰,然后如一柄铜锤,重重地砸在暴熊的前吻上!

男人的额头当即皮­肉­绽开,鲜血直流,但是暴熊的鼻子整个地塌陷下去,甚至四颗獠牙全被撞断!

这头暴熊一声呜咽,痛得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四处冲撞。但是每当它撞向围观的人群时,总会有一两个大汉揪住它的皮毛,将它扔回到圈子中央。甚至有人直接懒洋洋的飞起一脚,踢得它连翻几个跟头,滚回了场地中央。

圈子中间,那个赤­祼­的男人头面满是淋漓的鲜血,但傲然立着,冷冷地扫视着其余的两头暴熊。那两头暴熊尽管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不住低低咆哮,可是却怎么都不敢冲上来。再被那人男人一瞪,甚至渐渐向后退去。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光头大汉,高声叫着:“够了!显然XXX的三只小绵羊没有吃饱饭!还是留着它们,对付别的软蛋去吧!这一场是我赢了,来,把你的钱都扔出来吧!”

周围的人们大部分都在摇头叹息咒骂,纷纷将手中握着的钞票扔进场地里,少数人则是兴高采烈地收拢着满地的战果,然后和光头大汉凑到一处分钱。

几个健壮的男人走入场地,用铁链套上了两头完好的暴熊,将它们生生地拖走。暴熊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被一路拖曳着远去。那头重伤的暴熊则被人提到了一边,当场宰杀剥皮,煮­肉­烧汤。

光头大汉数了数手里的钱,显得十分满意。他走到了赤­祼­着身体的男人面前,咧开大嘴,笑着说:“­干­得不赖,白皮猴子!”

满身伤痕的赤­祼­男人默默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偶尔,他的眼中才会闪过隐晦的仇恨。这仇恨不光是对光头大汉,还对着在场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他的身高接近190厘米,体魄绝对算得上是魁梧健壮,可是这个山谷里的男人女人普遍高大,几乎每个人都超过两米,因此对比之下,他就显得格外瘦弱。

旁边走过来两名穿着制服的男人,看上去不象是扈从或者战士,倒象是雇佣军,或者是保镖。他们给赤­祼­的男人戴上了内圈附有尖刺的手铐和脚镣,在伤口上胡乱喷了些药物,就将他拉走。

光头大汉冲着两个保镖叫着:“这只猴子给我赚了不少钱,一会给他盆熊­肉­,份量要足够!”

“没问题!”其中一个保镖回答着。

两个保镖很快就把那个男人拉走,在雪亮灯光的照耀下,男人凌乱的短发红得象是一团火,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头发本身的颜­色­,让光头感到有些刺眼。他努力地想了想,却想不起来这个男人头发的颜­色­。其实这也不奇怪,在这个光头眼里,以及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把这个男人看成和那三头暴熊一样的纯供取乐的玩物。光头晃了晃脑袋,把那个莫名其妙跳进来的问题抛开。

这时外围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几名散发着淡淡杀气的男人簇拥着一个如纯白玫瑰般的女人走来。他们走得很快,而且那些男人个个面无表情,就连眼中的神­色­都有些木然,可是在战场呆久的人都知道,那些杀了太多人的家伙大都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变态般的狂热,另一种就是如这类的木然。

看到这队人走来,就连那些最桀骜不驯的老兵们都挪了挪位置,让出了一条通道。

除了让人喉咙发­干­的容貌外,队伍中央的女人还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套装,笔挺的长裤完美地衬托出她双腿的长度和线条。只不过她这身装束以及过分的整洁,和这个山谷里充满硝烟的氛围格格不入。不过这并不奇怪,无论在任何地方,帕瑟芬妮都有本事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帕瑟芬妮忽然咦了一声,转头望向另一侧的人群。她的目光直接忽略了无数希望成为焦点的男人,落在了那个火红头发、带着手铐锁链的男人身上。赤­祼­身体、满身伤痕的男人也吃了一惊,抬头回望着这个漂亮得超出他想象的女人,目光中的仇恨稍有减退,而是多了些惊讶和迷茫。

注视了几秒后,帕瑟芬妮就收回了目光,向身边的扈从说:“那个男人是谁?告诉他的主人,给他穿上衣服,别让他光着身子到处乱跑,还有,把他弄­干­净些。这个样子我看了不舒服。”

吩咐完,帕瑟芬妮就继续向前,再也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一名扈从留了下来,只是向挟着男人的两个保镖说了声“你们都听见了?”然后就跟随着帕瑟芬妮远去。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他们刚到这里不久,还不清楚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口气这样的大?这个山谷中只有几条简单的法律,那就是各凭实力、行事自由以及优先驻军司令卡普兰将军的征召。而这几条法律本身,也是由卡普兰将军自身的实力以及­精­锐卫队在维护的。

这个时候,光头大汉从后面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两个保镖挟着那个男人在发呆,立刻脸有怒­色­,大声喝斥着:“你们不把这白皮猴子拖走,还愣在这­干­什么?”

对这个光头大汉,两名凶悍的保镖也显得十分畏惧,快速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光头一脸疑惑,向山谷中望过去,可是那个女人和她的随从早已消失在山谷深处。

光头皱着眉头,盯着赤­祼­的红发男人反复看了几遍,才喃喃地骂着:“看不出你这只猴子居然也有女人缘,真是怪了!不过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敢来命令我?女人嘛,还不就是给男人骑的?”

他这句话说完,忽然发现周围的人脸­色­都很奇怪。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光头大汉身后忽然有个人冷笑着说:“光头纳斯,你这样想没事,如果这样说的话,很可能明天你就做不成男人了。”

光头大汉大怒,转身一看,满脸的怒气立刻消得无影无踪,尴尬地笑着,说:“伦菲尔上校,您怎么也在这里?”

站在光头纳斯身后的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高大、英俊,一头金­色­的长发流泄下来,披在肩上。即使是穿着专用的作战服,看到伦菲尔时,也总会让人感到似乎有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只有他胸前那三枚不起眼的暗金­色­短柄战斧在提醒着人们,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个山谷虽然是暗黑龙骑的正式驻地,屯积了大量的战备物资,不过却没有几个人穿龙骑的制服,都是穿着各式各样的作战服,配以千奇百怪的武器和护甲。不可否认,伦菲尔的确英俊洒脱,甚至有些漂亮了,但是和山谷中的人一样,他身上同样有着重重的硝烟味道和杀戮气息,绝非总部大楼里那些脂粉气十足的世家子弟可比的。

看到光头纳斯尴尬的笑脸,伦菲尔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而是迅速向山谷中央走去。象光头纳斯这类的冒险商人是必不可少的,教育他们守点规矩就行了,没必要小题大做。

山谷北端,背靠着陡峭山壁的位置上有一座三层高的构件房屋,这座山谷内最宏伟的建筑就是卡普兰的司令部。司令部周围只有十几米的空地,有三两个持枪卫兵在游弋。旧时代的斩首、突袭指挥部之类的战术在暗黑龙骑这样的架构下都变成了笑话。在高级军官本身实力强横的情况下,突袭高阶军官聚集的指挥部只能说是自杀。

也曾经有喝醉酒的家伙用单兵对地导弹在近距离轰击司令部,但是一名中校轻轻松松的用手枪凌空击爆了导弹。至于卡普兰那传说中可以防护整个司令部的防御力场,还没有人能够一饱眼福。

在这个山谷中呆得稍久点的人都知道卡普兰将军喜欢安静,所以他的司令部中始终是静悄悄的,穿梭不息的军官们都知道要放轻脚步,轻声说话,否则惹来卡普兰将军的怒火,就是件最不明智的事。

可是今天这个惯例被彻底地打破了。司令部内不时回荡着卡普兰将军如狮子般的咆哮,而帕瑟芬妮的声音也会时时响起。她的声音如同一个清脆的风铃,好象并不如何响亮,但是任凭卡普兰的咆哮多么恐怖,都无法稍稍掩压一点帕瑟芬妮的气势。如果听久了帕瑟芬妮的声音,甚至会觉得耳膜痛得厉害。这时人们才会知道这个时刻会将周围男人变成野兽的女人,有多么的可怕。

卡普兰将军还不到180厘米,在这座山谷中属于非常不起眼的那一类。他刚刚过了五十岁生日,已经有些斑驳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用力地敲着作战室中央的虚拟影像沙盘,一边吼叫着:“我现在正准备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发起攻击,在他们的活动区域内取得一块立足点,并且建立起一个基地。这个基地需要强大的火力!火力,你懂吗!你拿走了这批弹药装备,让我的士兵拿什么去保卫他们自己?”

帕瑟芬妮就站在卡普兰一米远的地方,她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挂着隐约的微笑。可是她的话就让人一点都笑不起来:“卡普兰将军,我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将暗黑龙骑的规典搬出来,您最好也别让我这么做。那批装备我现在就要,并且要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好,我的人会来接收的。至于您的行动,就往后拖几天吧,等下一批物资到了,再开始攻势不迟。”

帕瑟芬妮丝毫不留余地的强势即刻在司令部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弹,几十名军官哗的一声喊,都在愤怒地盯着帕瑟芬妮。他们隐隐围成了一个圈,将帕瑟芬妮和她的扈从包围在里面。从气势上看,只带了不到十名扈从的帕瑟芬妮无疑处于绝对的下风。

“这不可能!”卡普兰将军态度非常强硬,然而他的心中也有隐隐的不安。他知道帕瑟芬妮,在暗黑龙骑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帕瑟芬妮的智慧、狡猾是和她的美丽与能力并称的,她敢于这样强硬,要么是没得选择,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卡普兰愿意看到的。虽然同是少将,但一个今年已经过了五十岁,另一个仅仅二十多岁,而且卡普兰成为将军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帕瑟芬妮长。所以卡普兰对于双方的实力心中有数,不过这里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盘,而帕瑟芬妮不过刚到北方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她几乎没怎么来过这个山谷,所以这里的大多数战士,包括那些冒险武装商人,都会听卡普兰的,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那批物资可不是你的,卡普兰将军,它们属于暗黑龙骑。”帕瑟芬妮提醒他。

卡普兰双眉一皱,说:“这里我是指挥,物资和人员都由我来调配!”

“你之所以是这里的指挥,那是因为在北方你的军衔最高。现在我也在这里,我们都是少将,指挥权是彼此平分的,所以不存在物资和人员都归属你调配的说法。我要那些物资。”帕瑟芬妮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枝铅笔,漫不经心地在指间旋动着。

卡普兰脸­色­凝重,他看得出来帕瑟芬妮是认真的。可是作为这里多年来的最高指挥,卡普兰也有自己的威权需要维护。事实上,他已经多少将北方视作了自己独立的小王国,根本不愿有别人来Сhā手。这次的行动很重要,不仅仅是夺取一个前进基地那么简单,卡普兰得到了关键的情报,因此着手制订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准备通过一系列的打击,一举奠定在北方的战略优势。这样一来,他在总部的发言权就要大得多,而且有可能将这块区域变成他的私人领地。帕瑟芬妮索要的装备数量上不多,但都是单兵使用轻型远程大威力­精­准型的武器,是­精­华中的­精­华,少了这批装备,卡普兰部队的火力就要大打折扣,所以他当然不同意帕瑟芬妮取走它们。但问题在于,这批装备虽然已经运到,但卡普兰还没有付钱,为了准备这次的战役,卡普兰已经花了太多的钱,甚至于连这些装备的订金都已经付不出。这意味着它们暂时还处在无主状态。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卡普兰将军需要这些东西,所以没人会去要求得到它们。

卡普兰是想先挪用这些物资,在战役获得成功后,再用得到的战利品来偿还物资的价款。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也是总部所能容忍的底线。没有人敢于赖掉暗黑龙骑总部的帐。

可是谁都没想到,帕瑟芬妮会突然在入夜时分赶到这个取名为胜利谷地的小山谷,亮出身份后,指名就要搬运那批早有默契的货物。看守物资仓库的人当即拦住了帕瑟芬妮,虽然按理说他应该服从帕瑟芬妮的命令,只要这命令合乎暗黑龙骑的规典,但这里是胜利谷地,所有的人,哪怕不是卡普兰手下的人,也都会尊重卡普兰多过陌生的帕瑟芬妮,何况帕瑟芬妮还是个女人,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

帕瑟芬妮并不和几个管仓库的人纠缠,而是直接来找卡普兰理论,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场争吵。

卡普兰沉默着,局势发展到目前的程度,说实话他也有些后悔。暗黑龙骑中从来没有尊敬老人的惯例,同一军衔位阶总是年轻人比较强势,年纪大只代表天赋能力不如人。卡普兰已经看出了帕瑟芬妮的认真,他的见识也不会让他被帕瑟芬妮的年纪和瓷器娃娃一样的外表所迷惑。如果知道帕瑟芬妮是如此的执着,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谈判,在得到相应利益后将这些物资让给帕瑟芬妮,而不是弄到现在的僵持局面。

但是,他也是暗黑龙骑的少将,也是胜利谷地公认的司令,颜面和威权无法放弃。卡普兰很有些暗恨帕瑟芬妮为何如此的生硬,难道她就不懂得一点外交的技巧?

卡普兰将军沉默着,帕瑟芬妮则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一时间司令部中恢复了寂静,只有帕瑟芬妮的铅笔旋动得让人心悸。

就在僵局的时候,伦菲尔走进了司令部,感觉到气氛不对的他立刻笑了几声,向帕瑟芬妮说:“芬妮,我听说你想要拿走一些装备。你知道它们对于这里下一步的战役规划很重要,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得这么急?”

“我要去救我的男人啊!”帕瑟芬妮微笑着说。她的回答立刻让伦菲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伦菲尔的尴尬只持续了短短的瞬间,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你知道,我们接下来的战役很重要……”

“你们的战役拖几天不要紧,我的男人可等不了几天。我要这些装备,马上。”帕瑟芬妮的声音开始转向温柔低沉,让人听得血脉沸腾。可是卡普兰和伦菲尔都清楚,这是她要翻脸动手的标志。

卡普兰依旧沉默,他的沉默被一些属下理解为纵容。在为上司分忧想法的驱使下,一名年轻的参谋站了出来大声斥责:“你凭什么在这里要装备!一个娘们……”

年轻的参谋还不是正式的龙骑,也没有去过龙城,他在北方长大,并且在胜利山谷加入卡普兰的卫队,那时卡普兰还只是个中校,而他才十五岁。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错误在哪里。

司令部里所有的人都骤然感觉到了如山般的压力,甚至呼吸都为之停滞!帕瑟芬妮的铅笔向那年轻的参谋凌空一指,他的身体就忽然向后飞出,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这下撞击是如此的猛烈,年轻参谋嘴里立刻涌出鲜血,却又被沉重的压力逼了回去。他的身体中更是爆出密密麻麻的骨碎声,他的身体即刻扁平下去,如同被一个无形的大锤给压过一样。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可是整个过程非常的清晰,让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寥寥几个人,几乎没人想得到看上去温柔娴雅的帕瑟芬妮下手会如此狠辣,竟然出手就是一条人命。直到这时,人们才想起帕瑟芬妮暗黑龙骑将军的身份,身为一名将军,她对于不属于暗黑龙骑的人握有生杀大权。杀这么一个人只是件小事,而且暗黑龙骑内部的人不能­干­涉。只有和这件事相关的卡普兰可以表示不满,但这意味着和帕瑟芬妮开战。

卡普兰脸­色­铁青,胡须都在颤动着。帕瑟芬妮刚才展示的能力让他心中暗自震惊,如果铅笔指向的是他,他虽然挡得下来,但也免不了有些失态。谁知道这是不是帕瑟芬妮的全力?

“芬妮,别这样,我们是有共同敌人的战友。”伦菲尔苦笑着说。

“你们要记住,我首先是暗黑龙骑的将军。”帕瑟芬妮淡淡地说。这一次,她身上再也没有了容易让人误解的诱惑魅力,而是代之以森寒的杀气。人们这才想起来,她虽然到北境不久,却已是战功彪炳,那些让人炫目的战功后面,都是由无数的­性­命堆积而成的。

帕瑟芬妮转向卡普兰,冷冷地说:“那些东西不是你的,你根本就无权扣下。我肯来找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既然你一定要逼我,那我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交出东西,要么现在开战!”

卡普兰的脸­色­由青转白,他嘴­唇­开合了几次,终于还是下不了决心。他狠狠地扔下一句:“反正那些东西还在总部仓库里,你自己去搬吧,记得付足货款!”然后,就大步出了司令部。

帕瑟芬妮哼了一声,也出了司令部。司令部里虽然有几十名军官,却没有人再敢拦她的路。

提领物资的工作非常顺利,帕瑟芬妮的扈从不多,只有二十个人,但是个个训练有素。他们很快就将需要的装备全部提走,并且没有留下任何货款,这笔亏空,就是要卡普兰来填补的。武装完毕后,帕瑟芬妮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胜利谷地。在谷地外已经停了几辆越野车,载她们这些人正好。

刚走出胜利谷地,就听见一阵马达轰鸣声,数辆越野车疾驰而来,在帕瑟芬妮面前停下。伦菲尔从最先一辆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帕瑟芬妮面前,笑了笑,说:“你要去帮你的男人了?”

帕瑟芬妮立刻展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是的。他是苏,所有的龙骑都知道他。”

伦菲尔的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说:“是的,我也听说过他。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还是没几个人知道苏是谁。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也许可以帮上些什么。你看,我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帕瑟芬妮向几辆越野车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你帮不了我。”

伦菲尔并不愠怒,仍然带着阳光般的微笑,说:“如果一个上尉都能做你的保护人,一个上校至少也能帮上点忙吧?”

帕瑟芬妮哼了一声,说:“你想跟来的话,随你。”说完,她就跳上自己的指挥车,扬长而去。

章十九 碾压

十余辆越野车掀起滚滚烟尘,离开了胜利谷地,开始转向西南。和原先的指挥车相比,帕瑟芬妮现在乘坐的越野车堪称简陋到了极处。除了后部有一个封闭的空间外,没有别的特殊之处。车内的装饰只能说是简单而整洁,谈不上半点奢华。

她的前一辆指挥车才是真正将军级的座驾,轻盈、奢华、­性­能卓著、火力强大,车上搭载的设备本身价值是车价的十几倍。那辆车损毁在与鲁登道夫的遭遇战中,事后,法布雷加斯家族以及鲁登道夫本人都私下给出了相应的赔偿,完全足以弥补帕瑟芬妮在装备和人员上面的损失。十几名身经百战且忠心耿耿的扈从的价值是难以用钱来衡量的,但是帕瑟芬妮选择接受赔偿,并且看起来象是忘记了这件事。

其实她不会忘,鲁登道夫和法布雷加斯也不会忘。但是这件事,以这种方式体面的解决最好不过。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帕瑟芬妮其实无力向法布雷加斯和鲁登道夫深究,而她的对手也不愿意和她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毕竟,帕瑟芬妮的容貌还在其次,她的年轻、无可置疑的天份以及偶尔发作的偏执,都是让人顾忌的理由。而且,事后梅迪尔丽的强势介入也让人们重新估计局势。

毕竟帕瑟芬妮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垂涎,而以血腥、残忍、疯狂著称的梅迪尔丽只会让人畏惧。

帕瑟芬妮坐在全密封的指挥车内,用右手托着下颌,怔怔地想着些什么。这时的她,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车内的环境完全称不上舒适,缺乏智能调节减震系统的越野车不停地颠簸着,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帕瑟芬妮以前的那辆车,即使是在最崎岖不平的地形上行驶,也能够保持车体的绝对水平。

在收到赔偿后,帕瑟芬妮并没有重置一辆新车,而是买了辆普通的越野车,随便改装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辆车的身价,还不到前任的零头。多出来的钱,帕瑟芬妮全都用来偿还债务了。虽然她恢复了融资资格,也从议会银行得到了贷款,可是毕竟利息也是一笔大数目。

有生以来,她从未过得这么­精­打细算过。

正在发呆的时候,车厢内挂着的老式显示屏亮了起来,上面出现的是海伦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她看了看帕瑟芬妮,就问:“在胜利谷地有麻烦了?”

帕瑟芬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又杀人了?”海伦直接问。

这次帕瑟芬妮略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他很年轻,如果是旧时代,还只是个大孩子。看得出来,他没什么经验,也不够聪明,在最不应该说话的时候跳了出来,我只有杀了他。”

“这种事以后还会越来越多,毕竟你将军的称号中,至少有一小半是因为亚瑟家族得来的。在所有暗黑龙骑的将军中,你是惟一一个身后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人。所以你还需要杀,一直杀到让所有轻视你的人改变他们的错误为止。”海伦平淡而又机械地宣判了许多人的命运。

“你知道,我讨厌这样,也讨厌杀人。”帕瑟芬妮修长的双眉间全是­阴­翳。

“得了吧,死在你手里的人可不少。”海伦无情地评论着,让帕瑟芬妮显得更加的痛苦和无奈。

海伦扶了扶眼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几页纸,然后说:“你现在的处境并不美妙。在你和苏之间,至少有两道封锁线,一道是明的,一条是暗的。做出布置的人似乎很有把握可以将你和苏分隔开,从而利用苏来挟制你,使你落入他们的手中。”

说到这里,海伦看了帕瑟芬妮一眼,特意强调了一下:“他们,是指那些希望把你变成第二个血腥玛丽的男人。他们有钱有势,年纪通常很大,但并不绝对。”

帕瑟芬妮笑了笑,没有评价海伦这看似多余的评论。

海伦继续说:“现在对你产生兴趣,或者说是企图的男人正在增多。有些人已经开始公开宣称要成为你的保护人,比如说跟在你后面的那位伦菲尔上校。在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的事。我认为,这和你宣称苏是你的男人有关。”

这一次,帕瑟芬妮的笑容中多了些讥讽:“就因为他只是一个上尉?”

“如果一个上尉可以得到你,为什么一个上校不行?”海伦反问。

“混蛋逻辑!”帕瑟芬妮怒了。

“大多数男人都会认可这样的逻辑。而且你是一个女人,在男人们眼里,女人的本事都要再打一个折扣。也就是说,你连一个上校都不如。”海伦则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机械和残酷。

对海伦这一点有深刻认识的帕瑟芬妮无意和她争论,毕竟争论的结果往往是她输,她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亲爱的海伦,你是对的。但你找我,不仅仅是想和我说这个吧?”

海伦说:“我要给你两个建议。第一,小心那条暗处的封锁线,我查不出谁是那条封锁线的主持。但不管是谁,对方都有同时应对你和苏前后夹击的信心。第二,就是尽可能快的和苏生真正的、实质的关系。”

帕瑟芬妮啊的一声惊呼,在这个瞬间有点象受惊的猫咪,她没想到海伦竟然也提出这样的建议,只得含糊地说:“真正、实质的关系,这个……”

“就是上床。如果你肯送几颗受­精­卵给我,那当然最好。”海伦冷冰冰的口气象极了一台刻板冰冷的医疗器械,和她说话的内容格格不入。

看到帕瑟芬妮很有些窘迫的样子,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海伦又补充说:“以苏的­性­格,如果你和他有了这种实质上的关系,他就会自觉地担负起保护你的职责,不管你有没有这种需要。这是最简单直接,而且代价最小的得到他的方式。用句旧时代的话形容,那就是苏这个人,其实相当的婆婆妈妈。”

帕瑟芬妮有些哭笑不得,她摆出一副魅惑表情,说:“亲爱的海伦,我们先别谈那些男人了,我最喜欢的只有你。”

海伦罕见的笑了,说:“亲爱的帕瑟芬妮,你的魅力可是对男人女人都有效的。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呢?想玩的话,就不要怕玩出火哦!你知道,我可是经常要给你检查身体的。我可以把这个过程变得很享受。”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僵硬。

海伦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芬妮,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记住这一点。”

帕瑟芬妮觉得海伦的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去深想。她对于前途有种莫名的不安,也使她无法想得深入。拥有神秘学高阶能力的人,大多数会迷信直觉,他们的直觉也的确比普通人要准确得多。除了神秘学之外,在其它领域帕瑟芬妮也有高阶造诣,甚至比神秘学的位阶还要高。所以她不至于迷信直觉,但总会给与足够的重视。

车队逐渐慢了下来,远方又现出隐约的群峰。在这个将到黎明的时刻,群山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指挥车里的通讯器开始闪烁,帕瑟芬妮按下了通话键,通讯器中响起了扈从长的声音:“将军,前方山区的气息异常,我怀疑那里有埋伏。”

“对方什么级别?”帕瑟芬妮问。

“上校级附近,一共有三个,扈从总数约有百人。”扈从长回答。

帕瑟芬妮非常信任扈从长的侦察与感知能力,即刻回答:“在对方火力圈外缘停车,全员做好攻击准备!”

车队在山丘的边缘缓缓停下,帕瑟芬妮走下了指挥车,遥望着夜幕下的群山。不需要通过任何仪器,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群峰间有三个强大的气息。她的扈从长已经四十多岁了,在长达三十年的战斗生涯中,他只犯过寥寥几次的错误。

后方的六辆越野车依次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纷纷走下,无需命令,就开始自行做着战斗准备。这些北方战场上锤炼过的战士,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干­些什么。伦菲尔走到帕瑟芬妮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浅蓝­色­的眼睛凝望着夜幕下的群山,微笑着说:“芬妮,前面有三个很厉害的家伙。我可以对付一个,或是牵制住两个,等你放倒第三个家伙后再来帮我。两个战术,你随便选吧。”

虽然仅仅凭藉气息和感应就可以判定对方的实力与暗黑龙骑的上校差不多,伦菲尔还是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自信。要么完胜一个,要么牵制两个。在北方的这段日子,帕瑟芬妮曾与伦菲尔并肩作战过,甚至有过密切的配合,她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在说大话,他也从来不承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凡是在北方能够生存下来的人,不论外表如何,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本领。

帕瑟芬妮的心中又闪过伦菲尔的简历。

伦菲尔,孤儿,三十二岁,战斗经历二十年,全部在北方战线,十六岁加入暗黑龙骑。他和其他龙骑的高阶军官最大的不同,就是背后根本没有一个家族。但他又有乐观且和煦的­性­格,与底层一路爬上来的人常有的­阴­沉大不相同。

如果没有苏,也许伦菲尔会有机会。帕瑟芬妮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芬妮?”伦菲尔叫着她。

帕瑟芬妮收回了思绪,看了看伦菲尔,然后笑得灿若云霞:“这种对手,我自己来就行了!”

在这个深沉的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始终充斥着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苏慢慢躬身,将对手的尸体缓缓地放在了地上。温热的血流过他的指间时,甚至让他有些发烫的感觉。

苏摸着自己的肋下,用手指夹住短短一截露在外面的钢片,将它抽了出来。这是根4厘米长的锋利刀片,周边全是倒刺和锯齿,由于设计巧妙,苏已经尽力放松伤口周围的肌­肉­,但是在抽离刀片时也避免不了伤口的扩大。

苏仔细地看着这枚仅仅四公分长的钢片。借着微弱的辐­射­光辉,他看到钢片上镌刻着一个小小的花体L字母,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是­阴­刻的,填蚀的涂料在黑暗中散发着隐约的红芒。被鲜血浸透之后,涂料甚至在沸腾着,不时溅­射­出灼热的液珠。苏的伤口内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麻木、僵硬。钢片上的毒并非是神经类的毒素,这类毒发作起来非常迅猛,但是在动荡年代,所有的生物都在变异着,它在很多时候都会失去效力。这把钢片上涂抹的毒,更多是类似于一种强酸,依靠对血­肉­的破坏来增加伤势,而不是希望一举致命。

轻轻按了按伤口附近的肌­肉­,苏发现有近一分公厚的血­肉­已经僵硬得象一块木头。这些血­肉­已经完全坏死,如果不做及时清理,那么毒素还将渗透到更多的范围。苏已经封闭了伤处周围的血管,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附近的肌体组织在逐渐坏死。如果他都难以对抗这种毒素,普通的人类自然更加的困难。

将已经死去的敌人搜索了一遍,将他的尸体放好,再用浮散冻土盖住身体和血迹,避免血腥气在寒夜中扩散。做完这一切,苏仅仅用去了两分钟。他所有的动作都­精­确无误,就象是一架机器。

这是他今晚放倒的第三个敌人了。这些人的能力并不强,仅仅是某一两项能力特别的突出,综合实力甚至比里高雷还要差些,但是他们非常­精­于隐藏,而且特别隐忍,对痛苦和伤害的承受能力惊人,并且完全不知恐惧为何物。这些人和灾祸之蝎还不一样,灾祸之蝎的战士是由芯片控制了情绪,负面影响就是不管是战斗还是平时活动,都不是很灵活。它们的芯片还不完善,在控制情绪的同时也影响了智力。但是,今晚的敌人灵活、狡猾而且悍不畏死,可以毫不犹豫地用­性­命交换苏身上的一个小伤口。

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们临死前眼睛中交织的平静与疯狂给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们散落在茫茫的山野中,潜藏水平堪比专业的狙击手。而且他们可以整夜不动,在隐藏形迹方面也受过专业的训练,不在较近的距离上并且经过细致的观察,即使是苏也很难发现他们。

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在杀掉第一个人时,苏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苏尽管解决了对手,但在被割开喉咙之后,垂死的杀手仍然反手刺中了苏的大腿。他用的就是这种带有倒刺的匕首,在刺入身体后,前端会自动脱离,并且可以随着伤处肌­肉­的运动刺向肌体的更深处。

这些能力平常,按理说可以轻松杀掉的杀手,仅仅是放倒了三个,就让苏身上多了两个伤口,并且开始感觉到疲倦。但是夜才刚刚开始,前方的路也很漫长,苏还不能休息。

借着暮­色­的掩护,苏悄悄远离逐渐冰冷的尸体,找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形,将身形潜藏起来。在两块岩石的缝隙间,苏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然后体温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升高。体内各处都在传来剧烈的疼痛,肌体间就象是着了火一样。

这在苏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身体内部的伤势其实非常严重,现在根本没有痊愈,再被毒药催动,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细微伤处又有破裂的迹象。为了修补伤处,苏身体内部的相关肌体都在疯狂运动着,伤口修复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十倍。但是这样一来,他的体温就无法保持和周围一致,在这样寒冷的山区,不能控制体温的话,就如同闪亮的火炬,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只要他在山头上走一圈,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子弹呼啸而来。

虽然苏也在科提斯的训练营中受过反狙击的正规训练,自身超强的感知域和神秘学双重能力也对感应狙击帮助非常大,但是没有人会喜欢成为狙击的目标。

苏蜷缩在岩石缝中,全身不住地颤抖着,痛苦已经快要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但是他依然在忍受着,而不是选择切断痛觉。在无数次的受伤中,苏已经发现,切断痛觉就象是服用麻醉剂,虽然可以解除当时的痛苦,但是事后被切断的神经网络就会变得些许迟钝。虽然差别非常的小,如果不是以苏­精­准的全数字化的感觉,根本就体会不到其中的差异,但是苏再也没有切断过痛觉,除非是在激烈的战斗中。他在感知域的能力越提升,对痛苦的感知也就越敏感,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痛苦是全方位的,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放大了几倍后,早已经超出普通人的意志极限。这种程度的痛苦,可以让人的理智在瞬间崩溃!

现在身体开始不听从苏的意志,而是自行修补伤势,说明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临界点,再不治疗的话,很可能会出现肌体组织的崩溃。

苏的颤抖越来越厉害,身体甚至从地面上弹了起来,不断在岩石上碰撞着。好在这个岩缝非常的狭小紧密,苏要特别改变身体结构才能挤得进去,所以震动得再厉害,也不会担心从岩缝中弹出去。现在他的身体正散发着惊人的高热,如果不是厚厚岩壁的阻挡,以及临时堆起的冻土,苏完全就变成了黑夜中的一座灯塔。而现在,只有从极有限的角度,才有可能窥探到深藏其中的苏。

远处又响起了零碎的枪声。

枪声沉闷而又断断续续,就象是流民间的战斗,那种只有寥寥无几的热兵器和非常有限的几颗子弹的战斗。但是枪声立刻牵动了苏的神经,他的耳朵微微转动着,倾听着周围的声音。对他来说,每一记枪声都象是撞击在心头。

在这片山区中埋伏着的敌人,每一个都是凶狠且狡猾的狼,看不到猎物时,是不会露出獠牙的。既然有了枪声,便是说明有苏熟识的人进入了群狼们的视野。

冻原的东北方,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苏和里卡多一行人刚刚进入山区,就遭遇到了袭击。弹雨从四面八方袭来,并不如何密集,却是非常致命和准确。

突袭来时,苏还在担架上沉睡不起。而队伍中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袭来的子弹刚刚出膛时就有反应,各自闪避和躲藏,汉伦则是一声怒吼,以身躯挡住了最致命的几颗子弹。弹头在刺进他的身体后,就在几乎和钢丝一样坚韧的肌­肉­纤维中迅速消耗动能,仅仅刺入不到两公分,就纷纷停住。汉伦嘿的一声低吼,全身肌­肉­蠕动,弹头竟纷纷自行弹出。

第一波弹幕过后,几乎没有人员伤亡。然而就在这时,苏忽然从沉睡中醒来,整个人从担架上如炮弹般弹起,厉声叫着:“是重炮!快躲开!”

他的叫声一起,众人立刻默契地四下散开。里高雷则一把抓住苏的胳膊,想要把他架走。几乎在同时,苏的另一只胳膊则被里卡多抓住,丽仅仅慢了一线冲了过来,却已无处下手。

已沉睡多时的苏身体轻轻一震,瞬间爆发的力量刚好使自己从里卡多和里高雷的掌握中挣脱,然后叫了一声“向这个方向!”就当先冲了出去。所有人都对苏的感知能力有深刻的了解,于是里卡多、丽和里高雷立刻分散开来,紧跟着苏冲了出去。

数秒后,十余发重炮炮弹就呼啸而至。炮弹的落点非常­精­准,恐怖的爆炸威力几乎笼罩了团队能够逃离的全部范围!

在冲击波来临的刹那,苏即刻伏倒在地,并且蜷缩好了身体。冲击波本身并不会对苏造成多少伤害,可是里面的弹片或者是碎石却会带来严重的伤害。

冲击波掠过的瞬间,苏觉得身体上象压了一块数吨重的岩石。而地面也在颤抖着,不住撞击着他的胸膛。苏要用尽全力,才能够紧紧贴伏在地面上。这是苏第一次承受重炮的轰击,也深深震憾于重炮的威力。然而,这种震憾却不如苏预想的那样强烈。

冲击波刚刚过去,苏就站了起来,回头望去。他心中随即一紧,只见里卡多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背心上不断涌出鲜血。里高雷半跪在地上,右腿上多了一个恐怖的空洞。丽则灰头土脸地从一堆浮土中钻了出来,看上去这次倒是没受什么伤。

爆炸的余波中又响起隐约的尖啸,这种普通人根本感知不到的啸叫代表着大威力的流弹穿梭而过。这些子弹落点­精­准、时机把握几乎无懈可击,浓重的烟雾几乎构不成什么阻碍。­射­手们配合默契,­射­来的子弹交织成网,这样在烟雾中漫无目标乱跑的人就有很大机率被流弹击中。

重炮炮弹依旧零星飞来,配合隐蔽在暗处的枪手,牢牢压制着苏这些人。只有苏、汉伦和丽还能够在这种环境下行动。苏背着里卡多,手里还拎了一个,汉伦则双臂各挟一个,丽背了一个,三个人就这样在弹雨和破片中穿行,寻找着藏身之所。

好在山区地形崎岖多变,到处都可以找到能够隐蔽的地形,苏和汉伦很快就将大多数受伤的人拖到了一个幽深广阔的山洞里,丽随后拖着一个也跟了进来。她刚一进洞,一发微型导弹就在洞☐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将她整个掀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摔下后,丽翻了个身,就伏在地上不动了。

苏吃了一惊,连忙冲过去扶起了丽,感知到她身体的生命力依旧强劲,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苏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看到在腹部多了一个弹孔,鲜血喷涌而出。她失血较多,但伤并不致命,只要处理好了伤口,应该问题不大。丽虽然格斗域能力足够的强,但是感知域能力并不突出,无法躲避流弹。她的身体也不象汉伦那样强悍,可以无视一般流弹的伤害。而她原本背负的那个人,整个下半身都已不知去向,显然已死得透了。

山洞很深,而且出口不止一个,看上去是个藏身、防守和脱逃俱佳的地方。在身边恰好就有这样一个山洞,苏都觉得应该庆幸自己的运气足够好。

山洞外的敌人并不多,但是训练有素,似乎都是山地战的专家,战术风格­阴­险、狠辣,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好对付。这是为对付帕瑟芬妮准备的陷阱,仅仅是后翼警戒的力量,就在一个照面间几乎将苏一队人打残。

幸运的是,医生没有受伤,他贴身的医药包中也有必要的药物和机械。

清点伤患的结果,是里卡多重伤,里高雷和丽中度受伤,基本失去了战斗力,汉伦弹伤虽然多,但只是些轻微的皮­肉­伤。苏没有在这次战斗中受任何伤,超强的感知能力结合神秘学往往可以先一步预感到危险的降临,可是他此前与玛莉娅殊死战斗后所受的伤仅仅好了小半,剧烈的战斗又使得这些伤势重新发作。除此之外,里卡多的一名扈从没能跟进山洞,丽背进来的那个人也失去了生命。

8个几乎人人带伤的队伍,在陌生的山区,被陌生的敌人围困,而且缺少补给,也没有外援。

山洞中静悄悄的,只有手术工具偶尔碰撞时发出的清脆敲击声。里卡多正在进行紧急的手术,或许真是他的运气太差,先是被两枚弹片击中,又被一颗大威力狙击弹近乎­射­穿。如果不是他的作战衣是高级货­色­,防御力整整比苏身上那件高出了80%,早就丢了­性­命。

医生在紧张地为里卡多做着手术,四根手指大小的发热管被放在周围。这些以化学燃料为能源的小东西可以持续发热十几个小时,热量惊人,是医生的必备品,可以使战场上的伤者免于因寒冷而死。丽在旁边昏睡着,在注­射­过药物后,她的伤情已经稳定。里卡多、汉伦则在自己处理着伤口,余下两名扈从没受什么伤,分头守着各处洞口。

苏单独靠坐在另外一头的洞口,怀里抱着一支龙枪三型自动步枪,默默地望着隐藏在深沉黑暗中的群山。他在回想着从钟摆城向北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一直到今天的突然遭受打击。虽然说这支队伍还保留下来大半的战力,可是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在做出向北决定的时候,苏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态度根本不容置疑,如果没有人跟进,那么他就会孤身北上。而这一决定的基础,其实大半是他的直觉,小半来自于里卡多的信息以及决策辅助。

10个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如果在北方真的存在一条封锁线,一个针对帕瑟芬妮的陷阱,那么他们的力量在封锁线面前就是无足轻重的,如同­鸡­蛋和石头之间的区别。一只­鸡­蛋在石头面前只有粉碎的下场,十只­鸡­蛋的结果也是一样。

哪怕全世界的­鸡­蛋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敲得破石头。

但是在苏做出决定后,丽没有犹豫的就表示要一起到北方,里高雷随后耸耸肩表示同意。里卡多虽然也赞同,觉得可行,但这是在明白了苏的坚持后才做出的决定。也可以这么说,队伍中其他的人都是被苏硬拉到北方的。

苏忽然觉得双肩上沉重了许多,那里不仅仅有帕瑟芬妮、梅迪尔丽,还有丽、里高雷、里卡多,等等所有跟随着他,或者是与他合作的人的命运。其实他现在实力并不算强,势力更是薄弱得不堪一提,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到苏为这些人奋战到底的决心。苏还不知道海伦对他的评价,婆婆妈妈,如果知道了,不知该有何感想。

苏忽然如一头猎豹般弹了起来,右腿笔直踢出,踏在洞壁上,顷刻间稳住身体,摆定­射­击姿势。自动步枪随即低低地嘶吼起来,瞬间就将十余发子弹倾泄到远处一个山丘上,打得泥石四溅。

一个身影狼狈万分地逃了开去,连滚带爬,却奇迹般地躲开了苏这一连串的子弹。

“­操­他妈的!”一向温和的苏忽然暴燥起来,罕见地爆了句粗口,一把将龙枪三型的自动步枪在洞壁上摔得粉碎,抽出军刀,向山洞里喊了一句:“我去宰几个不顺眼的!”,就叼着军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夜非常的寒冷,在这个冰冷的夜里,有些人血冷如冰,而有些人热血沸腾。

杂乱的回忆一闪而逝,苏的身体逐渐停止了震动,体温也渐渐下降。随后,他如一只蜥蜴般悄悄自栖身的岩石缝隙中游出,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微微仰头,凝视着黑夜里群山斧凿刀削般粗旷的轮廓。没过多久,苏就锁定了一个新的目标,于是他就象一只真正的蜥蜴,慢慢地游入了黑暗。

枪声依旧不时响起,这意味着里卡多他们还处于危险之中。尽管内心深处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但是苏仍保持着动作的­精­准稳定,他控制呼吸轻悠而缓慢,慢慢地贴地游动。在这种伏击与反伏击的游戏中,耐心是成功的第一要素。

夜非常的冷,在极度低温的空气中时间都似乎凝滞了,苏的动作也慢得有些发指,不过那并不是寒冷妨碍了行动,虽然他每一个姿势变化的间隔能以秒来计算,但是连贯流畅得似乎已融入周围的环境,变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苏终于接近了目标。那是一个巧妙地伏在两块岩石间的纤巧身影,有着与岩石表面几乎混为一体的伪装,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肌肤露在外面,甚至连眼睛都躲藏在护目境后。这样,她的体温就不会散到体外,也就不会被仪器或能力轻易察觉。

是的,这是个女人,虽然无从判断她的年纪和容貌,不过从紧身作战服暴露出来的曲线看,她的身体紧致而又有力,足以让人心动。很多狙击手都有从瞄准镜中窥视世界的习惯,在发现了她的时候,不少人的视线会在那挺翘圆润的臀部上停留片刻,评估下曲线、弹­性­和紧身裤厚薄之类的问题。她的裤子实在是非常的紧,而且显然非常非常的薄,就象是紧紧贴在身上的一层皮肤,将那个部位的线条和细节都勾勒了出来。

苏从她的侧后方出现,依然无声无息地移动着,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十米,五米。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慢转头,望向周围,但是视野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群山、岩石、植被等死物一成不变的轮廓。苏出现的地方,是她视线的死角。不过她并不太担心,因为她身后的区域另外有人在监视着。即使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随时都可能调整位置,或许会存在监控的空白地带,但是这仍是一张只是稍显疏松的网。而且她有自己的警戒方式。

在不到三米的距离,苏停了下来,目光终于落在了她挺翘的臀部上,并且变得炽热起来。

她的身体骤然弹起,就象是最敏感的部分被用力捏了一把似的!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什么,真切得就象被实体触摸到了一样。她上身扭转回来,下半身仍紧贴在地上,似乎腰部完全没有骨头。她并没有使用长而大的狙击型步枪,甚至也没有用手枪,而是直接挥手掷出数片小巧轻薄的飞刃,和苏中过的两把一模一样。

飞刃迅捷之极,落点就是苏的眼睛及周围区域,极为­精­准。在杀第一个人时,苏就是在猝不及防下中了一刀。

不过这次所有的飞刃都落了个空,那名女杀手不能置信地瞪着落在空处、溅­射­出大片火花的刀片。难道刚才还是错觉?只不过她的这个念头还未全部转完,身体已经僵硬。

一把四十公分长、拆去了握柄的军刀深深地刺入她的颈侧,刀锋从另一端穿透出来。横向切入的刀锋截断了她的咽喉,也切断了她大半段的颈椎。

苏依旧潜藏在黑暗中,没有露出一点活动的痕迹,冰冷地看着这个敌人在死亡线上无助地挣扎。虽然是掷出的军刀,但是落刀的方位丝毫不差,一刀就已截去她几乎全部的活动能力和大半的生命力。

但是苏还没有现出形迹上前验收成果的想法,他只是在静静地观察着。实际上两个人相距仅仅是五米,这是苏可以充分发挥透测能力的距离。在他的眼中,女人身体里充斥着过度发达的肌­肉­,而且许多不但没有慢慢松弛僵死,反而还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他可没兴趣尝试这种敌人最后一击的滋味,只想耐心地等待着她的死亡。

苏等了足足五分钟,女人才倒了下去,再也不动了。她体内的血液都已停止了流动,应该是死得透了。

苏如幽灵一样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掀开了她的面罩和护目镜。这是一个外貌普通的女人,只是临死前凝结的痛苦和对看不到的敌人的凶狠让那张脸显得十分狰狞。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握住军刀末端,将刀锋慢慢抽了出来。随后,他划开了女人的紧身上衣。衣服崩得很紧,被划开后立刻向切口两端裂开,将她的整个胸部露了出来。她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腻,看起来非常柔滑,似乎隐隐会透出光泽,即使是平庸的脸和身材,有这样的皮肤也会十分诱惑,何况她虽然脸很一般,可是作为一个整体身材很瘦弱的女人,胸还是非常有看头的。

苏用军刀轻轻地拍在她的Ru房上,|­乳­­肉­立刻荡起一片涟漪,然后,她的|­乳­尖突如其来的裂开,露出两个布满了利齿的腔洞,数十枚紫黑利刺瞬间从腔洞喷­射­出来!

虽然袭击来得非常突然,不过苏早已探测到她的胸部构造有异,因此身体只是略向后退,就避过了漫­射­的毒刺。不需要进一步的探测,苏已经感知到她的下身器官内也布满了可伸缩的利齿。那些欲望缠身的男人如果真的进入的话,那么即使她已经死了,肌­肉­本能的反应也会使利齿弹出,从而将男人的­棒­­棒­绞得粉碎。

苏对她全无兴趣,甚至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他只是想要亲眼看看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风格。况且他的探测和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身上的险恶器官并非是移植过来的,而象是与生俱来。也就是说,她们是天生被培养出来作战的兵器。

苏离开了这具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继续向下一个目标潜行。刚才在搏杀她的瞬间,苏感应到了有视线扫过这一带,但是并没有停留,也就是说还没有发现这边的战况。不过那道视线的源头位置已经被苏锁定,在接连解决了数名敌人后,苏有把握再放倒几个类似的家伙。

战况正在变得危急,枪声更加的致密。黑夜中的狼群被越来越多地吸引到山洞前,并且开始起试探­性­的攻击。虽然苏已经­干­掉了几名对手,但是显然不足以扭转战场上的态势。不过山洞中有汉伦在守卫,让苏多少放下些心事。格斗域的能力者大多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抗毒能力,汉伦也不例外。山洞里的地势幽深而又复杂,也正适合汉伦发挥战力。苏相信汉伦可以支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何况还有里高雷和一名扈从可以作为辅助。

就在苏一边行进,一边犹豫着是应该先扫清潜伏的敌人,还是先行包抄进攻山洞部队的后路时,远方的山岭上突然亮起了几团火光,然后火柱冲天而起,甚至照亮了小半边的夜空!随后雷鸣般的爆炸声才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那边的山岭上,爆炸即刻此起彼伏,一团团火球次第升上天空,大块的岩石伴随着浓烟飞起,火光映得各个山头忽明忽暗,立刻撕碎了夜空下群山剪纸般凝固的宁静。

远方的战斗突如其来且又猛烈无比,如同旧时代战争时主攻方的炮火准备,即使是对拥有能力的新时代人类而言,这一刻,这几座山丘也变得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苏微微挺起上身,凝望着远方的战火。从硝烟、火焰和剧烈的爆炸中,他感觉到了一点模糊的熟悉味道。

不过远方的战场距离这里其实相当的远,尽管在黑夜中看起来似乎很近。即使以苏的速度,在山区行进,也至少要半天的时间才能赶过去。这种激烈程度的战斗,到那时早就该结束了。

苏压下跳动频率变得稍快的心,静静地向下一个目标潜行过去。

此时此刻,在战场的另一端,伦菲尔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完全被烈火与硝烟覆盖的山顶阵地,目瞪口呆。

帕瑟芬妮的扈从分成了三组,一组­射­击,一组前进,一组供弹,交替轮流。一颗颗威力奇大的榴弹和微型导弹对敌人预设的火力点形成了连续而又猛烈的轰击。一颗旧时代电池大小的榴弹,就有着不输于重炮炮弹的威力!

帕瑟芬妮的扈从们根据不断传回的座标数据,随时调整着的­射­击角度和方位,三五颗榴弹落下,就会把落点周围的地面连同其上一切障碍物削去数米。在这种饱和式的轰击下,别说是什么工事,就是天然深藏的洞|­茓­,也会被振动波震塌!

十几名扈从,瞬间的火力输出甚至超过了一个重炮团!也难怪在山丘顶一线布防的敌人没有显示出任何象样的抵抗能力。

帕瑟芬妮抢夺的这批装备,正式名称就叫战场战术火力优势模组,一套的价格相当于数辆主战战车。但只有在真正见识到它的威力后,才会明白物有所值。

如果仅仅是这批扈从,也不可能将山顶的敌人压制得如此彻底,甚至于取得火力优势都很难办到。一开战就形成如此一面倒的真正原因,在于那个穿行于硝烟烈火中的幽淡身影。即使以伦菲尔的眼力也没完全看清帕瑟芬妮的动作,只知道在发出进攻命令的时候,她即刻冲上了山顶,在他的瞳孔深处留下一连串美丽的残影。

“全体准备!”伦菲尔回身,高声发布了命令。他的扈从们即刻散开,形成攻击阵形,所有的武器均处于待发状态,只等伦菲尔一声命令,就会攻上山丘。虽然看起来对面山上的敌人数量远远超过已方,但是类似的情况已经遇到过无数次,在伦菲尔的率领下,即使进攻失败,敌人的损失也要远远高过已方。何况率先攻击的还是虽到北地不久,却已享有传奇般声望的帕瑟芬妮?

不过,伦菲尔很快就发现自己下的这道命令完全是多余。

在战火中,帕瑟芬妮自如地穿行着,象是条湍急涧流中的游鱼。这时的她,动作更不可能被伦菲尔捕捉到。伦菲尔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个断断续续的残影,他从心底震憾于她不可思议的速度。

封锁线的布置严密、完整,一个个火力点互相依托,互相支撑。但在瞬间就可以跨越火力覆盖范围的帕瑟芬妮面前,这种封锁线漏洞百出。

她一边悠然穿行着,一边呼叫着已方的火力。那些掩体中的战士,只能瞪着布满红丝的双眼,拼命将子弹倾泄在那还留在原地的残影上。而实际上,帕瑟芬妮早已不在那个位置。在她经过后几秒内,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炮火就会将这些火力掩体一个个掀上天空。

只有强大的能力才能够阻止帕瑟芬妮。一路上,帕瑟芬妮也遇到了几个能力不错的家伙,他们从藏身的掩体中跳出,恶狠狠地向帕瑟芬妮扑来。但这几个能力与龙骑少校相当的家伙放在别处足以扭转战局,在帕瑟芬妮面前却象是小孩子一样的无助。帕瑟芬妮好似漫不经心地用铅笔在他们额头上轻轻一敲,强者们就纷纷僵立在原地,慢慢地倒了下去。他们木然的瞳孔中,只留下如雪般白的手和手中那根深黑­色­的纤细铅笔。

微型导弹接二连三地落下,为强者们举行了最后的葬礼。

强者中有悍然向帕瑟芬妮正面挑战的,也有想从侧后方发起致命一击的,更多的是发现帕瑟芬妮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掩体前,根本无路可逃,只能跳出来背水一战的。不管他们的意图如何,无论他们的能力高低,最终的结局都没有区别。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阴­沉的男人忽然从掩体中跃出,跟随在另外两名能力者身后,向帕瑟芬妮冲来。从他的速度冲势来看,也就和两名同伴水准相当,介于校官和尉官之间。但在两名同伴分别挨过帕瑟芬妮的铅笔后,他速度骤然提升一倍,气势更是如山而起,一拳向帕瑟芬妮砸下!他的右拳上戴着拳套,拳套上电火缠绕,一看就知道威力奇大,由于拳速过快,甚至于空气中都响起了刺耳的音爆。瞬息之间,这个­阴­沉男人的实力提升不止一半!他显然是三名拥有上校级实力的首领之一。

当他冲近的时候,帕瑟芬妮的铅笔甚至还没有抬到位,才到胸口的位置。男人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拳套上的高压电火甚至映得帕瑟芬妮的脸忽明忽暗!

可是,帕瑟芬妮竟然在向他微笑!笑容中有一半­阴­险,有一半天真。她并未抬手,而是直接将铅笔弹出!铅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穿过男人的防线,­射­正他的胸膛!

啪的一声脆响,铅笔炸得粉碎。男人只觉得自己象是被一列高速列车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出,而胸口完全是一片麻木,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他勉强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不光是作战衣不知所踪,甚至复合材料制成的护甲也完全炸碎,血­肉­全被炸飞,露出了一排排胸骨!

男人一声尖利的吼叫,落地后立刻头也不回地冲入黑暗,把所有的部下都丢在了身后。帕瑟芬妮没有追,甚至连向他的背影看上一眼的力气都省了。

毁灭­性­的爆炸不断在帕瑟芬妮走过的路线上发生,将一切人为的设置彻底送归混沌。如果从高空俯瞰,帕瑟芬妮就象是一块巨大且无形的橡皮,正将人类在大地上的涂鸦一块块地擦去。虽然战场战术火力优势模组每­射­一发榴弹或是导弹,费用都要比真正的重炮高出很多,但在这种战斗中,它们的敌人会损失得更多。

不顾横飞的弹雨和无序的破片,帕瑟芬妮竟然在战场中央站住,四下张望,喃喃地说:“咦?不是有三个上校吗,其余两个都躲哪去了?哎呀,我的神秘感知好象很久没用过了。”

她话是这样说,可是手中一路飞旋不停,甚至连杀人的时候都没有丝毫滞留的铅笔却骤然停住。在龙骑以及血腥议会中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帕瑟芬妮将要下杀手的标志­性­动作。

在不同的地方,两个身影几乎同时跃起,以不输于帕瑟芬妮多少的速度向茫茫山区逃窜。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身影紧随而去,速度也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但是这些幸运儿之后,就没人还有这样好的运气了,那些争先恐后尾随奔逃的人都迎头撞上了突然落下的弹幕。

帕瑟芬妮抓拢飞散的长发,一边挽起,一边向山下走去。对她来说,这场战斗到此为止,至于收拾残局、清理战场,那是扈从们的事。如果想要抓住或是杀死那些逃走的家伙,她还要花上不小的力气,这已经超出了本次战斗的预定目标。何时开战,何时当止,帕瑟芬妮自有心得,而且和苏一样,她在选择战场方面也堪称大师。

看着背对战场硝烟和炮火缓缓走来、光耀有如女神的帕瑟芬妮,伦菲尔目光复杂之极。

帕瑟芬妮径自从伦菲尔身边穿过,走向自己的扈从。在擦身而过的刹那,伦菲尔听到她轻轻笑着,说:“才三个上校而已,那还不是随便碾压?”

章二十 一山之隔

近乎摧枯拉朽般摧毁了第一道封锁线,就象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激浪滔天,而当湖水彻底吞没巨石后,一切又重归平静,帕瑟芬妮的面前骤然开朗,所有潜藏在暗中的敌人都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帕瑟芬妮只带了六名扈从,携带着必要的装备,就向延绵群山的深处进发。其余的扈从、车辆和装备则留在了原地设下的临时营地,等候帕瑟芬妮的回归。

遭到沉重打击的伦菲尔则带领着自己的扈从独自回了胜利谷地。他并不担心帕瑟芬妮留下的扈从会受到攻击,在北方,没有人敢于无视帕瑟芬妮的威名对属于她的东西下手,况且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也没有几个人具备吞掉这个营地的实力。

山区的另一端,正在浴血苦战的苏再次放倒了一个敌人,这次的代价是两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当苏从正面切开这个矮小男人的咽喉时,他竟然面颊一鼓,将两颗眼球­射­了出来!以苏的反应,也只来得及起身后仰,让开了头脸要害处,眼球击中了他的胸腹之间,旋即炸开,爆炸力颇为可观,在苏的胸腹上留下两大片伤口,眼球的汁液似乎还具有强烈的腐蚀­性­,烧灼得苏的血­肉­滋滋作响。

苏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身上迅速扩大的伤口,他持刀的手稳定而没有丝毫偏差地循着原定轨迹彻底地切开了男人的喉管,这才左手一松,放下那具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简单地清理了下伤口。战斗结束后,苏的身体立刻变得滚烫,甚至不受意识控制,只能勉强依靠隔热的作战服来阻挡热量外溢。

很快,苏就检查完了这具尸体。这些敌人身上都有一块焦黑的皮­肉­,看得出来是新伤不久。只是不知道这些被烘烤的皮­肉­上原本是什么样的标记。

龙城不大,里面的人也不多,喜欢在下属身上作标记的组织和家族应该更少。只要有心,迟早可以查出这些人的底细来。

可是,苏还能够等得到那个时候吗?

苏半蹲在地上,竭力压抑着体内烧灼般的痛苦。他挺直了胸膛,凝望着茫茫的黑暗,左眼深幽的碧­色­光华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苏已经不怕暴露目标,不断升高的体温令他越来越难隐藏踪迹,索­性­通过这种方式引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来­射­击自己,再通过运动和­肉­搏拼掉对手。

刹那之间,苏感觉到十余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苏的身体立刻微微颤抖起来,有一小半是因为骤然增强的痛楚,以及对强烈危险的本能反应,有一多半反而是兴奋,几乎无法抑止的兴奋,就象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饿极了的苏突然看到一块腐­肉­时的兴奋。那次他没能填饱肚子,反而中了陷阱,被捕兽夹夹断了左腿。再往后几天的记忆,则完全是一片空白,就象是做了一场空白的梦一样。

那次当苏再次清醒并且终于恢复了自主意识后,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能行动,只是断了的左腿还会有隐痛,这痛也是让他的记忆与陷阱和捕兽夹衔接起来的纽带,然而过程还是一片空白。他完全记不清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时的苏,还没有时间的概念。那个时候,距离他遇到小女孩,还有整整一年。

仅仅在一秒之内,危险的感觉就上升到了极为浓烈的程度,皮肤开始反应出针扎般的疼痛,苏立刻移动起来,以无规律的闪移摆脱锁定,同时迅速向敌人接近。

然而就在这时,回响不断的枪声突然稀疏起来,几秒钟后更是完全消失。而那些不断锁定苏的目光,也一一撤回,转眼之间,山野间散布的夜狼突然尽数散去。而苏锁定的几个目标也都在全速脱离战场,眨眼间便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让手中只有一把军刀的苏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静立在山顶,过了一会,苏终于确定附近再也没有一个敌人。情况诡异得让他甚至有些紧张,更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战局。

站了一会,汉伦伟岸的身影出现在苏的身后。他也有不错的感知能力,身体不断散发高热的苏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炬,汉伦当然不会错过。

汉伦递给苏一枝针剂,一边说:“看起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苏接过针剂,看清标签是龙骑的战地急救针,就直接注­射­进上臂,说:“是,不过很奇怪。其他人的情况都怎么样?”

“里卡多还没醒过来,不过暂时也死不了。他要立刻送回龙城治疗,毕竟这里缺少必要的设备和资源,再耽搁下去就会留下不可修复的残疾。其他的人都还好,最多休养十几天就没事了。”汉伦说。

苏明白了汉伦的意思,说:“那你送里卡多回去吧,顺便把我的两个扈从也带上。看起来回龙城的道路已经安全了。”

“你不一起走?”汉伦显得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苏是有很多特异的能力,但是综合实力仍不算如何突出。没有了自己、里卡多和其他扈从的支持,苏根本没有能力和这片山区中盘踞的高阶敌人战斗。何况他现在还受了重伤?

苏摇了摇头,说:“我还不能回去。给我留点药品和水就行了,你们走吧。我必须往东去。”

汉伦顺着苏的目光向东方望去,却只看到一片茫茫的黑暗,不觉迷惑地问:“那边有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必须过去看看。”苏说着。他也感到迷茫,可是没法抵抗强烈直觉的召唤。

“好吧。那么保重。”汉伦将一个小巧的战地医疗套件包交到了苏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就转身离去。

直觉,哪怕这个时代的直觉往往是神秘学的代名词,在汉伦眼中都是些虚幻的东西,或者至少不可掌控。在他看来,一切不可掌控的东西价值都不大,在战场上已经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能力这种东西,还是有把握的最好。象力量强化、迅捷、红外视觉、大型武器­操­控这类能力,不论哪一个,在汉伦眼中都比神秘学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要有用得多。

相处的这几天,汉伦也了解了苏的坚持和固执,因此并不多费口舌。而在苏和里卡多之间,他当然会选择里卡多,这一点相信苏也明白。

一刻钟后,汉伦就带着队伍向山外走去。目送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苏才转身,以匀速奔跑起来,向群山的中心区域奔去。

天还没有亮,不过已经快到了夜的尽头。

北方连绵的山区非常宽广,东西跨度超过了300公里。在旧时代,这个距离对于不依靠交通工具的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可逾越的,然而在新时代,随着人类基因的不断崩解重组,对那些以速度及体力见长的能力者而言,这样的距离早已不是问题。真正的危险来自于群山中可能隐藏着的无数变异生物。

尽管从能力的角度看,动荡年代的人类已经和旧时代截然不同。曾经那些漫画中才有的非人角­色­,在动荡年代已经比比皆是。每一个能力者如果回到旧时代,或许成为英雄或许化身恶魔,但绝不会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略有些讽刺意味的是,尽管人类能力有了本质的提高,可是广阔的深山、连绵的原始密林甚至是宽广的大海或者湖泊这类地型,反而更加成为人类活动的禁地,甚至一些废弃的都市也是如此。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地方会潜伏着什么样的可怕变异生物,而且这个时代一切的一切都是变化得如此之快,即使是曾探索过的地方,几个月后再去,里面的生物都有可能变得面目全非。相形之下,人类反而是最稳定、变异最为缓慢的生物。

即便如此,其他生物的进化道路已经彰示着人类的未来。人类不断获得各种异能力的代价,就是绝大多数人群的灭绝。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条飞速变异的道路通向哪里,可能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在群山间飞奔的苏当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奔跑,一面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周围的区域,一面竭力抓住那缕晦涩微弱的直觉。直到目前,苏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只知道越接近,心跳的速度就越不断加快,这种感觉和最初接近帕瑟芬妮时十分相近,但是又有所区别。不过理智告诉苏,帕瑟芬妮就在他的前方,只是不知道距离有多远。

就算见到了帕瑟芬妮,又能如何呢?苏不知道,他现在头脑中一片混乱。而且一路上一个敌人都没有,甚至连敢于袭击他的变异生物都没有,顺利得有些过了头。

荒野中的经验告诉苏,周围的这种死寂,往往是前方潜藏着极度危险的生命的证明。天生的本能会让一切弱小生物避开它们的领地。现在,或许苏就踏足在某个危险存在的领地上,已经被那不知名的存在盯上,却犹不自知。

疾行中的苏骤然停下,怔然地看着前方。在他目光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孤独而陡峭的山峰。这座山峰和周围缓慢起伏的山丘截然不同,四壁如斧凿般陡峭,比周围丘陵要明显高出许多,山风掠过绝壁,不时发出摄人心神的呜呜呼啸声。

山峰上,已经站了一个人。那深­色­的剪影如足下的山峰一样,孤单、挺立,似乎即使到了世纪尽头,也不会稍有弯曲。只有斜Сhā于地的巨剑,护甲上无数向四面贲张的巨大甲刺,以及那飘扬着、带着神秘星辉的苍灰­色­长发,是如此的熟悉。

在山的另一边,帕瑟芬妮放缓了脚步,挥手让扈从们停在原地,然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远方山峰上如图腾一样立着的孤独身影。她停了停,从口袋中取出一枝铅笔,向山峰走去。

此时天边的地平线上,忽然透出一线鱼肚白,淡淡的晨光倾泻出来,如一幅巨大的幕布平平地铺在群山上。在黑与白之间矗立着的她,刹那间的对比是如此的强烈,巨剑、盔甲、梭刺、面具,都是由无数锋锐如刀般的直线构成,绝无一根曲线,只有那头苍灰­色­飞舞的长发除外。在这个黑与白构成的时刻,她孤立在群山之顶,一边是苏,一边是帕瑟芬妮。

地平线上的晨光一闪而逝,如幕布般的微薄光线倒卷而回,世界重归黑暗。

帕瑟芬妮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动人的身姿在连绵不绝的山丘上留下无数动人的身影,抢在苏的前面迅速登上了山峰。

“梅迪尔丽,没想到,会是你在这里。”帕瑟芬妮慢慢地说。她现在就站在梅迪尔丽的面前,峰顶的地方很大,可是站了她们两个之后,却好象再也Сhā不下第三个人。

“我站在这里,很奇怪吗?”梅迪尔丽平静地回答。

“不奇怪,实际上,非常的正常。”帕瑟芬妮叹了口气。

在梅迪尔丽那身恐怖而又狰狞的盔甲前,帕瑟芬妮就象是一朵柔弱的小花,似乎惟一的命运就是挂在一根根伸向四面八方的甲刺上枯萎。作为梅迪尔丽多年的好友,帕瑟芬妮当然知道她的盔甲绝非是为了恐吓敌人、或者用甲刺来伤敌。这幅盔甲本身蕴含着惊人的威力,原是审判所三巨头之一、号称“黑暗圣裁”的比斯利所有,然而在梅迪尔丽出现在审判镇的那天,“黑暗圣裁”比斯利突然失踪,他的盔甲却出现在梅迪尔丽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比斯利和梅迪尔丽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有关的人却绝不会忘记那个血腥的下午。当时的审判镇中几乎都是“黑暗圣裁”比斯利的属下,看到身穿比斯利战衣的梅迪尔丽,立刻哗然,群起而攻。而那场血战的结束,是开战仅仅几分钟之后,所有忠诚于比斯利的人全部战死在梅迪尔丽手下,小小的审判镇血流成河。仅仅几分钟,就有一半的人丧失了斗志,恳求梅迪尔丽的饶恕和效忠的机会。

梅迪尔丽凭心情随机杀掉了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所有的人都为她的残忍所震慑。然而,日后这些人才明白,那个下午的她是多么仁慈。

望着眼前静静矗立如一尊钢铁雕像的梅迪尔丽,帕瑟芬妮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甚至让她的呼吸都感觉到有些困难。梅迪尔丽的面容完全隐没在金属面具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无法测知她的心情。

全身甲胄覆盖的梅迪尔丽比帕瑟芬妮还要高出一个头,两人间的距离并不近,本来可以平视她的帕瑟芬妮,现在却有种仰视高山的感觉。这无关乎双方实力的对比,而更多的是源自于心态的不同。

是有些心虚吗?

帕瑟芬妮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承受的威压如同置身氧气稀薄的高山般沉重,但她没有丝毫退缩或回避的意思,认真地看着对面那张不可能有任何表情的金属面具,尽管她知道无法在上面找到任何东西。无论如何,帕瑟芬妮都很难将眼前这位审判所几乎独揽一切大权的“黑暗圣裁”与七年前那个令她眼前一亮的漂亮女孩联系在一起。曾经有一段时间,梅迪尔丽几乎天天粘在她身边。按小女孩儿当时的说法,就是在如同寒冷地狱般的血­色­岛,帕瑟芬妮就是惟一温暖的火焰。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帕瑟芬妮见到女孩的时间越来越少,逐渐显露出惊人天赋和绝美容颜的她,也日渐为家族事务和龙骑体系内的升迁所缠身,外出征战的时间越来越长。在那个血腥的下午,自梅迪尔丽步入审判镇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在“黑暗圣裁”位置上坐着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苏已经看清山峰上面面而立的是梅迪尔丽和帕瑟芬妮,体力已消耗过半的他心头一松,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他对身体的控制稍一放松,能量和养份即刻被身体自发夺去用于修补无数受伤的部位。虽然心中深处还是把梅迪尔丽当作当年那个纯美的小女孩,可是苏也明白她如今的恐怖实力。既然梅迪尔丽已经来了,以她和帕瑟芬妮的力量,应该就安全了,至少在苏了解的范围内已经是安全了。

战斗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发生。

峰顶忽然腾起一阵强风、旋即变成一股声势惊人的龙卷风冲天而起,而梅迪尔丽和帕瑟芬妮站立的地方正是风眼!升腾龙卷的强大吸力甚至将上方的辐­射­云都大片大片的扯碎,吸卷下来,瞬间布满了风柱,将风眼中的景象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梅迪尔丽扬手虚抓,巨剑杀狱即刻一声鸣叫,自行从岩石中跃出,跳进梅迪尔丽的手里。剑脊,几颗暗红­色­的宝石中央有云一样的黑气盘绕,就象是一颗颗蓦然睁开的异界生物的眼睛,贪婪而又冰冷地盯住帕瑟芬妮。

杀狱一落在梅迪尔丽手中,庞大而又沉重的剑身似乎立刻失去了重量。梅迪尔丽随手一挥,杀狱即如电般横扫,拦腰斩向帕瑟芬妮!这一剑速度之快,甚至连苏也看不清运行轨迹,挥剑时更是没有分毫的转折和过渡,瞬间就加到了最高速度,这完全颠覆了旧时代物理学的常识。

以杀狱的长度加上梅迪尔丽的臂长,其实还是触碰不到帕瑟芬妮。但是她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与目标的距离,身体依然伫立原地一动不动,就是这样一剑切了出去。

原本静立不动的帕瑟芬妮,身体忽然向前方飞出,就象是要以自己的身躯去碰撞杀狱的剑锋般。

帕瑟芬妮在飞行途中尚有余暇抬起左手顺势挽住纷乱的长发,右手中的铅笔一个盘旋,已倒握在手中,然后闪电般向杀狱剑锋Сhā落!她手中的铅笔看上去非常的脆弱,不要说一枝,就是一箱,杀狱也可以仅凭自身的重量将它压得粉碎。可是眼前情形却完全背离常理,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Сhā,杀狱剑脊上有如魔眼般的宝石如有感应般骤然放出浓浓的血­色­光芒,发出的啸叫也尖利了几倍,就象这支小小的铅笔也是一个需要殊死相搏的天敌一样。

没有人能够看得到梅迪尔丽隐藏在面具背后的表情,看得到的只是她对杀狱的反应完全置之不理,依旧是一剑横切,手势没有半丝偏离变化。

铅笔刺在杀狱上,然后瞬间变成了一团碎屑,中间根本没有半点过渡,好象时间在这一点根本已不存在。无形的震波迅速从铅笔与杀狱交汇的一点扩大,刹那间罩住了整座山峰!

苏忽然觉得脚下的群山重重地颤动了一下,在不可觉察的瞬间,震波已经变换了千万次频率,即使是他也无法立刻做出相应的反应,身体内部所有的肌­肉­刹那间陷入一片混乱,他先是腾空而起,然后重重栽倒在地上,一时间大脑完全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无法爬起来。值得庆幸的是这道震波瞬息而过,否则苏身体触地时震波尚在的话,那么身体内第二次本能的混乱反应就会让他立刻重伤。

山峰上,无形的震荡波恰好罩住整个山峰时,就悄然消失,和产生时一样的突兀。只是在两个等同于杀神的女人脚下,有数米的山体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然后悄无声息的崩解,化作无数细碎的尘埃,在无形的压力下向四周扩散,冉冉袅袅如一团凭空而升的云。梅迪尔丽和帕瑟芬妮就虚立在云上。

借着铅笔爆炸的威力,帕瑟芬妮的身体如一片飘叶,荡然浮升,反而向梅迪尔丽飘去。梅迪尔丽则大步向前,两步已经跨到了帕瑟芬妮原本的位置上,杀狱在呼啸声中,反手向帕瑟芬妮斩落!

如果细心观察,可以看到杀狱的刃锋上多了一个小坑,这是铅笔原本击落的地方。坑洞周围满是四面延伸的龟裂,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有几道裂纹特别的长,甚至延伸到了剑脊中央嵌着的血­色­宝石处。那颗如魔眼般的宝石上也多了条细细的龟裂,宝石中央恍若瞳孔的黑气已经眯成了一条线,似是不堪忍受痛苦。龟裂中正不断地渗出一颗颗红­色­的液体,就象是一滴滴的鲜血。

若不是亲眼看到,实在是难以想象一根脆弱的铅笔能够把坚固之极的杀狱击出这种伤痕。然而帕瑟芬妮付出的代价也清晰可见,她握紧的右手鲜血淋漓,虽然看不到手心的伤痕,却可看到血正不断地从握紧的指缝中涌出来,毫无凝止迹象。

帕瑟芬妮根本没有止血的时间了,巨剑杀狱似已完全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径直向她肩头切落。

帕瑟芬妮挥手拔下束着半边长发的一根铅笔,用左手握笔,轻轻的在杀狱上一点。

咣!

这一次发出的是如同教堂千年古钟敲响般的长鸣,悠长深远的钟声回荡在荒芜冰冷的冻土上,显得格外的苍凉。

杀狱蓦然高高扬起,龟裂已经布满了大半剑身,空中有无数细碎的金属破片穿越横飞。许多细小的破片­射­在坚如­精­钢的冻岩上,竟是无声无息地没入,只留下一个小而幽深的孔洞,根本看不出­射­进了多深。更多的破片则穿越寒风浓云,飞向不知尽头的远方。

杀狱剑身上斑斑驳驳,碎裂无数,刃锋上甚至也有了几处缺口,嵌着的三颗魔眼宝石有两颗已经碎裂开来,不断流出红黑相间的浓稠液体。魔眼疯狂地变幻着,甚至还发出尖厉的号叫!梅迪尔丽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个大气磅礴的旋步,前冲而复回,双手持剑,号叫着的杀狱再挟足以开山裂地的力量,迎头向帕瑟芬妮斩下!

帕瑟芬妮左手也已血­肉­模糊,修裁得极见用心的套装已破烂不堪,一双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血丝和划痕,长裤的裤脚完全变成了一缕缕的破布,露出了那双让人喷血的长腿。黑­色­的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双足赤­祼­点地,脚趾如贝壳般小巧玲珑,踩在粗糙的岩地上,白得惊心动魄。甚至帕瑟芬妮­精­致如瓷器般的脸蛋上,也被飞溅的破片划出了几道血痕。那副扁平的黑框眼镜同样布满了裂痕,镜片则早已不翼而飞。

面对再次斩落的杀狱,帕瑟芬妮一头长发忽然无风自起,双瞳深处泛起一层浅灰­色­的光芒,完全压制了原本的丝丝碧绿。她双足踏在虚空,反而抢进了一步,双手上扬,凌空虚握,好象持着一枝无形的龙枪,凛然向杀狱挑去!

杀狱的斩势顿显凝滞,随即反弹起来,如同真的被帕瑟芬妮的无形龙枪挑开一般。帕瑟芬妮更是前踏一步,无形龙枪前探,直刺梅迪尔丽胸膛!

依旧没有人能够看得到面具后面的表情,看到的只是面具上那平静得全无表情的脸。这是一张完全没有特征的脸,人们只会记得曾经看过这张脸,却完全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它。

梅迪尔丽右手平端着杀狱,向下一压,帕瑟芬妮那满蓄来势的一枪顿时被直接拍落,然后巨剑斜伸横拉,配合着前冲的巨大动能,以满是缺口的剑锋向帕瑟芬妮划去。这一剑如果切实,就是一根钢柱也能轻易切断了。

帕瑟芬妮随风而起,身体距离剑锋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看似随时都可能被斩中,可是时间和空间仿佛刹那凝滞,这个距离再也无法拉近分毫。她双臂一展,以龙枪格开了杀狱。枪剑交击的刹那,帕瑟芬妮脸­色­猛然变得苍白如雪,再也看不到任何血­色­。而她的­唇­却红得妖艳之极,好象随时可能滴出血来。

梅迪尔丽时而单手运剑,时而双手挥斩,她的步伐极大,前冲后退只需两三步即可。她的攻击也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横斩、直劈、推拉、拍击等寥寥数个动作的地步,但是每一下攻击的力量都沉重如山,如同凿山开石,谁也说不清巨剑杀狱究竟附着了多少力量,只看梅迪尔丽下方地面上不断出现的纵横交错的深深沟壑,就可想见重剑的无匹杀力!

帕瑟芬妮如同狂海怒涛上的一只独桅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当头压下的巨浪拍碎。

两个人之间的战斗看上去很漫长,其实只发生在短暂的瞬间,短到了当摔倒的苏抬起头时,战斗其实已经进入了残局。

“不!”苏的胸腔中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他从未想过会看到眼前的这个场景,也根本不明白何以殊死相斗的竟会是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

他的思维已是一片空白,刹那间无数拥有最高权限的数据传到了身体各处,夺取了几乎所有肌体组织的控制权。苏的体内涌起澎湃喷薄的力量,他一跃而起,不顾空中如锋刃般四散飞舞着的致命的破片和碎石,向战场冲去。

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周围蕴含了大量毁灭­性­能量的湍流和疾风,其实远比有形的破片和碎石更要来得致命。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苏,但是手上却不曾有半秒停歇。以她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苏的来势看似快得不可思议,然而身体内部的伤势也正以同样的速度在恶化着,许多器官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少量的崩解。

梅迪尔丽依旧粗犷苍凉地战斗着,帕瑟芬妮则是灵动飘忽,有若­精­灵,但她挺枪直击时又有一往而无回的凄烈,两人谁也没有降低攻击力度的意图。

能够如她们这样在这个年纪就取得如此成就的人,都是自信到固执、意志坚定并且拥有非同寻常的天赋和智慧的人,几乎从不为环境变化所动摇。何况在这种战况下,谁率先收力,都有可能瞬间重伤,即而战败身亡。

不知道是伤势过重影响了感知能力,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苏好象完全没有看到战场周围四溢的能量湍流,竟然笔直地撞向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的中央!

虽然龙卷风已然散去,但是在两个年轻而又美丽的杀神周围只有更加的凶险,除了杀狱上迸­射­下来的破片外,她们周围的地带根本看不到任何碎石杂物。碎石只要进入十米的范围,就会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

苏不可能感知不到这么明显的能量湍流,更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在这种湍流中毫发无伤的地步,但是他仍是悍然冲进乱流。

致命的湍流瞬间消散,在苏的前方神奇般地打开了一条安全的通道。通道稍现即逝,能量湍流的平衡被打破后,猛然爆发,发生连绵不绝的爆炸,但爆炸的杀伤力和纯净的能量湍流已不可同日而语。

梅迪尔丽和帕瑟芬妮骤然分开!梅迪尔丽虚立原处,并未后退一步,巨剑杀狱斜指地面,面具上毫无表情的脸只是望向帕瑟芬妮,并未向苏看上一眼。帕瑟芬妮则是踉跄着退后,而且落到了地上,双­唇­红艳欲滴,而且真的开始渗出血来,她身上伤痕累累,双手更是一片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无形龙枪则早随着能量爆炸而溃散。

经过一夜的战斗,苏的作战服也已破散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大多是能量爆炸中受的伤,不算重,这是和他身体内部的伤痕相比。

梅迪尔丽身上的铠甲忽然发出铿锵鸣叫,缓缓落在了地上。她略略停顿,又拖着杀狱向帕瑟芬妮走去。

苏几大步奔出,就挡在了帕瑟芬妮身前,带着不可压抑的怒意质问:“这是为什么!”

梅迪尔丽动作似乎僵硬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她沉默了一刻,杀狱缓缓抬起,指向苏的胸膛。不过她的杀意锋芒,却是越过苏,指向的是帕瑟芬妮。

“你这是­干­什么!”苏好看的眉毛也变得锐利起来,碧­色­的眼睛中有明显的怒意。

杀狱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吟,面具上的脸却永远都不会有表情。苍灰­色­长发已不再飞舞,如水般垂在肩上,和猛恶狰狞的盔甲对比鲜明。

苏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炽热且濡湿的感觉,他侧头一看,见是帕瑟芬妮握住了他的上臂。她的手依旧流血不止,鲜血已完全染遍了纤手,并且不断沿着苏的手臂流下。从接触的肌肤上,苏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她手心处凹凸不平的触感,和平日的温柔细腻大不相同。苏知道,这说明她手心已血­肉­模糊,但他没有启用透测,甚至超距触感也没有启用,只因为不忍心看清帕瑟芬妮伤处的详情。

帕瑟芬妮轻轻一拉,强大的力量已将苏稍稍提离地面,转而放到了自己身后。这是她罕有的没有在苏面前保留实力,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没有照顾苏作为男人的脸面。但是在梅迪尔丽和杀狱之前,任何保留实力的做法都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你的手……”苏注意到帕瑟芬妮的双手始终血流不止。不要说这种伤口,就是整条手臂断了,以帕瑟芬妮的能力都可以不借助任何药物器械、靠封闭血管而瞬间止血,怎么会止不住手上的血?

“凡是被杀狱所伤,伤口都无法自动愈合。”代替帕瑟芬妮回答的,是梅迪尔丽。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令龙骑将军也无法愈合自身的伤口?

苏还不能理解杀狱的力量,也不明白梅迪尔丽为何会与帕瑟芬妮一见面就会陷入死斗。苏知道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的关系原本非常的亲密,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说,她才是真正的封锁线,才是对付帕瑟芬妮真正的杀着?

苏的心中忽然浮现了这样一个想法,他立即竭力要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不愿意让如此恶意的猜测落在梅迪尔丽身上。他没有任何证据来验证自己的想法,能够依靠的只是靠不大住的直觉。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完全将这个念头彻底扑灭。

苏的心底猛然一凛,似乎有无形的目光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看到了他心底深处的想法。苏立刻抬头,追寻着目光的来处,可是空中除了破碎的辐­射­云之外,再无其它。

“梅迪尔丽,你是来抓我的吗?”帕瑟芬妮凝视着那张冰冷的面具,轻声地问。她握拳的双手在颤抖着,血珠四下飞溅。

苏心底骤然勃发一股怒意,几乎不可压制。帕瑟芬妮被抓去的下场,根本不必多想。是有很多很多人想要把她抓在手里,但是他们都只能停留在幻想里。可是,执行这个行动的为什么会是梅迪尔丽?

在苏心中占据了两个位置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厮杀?

苏向梅迪尔丽走去,却被帕瑟芬妮伸手拦下,那只拥有出奇力量的纤细手掌,在他的胸膛上印下一个殷殷的血印。

嘶……

梅迪尔丽的盔甲缝隙中忽然喷出团团白气,她仿佛从亘古醒来,有些生硬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杀狱上的魔眼也重新泛起血光。她微微侧头,面具上空泛的双眼望着苏,说:“是我要抓她。你要怎么做?”

这是七年后,两个人的第一次对话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内容?

苏小心但坚定地将帕瑟芬妮的手压下,望着梅迪尔丽,一字一字地说:“如果你一定要抓她,我会战斗到底!”

“那好吧。”梅迪尔丽平平淡淡地说。余音未落,杀狱即横空挥斩!

帕瑟芬妮手中即刻化出一枝龙枪,压住了杀狱的剑锋!但是杀狱一声啸叫,猛地一震,震波四下蔓延,已经将帕瑟芬妮震得向后飞出数十米!在帕瑟芬妮原本踏足的地方,则被震波生生压出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深坑!

帕瑟芬妮脸­色­苍白,本是无形的龙枪在双手中滑动,现出了一段触目惊心的殷红枪身。

梅迪尔丽一剑震开帕瑟芬妮,杀狱剑身一转,斜向着苏切拉过来。

杀狱完全没有了声音,剑锋也似化成了一片虚影,甚至不再有真实的感觉。这一剑之重之快,直接超出了苏的极限。苏心中只来得及浮起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抵抗,都会被直接划成两段。何况他根本就来不及抵抗!

面对如此一剑,苏身体内的求生本能甚至都已放弃了自救,但是强烈的战斗意识仍迫使所有的肌体组织做出相应反应,以手中军刀挡向杀狱的剑锋。不必说挡不挡得住,因为苏的手刚有动作时,杀狱布满了缺口的剑锋已贴上了他的身体!

就在苏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时,杀狱的剑锋轻轻地切入了他的身体,就突然凝止,和它启动时一样突兀。一股冰寒的力量渗入了苏的体内,瞬间冰封了他的一切动作。

梅迪尔丽看了看苏紧握的军刀,忽然收起了杀狱,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放过你们了”,就转身而去,几步间已在数座山峰之外。

东方的地平线上又泛起一片白蒙蒙的光芒,在晨光的映照下,梅迪尔丽的一抹剪影是如此的苍凉、挺拔、嚣张、锋锐,那强烈之极的黑白对比,让人永难忘记。

晨光刹那间洒遍群山,梅迪尔丽却已消失在远方的茫茫云雾中。

苏体内的冰寒渐去,又恢复了活动能力。他低头看了看身体,杀狱只留下了一道极细极淡的血线,仅仅是切破了点皮而已。

帕瑟芬妮不知何时站到了苏的身边,她望向梅迪尔丽离去的方向,灰碧­色­的双眸神­色­极是复杂。

血珠仍不断从她双手上涌出、滴落,有几滴落在苏的脚边,摔成一朵灼热的血花,再无助地落回地面,被冰冷的岩石吸得­干­­干­净净。

“你的伤……”苏将心绪从梅迪尔丽的悄然出现和突然离去上收回,放在帕瑟芬妮身上。

因为失血过多,帕瑟芬妮的脸­色­已是病态的苍白。听到苏问起,她绽放出一个光辉四­射­的笑容,说:“我没事,其实只要吃点药就可以止血了,只是战斗过程中不可能治疗的。”

帕瑟芬妮的笑容有些虚弱和不自然,让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

激战之后,他身上的医疗套件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而帕瑟芬妮现在衣衫不整,素来注意仪容的她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扈从的面前。好在帕瑟芬妮自身实力强悍,杀狱的效力渐渐被驱除,双手上的血流也渐渐止了。

帕瑟芬妮的套装破烂不堪,露出大片大片雪一样的肌肤,傲人的身材已经不是衣物能够遮挡得住的,更有奋力突破封锁的趋势。可是她好象没有掩藏的意图,大大方方的在苏面前晃来晃去,丝毫无惧可能被苏看到些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苏不得不承认,帕瑟芬妮的杀伤力极度惊人,在付出相当的努力后,他才成功的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体上转移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灰发上。只不过,苏拥有的某些能力这个时候并不是十分听话,悄悄地发动了几次,并且成功地震憾了他的意志。

感受到苏目光的变化,帕瑟芬妮浮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说:“我没事的。其实你更应该担心梅迪尔丽,她伤得比我重。”

“她……”苏微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发现,在七年之后,自己对梅迪尔丽的了解真的很少,所有理解和记忆仍停留在当年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刻。

帕瑟芬妮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也许?可是她……”苏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中一紧时,忽然眼前一黑,虚弱和疲乏的感觉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他晃了晃,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帕瑟芬妮吃了一惊,忙扶住了苏,并且立刻感觉到他的身体热得惊人。虽然感知到苏只是过于虚弱和疲劳,而且体内生机惊人的旺盛,可是帕瑟芬妮仍然感觉到不可抑止的慌乱,她迅速接通了海伦,并且将苏的数据传输了过去,在得到同样的答复后,她才安定下来。

屏幕中的海伦看了看帕瑟芬妮的样子,扶了下眼镜,淡淡地说:“一会他醒过来的时候,会是意志和理­性­最薄弱的时候,也就是说,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吃掉他!”

帕瑟芬妮罕见地有了一丝慌乱,立刻反驳:“我……我要是想吃掉谁,那还不是立刻得手,需要把握这种机会吗?”

“需要。”海伦的回答冰冷、生硬并且不容置疑。

帕瑟芬妮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看向海伦的眼睛,她定了定神,才凝望着海伦的眼睛,说:“亲爱的海伦,你又扶眼镜了。”

“我知道。不过我扶眼镜的时候,并不总是在说谎。”海伦淡淡的回答,然后切断了通讯,只留下怔怔的帕瑟芬妮和苏独处。

犹豫许久,帕瑟芬妮才打开胸衣上的一颗扣子,从里面取出枚仅有几毫米的针剂,刺入了苏的颈部动脉里。

黑暗,似乎是永恒的黑暗,黑暗中还有无尽燃烧的烈焰,灼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在焚烧的痛苦中,又有些滑腻的冰凉,就象是沙漠中的绿洲,会让饥渴的旅人不惜一切代价去索取。就在焦渴与痛苦达到了临界点的时候,苏醒来了。

苏醒后的世界远远比沉睡时要美妙得多。首先出现在苏视野中的,就是帕瑟芬妮那让人难以抑制暴力冲动的脸。他又感觉到头部所枕的地方非常柔软,但又有着含而不露的惊人弹­性­。苏立刻意识到自己枕着的地方其实是帕瑟芬妮的腿。

他游走的目光将周围的环境收于眼底,看到这是个不算深的背风山洞,山洞内的温度很高,非常的舒适。不过洞里并没有取暖用的化学火焰,而是帕瑟芬妮以自己的能力提高了温度,好让苏睡得舒服些。

苏抬了抬上身,试图坐起来。不过身体出乎意料的空乏让他向帕瑟芬妮倾侧过去,而她不知道在怔怔地想着些什么,竟然没躲,也没有任何反应。苏不得不抱住了她,这是有些下意识的反应,却在大面积接触的瞬间,苏体内似乎有整桶的炸药被她的体温和柔软引爆,欲望的火焰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

苏双臂忽然硬得如钢铁一样,紧紧拥住了帕瑟芬妮,然后封住了她的双­唇­!帕瑟芬妮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变得更加的火烫,也更加的绵软,她的­唇­当然抵挡不住苏充满了暴力的侵入。

这一次,是整座军火库在苏的身体内迸发!他的呼吸粗重如火山喷发,忽然腾出右手,探入帕瑟芬妮的衣内,然而却意外地发现,尽力舒张五指的结果,仍是无法完全满握!

就在局势迅速导向有心人预期的结局时,山洞内的温度忽然急速下降,帕瑟芬妮的身体也转成比深冰还要严寒的冰冷。苏的欲望如同被冰雪覆盖的火焰,迅速地熄灭了。

帕瑟芬妮微微后仰,双­唇­脱离了苏的探索。她凝望着苏碧­色­而幽深的左眼,轻轻地说:“苏,别这样,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眼瞳深处的火焰转为沉静的海洋,他缓缓放开了帕瑟芬妮,站了起来,然后也将她拉了起来。

帕瑟芬妮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喃喃地自语:“还是不要让她输得这么不公平吧,唉……”

“什么?”苏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帕瑟芬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绽放出温和柔美的微笑,向苏说:“去,到我的扈从那里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你不想我就这个样子被人看见的,是吧?”

章二十一 你可以看见我的心跳

当暗淡的天光照亮群山时,梅迪尔丽出现在群山边缘的山峰上。她随手将杀狱Сhā入坚硬的冻岩,处处缺损的钝锋巨剑仍是轻而易举地深深没入冻岩,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覆盖在深黑­色­盔甲下的手缓缓松开了剑柄。杀狱的剑柄是由粗砺的不知名金属制成,完全没有打磨过,到处都是突起和棱刺,剑柄中间则是一个狰狞恐怖的骷髅,四颗长长的獠牙突起贲张,如果普通人握上杀狱,还未挥动手心就会被刺得血­肉­模糊。

此时,杀狱的剑柄上染满了血,红得让人心悸。血缓缓顺着剑柄流下,即使是寒冷得似乎能够冻结时间的气温也不能让它凝固甚至是稍有止歇。

一滴滴的血仍在从手甲的缝隙中涌出,滴落在冻岩上。滴滴鲜血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在岩石的缝隙间不断地滚动着,甚至有些还在奋力向上攀爬。散落的血滴努力地想要移动聚集到一起,不过即使成功了,也很快耗尽了那一点点热量与能量,最终化成了淡淡血气,散失在空中,甚至没有在冻岩上留下任何痕迹。

梅迪尔丽摘下了面具,微眯着眼,望向晨光升起的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茫茫无尽的辐­射­云和大地浑若一体。

她的双眼依旧和七年前一样的碧蓝,深若大海。冰风吹动她苍灰­色­的长发,载着点点闪耀的神秘星辉远去。

群山间又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以远超羚羊的高速向梅迪尔丽所站的山峰奔来,一头火红的短发在­色­彩单调苍凉的环境中十分醒目。转眼间,佩佩罗斯就来到了梅迪尔丽的身后,单膝触地,说:“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梅迪尔丽默默地看着远方,没有回答。佩佩罗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极少看到梅迪尔丽摘下头盔或是面具。即使是回到审判镇,独自坐在小教堂里的时候,梅迪尔丽也将自己的面容终年隐藏在厚重铠甲之下。

“杀了几个?”梅迪尔丽平淡地问着,站姿没有分毫的变化,象一尊冰冷的钢铁雕塑。

佩佩罗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全身都僵硬得象具僵尸。可以看出她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如同陷入了不可抗拒的寒冷。是的,她穿得其实很少,在超过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中,这点单薄的衣物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温作用,但是超卓的能力理应无视这种程度的低温。

“您吩咐过下手要有分寸,不能留下无法治愈的伤势。我怎么会杀人……”佩佩罗斯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的颤抖却越来越厉害。

“杀了几个?”梅迪尔丽重复了一次,声音语气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精­准得如同回放。

佩佩罗斯深深地吸了口气,逐渐恢复了一点镇定,深深低下头说:“重伤三个,杀了三个。重伤的人以后都不能再战斗了,而且我让他们看清了我的身份。”

“做得很不错。”梅迪尔丽的声音依旧平淡清亮。佩佩罗斯却忽然如被冰封了一样,完全不敢稍有动作,甚至于连呼吸都在极度的恐惧中凝止。

山外就是平原。

从另一侧的山脚下绕出由三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然后以近乎于疯狂的速度笔直向这边驶来。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车里的人就急不可待地跳下,以比车辆更快的速度向着峰顶狂奔,他们肩上还合力抬着一个金属琴盒和一张黑­色­铸铁座椅。来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俊美男人,黑­色­的制服剪裁得贴身得体,猩红的左袖却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刚刚踏上峰顶,这些年轻男人个个都是身体一僵!

和佩佩罗斯不同,地位远为低下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迪尔丽的真正容颜。虽然深切知道梅迪尔丽的恐怖,更清楚在她面前出现差错的下场比死亡要更加恐怖,但是初见的刹那,每个人都被她的容光所震慑,无一例外。

这一点,七年前和七年后,从未有过不同。

有些人已经想到了梅迪尔丽会在年轻随从中间挑选男宠的传说,呆呆地站着的一众男人甚至还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松了手,其余人的力量不足以完全支撑,琴盒和座椅顿时失去平衡开始掉落。

就在大错行将铸就的时候,沉思中的梅迪尔丽伸出了染血的右手,轻轻一招,重达数百公斤的铸铁粗制座椅就飞到她的身后,轻轻落在冰岩上,然后四支粗大的方形椅脚向下一沉,无声无息地没入岩石十余公分,就此放稳。琴盒也乖巧地竖立在梅迪尔丽面前,盒底的粗钢锐刺同样钉进冻岩内。

出乎所有人意料,梅迪尔丽并没有惩罚已经彻底笼罩在恐惧与绝望中的下属,而只是向他们的来路一指。这是让他们离开的表示,一瞬间,这些俊美的年轻人全没有了能够与外貌匹配的镇定,争先恐后地狂奔下山。转眼之间,三辆越野车就掉转车头,轰鸣远去。

直到尘烟在山那一边消失,佩佩罗斯才确信梅迪尔丽并不是故意先给他们生的希望,然后在希望最浓烈的时候结束他们的生命,就象过往审判所三巨头常做的那样。她同样感到震惊,在审判所的历史上,这是相当罕见的仁慈,更从不曾在梅迪尔丽的身上出现过。只要这位自领“黑暗圣裁”之名,一手令前任失踪,并且逼得另外两大巨头退隐的女孩愿意,就可以让一个人连续数日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而且既不能死去,也无法发疯,并且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接受惩罚。佩佩罗斯更曾亲眼看见过梅迪尔丽以无法想象的能力撕碎了一个囚犯的意志,再重新拼接完整。她甚至不敢去想象这一过程中囚犯所经历的痛苦。而现在,这一幕正反反复复地在她脑海中回放。

这正是梅迪尔丽震慑人心的所在。若落在她的手中,死亡则完全成了奢望和仁慈。

梅迪尔丽将面具放在座椅的扶手上,然后从容坐下,问:“佩佩,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很突然,佩佩罗斯也是一怔。她所有的资料,不是都记录在档案中吗?拥有审判所智脑“光暗”最高权限的梅迪尔丽,自然不会看不到这些资料。不过既然她问起,佩佩罗斯老老实实地回答:“24.”

“那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梅迪尔丽又问。听她说话的口气,就象是在和一个亲密的好朋友在随意聊天。

但是佩佩罗斯的感受当然是另外一回事,她尽可能地保持着平稳语气回答:“您知道,我出身于荒野。还能够记得的事情都是从四五岁时开始,再往前的事情就都忘记了。童年惟一的记忆就是冷、饿和痛的感觉,后来长大了一点,就是各种各样的男人。第一个男人是在我的七岁那一年,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从那之后的三年,我要通过狩猎、工作以及­性­来获得食物。十岁时我被一名审判所的仲裁员看中,带入了暗黑龙骑。然后在十三岁时我杀了他,自己成为了一名见习仲裁。”

“很普通的经历。”梅迪尔丽给了评价,在荒野上,这的确算是非常典型的生活。但是她接下来的问题就让佩佩罗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知道我的童年吗?”

细细的汗珠不断从佩佩罗斯的额头上渗出,又顺着细腻­精­致的脸庞滑落,火红的短发看起来杂乱无章,而且颜­色­似乎也有些刺眼。就在她实在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梅迪尔丽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我的童年,嗯,按照你们认为的童年,非常的另类。在八岁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是温暖、安全、等待和希望。那个时候,荒野中是充满了阳光的,虽然阳光被高高地隔离在辐­射­云的上方,但是我依然可以看见它,感觉到它的温暖。”

佩佩罗斯从未听到过梅迪尔丽以如此柔和、温暖的声音述说,更从未听过她的童年往事,但以审判所的逻辑而言,一切温柔、宽厚、仁慈等不该存在于这个黑暗世界的东西,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更加深沉的恐怖。在梅迪尔丽入主后,这一传统更是被发挥到淋漓尽致。

“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我已经快16了。16岁刚刚成年,作为女人,更是会被人轻视。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我的年纪,并且在心中反复强调这一点,以增强自己的信心。他们或许会畏惧我的武力,但总是会以年纪为理由,把我看成一个傻瓜。这样的人很多,不是吗?”梅迪尔丽没有回头,也没有望向佩佩罗斯。

佩佩罗斯身上最后的力气似乎都已流失­干­净,根本无力作出反应。梅迪尔丽有一点没有说错,至少佩佩罗斯就经常在思考她的年纪。

“从我降生的那一天起,所看到、所听到、所感知到的一切,我都记得。”梅迪尔丽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在佩佩罗斯的耳内却如同惊雷!

梅迪尔丽打开了琴盒,深黑­色­、表面根本未作过任何打磨的锻钢琴盒内衬是暗红­色­的丝缎,里面是一把显然很有历史的大提琴,酒红­色­的漆面被摩梭得发亮,不知经过了多少代大师之手。

佩佩罗斯看到过琴盒,就是梅迪尔丽进入审判镇时除了原始形态的杀狱外带着的惟一一件行李。她也知道里面是一把大提琴,但从未听到梅迪尔丽演奏过。

梅迪尔丽将大提琴靠在身上,以琴弓试了试音。她依旧是满身盔甲,锋锐手甲按压在琴弦上却似是显得无比的温柔轻软。

琴弓横拉,大提琴发出的第一声就如苍茫原野上的滚滚雷声,又如不断回响的呐喊。低沉、苍劲、悲凉的琴音顷刻间铺满了群山,即使是悠长的颤音中也似埋藏着行将喷发的火山。

琴音如海,海上狂风巨浪,海下潜流奔涌。天是暗的,云端如垂到浪峰上,天海之间,是无穷无尽的闷雷。

佩佩罗斯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琴音中蕴藏的情感。它太复杂、太激烈,变化得也太快,它更是太过厚重、过于宽广,仅仅的稍稍尝试和它接触,佩佩罗斯的意识就几乎要被撑得裂开!但是那如海一般深沉的情感,也同样震慑了她的心!

她挣扎着想要退出来,却骇然发现为时已晚,心脏的跳动与音乐已浑然一体,随着旋律忽而直上云端瞬间又深入海底,到最后甚至她自己都在怀疑胸腔会不会直接炸开!

在佩佩罗斯行将崩溃的边缘,琴音戛然而止!

梅迪尔丽站了起来,挥手一掷,那把价值连城的大提琴就翻转着飞上天空。凝望着灰­色­天空中跃动着的一抹酒红,梅迪尔丽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佩佩,如果是一天以前,我会杀了你的,用三天时间。”

佩佩罗斯不敢出声,却悄然松了口气。她现在­精­神和体力都衰弱到了极点,接触过梅迪尔丽的­精­神世界后,佩佩罗斯再也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终年包裹在厚重盔甲下,没有情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杀戮机器。

梅迪尔丽迎着凛冽山风,双眼弯若新月,她指向空中跃动狂舞的大提琴,作了一个扣动扳机的手势。

大提琴立即炸开,如一朵绽放的花,以绮丽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杀狱自行从冻岩中跳出,跃进刚刚持着琴弓的手中。梅迪尔丽拖着杀狱,戴上了面具,说:“佩佩,跟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里?”佩佩罗斯抬起了头。

“暮光城堡,那个让你有了勇气背叛我的地方。”

寒冷的冬季,下午四点之后,暮­色­就会徐徐爬遍大地。在一片幽静山谷的缓坡上,生长着大片灌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下,仍生长的郁郁葱葱的灌木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淡绿­色­莹光。光芒并不强烈,但是成片的灌木就辉映着整片山坡,并且使山谷也笼罩在这淡而神秘的光辉中。

山脚下座落着一座古老的城堡,破败外墙上攀爬着的藤蔓也在放­射­着碧­色­莹光,但是这些光辉并未给古堡带来舒适的感觉,映衬着古堡里零落透出的有数的几点灯火,反而有种诡异寒冷的感觉,使它更象旧时代传说中的墓地,­阴­森、潮湿,并且充斥着诡异且未知的生物。

好在城堡今晚并不是象以往那样只亮着寥寥几点灯火,而是灯火通明,悠扬的乐曲时时从古堡中飘出。古堡的台阶上铺着长长的猩红地毯,虽然黑铁镂花的院门以及橡木制成的大门都紧闭着,但是从古堡前广场上停满的各式马车来看,这里今晚宾客如云。

按照古老的礼仪,现在晚会还未正式开始。作为古堡至高无上的主人,头发雪白的老人依然独自坐在他心爱的装饰有七使徒传说的小客厅,旁边的茶几上摆着钟意的红茶,透过金丝镶边的单边透镜,认真地阅读着手中的报告。报告是用典雅流畅的花体字写就的,不论内容,本身就如同一件艺术品。

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先进的智脑,但是老人只肯阅读以旧时代方式手写在纸张上的报告。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对外界来说,更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这座外表破败的古堡已经拥有近五百年的历史,在最近的两百年中,它同“萨伦威尔”这个姓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休戚与共。萨伦威尔是一个古老、低调、优雅并且尊重传承的家族,家族的信条就是尊重历史、尊重时间。在属于老人的时代,古堡虽然历经多次修葺,但始终保持了数百年来的原貌。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古堡最初的名字,但是在一个隐密且不大的圈子中,从二十年前,这座城堡就因为老人的缘故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并且日渐为人所惊惧、敬畏:暮光之城。

老人手中的报告只有四页,扣除严谨得近似于刻板的格式化段落,真实的内容不过两页纸出头。就是这两张纸,老人已经反反覆覆地看了一个小时。

这时又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并且在一种不为人所知的默契中,上了点年纪的管家直接推门走进来,垂手站在老人的沙发旁,以特有悠扬音调说:“大人,加古勒爵士和他的随从们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客厅休息。”

“宴会时间还没有到,让他等着吧。”老人淡淡地吩咐着,视线始终未从手中的报告上移开。

管家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个时候打断老人的思考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就在管家的目光中已经开始显露出一线焦急时,老人终于将报告放下。他看了一眼管家,说:“一个加古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次的计划成功,我们就根本不需要他了。”

管家躬身称是,但是他想了想,仍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但是,佩佩罗斯并不是个可以信赖的女人。”

老人微微一笑,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审判镇,这就足够了。”

听到老人的话,管家回想了一遍所有计划的关键,也就释然。因为神秘学的高阶能力以及多年经历了无数考验的忠心,他才得以成为老人的心腹,并且参与到一些核心机密当中。即使地位日益提升,管家依然非常清楚自己的本分,始终如第一天站在老人身边般谦卑恭敬,也从不做逾越的事,比如说,对老人已经决定实施的计划指手划脚。

虽然拥有高阶的能力和出众的智慧,但是管家却没有一点野心。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追随主人,一同老去,而他唯一的奢求是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后能够继承自己的位置,继续服侍萨伦威尔家族。时光走进暮光古堡后,似乎在飞快地倒流,重新定格于旧时代的十八世纪。

忠诚会有回报,这是旧时代的原则,也是萨伦威尔家族的行事准则。彼格勒·萨伦威尔,暮光古堡的主人兼萨伦威尔家族的领袖,在血腥议会中曾经拥有一个更加响亮的称号,“暮光决断”。身为审判所三巨头之一,在二十年高踞黑暗王座的过程中,老人领导下的萨伦威尔家族拥有不输于三大豪门的影响力。虽然在那个血腥午后,梅迪尔丽以无可抗拒的姿态进驻了审判镇,萨伦威尔耀眼的光芒暂时消敛,但那只是一个强大而无可匹敌的存在,将以更强姿态复出前的蛰伏而已。

况且随着审判所中几乎所有幸存的骨­干­力量都随着两巨头退隐,审判所整体实力直线下降,即使现任主宰的杀伐和铁血手腕丝毫不逊于前任,但是在议会的很多人心目中,那里再也不是过往那令人闻名惊悚的黑暗中枢了。两年来,在梅迪尔丽的强势整顿与蜘蛛女皇的暗中支持下,审判所的实力的确有所恢复,但是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仍是非常遥远。

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

管家从身体深处涌起丝丝兴奋的战栗。如果计划能够完全成功,那么老人不光会重新执掌审判所,并且审判所将会真正远离三巨头时代,从此只有一个主人。全新的审判所会将恐怖的黑暗光辉播洒到血腥议会统治的每一寸土地,彼格勒·萨伦威尔的名字将会和蜘蛛女皇、三大豪门以及贝布拉兹并列!

只要计划能够成功!

计划的关键,就是要恐怖的女魔王离开审判镇,离开她的主场。现在是最关键的时间节点,机会可能只有一次。而现在,梅迪尔丽的确出现在北方,并且与帕瑟芬妮发生了激战。不管战果如何,不论她有没有受伤,甚至佩佩罗斯的忠心是在哪一方,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这个时间离开了审判镇!

没有人比管家更清楚,两年前老人的隐退半是被迫,半是主动。彼格勒并非是畏惧梅迪尔丽,而是对决战没有十分把握,此外审判所的另一个巨头尚完整无损地虎视在旁,为避免巨大的损失他果断地作出隐退的决定,将审判镇让给了梅迪尔丽。两年以来,彼格勒一直在暗中联系各个派系的人,围绕着暮光古堡建立起的联盟,比两年前更加强大,也更加广泛。联盟中有众多的人才,武力、智慧与特异的能力一样不缺,而且联盟中也有众多非人的才华者!

两年时间,已经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现在在审判镇的外围,众多强者在游走逡巡着,等待着梅迪尔丽的归来。因为阵容的强大,此战的目标是活捉而非击杀。

古堡的走廊很长,管家也走得不快,因此有足够的时间思索很多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个传闻,据说在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背后,是让人无法想象的绝世容颜。想象世界中强烈的反差让他体内出现了压抑不住的炽热,他不得不稍稍停步,站到廊窗前,略微推开窗户,让零下数十度的寒风吹打在脸上、身上,这才稍稍平抑了心情,并且让生理上的反应逐渐降了下去。如果就这样走进宴会厅,管家身体上的异样一定会被人立刻发觉,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失礼。

透过廊窗看出去的景象和平时的夜晚没有任何不同,占据视线的依旧是满山满坡散发着惨绿光华的灌木。但是不知为什么,在管家的眼中,今晚灌木发出的莹光却忽然变成一片浓稠的红­色­!

管家微微吃了一惊,立刻小心翼翼地调动神秘学能力,探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拥有高阶神秘学能力后,经常会听见、看见一些奇异的景象,这通常是对能力拥有者的一种提示。不过管家并不敢全力调动能力,现在古堡中有很多高阶的能力者,会警觉到高阶能力的运用,那些时刻生活在­阴­谋、暗杀、死亡之影中的大人物说不定会立刻派人找过来弄个明白。还是不要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他并没有感知到什么,视线里的荧光灌木也已恢复正常。管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暗中嘲笑着的自己紧张和神经质。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对暮光城堡做什么呢?一年中任何时候可能都比今天更适合­干­这些事。

时间已经不多了。管家加快脚步向楼梯走去,让客人等候多久,都是有严格时限的。在经过最后一扇廊窗时,他向窗外看了看,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荧光灌木每一片叶子上,都红得如同挂满了血滴!这次无论他怎么平定心神,眼睛看到的异象始终不曾消褪。

城堡主楼上的钟声悠悠响起,每记钟声都在催促着管家,提醒他时限已经到了。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虽然异象非常强烈,几乎可以肯定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但是理智在冷静地告诉他今晚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有事,更有可能是那些桀骜不驯的贵宾们闹事。虽然管家对于古堡仆人的素质很有信心,但是这种重要场合,再多几倍的小心都不会有错。

在楼上,老人依旧坐在会客厅中,仰望着顶壁上的七使徒油画,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更清楚地感觉到楼下宾客们的­骚­动,有些家伙甚至已经在示威­性­地提升能力了。对于这些家伙,老人连冷笑的心思都没有。他知道今天来古堡的很多人都没有什么耐心,但过了今晚,他们就会变得很有耐心,至少在萨伦威尔这个姓氏面前会是如此。即使在今晚,他也不担心宾客们当真敢闹事,为了联盟的稳固,他不介意当众杀掉几个肾上腺激素过分发达的,以便让那些不清醒的家伙变得聪明点。

老人看上去有些混浊的瞳孔深处,无数个身影正交错闪动着,所有的身影都是披重甲、持杀狱的梅迪尔丽。所有的影像最终都分解成无数数据,归入意识的深处。和大多数男人不同,在老人眼中,梅迪尔丽自始至终仅仅是一组冰冷的数据而已,完全不会和女人联系到一起,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性­方面的想法。彼格勒已将她视为最重要的敌人,他一向认为,对于重要的敌人,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有可能招致失败。

计划已经开始,行动即将成功。在最后的等待时刻,老人习惯­性­地再次分解了一下梅迪尔丽的数据。虽然在计划中他不可能亲自与梅迪尔丽动手,不过温习数据能够让他感到心安。

彼格勒又伸出手,这一次拿的不是红茶,而是旁边的一杯红酒。这个时候,酒更适合他的心情。

杯中的红酒醇厚郁馥,年份则恰到好处,是暮光古堡的特产,也是老人最喜欢的酒。他轻轻地晃了晃酒杯,但是酒液的旋转却比预料得更激烈一些,酒液中心激出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几滴飞溅的酒汁扑上了老人的衬衣,在柔和的白­色­衣料上留下几滴刺眼的红。

老人明显一怔,把酒泼出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曾经的“暮光决断”,怎会是个连酒杯都拿不稳的普通老人?

他霍然抬头,望向天花板。小客厅中灯火摇曳,穹顶壁画上七个神态各异的使徒似乎活了过来,目光都飘向下方坐着的老人。

老人皱了皱眉,其实顶画并没有变化,七个使徒仍只是一堆油彩的组合,并未拥有生命。光影变化是因为吊灯在轻微晃动着,吊灯上数十枝蜡烛的烛火也随之摇曳,室内的一切线条都开始游弋起来。

这是古堡乃至大地正在震动!

老人霍地站了起来,目光如鹰,一种强烈的预感让他透过窗户向院落中望去,恰好看见两座黑铁镂空的古老院门无声无息地飞了起来,然后在空中分成几块,砸在地上。沉重之极的铁门碎块甚至在坚硬的铺石广场上撞出一个个深坑!

巨响和震动早已惊动了古堡中的宾客,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目光和感知投注向院门处。洞开的院门外,梅迪尔丽倒拖着杀狱,缓步走进。

院门处还有两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仆人,他们一改迎宾时优雅缓慢的动作,如两头恶狼向梅迪尔丽扑去。看他们跃起挥拳间带着的沉重力量,恐怕实力已不在龙骑列兵之下。但是当钢铁般的双拳落下时,梅迪尔丽已然消失,等待他们的是佩佩罗斯。

佩佩罗斯闪电般抓住两个仆人的手腕,一声低喝,两名仆人的身体已经被她顺势抡起,随后扑的一声闷响,他们的头狠狠地撞在一起,几乎整个头盖骨都塌陷下去!

佩佩罗斯的手一松,两具尸体各自飞出数米,象破口袋般栽在地上,手脚还在偶尔抽动着。

瞬间击杀两名实力强劲的男人后,佩佩罗斯没有半点欢喜的样子,反而跌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凌乱的红­色­短发,失声痛哭起来。

“我就知道她是个表子!”在二楼看见了这一幕的管家在心中痛骂了一声。

两名男仆跃起时,梅迪尔丽已来到古堡大门前,抬手推开了橡木包铜的沉重大门。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来到大门前的,梅迪尔丽似已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只有杀狱在地上拖出的深沟勾勒出了她的前进轨迹。

门内是暖意融融、灯火通明的大厅,七八名盛装的男人女人正三三两两地热切交谈着,偶尔从路过侍者手上的托盘中取一杯酒。这里并不是正厅,晚会还未开始,所以他们在这里透透气,并且可以谈些稍有私密­性­的话题。他们虽然有些身份,但并未高贵到可以分配到一间私用会客室的地步,所以只能站在外厅。

大门推开的刹那,厅内突然寂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梅迪尔丽身上。梅迪尔丽没有戴面具,深湛的蓝­色­双瞳中有一些迷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的面容全是由充满棱角与锋芒的线条构成,却奇异的构成了一张交织了柔和和迷茫的容颜,上面好象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再努力也无法真正看清她的美丽。但是并不是真有水雾,而是视线接触到她的面容刹那间产生的恍惚,才让人们感觉到梅迪尔丽脸上似乎有了层薄雾。

所有人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用力眨眼,疯狂地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可是当他们再次瞪圆双眼时,门口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洞开的大门外幽暗宽广的广场和Сhā在坚硬石地上的铁块。

梅迪尔丽呢?

当他们心中浮升起疑惑的时候,梅迪尔丽已自外厅中悠然穿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杀狱照例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沟,不光是地毯、地板被切开,切痕还深深地刻进地基的岩石中。进入城堡后杀狱似乎没有动过,但是剑锋上却突然淋淋漓漓的滴下鲜血来。

外厅的宾客连同仆役一起四下寻找梅迪尔丽的行踪时,他们的身体上突然出现了数道纵横交错的血线,血线细而笔直,随后身体躯­干­就沿着血线四分五裂,在一片尖厉呼叫声中,外厅突然变成了血­肉­地狱!

在一楼尽头,梅迪尔丽轻轻推开了一扇紧闭的门。门并未打开到足够让人进出的角度,而是悄无声息地直接化成了一堆碎屑。门后是个很小的房间,看陈设好象是供女宾临时补妆的地方。不过这个时候房间里有一男一女,女人显然是来宾,她的晚礼服裙摆高高掀在腰上,而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仆,只露出必要的身体部位,正在用力耕耘着身前的女人。

梅迪尔丽转了个身,开始上楼。杀狱在地面上切出一个完美的圆弧,再将木制的楼梯剖成了两半。

化妆室中的两个人依旧在激烈­肉­搏着,投入到忘我的地步。还是女人偶尔一侧头,才看见房门不知何时消失,两个人其实一直暴露在外,如果走廊上经过了一个人,必然会将一切尽数收于眼底。女人立即发出一声惊叫,叫到一半才醒悟过来,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至于那个年轻、英俊而且健壮的男仆,也被眼前的异样吓了一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女人迅速从男仆的身体上摆脱,双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忽然侧头咬在男仆的颈侧!男仆张大了嘴,却叫不出任何声音来!仅仅过了一秒,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如纸,双眸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女人松了口,用白手套拭去­唇­边的鲜血,­阴­冷地看着男仆颈侧两个深深的血洞。她一把提起男仆,轻盈地从窗户跃了出去,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梅迪尔丽沿着曲折的走廊在二楼信步,她经过了一扇扇关闭的房门,忽然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她伸手推门,指尖还未触到房门,房门就自行打开!

房门后是个非常宽大的房间,地毯上横陈着四五个赤­祼­的女人,正中伏着一个极为魁梧雄壮的男人,他正抬起头,一边舔着躺在面前的女人,一边把狰狞的笑容投向门外的梅迪尔丽。看清了梅迪尔丽的容颜后,男人的双眼骤然放­射­出惨绿的光华!他猛然站起,疯狂咆哮着,体型也骤然增大,他的鼻吻向前突出,四颗长长的獠牙从嘴里探了出来,双手双脚上各自生出锋锐的利爪。

男人深蹲,然后骤然发力,如一颗炮弹­射­向梅迪尔丽!房间中轰然一响,地板在巨大的蹬力下整片塌陷,破碎的石板尽数砸入下方的房间中,明显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

梅迪尔丽宁定地看着扑来的男人。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的鼻吻已经突出到有如狼吻的地步,恶狠狠地向梅迪尔丽的肩头咬下!他的右爪搭向梅迪尔丽的左肋,左爪则抓向她的胸部。

梅迪尔丽抬起了反握杀狱的右手,格开了男人的左爪,任由他的右爪抓在肋下,并且听任他咬在自己的肩头。

这个狼一样的男人无视落嘴处正有几根锋锐的突刺竖起,去势丝毫不减,上下腭合拢一口咬下!梅迪尔丽盔甲上本该无比坚硬的突刺在男人的利齿下似是突然变得酥软起来,迅速弯曲折倒,到后来甚至于厚重的肩甲都开始吱呀变形!而梅迪尔丽的肋下,那个男人落爪的地方,五根利爪也已深深地Сhā入铠甲内,瞬间没入一半。

梅迪尔丽的脸­色­瞬间苍白,她微微转头,望向狼一样的男人。男人滚圆的眼睛也正在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凶残、欲望,还有戒备和谨慎。

梅迪尔丽双­唇­微开,忽然对着男人的头吹出一口气!

狼般的男人眼中突然浮现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但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整个头颅就爆成一团血雾,随后被无形的劲风吹得喷­射­而出,竟然激打在房间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一片深红­色­的印痕!

无头的狼男身体仍挂在梅迪尔丽的身上,四爪依旧抓得梅迪尔丽的盔甲不断变形扭曲,显示出身体不可思议的强悍与生命力。不过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再怎样都没有了威胁。杀狱仍没有动,但剑锋上又开始浸润着鲜血。狼男的四肢上各自多了一道血线,随后爪子就和身躯彻底分离,爪子仍在徒劳地抓扯着梅迪尔丽的盔甲。

梅迪尔丽的盔甲开始震动起来,仿佛有生命般弹跳起伏,凹陷下去的部位也在一一复原。那些刺入盔甲的利爪纷纷被强大的力量弹出,深深地刺入墙壁、天花板以及圆柱中。

狼人的残躯依旧有着惊人的活力,各处伤口中如同有成千上万条小虫子在蠕动着,试图修补伤损。血­肉­在疯狂生长着,但是狼头被吹碎之后,具备无穷生命力的血­肉­也就失去了方向,只是毫无章法地乱长一气,疯狂的血­肉­甚至从伤口延伸出去近半米,狰狞并且恐怖。失去头颅并且被切断四肢的身躯陷入狂乱的生长中,毫无规律地抽动着。

狼男本来是想依靠身躯不可思议的恢复力以及堪比重甲的防御力和梅迪尔丽硬拼,看看是谁先承受不住对方的伤害。想必在过往的战斗中,他依靠这样的策略取得过无数次的胜利。以他身躯的恐怖生命力,就算是被拦腰斩断,也能够复生出新的肢体来。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梅迪尔丽,奉行以伤换伤战略的狼男瞬间被吹爆头颅,也就无从发挥优势。

梅迪尔丽的视线落在狼男赤­祼­的胸膛上,那里用飞扬的字体烙印着一行醒目的字。这种文字字形非常古怪,绝不是哪种常见的人类语言,梅迪尔丽却轻轻地念诵出来:“爵士,加古勒·黑牙。”

她抬起了头,视线从狼男的尸体上移开,迈步向前。房间对面的墙壁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大洞,残留的地面上照例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壕沟。梅迪尔丽早已从房间中穿过,缓步走上了三楼。她的动作看上去舒缓如流水,实际上快得不可思议,和她比起来,所有人都象是静止的雕塑,只有狼男加古勒的残躯除外。

很快,梅迪尔丽上了三楼,站在宴会厅的门前。这间宴会厅比一楼的要小些,但装饰­精­致奢华得多,历来是萨伦威尔家族用来招待那些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宾客所在。宴会厅中零零散散地站着七八个宾客,有男有女,即使楼下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这里的人们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当梅迪尔丽出现时,每个人都还有闲情逸致以倨傲且饶有趣味的神­色­审视着她。

宴会厅的另一端有一扇小门,门后是一道不长的走廊,通向绘有七使徒传说的小会客厅。彼格勒习惯于在这间小会客厅中与人商谈真正重要的事务。小会客厅是这座古堡中最为安全的场所之一,俯瞰着众生的七使徒传说也不仅仅是一幅单纯的油画。

彼格勒此时正从宴会厅另一端的那个小门走出,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静静站立着的梅迪尔丽。老人双眉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灰­色­的眼睛如鹰一样的眯了起来。其实,他推开门、视线落在梅迪尔丽身上的时刻,刚好是梅迪尔丽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时刻。这是巧合,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宴会厅中弥漫着异样的气息,能够站在这里的男男女女,乃至两个明显不是纯血人类的客人,都各自拥有强大的能力,至少现在他们还有自信站在梅迪尔丽面前,没有选择逃跑。他们当然也都注意到了时间上巧合,于是各自思索这种巧合背后的含义。

身着盔甲的梅迪尔丽比老人要高出近一个头,她的面容始终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让人总有些看不清楚,而那双蓝­色­的眼微微弯着,似乎有些迷茫,又似乎在甜甜的微笑,仿佛未经人事的纯真孩子。或许戴上面具的梅迪尔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而摘下面具的她,这一刻的容颜就是每个人梦想中的天使。

老人右手横在胸前,微微躬身,向梅迪尔丽行了一个古老贵族的礼节,微笑着说:“尊敬的黑暗圣裁,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梅迪尔丽微微笑了,她的目光并没有聚集在老人身上,而是落在末名的远方。她的声音近似于梦呓,清冷纯净,并且飘渺:“尊敬的暮光决断,既然你希望在审判镇外见到我,我想,还是直接到这里来见你为好。”

老人从容地笑了,笑得十分自信:“过去两年中,我十分佩服您的智慧。不过这次您显然犯了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老人挺直了胸膛,张开双臂,骄傲而又带着深沉情感地说:“这里,是我的主场!”

暮光古堡好象瞬间活了过来,老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引起古堡的某种共鸣,越来越强烈,激荡着宴会厅中每个来宾的心跳。这一刻,他们的心脏已不能服从自己的命令,而完全与古堡的共鸣同步!

所有宾客的脸­色­都变了,特别是其中两三个显得格外倨傲的人,再望向老人,眼睛深处浮现的已是畏惧!温暖的炉火、奢华的陈设、能够想象得到的一切享受和服务使得他们几乎都忘记了,这里是老人的主场,至少在这里,老人拥有对他们生杀与夺的力量。

“我知道。”梅迪尔丽轻柔的说着,“我知道这里是你的主场,还知道你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场,所以我来了。”

或许是急于讨好显示了力量冰山一角的彼格勒,厅中一个粗壮的黑人向着梅迪尔丽耸动了几下下身,狞笑着说:“妞,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见鬼的黑暗圣裁,既然你来了这儿,就得给我们好好的骑几天!或许我可以先­干­爆你的……”

“闭嘴!”出人意料的是,咆哮着的并不是梅迪尔丽,而是彼格勒。

喝止了黑人后,银发的老人又望向梅迪尔丽,叹息:“如果你留在审判镇,在你的主场里,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梅迪尔丽依旧是笑着的:“因为你的计划中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所以我也没有选择,只好来这里杀了你。”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说:“梅迪尔丽,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除了你即将蜕变之外,今晚这里除了我,除了我的主场,还有很多特别的宾客!比如说……”

“比如说,加古勒爵士?”梅迪尔丽替老人做了补充。

老人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死了?”

梅迪尔丽的目光终于落在老人身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客厅中的宾客,然后说:“彼格勒,我知道两年来你一直在积蓄实力,准备重夺审判所大权,从此与女皇平起平坐。可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了我两年时间。而时间,永远会站在我这一边。”

彼格勒锐利的目光转为暗淡,如同夕照,这是他提升能力的标志。他冷笑,说:“即使杀了我,你走得出这里吗?”

梅迪尔丽摇了摇头,笑得如梦般轻淡飘盈,轻声说:“你又错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来这里,惟一的目的就是和你一起毁灭……”

彼格勒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不住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入到走廊里。而梅迪尔丽则向他走来,随着彼格勒走进了狭长的走廊,并且反手关上了通向宴会厅的门。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如此的清晰、流畅、自然,每个宾客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记在心里。可是没有人有所反应,也没有人能够做出反应!因为梅迪尔丽和彼格勒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以至于没有人有能力做出反应,可是不知为什么,审判所前后两任巨头的所有动作偏又能让他们看得清楚、记得明白!

宾客们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喉咙中­干­得象是沙漠,而呼吸也变成一件无比奢侈的事。他们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却没有人有勇气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后不断发出细碎复杂的声响,根本无从分辨是什么声音,即使是感知能力最强的人也只能从中勉强分辨出数百种声音,但还有成千上万种音波无从分辨!

然后,是血!

无穷无尽的鲜血,发疯一样从门缝中挤­射­喷出!溅了靠得过近的一个女人一脸一身,她却呆呆站着,完全失去了动作的勇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这又是谁的血?!

好象门后是由鲜血汇成的河流,只被一扇薄薄的门挡住。

门开了。

走出来的是梅迪尔丽。她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只是灰发不再飘扬,梦一般的脸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狰狞的盔甲已破碎不堪,几乎就是一堆碎铁块挂在一起,杀狱也只剩下一米长点的一截。她的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手甲已不知去向,鲜血不断顺着如雪一般白的手指流下。

仅仅一秒,梅迪尔丽就踏着无尽的鲜血走出,也不知那是她的血,还是彼格勒的血。

她明明已重伤,可是满厅穷凶极恶的宾客,却无人敢向她攻击!梅迪尔丽轻轻笑了笑,微开的双­唇­间立刻飘出一团淡红­色­的雾气,她用和刚才一样的轻柔声音说:“今晚,这里所有的生命都将沦陷。因为我,梅迪尔丽,将和你们一同毁灭。”

梅迪尔丽没有动,所有的宾客也都没有动,因为时间似乎并未流逝多少,可是杀狱的剑锋上又在滴血!

不知是谁垂死前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了古堡的宁静。

在暮光古堡的大门处,两具男仆的尸体刚刚摔落,手足还在抽搐着。佩佩罗斯坐在地上,用力撕扯着自己的红­色­短发,哭得撕心裂肺。

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深黑­色­的战靴,只是战靴上染满了血,层层叠叠,浓得似乎是刚在血池中泡过。

站在佩佩罗斯面前的,是梅迪尔丽。她一挥手,将彼格勒的头颅扔给了佩佩罗斯,淡淡地说:“从今以后,他是你的了。”

佩佩罗斯抱着彼格勒仍然温热的头颅,用尽全身力量,放声痛哭!

梅迪尔丽在原地停留了一秒,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不怕毁灭,所以没有立刻毁灭。”说完,她就向黑暗中走去。在起步的同时,她的身影便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只有杀狱拖出的沟壑指明了她离去的方向。

佩佩罗斯又哭了一会,突然收住了哭声。她深深地在彼格勒的­唇­上一吻,然后一跃而起,追着梅迪尔丽远去。

暮光古堡,淡淡的暮光依旧,却渐渐沉入死一般的寂静里。

夜很漫长。

审判镇中同样一片寂静,中央教堂的门却已紧闭。

梅迪尔丽站在教堂厅中,一件一件地脱去重甲、战衣,以及内衣。最终,她赤­祼­着站在了教堂中央。

在那白得令人眩目的胸上,贴着一张已显陈旧的纸。纸并不大,只有几厘米大小。

梅迪尔丽常年坐着的铸钢座椅已移到一边,祈祷台中央升起一座同样­色­作深黑的钢制棺椁。教堂的四根石柱中各探出一个铜制龙头,张开的龙嘴对准了打开的棺椁。

梅迪尔丽并未望向棺椁,而是取下了胸前贴着的纸,拿到了眼前。

借着暗淡的光,可以看出纸上用铅笔绘着一幅简单却传神的简笔画,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笔触已有些模糊,仍可看出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身上缠满绷带的少年和一个长发飘扬的小女孩。画上是两个人的背景,少年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苍茫的荒漠上。在这片充满了绝望的土地上,他们显得如此的渺小且无助。在他们的前方,隐约有一座城镇。

就是那一天,她随着他,走进了约克斯顿。

七年来,这幅画一直放在这里,随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

梅迪尔丽步入棺椁,仰面躺下,双手交叉置于心前,在她手中,是那幅保存了多年的铅笔画。

四座龙头突然震动起来,同时喷出浓浓的血泉,注入棺椁中。血很快没过了梅迪尔丽的身体、脸,以及那幅与她心脏共鸣的铅笔画。

棺椁厚重的顶盖自动合拢,锁死,然后整座沉重之极的棺椁就载着梅迪尔丽,缓缓沉入地下。

永归黑暗。

(卷二《我的心深如大海》完)

卷三 在光与暗之间

章一 重归原点

通向龙城的道路十分安全,似乎所有具有敌意的生物都在严冬中回到巢|­茓­里蛰伏起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在苏的感知中,曾经无时无刻不在周围徘徊的危机感已全部消失,而且消失得过于彻底。

寒冬时节,并不仅仅是冰冷、食物匮乏以及富有辐­射­的落雪才是旅行者的敌人,随着变异的加速,耐寒、耐热、耐辐­射­的变异生物不断出现。各种生物的食谱也逐渐变得宽广,能够嚼吃一切有机物已经算不上特别罕见的本能。

苏和在荒野中一样,保持着匀速奔跑。因为伤势未愈的关系,他只以20公里左右的速度前进着。每一次长途跋涉,苏都会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并且与记忆中的世界进行对比。他发现记忆中的变异生物都在以可怕的速度变得更加强悍,生长周期也变得更短,不过生命也随之缩短,不知算不算是一种代价。

以旧时代的视角,动荡年代的每一种生物都可以称得上是恐怖,因为许多生物进化的过程可以在十几年内完成,而某些­肉­眼很难看见的微小生物甚至可以在一年内变异多次。其实人类变异的速度并不弱于其它的变异生物,能力域带给人类的并不仅仅是强悍的­肉­体、超卓的智慧抑或是敏锐的感知而已。能力的获取与进阶是基因层面的变动,当能力达到足够的位阶时,人还能不能称之为人,已经是一个疑问了。但是在动荡时代,没有哪个傻瓜会提出这个问题,这非常的无聊,因为没有能力就意味着无法生存,或者只能象条狗一样的活着。那些身具高阶能力,不用担心自身生存的人也都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或许是因为隐隐的恐惧。

苏大脑内的永久记忆区提取出来的资料显示,在他遇到的人中,荒野中生存的人平均死亡时的年龄为29岁,女人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年龄是11岁,每十七个婴儿中只有一个可能存活。而在龙城,虽然由于时间过短无法获得足够多的资料,但是显然,数据应该比荒野中至少好上几倍。

在分析这些数据的时候,尽管不时会有有关于荒野的记忆画面闪现,但苏心中是冰冷的平静,没有任何同情或者是悲悯这类的情绪存在。在大多数时候,苏总是保持在几乎毫无感情存在的状态内。这种非人的冷静,已经在无数次的战斗中让他成为幸存者。

一边奔跑,苏一边检查着永久记忆区的数据,一遍遍回放最近经历过的重要战斗。让他颇有意外的是,永久记忆区的范围有些许扩大,能够容纳的数据量也相应提高。虽然提高的幅度非常有限,可能连5%都不到,但这还是苏发现脑中存在永久记忆区后第一次对这块区域有所提升。

暂时还想不出这次提升的用途,苏也就不再去想,等回到龙城再去查查看有没有相关的资料。或许找海伦是更好的办法,但是对海伦本能的疏远让苏决定多保留一些秘密。

在北方的战斗,可以算是暗黑龙骑的内战,按照不成文的规则,内战是上不了台面的。也就是说,经历了连番恶战后,苏在总部得不到一点功绩和酬劳,而且还不能公开地宣扬杀了两名暗黑龙骑的中校。

内战无收益,这就是暗黑龙骑的原则。当然,在众多的利益和理由面前,这条原则的约束力有时候并不怎么强。

没有收益,但损失是真实存在的。与蓝蝎激战、夺回钟摆城后取得的战利品,已经全部被导弹化成了飞灰。虽然最终战胜了暗黑龙骑里的三只秃鹫,可是里卡多手下的扈从和战士也损失惨重。苏的扈从没有战损,不过来自罗克瑟兰与奎因部属的普通战士几乎损失殆尽。人员、训练以及装备,加总在一起对苏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龙城已经在地平线上展现,苏却停下了脚步,望着在云下雾间若现若现的龙城,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有愤怒,有不解。愤怒的是执刀的黑手是从背后捅来,内战无收益,就这么简单吗?是否有强大力量的人都可以不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而苏的不解,则是梅迪尔丽的突然出现以及她和帕瑟芬妮的激战。

帕瑟芬妮已经回到了北方,她的扈从们也损失惨重,几乎折损过半。现在的帕瑟芬妮麾下的扈从还不到10个,所以她自嘲的说,再这样下去可要真的变成光杆将军了,一定要回北方再赚点钱才行。

她走得很匆忙,根本没有给苏详细询问的机会,只是叮嘱苏回龙城后先把伤养好,另外不要去追究卡冯等人幕后的主使,现在不是时机,苏也没有这个实力。

因为帕瑟芬妮走得太急,苏也就无从得知她与梅迪尔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才匆匆离去。问题的答案,或许在龙城,或许在其它地方,但是得到答案的钥匙,只能是力量,压倒一切的力量!

苏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战斗,无休无止的战斗也给了他无法替换的财富,那就是进化点,大量的进化点。在修补最严重的伤损后,苏仍有66个进化点!这足够他生成一个新的七阶配方能力。而每一个七阶能力,哪怕是配方能力,都拥有瞬间改变局部战局的力量!

原始的冰冷逐渐占据了苏的身心。对他而言,龙城不止是一个补给基地,而且是充斥着未知敌人的城市,在面对敌人时,苏永远都是冰冷和残酷的。

龙城并不是荒野,苏也不再是那个行走于核废料间的原始猎人。回到龙城后,他就发现,有太多的事等待着他去处理。

丽、里高雷,乃至里卡多、汉伦以及两名幸存的扈从都住在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在一一见过他们后,苏不得不承认,海伦不仅仅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技术狂人,她还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医生。苏到来的时候,他们仅仅在私人医院中过了两天,但伤情都在好转。丽还需要住几天院,里高雷已经能够拄着拐杖四处乱走了。强大的格斗域能力赋予了汉伦同样强大的恢复力,两天时间他的伤势就基本痊愈。

伤得最重的是里卡多,他的一半内脏几乎都打烂,但是在海伦亲手为他做过手术后,当苏走进他的病房时,里卡多竟然斜靠在病床上,嘴里咬着根烟,一边翻看着旧时代的Se情杂志。

看到进入病房的竟然是苏,里卡多眼睛一亮,不顾护士杀人的目光,将半截香烟直接吐在地上,居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可惜,里卡多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肉­体力量,落地时的震动立刻让他脸­色­惨白,僵硬地向前栽倒。苏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了他。

过了好一会,里卡多才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血­色­。他有些虚弱地笑笑,仔细地看着苏,忽然一拳重重地击在苏的腹部!刚动过大手术的里卡多拳力有些出人意料的沉重,可是苏腹部轻轻一收一放,就不动声­色­地接下了这一拳。

“能看着你活着回来,真是太他妈的好了!”拳力的反震让里卡多脸上的血­色­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仍然咧嘴大笑,全不顾笑容已然扭曲。

苏微微笑着,素来不擅言辞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素­性­就一言不发。

才笑了几声,里卡多就痛得倒吸冷气,不得不扶着苏才能站稳。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旁边窃笑的护士,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右手探出,狠狠地在她大半露在外面的Ru房上捏了一把。身材惹火的护士惊叫了一声,她的躲闪看起来反倒象是迎合。

里卡多摸了几下,就收了手,向她笑着说:“我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护士再看了看里卡多的脸­色­,确认他不太可能突然死去,这才离开了病房。出门之前,她还向苏看了一眼,水波荡漾的双眼中充满了赤­祼­­祼­的挑逗。

自从拆下身上绷带的那一天起,苏已习惯了女人以及男人投来的贪婪或挑逗目光。对于这个护士的暗示,他当然无动于衷。然而感知极为敏锐的苏,却发觉护士投向里卡多的目光要比看自己的热切得多,甚至带着些狂热。

苏从来不以自己的容貌为傲,反而认为是一个麻烦。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能力的进阶,苏已察觉自己的容貌也相应有所变化。至少以大多数人的标准来说,苏正在变得越来越漂亮。是的,漂亮。这是一个十分恰当的形容词,即使和帕瑟芬妮站在一起,苏也并不逊­色­多少。

里卡多似乎感觉到了苏的想法,忽然有些神秘地笑了笑,问:“你知道为什么她对我要比对你热情得多吗?”

苏注意到了护士态度的分别,却并不觉得这算是一件事,所以微笑回答:“无所谓。”

里卡多摇了摇头,拍拍苏的肩,笑着说:“别总是表现得象个大人物!要知道,构成这个世界的大多只是些普通人,你要试着从他们的角度看看世界,才会理解他们。比如说刚才那个美女,每让我摸一次就会有100元:这不是约定,但我总会付钱给她,也就成了一种约定。等我的伤好了,并不介意和她度过几个充满激|情的夜晚,她今年的收入会因此增加一倍。这同样不是约定,但我会付钱。她没有天赋,不会产生高阶能力,这一辈子也注定成不了大人物。对她来说,钱就是最现实、也是惟一能够依靠的东西。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远远没有你漂亮,也没有你那么酷,她却更喜欢我了吧!”

“我过去也都是付钱的。”苏皱眉说,这是他的原则。可是他也明白,在荒野中的时候,他仍然非常的穷,自然无法跟里卡多这样拥有家族支持的人相提并论。即使是现在,他也不会象里卡多这样做。苏时刻记得,帕瑟芬妮仍为他背负着巨额的债务。

里卡多笑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无所事事,就胡思乱想一下。我在想,是什么让我们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夺取他人的生命?是能力。拥有能力的我们,在荒野中生存的流民面前,就是神。我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受约束,因为流民不可能对我们形成任何威胁。同样,拥有更高阶能力的人在我们面前,也有为所欲为的可能。所以我们习惯于把注意力聚集于能力者身上,而对更多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视而不见。”

苏若有所思。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这些默默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苏正想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时,刚刚还象一个哲人的里卡多忽然堆上奇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很有些神秘地说:“嗨!不说这些无聊的了。兄弟,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超级美女!你完全无法想象她的­性­感!”

“超级美女?”对于里卡多的变脸本事哭笑不得的苏,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这间医院中会有什么超级美女,医院里的每一个医生护士他可都是见过的。除非里卡多把刚才的护士当成了超级美女,如果是那样,苏要开始怀疑他的审美标准了。

或许女人是男人共同的话题。里卡多两眼发光,是切切实实、真实不需的发光,他凑近了苏,以几乎不可能被听见的声音说:“她是……海伦!”

“海伦?!”苏失声叫了出来。换了其它任何一个名字,都不会让他反应如此激烈。苏不假思索地补了一句:“你说那台冷冰冰的医疗器械­性­感?”

里卡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断言:“无法形容的­性­感!”

苏忽然感觉到房间中的气氛有些异样,还未及回头,身后就传来一个冰冷、机械、永远一成不变的声音:“你说谁是冷冰冰的医疗器械?”

苏苦笑,缓缓转身。

他实在不明白,以自己的感知能力,怎么会没有发觉全无能力的海伦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难道是自己的注意力全被里卡多吸引了?

“这位苏少校,请你跟我来一下。”海伦冷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苏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着她而去。

在离开病房前,苏向里卡多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他正盯着海伦的背影,眼中全是迷恋。

随着海伦走进她的实验室时,苏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他并不是畏惧,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象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

虽然在过去的岁月中苏大多时候是冰冷到几乎全无感情,但那只是极端苛酷环境下的一种自保本能,而且苏时时刻刻都有着隐约的危机感,似乎有什么天敌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一样。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并且不选择任何朋友。

被帕瑟芬妮半诱惑、半强迫地拐进暗黑龙骑之后,苏的世界彻底发生了变化。无穷的任务、丰富的物资、强大且复杂的能力体系,以及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都是过去所没有过的。战斗在不间断地进行着,敌人也比过去更加强大和狡猾,相应的,得到的回报也十分丰厚。比如说能力的提升,他在还不到一年时间内提升的幅度就相当于过去多年的总和。当然,有些东西也是不能替代的,还是要靠时间来积累,例如战斗的智慧。

不间断、高强度、大部分时间无法单兵解决的战斗带来了另一个结果,就是苏感觉,自己似乎多了些朋友。朋友,这是过去根本不在苏字典中的一个词语。在生与死之间,才能够真正看出人的本心。如海伦,如里卡多,乃至于里高雷、丽、奎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和苏并肩作战,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退缩过。拥有永久记忆区的苏,记忆力完全可以和智脑相媲美,但即使记忆力很差,他也不会忘记这些。

苏并非无所畏惧,对于强大的敌人,他也会感到害怕,但是现在他害怕的情绪更多地源自身边人。他会担心梅迪尔丽,会忧心帕瑟芬妮的辛苦,也会牵记着里卡多的伤势。

对内软弱,对外强硬。苏觉得这样没有什么错。只不过在梅迪尔丽离开后,在整整七年的时间里,他没有软弱的机会。

现在,坐在海伦的面前,苏的心脏很有些不争气地跳得快了。海伦没有任何能力,甚至任何一个一阶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不考虑她变态的智力和古怪的情感,完全就是普通的女人。但是她那非人的气质让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与­性­感联系到一起去。

海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看着苏,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目光焦点虽然落在苏的脸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以海伦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当然不会泄露她的心事,但是苏看着她的眼睛就是隐约感觉到了她的一点情绪,似乎是,悲伤。就是这一点悲伤,让海伦从一台器械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她的眼中罕见地有了几根细细的血丝,并且眼角上挂着挥不去的疲倦,看来这段时间她也累得不轻。

苏心中有些隐隐的愧疚,甚至有了个念头,在预期要来的身体检查中是否稍稍配合她一点。只是这个想法刚刚浮出水面,就被身体各处传来的强烈反对给镇压了下去。不过苏并不以为意,在关键的时候,他自己的意识依然可以压制身体的本能。

不过接下来只是常规­性­的检查。海伦让苏躺在床上,对他的身体进行了一次扫描,取了一管血液作样本,就结束了检查,没有提出任何让苏为难的要求。

直到离开私人医院,苏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海伦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这一天非常的忙碌,苏又赶到暗黑龙骑的总部,补领随身战术智脑,以及弄些装备,把自己重新武装起来。从绝地脱险而归的他,手上的武器除了一把大路货的步枪之外,就只剩一把军刀了。

领取装备的手续非常简单,等到一切就绪时,才花去十几分钟。当然,快捷方便都是有代价的,总部提供的一切东西向来以昂贵而著称。作战服、附带狙击模式的步枪、弹药、各种套件,以及一台战术智脑,配齐之后,苏的帐户中又只剩下了几千元。

虽然身上的伤仅仅好了一半,但窘迫的财务状况决定了现在还不是可以休整的时候。苏正想查找些新任务的时候,一名漂亮的龙骑文员走进了他的隔间,笑容殷勤而标准,说:“是苏上尉吗?胡里奥中校想要和您谈谈,他就在总部大楼里等您。”

“胡里奥中校?”苏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不过既然是中校,那显然也是一个大人物了。

“胡里奥中校是总部的战术主管,负责任务的制订、发布以及审核任务人选。”显然,这是一个聪明并且善解人意的年轻女孩,望向苏的目光中也有着不加掩饰的热切。

听起来是个相当关键的家伙。苏暗自想着,他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就随着文员走向总部大楼。几分钟后,苏已站在总部二楼,胡里奥中校的办公室前。文员通过对讲系统通报了来意后,房门旁边的扩音器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房门自动打开了,里面立刻扑出一股浓浓的烟雾,迎面撞在苏的脸上,他的眼睛和鼻子在这强烈的刺激下本能地把一阵刺痛传递进大脑。苏皱了皱眉,屏止了呼吸,并且封闭掉全身皮肤的毛孔,这才走进了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中校的办公室堆满了文件,完全一派旧时代的作风,和通过智脑完成一切的新时代特征格格不入。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大得出奇的烟灰缸,可怕的是,里面的烟头堆得高高的,甚至都已经溢了出来。中校卷曲而又稀薄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脑门上,双眼有些微凸,并且里面布满了血丝。看上去,他就是一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苏?”中校看了看手中的一份资料,又用发红的两只小眼睛盯着苏,问。

“是,您是胡里奥中校吧,找我有什么事?”苏保持着应有的礼仪,但并不想多说什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在总部中的敌人远远多过了朋友。

胡里奥将手中的文件扔到了苏的面前,奇怪的是那几十页并未装订在一起的纸越过整张桌子落下,依然码得整整齐齐。中校两眼一眨不眨地瞪着苏说:“这里一共是11个任务,都是卡冯和玛莉娅中校接下的,现在任务人全无音讯。苏上尉,你是否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苏微微一笑,根本看都不看面前的文件,说:“这好象不是应该由我来解释的事,您可以去找卡冯和玛莉娅中校。他们才是应该给您一个解释的人。”

胡里奥紧盯着苏,苏碧­色­的眼睛目光柔和而坚定,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经过了让人窒息的十几秒后,中校将略显臃肿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说:“我的时间很宝贵!直说了吧,苏上尉,我听说是你杀了他们两个,以至于这些任务都没有办法完成,其中有些是做掉一半的。这让我非常的头痛!”

苏的目光渐渐转冷,但仍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哪怕是您的脑袋痛得裂开,似乎也和我没有关系。既然您听到了某种传言,那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死亡报告呢?”

中校的脸瞬间苍白,看起来是想起了某些非常让人不愉快的东西。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咆哮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很平静,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试图把一些不相关的事推到我的头上。”

胡里奥中校怒视着苏,这一次当然又是无果而终。他点上一枝烟,狠狠地抽了几口,一把抓回苏面前的文件,摇晃着说:“小子,你给我听着,龙骑的任务体系并不象你想的那样简单!每个任务的发布和完成,都会对暗黑龙骑大的战略方向有所助益!很多任务同时又关系着其它任务的成败,如果任务体系的发布者足够高明,比如说我,甚至可以通过一系列任务来实现一场真正的战役!卡冯和玛莉娅中校是相当高效率的任务完成者,这张清单的任务都很重要,甚至关系到暗黑龙骑在很多地区的战略态势!你给我制造了足够多的麻烦!”

“就因为可以有效的完成任务,您就可以无视他们其实是垃圾的事实?”苏的反问,让胡里奥的脸瞬间胀得通红。

胡里奥中校两颗眼珠几乎要完全凸了出来,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起来他很想扑上来亲手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嚣张狂妄的漂亮小子,但是理智在反复地提醒他,现在胡里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在战场中往复冲杀的铁锤胡里奥。办公桌前的苏漂亮且­精­致,就象是轻轻一敲就会粉碎的瓷器,但是所有过往的战绩都在表明,这根本就是假象。

“小子,看来你能爬上帕瑟芬妮的床并不仅仅靠着脸蛋,口舌功夫应该也不差!”怒意上涌的胡里奥已经顾不得许多忌讳,说着语带双关的恶毒讽刺。

苏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果是了解他的人在,就会知道这是他将要动手的先兆。

这个时候,苏身上的战术智脑忽然震动起来。苏装上耳机,启动了通讯模式,耳机中立刻传出里卡多的强劲笑声:“嗨,兄弟,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等等,怎么了,你那好象有些麻烦?胡里奥那家伙虽然不算坏,但有时候是有些神经质,比较麻烦。”

苏无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中校,简单几句说了事情的经过。

对付胡里奥这种人,里卡多应该更加擅长,毕竟苏才进入龙骑不久,对总部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胡里奥耐心等着苏说完,才冷笑着说:“既然你不打算承担任何责任,那我也没办法。只不过我年纪大了,记忆力有些不好,今后你的任务申请可能会拖得长些才有可能批下来。你想问有多长吗,天晓得,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啊,我差点忘记了,似乎你的帐户里只剩下3400多元,省着点用,也许能撑上个一年。”

看着苏平静的脸­色­,胡里奥忽然感到有些心虚,于是笑笑说:“想动手吗?可以,尽管打。不过不要忘记了,你拳头打的是整个总部的官僚体系!”

苏忽然笑了,原本如豹子般收紧的身躯放松下来,舒适地靠在椅子上,说:“胡里奥中校,您别忘了,我是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

“我记得。”胡里奥脸上的­肉­跳了跳。

“从少尉到上尉,我仅仅用了半年不到。”苏更加放松了。

“我知道。”

“也许用不了几年,我就是上校了。”苏说。

胡里奥沉默。

“我记仇,不介意将复仇的范围扩大一些,比如说仇人的女人或者是孩子。而且我的复仇手段有心人应该很清楚。也许用不了几年,我的仇人们就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他们退休后的事情了。”苏的微笑纯净而美丽,象是正在诱惑人类出卖灵魂的恶魔。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闷热并且呛人。胡里奥忽然觉得今天的暖气有些热得过头了,下意识地松开了一颗领扣。

苏的微笑更加漂亮了,在胡里奥眼中,也就是更加的刺眼:“你看,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或许今后好好合作会是不错的主意。如果往长点看,死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胡里奥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文件收进了抽屉,说:“或许。不过那要看你升迁的速度是不是有你说的那样快了,暗黑龙骑的军阶可不是牛­肉­,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Сhā一块。”

苏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离去,结束了这段典型暗黑龙骑式的对话。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好,胡里奥绷紧的脸才放松下来。他觉得脖子中有些湿湿腻腻的,伸手一摸,才发觉不知何时全是汗水。刚才苏的话虽然简单,但是句句切中要害,根本就不象是一个来自荒野的野蛮人能说出来的。即使是有人在后面指点苏,那也是个深谙暗黑龙骑运作规则的家伙,这样的人再配上手段出奇残酷狠辣的苏,的确不是他愿意得罪或者是招惹的。

在暗黑龙骑总部里,胡里奥无疑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悲哀的是,在这个讲究个人能力至上的时代,没有足够后台背景、并且在多年案头工作中战斗能力逐渐下降的胡里奥中校地位反而没有以前显赫。

胡里奥重重地出了口气,刚要再点支烟,忽然看到旁边老式屏幕上跳出一个消息,那是暗黑龙骑总部发出的公开通告。

胡里奥眼皮跳了几跳,不知为什么感觉到有些不安。他点开消息,才看到原来是一封军阶晋升通告,内容非常简单:“苏上尉因功绩卓著,自今日起晋升为少校。”

走出总部大门的时候,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名少校。他的耳机中,不停地传来里卡多得意洋洋的大笑:“你看,苏,还是我的办法有用吧,几句话可以搞定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亲爱的苏,你要记住,智慧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少校而你只是一名上尉的原因。等等,我这有一条消息……”

耳机里沉默了一会,才传来里卡多咬牙切齿的声音:“该死的!苏,你也是少校了!”

苏笑了笑,没有回应,其实对于这个消息,他也感到有些意外。耳机里里卡多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好了,说件正事。卡冯和玛莉娅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虽然他们死了,但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龙骑里是有内战无收益的说法,但那只是表面上的规则。实际上的规则是,收益是要我们自己去收取的。我已经得到了必要的情报,等我出了院,苏,和我一起去收取收益吧。”

“好。”苏答应的很直接,他也的确需要这笔收益。战死的战士中,有很多是有亲人的。他们的抚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到时候,你可别不适应。”里卡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在苏离开后不久,暗黑龙骑总部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个奇特的访客。这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脚步有些蹒跚,衣服破破烂烂,依稀可以看出暗黑龙骑的制服样式,透过衣服上的破洞,还可以看到身上纵横交错的未愈伤口。他的短发十分凌乱,还有大片烧焦的痕迹,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尽管十分虚弱,而且还带着不轻的伤势,这个年轻男人的身躯却挺得如剑一样笔直,径直向着威严、庄重的暗黑龙骑总部大门走去。

守卫的两名龙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敢闯龙骑总部的闲人,但是这名年轻人身上有种奇异的气势,让他们不敢过于失礼。其中一名守卫将步枪一横,拦住了年轻人,说:“这里是暗黑龙骑的总部,除了正式龙骑和工作人员外,只有有通行许可的人才能进入。”

年轻人抬起头,向守卫望了一眼,有些不悦地说:“怎么,难道在你们担任守卫之前,没有把每一位正式龙骑的相貌记住吗?”

守卫仔细看着年轻人,忽然大吃一惊,立刻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原来是奥贝雷恩阁下,非常抱歉!”

章二 灰­色­

在暗黑龙骑的总部,如此另类的奥贝雷恩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大多数人都没有认出这位年轻的亚瑟家族家主,这不是因为他的衣着以及容貌,而是因为气质。以往的奥贝雷恩阳光、­干­净、严谨,还带着些浪漫和理想主义的天真。这其实也不怪他,作为三大家族的继承人,奥贝雷恩从出生时起就得到最完善的照料,而且他现在才19岁。19岁,在荒野上是个饱经风霜的年纪,在龙城则刚刚开始承担责任。

现在站在总部大厅中的奥贝雷恩,则多了一种肃杀、深沉的气息,这是只有在战场上、在血与火之间、在敌人的尸堆上才能获得的气息。

奥贝雷恩没有象以往一样直奔六楼,而是转向一楼右侧,那是龙骑总部办理任务交结的部门。

几分钟后,奥贝雷恩就办理好了一切相关的手续,并且补领了装备,最核心的自然是随身战术智脑。手续办结后,办公桌后的少校站了起来,和奥贝雷恩握了握手,带着恭谨且饮服的语气说:“我非常荣幸的通知您,您已经是一名中尉了,恭喜您!奥贝雷恩阁下,您晋升的速度是我所仅见。”

少校40多岁,身材已有些发胖。和胡里奥中校一样,他脱离了一线的战斗,转而成为了总部官僚体系的一员。他对奥贝雷恩的尊敬是恰如其分的,作为亚瑟家族的家主,奥贝雷恩无疑权势显赫。抛开这一点,奥贝雷恩高达六阶的类法术能力如果和他的能力背景结合起来,就会变得非常可怕。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超越龙城大多数人的势力,却还在战场上亲身浴血拼杀,并且屡立战功。这种以身犯险的举措,可以评价为愚蠢,也可以称之为智慧。但是少校深知,如果几年奥贝雷恩不死,那就会是另一个枭雄的出现。不管奥贝雷恩今后的命运如何,少校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他,如果能够讨好,那就是最好不过。

动荡年代,权势和力量前所未有的重要。荒野上,弱小的人没有生存的权利,龙城中,小人物的字典中也没有尊严这个词。

奥贝雷恩谢过了少校的恭贺,谦逊而有礼,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感,完美地诠释了大家族继承人的风范和气度。

少校亲自将奥贝雷恩送出了总部大门,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恭维他军衔晋升的速度。不过奥贝雷恩这次没有领情,而是以冷淡的口吻说:“不,我想我的军阶晋升并不算快,至少我知道,苏上尉晋升的比我更快。”

“这……”少校很想说这怎么一样。苏是荒野中来的野蛮人,仅仅是靠着脸长得漂亮讨得了帕瑟芬妮的欢心,这才得以进入暗黑龙骑。苏在战场上搏命赚功绩是理所当然的,可奥贝雷恩继承了亚瑟家族,自己又逐渐展现出堪比帕瑟芬妮的天赋,身份高贵的他即使不上战场也是理所应当,而在战场上搏命就有些值得商榷了。说到底,仍是身份有贵贱。不过­精­于世故的少校看到了奥贝雷恩的脸­色­,再联想起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的关系,聪明地选择了不再提起这方面的话题。

在大门外,奥贝雷恩礼貌地和少校道别。少校并未看到门口停着车,心中暗暗惊讶,不知道奥贝雷恩准备怎么回家。以前奥贝雷恩每次过来,都是有专车跟随接送的。

挥别少校后,奥贝雷恩新领取的战术智脑不断地震动起来,里面出现了整排的信息。奥贝雷恩大致看了看,收到的大多是关于一系列任务奖励以及异种生物基因鉴定付费的信息,除了战绩和进化点之外,奥贝雷恩其实对这些奖励全无兴趣。他可不是明明家族有大量资源,自己却偏偏不去动用的傻瓜。亲身历险是为了磨砺自己,在挑战极限之外,必要的准备和物资他都会准备万全。比如说这次奥贝雷恩率队深入东南方向,与变异生物的一场遭遇战,就几乎令随行的海皇三叉戟­精­锐残余殆尽,如果没有这些­精­锐随行,奥贝雷恩早就成了变异生物基因中的一个片段。

众多信息中,突然有一条信息吸引了奥贝雷恩的注意,那是一则看起来很普通的军阶晋升消息。

奥贝雷恩平静地点开了它,然后默默地读了整整一分钟,突然狠狠地领取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术智脑砸在了地上!

他仰望着灰­色­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让刺骨的寒冷慢慢冷却自己的血液。片刻之后,平静下来的奥贝雷恩回到总部领取了一个新的随身智脑。然后以类法术能力见长的奥贝雷恩,象苏一样,依靠跑步离开了总部。有许多人看到了这一幕,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人若有所思。

龙城也有教堂,而且恢宏雄伟,祈祷大厅幽深而高远,四壁的壁画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斑驳。由于终年难得一见阳光,高高的玻璃彩窗已经很难呈现昔日的神采。能够容纳数百人同时祈祷的大教堂现在就只有三个人在打理。一个神父,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夜老人,和一个负责打扫的少年。虽然神父什么事都会帮着做,但是这么大的教堂,肯定不是三个人能够打扫得过来的,因此在很多角落都不可避免地积了灰尘。

这座别名为圣·詹姆斯的大教堂曾经有着辉煌的过去,但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时代,信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而且,现在在这座教堂中传播的教义,认真地说也和旧时代有所不同。

当教堂大钟的指针指向下午三点的时候,天­色­已经非常的暗淡。寒风呼啸着从空荡荡的街道上掠过,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对于经常几天都接待不了一个依靠的圣·詹姆斯教堂来说,这个时候更不太可能会有人来。现在的天气非常糟糕,龙城中大多数人会呆在温暖的家中。

教堂打扫的少年正想要把半开的小门关上,忽然看到街道的尽头跑过来一个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没决定先不关门,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要到教堂来再说,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在昏暗的天空下,那个人以匀速从空旷的街道上跑来,在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孤单的人。

少年本来以为跑来的是苏,因为整个龙城中就这么一个来回全靠跑步的野蛮人。当那个人跑近些时,少年才看到不是苏,而是一个衣衫破烂,看上去似乎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陌生人。但是少年的预感很准,陌生人果然是向教堂跑来的。

看到了倚在门口的少年,奥贝雷恩远远的就微笑着招呼:“小莫克,神父在吗?”

少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吓了一跳,连忙挺直身体,看了半天,才犹豫着问:“您是……奥贝里雷阁下?”

奥贝雷恩微笑着拍了拍小莫克的头,说:“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叫我奥贝雷恩就好。神父在里面吗?”

“神父在整理教典,您要在后面的教典室才能找到他。”少年莫克说。

“我知道了。”奥贝雷恩点了点头,从小门钻进了教堂。

少年想把小门关上,他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决定让小门再开一会。虽然这样会不断有寒风从打开的门缝中钻进来,很多时候会冻得他发抖,不过少年莫克还是有些期待。或许是奥贝雷恩的到来点燃了本来不存在的希望,一点模糊的期待还是让他选择继续开着小门。

过去每隔一段时间,奥贝雷恩都会到教堂里,和神父聊上一会,再独自祈祷。但最近二个月,还是小莫克第一次看到他。

这一次奥贝雷恩呆的时间不长,还不到十分钟他就从教堂里走了出来。在他跑步离去的时候,小莫克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似乎奥贝雷恩比过往要高大了许多,也威严了许多。小莫克知道奥贝雷恩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看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回家,可是,他就要这样跑回去吗,这要跑多久?

小莫克看着已经接近全黑的天空,听着呜咽呼啸着的寒风,一想到要在这个的环境下独自跑步前进,立刻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战。他伸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想要把小门关上。天已经黑了,不会再有人来教堂了。

就在小门快要完全关上的时候,门缝中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沙哑但仍十分动人的声音:“莫克,请问神父在吗?”

小莫克眼睛一亮,几乎跳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地将小门推开,叫了声“莎莉姐姐!”。

门外站着的是个美丽的少女,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衣里以抵御严寒。她的小脸冻得通红,怀中抱着几本厚厚的大书。

莎莉闪身进了小门,莫克就把小门严严地关上,然后接过莎莉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说:“莎莉姐姐,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是啊,我很喜欢,这几天熬夜看的。莫克,能不能帮我看看,教堂里有没有这几本书。”莎莉解开了大衣,从里面的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上面列着七八本书的书名、作者和出版信息。

莫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莎莉鼓鼓的胸上,接过书单后飞快地扫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挪回到了原处,说:“有三本是教堂里有的,一会你走的时候,我可以偷偷地拿给你,可是……”

“莫克,你的手又冷了,是吗?”莎莉的微笑中有些无奈,也有些温柔。

莫克直接扑进了莎莉的怀里,冲力将莎莉压在了教堂紧闭的大门上,粗暴地拉出她的上衣,从衣摆下将手伸了进去,然后用力抓紧。

瘦弱的少年和早早发育的莎莉差不多高,他微弓着身体,在莎莉带着自然清香的脸蛋、脖颈上用力亲吻、吮吸着,而他的双手是如此用力,让莎莉偶尔因疼痛而绞紧了双眉。因为过于兴奋,莫克喉咙中都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听起来和以往那些曾在莎莉身体上耸动的成年男人没什么两样。

莎莉轻轻地叹了口气,双臂环抱着少年的头,仰起了头,看起来是给了少年更大的方便,不过她的目光越过昏暗的祈祷大厅,落在尽头的神像上。巨大的十字架保留自旧时代,架上钉着的­祼­身男子神态依旧栩栩如生,每次看到他,莎莉都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那种痛苦,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心灵。

十字架下,竖立着一个新的雕像。雕像只有一人高低,通体是由石材雕成,材质并不名贵,也没有多余的装饰。雕像是一个蒙在斗篷下的人,双手捧着一个带有螺旋刻纹的奇特圆柱体。

这是主的使徒,按照神父的说法。不过神父没有说过十字架上钉着的男人是不是主。

使徒的雕工并不华丽繁复,却极为传神,每次看到石像,莎莉总会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非人气息,似乎在那石肤的下面还有着一颗冰冷的心脏。石像是神父亲手雕刻的,石料采自龙城旁边,由神父用原始的平板车拉回教堂。使徒像雕好后,神父自制了滑轮缆绳,自己将使徒像吊上了神台。整个过程都是依靠神父自身的体力,没有借助一点机械之力。

但是神父没有能力,哪怕是一阶的力量强化也没有。

莎莉并不喜欢使徒像,每次看到它时都会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冰冷和恐惧。她更愿意看着十字架上钉着的男人,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莎莉似乎都会隐约感知到那宽如大海的怜悯。莎莉的心会由此变得平静,并且重生勇气和决心。

莫克整个身体都在莎莉身上摩擦着,极度的兴奋让他瘦弱的身躯中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勒得莎莉几乎透不过气来。

在以前,到这种地步基本也就结束了,可是今天莫克出奇的兴奋,如同一座始终没有爆发的火山,不停在低低嚎叫着。他猛然扳着莎莉,让她转了个身,力量之大再次使莎莉绞紧了双眉,不过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叫出声来。

莫克竟然将她的厚裙拉了下来!

莎莉吃了一惊,连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祼­露的臀部,回头柔声劝着:“莫克,别这样,你才刚过十岁,这样对你身体不好。也许过几年……”

然而莎莉的双手被莫克一把抓住,向上提起,铁钳般的力量捏得她腕骨几乎要断折。莫克也压低了声音,在莎莉耳边咒骂着:“这不关你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荒野来的表子,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干­过了!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你还想看书吗?!”

莎莉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放弃了抵抗。少年极为粗暴的进入让她痛得轻轻地哼了一声。莎莉将脸贴在冰冷而又坚硬的大门上,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流了下来。但她只流了一滴眼泪。

前所未所的快感让莫克满脸通红,想要尖叫的心情和必须保持安静的现实让他的声音尖细得象个猴子,也不知道莎莉是否听清了好像疯人呓语一样的话,但这个时候,就是莫克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从呓语中知道少年也是来自荒野,所以虽然才十岁出头,虽然身材瘦弱矮小,但是已经可以做这些成年男人才能做的事。

为了避免被神父发觉,两个人必须压低声音。第一次的快感以及担心被发现的害怕交织在一起,让莫克几乎崩溃。而莎莉的身体则如同温暖而无底的海洋,层层漩涡让他完全无法抵抗,迅速沦陷。

在少年虚弱地挂在莎莉背上时,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极度的兴奋过去,恐惧随即爬上了少年的心头。他张皇地从莎莉身体里退出来,慌乱弄好了衣服。他非常害怕莎莉会将刚刚的事情告诉神父,那样的话,说不定神父会再把他赶回荒野,变回一个随时可能被同类撕吃掉的野蛮人。

莎莉取出一块方巾,清洁身体并且整理好衣服,动作娴熟且迅速。她将用过的方巾收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望着忐忑不安的莫克,温柔的问:“我可以去见神父了吗?”

“呃,可以可以,神父应该就在后面。”莫克根本不敢望向莎莉的眼睛。

莎莉在祈祷桌前安静地坐了一会,神父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他的黑­色­教袍袖口挽起,双手还沾着醒目的灰尘,显然刚刚在教堂后部不是做着清洁就是在修缉着什么。

神父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严酷的环境和多年的劳作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神父的双手骨节粗大,布满了老茧,但是一看就可以感觉那双手的苍劲有力。尽管莎莉从心底里不喜欢使徒像,但是对亲手雕刻神像的神父充满了敬意。她总觉得,全无能力的神父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光辉,特别是在他专注工作或者是祈祷的时候,光辉会更加明显。

神父坐好,交叉着双手,微笑着看着莎莉。

“神父……”莎莉的眼睛中有着隐约的­阴­郁,她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到合适的词语:“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突然间变化,就象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我是说,可能会突然变得很可怕。”

神父沉思了片刻,才微笑着回答:“我想,我明白你的问题了。孩子,人们之所以善变,是因为没有信仰。而那些突然间会变得很可怕的人,是因为没有了约束,或者有约束,但仍觉得恶行不会得到惩罚。孩子,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变化是永恒的主题,因为人们有了力量,却失去了规则。变化并不总是好的,不受约束的力量往往会带来恶行,所以我们才需要信仰。”

“那么,真有主的存在吗?”莎莉问。

神父笑了起来,这个问题莎莉从没有问过,当人们询问主的存在时,距离信仰也就不远了。

神父思索了一下,才说:“主无所不在,但正因如此,所以我无从测度主的存在,也无法为你证明。我们能够做的,就是保持对主的信仰。”

“既然不能证明主的存在,为什么要有信仰呢?”莎莉又问。

“因为信仰是一束光,它可以在黑暗中为你指明方向。”神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莎莉好象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光辉。

“我能够为主做些什么,除了自己的心和身体,我一无所有。”莎莉有些热切地望着神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胸部饱满的线条经过桌沿的挤压,变得更加醒目。

神父看到了这一切,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洞悉世情的智慧,温和地说:“主并不需要你的金钱和­肉­体,它需要的只是信仰。我也一样。”

莎莉有些意外,然而她的眼中涌起真正的喜悦。她的目光越过神父,望向竖立着两座神父的神坛。从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她感觉到的还是宽广的仁慈和怜悯,自使徒像上看到的依旧是非人的冰冷。

与神父接下来的对话短暂而温馨,当莎莉向教堂大门走去的时候,她的脸上重新有了光辉。嵌在大门里的小门虚掩着,旁边一张桌子上放着三本厚重的书。在不远处的圆柱后,可以看到莫克正躲在那里,偷偷地向这边张望。年轻的孩子总是­精­力旺盛,虽然刚刚发泄过,但看到莎莉时,他的喉头又在起落不定,似乎想要扑出来,但是出现在神坛前的神父让他打消了一切非分的念头。

莎莉好象根本没有看到畏畏缩缩的莫克,她抱起了书,走出了教堂,再将小门仔细掩好。

天已经全黑了,风更是大得吓人。莎莉裹紧了大衣,艰难地顶着寒风走着。走出一小段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团皱布,用力地扔了出去。

风非常的大,大得似乎可以把人都吹走,这团布才离开莎莉的手,就被风载着飞上高空,不知飘向哪里。

夜非常的寒冷,仅仅是扔布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莎莉打了个寒战。她急忙将瞬间就冻得发硬的小手缩回衣袖,然后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书,生怕把它们掉在地上。

抬头看看前端隐没在茫茫黑暗中的道路,莎莉很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寒夜走回居处。但是就如神父说的,信仰是一束光,即使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也能照亮前行的路。莎莉现在还不确信主的存在,但是,在她的心中,也一直有着属于自己的一道光芒。

风忽然变小了,黑暗的世界也有了温暖。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大衣裹在了莎莉身上,让她身体的颤抖平息下来。体温和气味都是如此的熟悉,让莎莉几乎要跳着叫起来。她猛然甩脱大衣的罩帽,回过头来,看到黑暗中果然站着一个魁梧而又熟悉的身影。

莎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几秒钟之后,她才叫了声叔叔,猛地扑进了魁梧男人的怀里!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里高雷替莎莉将大衣裹紧,才微笑着说:“莎莉,我从你的同伴那里听说你来了教堂,所以赶了过来,还好没有错过了。”

莎莉仰起小脸,有些疑惑地问:“叔叔,你是怎么来的?龙城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的。”

里高雷笑着拍拍莎莉的头,说:“叔叔现在已经是暗黑龙骑少校的扈从了,当然可以进来。不过你的丽姐姐今天才出院,所以直到现在才能来看你。”

莎莉将小脑袋从里高雷的怀里伸出来,果然在他身后看到了身姿婀娜的丽。尽管天气寒冷,她依旧只穿了身很单薄的紧身作战衣,上身套了件夹克。莎莉一直知道拥有格斗域能力的丽不畏寒冷,于是向她吐了吐舌头。丽则笑着,狠狠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莎莉再望向里高雷,这一次非常认真地问:“叔叔,你怎么会成为龙骑扈从的?你以前不是说过,宁可战死也不当这和奴隶没什么两样的扈从吗?”

里高雷一脸尴尬,抓了抓短发,有些含糊地说:“啊,是吗?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有说过!”莎莉非常肯定。

看着莎莉认真的脸,里高雷又抓起了头发,不过这一次丽望向了其它方向,并且和里高雷一样在用力抓着栗­色­的短发。

里高雷呵呵地笑了起来,说:“好吧,可能我说过这句话。不过这个世界总是在变的,不是吗?我的头儿很不错,是个好人,而且非常的帅。他叫苏,如果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苏?”莎莉对这个名字和这个人还留有记忆,事实上,看过苏的人想要忘记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吧,我承认,苏是个好人,也很帅。”莎莉终于勉强认可了里高雷的选择。实际她也很清楚,扈从是终身的契约,而违背契约的结果,就是会引来审判所的介入。

里高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吹了声口哨,一把将莎莉抗在了肩上,大笑着向城外走去,边走边说:“走,莎莉!叔叔带你去个好地方,今晚叔叔请你吃大餐!”

莎莉似乎并没有里高雷想象的那样高兴,不过大步飞奔着的里高雷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丽似乎察觉了些什么,漂亮的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

以生活来说,龙城的住民可以说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下,而荒野则是永恒的黑暗。在光与暗之间,并非只有一条分界线,还有着宽广的灰­色­地带。

围绕着龙城,众多的公司、组织和家族都建立了自己的领地。在龙城周围的辽阔区域内,生活着数十万形形­色­­色­的人。由于对进出人员的严格限制,有资格进入龙城的人并不多,这也就意味着龙城虽然广阔,但是城内的娱乐并不如何吸引人。毕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又会心甘情愿地娱乐别人呢?

这样,在龙城周边的灰­色­地带,就形成了几条街道,里面到处都是酒吧、夜场、酒馆和廉价的旅舍。在这些地方,一个人几乎可以找到想要的一切娱乐。即使是龙骑中的大人物,比如说某些校官,也会经常在这里出现。

里高雷带着莎莉来的地方,就是一条灰街,只有在灰街中才能吃到一些荒野上的食物。最以暴力和­性­闻名的那条灰街,又被人们俗称为鬼街。

和周围人的狂喝烂饮不同,里高雷、丽和莎莉吃得很慢,也很认真,这招致了许多鄙夷的目光。在龙城的住民中上,把这种吃法称为“荒野吃相”,意思是只有荒野中出身的野蛮人才会把盘子打扫得这么­干­净。其实这种说法相当的准确,对荒野中生存的所有人来说,冷和饿都与生俱来的记忆,所以每个人都非常重视食物。

里高雷和丽或许并不知道“荒野吃相”的说法,莎莉也许知道。不过即使三个人都知道这个说法,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仍然我行我素地吃着,并不时低声聊些什么。在荒野里,食物是最神圣的东西,值得最高程度的尊敬。

在酒馆其它人的眼睛里,三个人这样的行为就显得非常刺眼。血液中燃烧着的酒­精­更让一些暴燥的人将这看成了挑衅。

终于有人走了过来,将一把军刀重重Сhā在里高雷面前的桌子上,喷着浓浓的酒气说:“喂!荒野来的土狗,滚出这个地方!你可别传染给我们什么怪病!哦,两个小妞不错,你们可以留下来。”

里高雷笑了笑,他现在心情很好,并不想打架,也不想给苏惹事。虽然如果他想,这个喝得半醉家伙就会立刻没命。就在他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丽已经盯着醉汉,冷冷地说:“我们是从荒野中来的,但也是龙骑的扈从。”

醉汉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起来:“扈从?这里有好几个扈从,有上等兵的,甚至还有个是少尉扈从!你陪睡的龙骑是什么军衔啊,别告诉我是个列兵!”

饭店的另一端传过来一个懒洋洋但含着隐隐傲慢的声音:“那边的妞,我看你长得不错,如果你的主人只是个列兵的话,那你还不如跟我算了,怎么说我也是个上等兵。”

“我的头儿是少校。”丽的一句话立刻让周围安静了下来。

即使在龙城内,少校也绝不是可以随意得罪的人物。招惹一名扈从,和招惹少校本身也差不了多少。丽很满意这个局面,今晚有莎莉在场,她并不想将事情弄大。如果换个场合,只凭刚才那句话丽就会打断醉汉的整排肋骨。

然后,出于女人的某种骄傲,丽又补充了一句:“他是苏。”

饭店中一片寂静,然后如泛起涟漪,有些人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有些暧昧的笑容,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苏?是不是那个靠穿女人裙子爬上来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听说他是个从荒野爬上来的野狗,难怪找的扈从也都是荒野上的狗!”这句话引起了不少人哄笑。

站在桌边的醉汉本来还有些畏意,但是人群的喧闹又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努力张大着醉眼,在丽和莎莉脸上看来看去。他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莎莉叫了起来:“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

谁也不知道他下面半句想要说什么,因为丽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拔起了Сhā在里高雷面前的短刀,用力一握,竟然空手将短刀的刃锋捏成了一团废钢!丽握着废钢的拳头随即挥起,以醉鬼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轰击在他的嘴上!

虽然丽看起来甚至有些纤弱,但四阶的力量加成爆发力非常恐怖。醉汉喷出一道夹着几颗牙齿的口水,超过一百公斤的肥壮身体应声飞出,越过四五张桌子,重重地撞在饭店另一端的墙壁上,震得天花板都在不断地掉落灰尘,甚至墙壁上都出现了裂纹!

直到醉汉软倒在地,完全没有了反应,才有人惊呼出来。然后,全面的搏斗就在瞬间爆发。

因为漂亮的外表、荒野的出身以及与帕瑟芬妮的关系,苏在短短时间内就成了龙城的名人。但是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对他都没什么敬意,也绝不会有什么正面的评价。苏对法布雷加斯家族武装的血战,以及成为龙骑后炫目的战绩都被人们选择­性­地遗忘了,飞速窜升的军衔完全被视为帕瑟芬妮滥用私人权利的结果。

苏的狠辣手段,也只有法布雷加斯家族的成员,以及少部分有权利看到玛莉娅尸体的人知道,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当然不会四处宣扬。所以大多数人,尽管不愿意承认心底深处的嫉妒影响了他们的判断,仍固执地认为苏同样软弱得象个女人,并且他的扈从也必定一样的软弱可欺。

所以,饭店里喝多了的男人们热血沸腾,一拥而上。

里高雷完全没想到在龙城的第一次聚餐会变成这个样子,并且转眼间就变成了全面混战。他苦笑着,突然站了起来,坚硬的头颅狠狠地撞在身后一个男人的下巴上,将他直接撞晕了过去,然后再向侧后挥出一肘,重重砸在另一个男人的肋下。男人立刻张大了嘴,却听不到任何叫喊,只有骨骼断裂的喀嚓声。

一拳砸飞醉汉后,丽又是一记高踢,竟然将扑向莎莉的一个大汉直接踢到天花板上!那名大汉啪哒一声牢牢贴在天花板上,然后又象皮球一样弹了下来,他狂呼大叫着,还没摔到地上,就又中了丽一记力量超过1000公斤的侧踢,呼地横飞出去,沿途还撞倒了五六个人。

莎莉忽然站了起来,抓起桌子上一个陶罐,重重在身旁一个光头男人的脑袋上拍得粉碎。她随后钻进了桌底,躲开了四面八方伸来的几只大手。

里高雷没有离开饭桌,不停地抓起桌上的瓷盘,再在一个个男人的脸上拍得粉碎。格斗并不是他的长项,因此在混战中也挨了不少拳脚,还有一把椅子在他头上砸得粉碎,但依靠高达三阶的­肉­体防御能力,里高雷的战斗力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团聚在餐桌旁的男人忽然一个接一个地惨叫起来,原来在钻到桌子下面之前,莎莉顺手抓了一把餐刀餐叉,这会正一把一把深深Сhā入落入她视线的小腿里。

在饭店的另一端,只有那位龙骑的上等兵还安然坐着,保持着正式龙骑的身份气度。只是他同桌的几名扈从倒是都站了起来,有些跃跃欲试。只是畏惧于丽的凶悍,他们还有些犹豫。

呼的一声,一个­干­瘦的男人中了丽一记鞭腿,横飞过大半个饭店,直接撞向了龙骑上等兵这桌。两名扈从立刻迎了上来,合力接住了瘦小男人,免得撞翻了桌子。谁知这个瘦小男人身上附带着几乎无法抗拒的冲力,直接将两个实力并不出众的扈从压倒!

三个男人的身体一齐倒在了饭桌上,然后哗啦一声,整张饭桌都垮了下来,饭菜汤水,一地狼藉,就连上等兵的衣服上都沾上了不少­色­拉­奶­油。

“你!……”上等兵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后退时被椅子一绊,又差点仰天摔倒。当着几名扈从的面,上等兵恼羞成怒,然而看到丽的格斗动作,同样依靠格斗域能力晋身暗黑龙骑的他心底却有些凛然的寒意。

里高雷手下是留有分寸的,丽却不同。她的动作简单明了,没有什么复杂的变化,单纯以爆发力、速度和准确制胜,然而下手落点的选择却绝不留情,每一下打击都有效且致命。这是战场上才有的格斗技艺!上等兵看得出来,至少有四个男人在丽的手中要留下残疾。最先被砸飞的醉汉多半已经丢了­性­命。

上等兵犹豫了一下,唰的一声抽出了佩枪,指向了丽。

丽栗­色­的短发猛然飘了起来,她转过头来,剑一样的目光越过黑洞洞的枪口,落在上等兵的瞳孔上。上等兵忽然觉得头皮一麻,骤然生出的恐惧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为之一僵。就在这个瞬间,丽突然发力向上等兵冲来!沿途挡路的一男一女被她侧肩一靠,立刻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出。

一瞥见丽的冲势,上等兵心底彻底冰寒!这至少是四阶的速度才是丽的真正实力。在已经有四阶的力量与防御后,如果还能有四阶的速度,那么对整体实力的提升绝不是一点。

上等兵知道手枪已经完全没用,但他抛枪都来不及,只能向丽挥出左拳,期望自己同样是四阶的力量可以暂时击退这恐怖的女人。他可只有三阶的防御,至于速度,根本连一阶都没有。

丽同样出拳,砸在了上等兵的拳头上!

两拳相击,上等兵的手上传来了预期中钻心的疼痛,以及预料之外密密麻麻的骨碎声。然而最出乎上等兵意料的是,丽看起来白白的拳头竟然比钢铁还要硬,彻底砸碎了上等兵的左手后,居然毫发无伤,又是一拳向上等兵的脸砸来!

上等兵用自己的鼻梁再一次印证了丽恐怖的力量和拳头的硬度,鲜血混着牙齿,瞬间染红了大片的墙壁。仅仅一拳,丽就砸烂了上等兵的脸,并且将他打昏过去。

在上等兵的周围,呆呆地站着四名扈从,每一个的块头都比丽要大得多,然而却没有一个敢去扶一下晕死过去的上等兵。

丽的短发依旧飞舞,胸脯也在急剧地起伏,她咬着牙,从牙缝中向外喷着气,紧握的拳头骨节都在喀喀响着,纤细的身躯内随时都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丽向四名甚至没有胆量被她打断骨头的扈从瞪了一眼,霍然转头,冷冷地扫视着饭店,寻找着下一个堪作她对手的家伙。

饭店中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许多人都很没有体面地在呻吟着。还能行动的家伙都缩在角落里,再也没有了冲上来的勇气。

里高雷脸上有了好几块青肿,嘴角也破了,脑袋上的短发中还顶着半截木­棒­,不过他还是站着的,甚至还保持着一个很难看的微笑。莎莉也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一手握着把短刀,一手提着半截酒瓶,秀丽的小脸上很有些杀气。

战事就此结束。

里高雷和丽并肩走出了饭店,莎莉走在中间,两只手臂分别挂在他们的胳膊上。远远看去,就象是一个三口之家,温暖,和煦。

饭店中的打斗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早就惊动了附近一条街上的人。饭店还有些人从后门逃了出去,将里面的情形告诉了赶来的人。所以当三个人走出饭店时,外面的情势已经有些不对了。黑暗中,隐约有拉开枪栓的声音。

里高雷忽然拔出手枪,闪电般连开四枪,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夜空中闪现出大蓬的火花和金属破裂的声音,以及几声失声惊呼,却没有听到临死前的惨叫。里高雷的手枪又向黑暗中虚点了几下,枪口所指的方向上,都是一片­鸡­飞狗跳,甚至还有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一声痛呼。

黑暗中,四名身份各异的枪手正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步枪发呆。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再也不敢将准星套向正逐渐远去的三人。因为那样做的话,下一颗子弹打断的会是他们的颈骨。而那个因为闪避而从屋顶摔下来的倒霉鬼,此刻还在堆满垃圾的后巷中呻吟。

直到离开灰街有了些距离,里高雷才说:“丽,下次下手别这么重,这是龙城,我们别给头儿惹麻烦。看起来他的麻烦已经不算少了。”

“我只是想让那家伙快点闭嘴!”丽有些生硬地说,她并没有解释原因。

里高雷耸了耸肩,不准备再争论下去。虽然路很长,但是里高雷和丽提着莎莉走得很快,很快就进入了龙城。丽有些突兀地提出让里高雷先回去,由她送莎莉回住处,里高雷再次表示同意,反正只要是丽决定的事,他基本上都会同意的。

夜很冷,也很黑。在回家的路上,莎莉出奇的安静,靠在丽的怀里,默默地走着。快到她的住处时,丽才叹了口气,说:“莎莉,你很缺钱吗?”

“……是。”莎莉隔了一会才回答。

“里高雷叔叔给你的钱应该够了呀!”丽已经对龙城的货币和物价有了初步了解,不过若是在经济与货币方面再进一步,那些数字就会让她感觉到十分头痛。这点十分奇怪,同样是数字,如果是放在军事领域,丽立刻就会有本能的理解。

莎莉保持着沉默,丽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决定不在继续追问下去,不管怎么说,这种经历都不会是个愉快的回忆。在初次见到莎莉的时候,丽就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男人味道,这种味道不应该出现在莎莉的身上,在饭店时那个醉汉的话也佐证了丽的猜想。

“看样子你很缺钱,等我过两天再给你些吧!”丽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莎莉。

莎莉认真地看着丽,片刻后摇了摇头,说:“丽姐姐,我有自己要做的事,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帮不了我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我,那就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里高雷叔叔。”

丽还想劝莎莉,却意外地看到她的小脸上满是信心与坚定。莎莉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不谙世事、体弱多病的小女孩,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丽还要成熟。她目光中的坚定和执着,让丽忘记了一切劝说的说辞。

“丽姐姐,不要怪那些男人,他们给了我钱,让我可以继续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不恨他们,甚至还很感谢他们。就这样吧,丽姐姐,我回去了!”莎莉猛的转过身,飞快地消失在黑沉沉地楼道内。

丽默然站了许久,才缓缓离开。龙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或许明天问问苏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其实直觉告诉丽,海伦才是更好的询问对象,但是丽很讨厌她,根本不愿意和她说半句话,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的讨厌而已。

这个时候,里高雷并没有回海伦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而是漫无目的的在黑暗笼罩下的都市漫步。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温和的微笑,而是锁紧了双眉,半眯的双眼看上去就象是鹰。他的双手Сhā在裤子口袋里,食指不停地轻轻敲击着手枪的扳机。这个时候,他很希望能够有个目标,让他将两把手枪中超过六十发的子弹倾泄出去。

在里高雷视线的尽头,似乎始终有一团皱皱的布在飞舞。

章三 复仇的正义

当天空中重新有了暗淡光芒的时候,龙城就开始有了喧闹。

龙城非常的大,这座过往容纳了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如今只住着不到十万人。不可避免的,龙城大部分地段仍处在荒弃状态,只有少部分土地和区域被开发出来,并且拥有水和能源的供应,做为住民的居所。如果愿意,龙城住民也可以自己开辟一块住处,好处是隐私和安静,缺点则是缺乏安全,并且由于远离管网,资源供应的代价会变得非常的大。

龙城中很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倾向于自建住宅,只要拥有足够多的资源,甚至可以将整个街区都翻建一次。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比如说摩根、鲁登道夫,则会居住在龙城外家族的领地上。至于帕瑟芬妮,脱离了亚瑟家族的她在龙城的时间很少,而且她在龙城中有多处产业,回到龙城时大多时候会住在私人医院内。

龙城十分安全,广阔而复杂的地下通道每年都会被清理,并且设置了严密的监控和防御措施。如果有外敌选择地下通道入侵,会发现他们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死亡陷阱。

上午十点左右,苏在自己的住所接到了里卡多发送过来的地点。按照信息上的要求,苏没有穿暗黑龙骑的制服,只带简单的武装。苏选择了两把短刀,没有带任何枪械。毕竟在城市的复杂环境里,有枪和没枪对苏来说差别不大。

十一点整,苏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龙城西南区一座宽广舒适的别墅前。别墅周围各处制高点都布设了枪手,六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别墅前,监视着从别墅里走出来的人。别墅门口和墙壁上沾染着几块醒目的血迹,血迹下是几具尸体,看装束应该是别墅的守卫。几名守卫身上没有伤口,但是脑袋几乎全部消失,看样子是被大威力的子弹直接打爆。

苏在远远站在越野战车旁的人群中看到了里卡多,以及他提在手中的速­射­机炮,机炮的炮口还有余温,看来几具尸体都是他的杰作。

别墅中的人排成了一排,在枪口的押送下慢慢走了出来。总面积超过2000平方米的别墅分成三栋,里面居住着30多个人,其中一小半是护卫别墅的武装人员,还有司机、厨师和佣人。别墅的真正主人应该是5个女人和11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是个刚刚发育的十一岁女孩,最小的还没有断­奶­。

里卡多对走到身边的苏笑了笑,低声说:“你看着就行了,现在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苏扫视了一周在场的人,发觉属于里卡多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些他不认识的人。除了一些明显来看热闹的人之外,还有些人看起来分属几个势力,里面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气。更多的是在用挑剔的眼光在女人和孩子身上扫来扫去,就象是在挑选待价而沽的牲口。

苏从资料上获知,这座别墅就是卡冯中校的居所,他的主要家人和孩子应该都在这里。不过没听说过卡冯在龙城内有产业,想必主要财产还是藏在其它地方。那些女人和孩子,不出意料应该就是卡冯的家人。作为暗黑龙骑的中校,卡冯的确可以算是个大人物,并且不得不承认,他的女人们素质相当的高。

苏又扫了一眼别墅附近零零散散站着的人,眼神微微一凛。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很多人都没有展示出什么能力,所以苏也就忽略了他们。然而再看第二次时,苏发现围观人群中有不少人有特殊的气质,还有几个人让苏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有的是­阴­湿,有的是刺痛,甚至还有一个让苏有种昆虫的感觉。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能力,但是身份和来历肯定不简单。苏得出这样的结论。在这种距离上,苏的透测和超距触感都超出了有效范围,因而对周围人的扫视所获得的感觉是模糊的,更倾向于直觉上的判断以及一种本能的感知。但这并不是靠着幸运,而是苏在感知域中新形成的能力,­精­神感应。这个能力不是七阶的配方能力,甚至都不在罕见能力的清单内,苏只有根据自己的判断为这个新能力命名。

里卡多观察到了苏对围观人群的注意,眼中略微闪过惊讶,他的身体倾向苏,低声说:“外面那些人是龙城内各个势力的代理人,来参观我们的行动,并且看看能不能从中有所收益。至于那个家伙……”

里卡多指了指别墅门前来回踱步、面目­阴­沉的一个中年男人,说:“他叫提旦,是龙城外围最有名的几个冒险商人之一。我把卡冯和玛莉娅的收益权都卖给了他,当然打了折扣,而且我们还要负责追讨过程中的安全,确保龙骑总部和其它家族不Сhā手。卖出的价格还不足以弥补我们的损失,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而且由他出面,找出卡冯隐藏财产的可能­性­要比我们大得多。我们这种人只适合打仗,政治和压榨这种事,还是交给专家去作比较好。”

苏看向名为提旦的男人。提旦大约有190公分,穿着一件有些泛旧的风衣,右手里握着根只有半米长的短鞭,由皮革和金属线揉成,看起来没什么威力,但苏却从鞭子上感觉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别墅里所有的人都被赶到了外面,并且在枪口的威胁下分成几队站好。被解除了武装的卫兵被赶到一旁,贴着墙角蹲着。整个过程中,他们都乖乖地配合,没有人敢反抗。有勇气反抗的早都被里卡多的速­射­机炮轰爆了头,活下来的人看到里卡多手中不应该由人类­操­纵的速­射­机炮,也都打消了抵抗的念头。

厨师、女佣等仆人被赶到另外一堆,最后暴露在目光焦点下的是卡冯的女人们。孩子们则在女人身边贴墙站好。

天非常的冷,女人和孩子们被赶出来时,甚至都来不及穿上外衣,这时都在寒风下冻得瑟瑟发抖。

提旦在五个女人前慢慢走过,蛇一样的眼睛仔细地检视着女人身上的所有细节。他来回走了两次,才站到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个女人面前,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问:“你是卡冯的老婆?”

其余的四个女人立刻脸上变­色­,想要争些什么,然而周围的枪口让她们明白过来闭嘴才是明智的选择。

提旦面前的女人立刻扬起了头,高傲地看着提旦,冷冷地说:“我是!如果我的丈夫在这里,他绝不会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

提旦笑容更深了,但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这种笑容看起来更让人觉得眼睛发酸。他象猫头鹰一样笑了起来:“如果卡冯还活着,我说不定还会害怕。不过你知道卡冯是怎么死的吗,或者我可以帮你加深一下印象……”

提旦一把将女人掀转了身,右手中的鞭柄迅猛且残酷地撞进女人的臀部中,痛得她只来得及倒抽一口气,就晕了过去。然而提旦右手一转,又让女人瞬间醒了过来。

“卡冯中校,就是让人用棍子从这里穿了进去,竖在冻原上当了雕像……”提旦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

他后退了一步,任由女人瘫软在地,不住地颤抖、呻吟。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巾,擦拭着鞭子手柄上的血迹,一边向余下的四个女人问:“你们谁能告诉我,卡冯的钱都放在什么地方?我喜欢诚实的人,在我面前,说实话一定会有好处的。”

女人们,包括倒在地上的女人,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提旦的问题。

提旦很有耐心,向里卡多遥遥一指,对女人们说:“你们最好别抱什么幻想,没有人会来拯救你们。龙骑总部不会,血腥议会不会,卡冯的朋友们更不会。事实上,我很怀疑卡冯会有什么朋友,如果有,也都被那边的人杀了。看到那个拎着机炮的家伙没有,就是他杀了卡冯,杀了你们的丈夫、父亲,而且把你们都卖给了我。我的名字叫提旦,你们最好记住,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忘记他们新主人的名字。”

苏的眉毛又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这次里卡多没有觉察出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肋下夹着的速­射­机炮轻轻地摇晃着。

提旦­干­涩的声音继续回荡着:“买下你们花了我不少的钱。如果把你们、不论男女、不论年纪,都卖了去作奴隶,我会亏损20%。而这笔买卖我预期的利润应该是50%!这样吧,你们谁能把卡冯藏钱的地方告诉我,让我的利润超过50%,我就放她自由。在此之外,每多10%的利润,我就会额外给一个她指定的人自由!你们都是聪明的女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好了,现在,让我先来验验货!”

提旦举起了右手,魔鬼般的手指指向了缩成一团的孩子们,来回晃了几次后,才落了下来。提旦身后立刻冲出两个强壮的雇佣兵,从孩子中间拉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扯到了提旦的面前。

有三个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有一个女人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不用再看下去,苏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的说了句:“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里卡多拉住了苏的手臂,不让他轻举妄动,口气也不容置疑:“玛莉娅是个挥霍无度的女人,她不光没有积蓄,还欠下了大笔的债务。而卡冯中校则是个好父亲和一个好丈夫,他并不挥霍,肯定给女人和孩子们留下了足够的财产,所以提旦才会把这里当作主攻目标。我带你过来,就是要你亲眼看看整个的过程。与内战无收益对应的,是复仇的正义原则。从第一天起,每一位龙骑就会明白,他们职责和责任不仅在自己,还在扈从和家人身上。在内战中,应战的一方如果胜利了,就拥有对仇人亲人及扈从复仇的权利。苏,这就是游戏规则,我们必须遵守,也必须去捍卫!所以每一个龙骑都要不断地变强,尤其是那些身后没有家族的龙骑。只有那些放弃了个人武力,为总部服务的龙骑才会得到总部的庇护,可以免于这条规则。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对卡冯和玛莉娅的虐杀不就是为了威慑潜在的敌人吗?”

苏低沉地说:“那不同,卡冯和玛莉娅都是战士。”

“这没什么不同,在不成文的理解中,战士的家人等同于战士。”里卡多的声音非常冰冷。

“她们只是没有能力的女人和孩子!”苏回答。这时那个小女孩已经被当众剥光,稚­嫩­的身体在寒风中被冻得发红,凄厉的哭叫声传得很远很远。但是围观的人大多的无动于衷的冷漠,少部分是在欣赏着她还未发育的身体。

里卡多牢牢地抓住苏的手臂,说:“女人只是发泄和生孩子的工具而已,而那些孩子,他们是卡冯的孩子,你想他们长大后来找你、你的女人或者是你的孩子报仇吗?所以他们的下场要么是变成奴隶,要么就是死,关于这点,我已经和提旦达成了谅解!卡冯在接下狙杀我们的合约时,就应该知道失败后的下场了。”

里卡多的手越抓越紧,继续以冰冷的声音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并且保护提旦的行动吗?因为至少我在名义上还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续人,这时候来­干­涉我的事,和法布雷加斯家族直接作对差不多!谁都知道暗黑龙骑的中校是块肥­肉­,卡冯尤其肥。苏少校,如果只是你在这里,那么你会发现,要­干­涉的人会多出很多。那时你怎么办,杀光所有的人吗?你有能力与龙城内的所有势力作对吗?如果你死了,你的扈从们怎么办,你希望他们也沦落为眼前这些人的下场?”

苏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身体内依旧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里卡多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松开了拉住苏的手,说:“苏,好好想想。你不是神,我也不是,能够照顾好我们身边的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提旦忽然转过头,向着苏­阴­森森地笑了笑,看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对于这隐晦的挑衅,苏的回应是平静地回望了一眼。然而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苏碧­色­的瞳孔忽然收缩成一颗十字星,从碧­色­光芒深处感受到的,惟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其实苏的体温没有任何变化,瞳孔深处的冰寒应该只是个错觉。但是提旦瞬间感觉到自己几乎冻僵!他猛然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这才摆脱了苏目光中沉重的粘­性­,从那几乎让灵魂粉碎的冰寒中解脱出来。

提旦手下的战士们连忙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提旦定了定神,脸­色­这才稍稍恢复,但冷汗已经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他再也不敢看苏的眼睛,而且已经明白,招惹苏绝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在苏那张漂亮的人皮下,很可能藏着一颗恶魔的心。

苏勉强压抑住心头勃发的怒意,这并不是他的意志,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有些象被挑战了尊严的野兽。就在情绪有些激动的时候,苏忽然感觉到面颊上有隐约的刺痛。这并不是真实的感觉,而有些类似于以前被瞄准的感应,但是要微弱得多。

苏心头微动,未及细想,立刻微微向后仰头,刚好让过了瞄准点。瞄准的准星即使轻巧地移动,再次落在了苏的头侧。这种被瞄准的感觉和普通狙击手完全不同,不光是感觉模糊,而且似乎瞄准的起始点也是在飘忽变化着的,几乎无法确定狙击手的位置。哪怕是经受过严格反狙击训练的暗黑龙骑,即使察觉了已被瞄准,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感知能力稍差的龙骑,很可能直到子弹近身时才骇然发现已被狙击。

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高明的狙击手,远远超过了苏过往所遇到的那些狙击专家。这种­干­扰对方感应,隐藏自己的能力连苏都不具备。这个狙击手,专长就是猎杀那些反狙击专家。

苏的身体轻轻地晃动着,连续躲开了几次瞄准点,每次都是刚刚闪开即停止。闪过几次狙击锁定后,苏忽然转头,碧­色­的目光凝聚成一道无形的线,划过茫茫的城市建筑,最终落在一栋不起眼的楼房上,他纤长的五指轻轻地扣在了军刀上。

被狙击的感觉就此消失。

里卡多已经看够了戏,也就不顾提旦还在为100%的利润奋斗,向手下打了个手势,对苏说:“好了,这没我们的事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我们还要回去想想接下来­干­点啥,上次的行动损失可不小,所以现在的时间很宝贵……等等,苏,你怎么了?”

里卡多发现苏有些异样的疲劳,但苏只是笑笑,说没什么。里卡多若有所思,向周围的环视一周,却没有任何发现。他并没有深究,拉着苏登上了越野车,呼啸而去。

在远处的街道上,一辆轻巧的越野车发动起来,缓缓驶远。车里坐着一个已有些年纪的黑人,灰­色­的胡须下,嘴角在微微向上,牵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看着车窗外不断退后的建筑,黑人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对某个虚无的人在说:“看起来,上次接受收买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这家伙可不能惹。”

轻型越野车加快了速度,在一条条大街小巷间穿梭着,行经的大多是废弃已久的道路。偶尔车轮会压在凸起的石头上,车身高高地弹起,但总是会惊险万分地落在堪堪能够通行的路面上,显示了驾驶者出众的技术。

越野车很快穿过一大片废弃的街区,在龙城边缘一个隐密的小巷巷口停了下来。黑人下了车,向小巷里望了望,就向里面走去。他身上很­干­净,至少藏不了什么大型武器。巷子里有三间相临的酒吧,每间酒吧的门口都有两三个满脸凶恶的男人,或站或蹲,盯紧了每一个走进小巷的人。

黑人摸了摸上­唇­灰白­色­的胡子,晃晃悠悠地从这些男人中间走过,根本没将那些杀人般的目光当回事。他打量着酒吧的招牌标记,最后选了个名字为“­干­我吧!”的酒吧,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进酒吧,黑人敏锐的耳朵就在喧闹的声音中捕捉到了几句他感兴趣的话。

“看见那边的那个妞儿了没有,看起来长得真不错!说实话,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问问她多少钱肯陪睡?反正到这来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哦,我说错了,女人就没有好东西。”

最先说话的是个穿着暗红衬衣的男人,坐在吧台边,狠狠将一杯烈酒灌了下去,边擦嘴边说:“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象抱了块冰一样,实在是想不到那事上去。”

黑人咧嘴一笑,向酒吧角落里望去,果然看到个独占着一张桌子的漂亮女人,她沉默地喝着酒,目光的焦点始终落在面前的酒瓶上。

虽然仅仅是看到照片,而且只是模糊的照片,但是依靠眼力和记忆力,黑人仍然确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他径直走向女人的桌子,旁边有一个男人或许看不惯黑人要和那女人发生点什么的架势,悄悄站了起来,轮起酒瓶狠狠向黑人后脑砸下!

黑人向前的脚步稍稍迈大了一点,就让过了来自背后的偷袭。他好象根本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径自走到女人的桌前,坐了下来。

偷袭的酒瓶在地上砸得粉碎,男人也软倒在地上,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叫不出声来。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捂着裤裆,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整个酒吧中,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看到黑人在让过酒瓶一击的时候,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无声手枪,一枪击中了男人的胯下,然后又闪电般收回了手枪。喧嚣拥挤的酒吧中央出现了一块空地,人们都在看着倒地不起的男人。几名保安望向了站在吧台后的调酒师,那个上了年纪的调酒师耸了耸肩,说了句:“扔外面去!”

保安们立刻拥了上来,将受伤的男人象死猪般提起,拖出了大门。

黑人拿起女人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小口,才问:“海伦?”

女人仍在慢慢地喝着酒,点了点头,根本就没再看黑人一眼。

黑人对海伦的冰冷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也不介意,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海伦,说:“我是林奇,钱拿来了吗?”

海伦终于喝完了那杯本就不多的酒,然后取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推到了黑人面前,淡淡的说:“都在这张卡里。”

林奇咧嘴笑着,左手没有拿卡,而是直接握住了海伦的右手,说:“我想,我们议定的价码应该再多个50%。我觉得用你来抵这50%是个不错的主意。”

海伦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用标志般的声音说:“你确定对我有兴趣?”

林奇忽然狞笑起来,猛地一拉,将海伦整个人都拉到了桌子上,他的右手中则多了一把轻薄的匕首,架在了海伦的下巴上,他的鼻尖几乎贴上了海伦的脸颊,压低了声音说:“你那套或许对别人有作用,但我不同!我玩过好多个尸体,所以你越是冷,我就越兴奋!你摸到了没有,看我硬得多厉害!”

不管林奇做了什么,海伦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而且她的目光也没有分毫的波动。

“想抬高身价有很多种办法,你现在在用的是非常愚蠢的一种。”海伦说。

林奇的嘴咧得很开,支起的胡尖都擦在了海伦的脸上,他非常享受现在的时候,慢慢地说:“也许我不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我对你很有兴趣!不管怎么说,你约我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我就是在这里就地­干­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也许把你带走是个更好的主意。”

“非常愚蠢的决定。”如果只听声音,会觉得海伦一直在心平气和地坐着,根本没有任何姿势上的变化。“不管你做了什么,苏都会知道。”

“那怎么样?”林奇微笑着。

海伦依旧冰冷地说:“他一定会找到你,而且不会花太长的时间。我想你清楚这一点。”

“那又怎样?”林奇还在笑着。

海伦终于皱了皱眉,有了些不耐烦的表情:“我想,在你玩过的尸体当中,不包括玛莉娅的那一具。”

林奇还在笑着,仍然紧紧抓着海伦的手,然而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刚才还令他自豪的生理反应已经完全不知去向。

林奇忽然松了抓住海伦的手,又魔术般变没了匕首,挺直了身体,坐姿刻板得象个军人。而海伦恰好就在这一刻收回了手,并且重新坐下。她没有任何能力,至少没有格斗域的能力,但是动作做出的时间刚好是林奇松手的瞬间,­精­准得已经达到了她身体能力的极限。

林奇的眼角跳了几跳,摸着胡子,就象刚才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在这个地方见我,是想我为你工作?如果是的话,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可以听听条件吗?”

海伦说:“看来你比我预想的要聪明一点。我知道你过往的价格,就在那个价格的基础上打个三折吧,期限无限。合约期内你必须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并且不能再接受别人的委托。”

“哈,卖身!”林奇耸耸肩,说:“看起来,我好象没有拒绝的能力。不过与其接受这样的条件,我为什么不索­性­上了你,然后再和苏拼死一战呢?”

海伦又有了些不耐烦的表示,淡淡地说:“和苏一战?你有那个本事吗?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上我的过程绝不会让你有任何愉悦的感觉,心理和生理上都不会有。你会发现这根本弥补不了你的损失。”

林奇尴尬的笑笑,仰头灌下一大杯烈酒,才说:“妈的!我是没有这个勇气,活着还是很他妈的有意思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上我?”

“苏不会一直作狙击手,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狙击手。你勉强合格。”海伦的话一如既往的伤人。

“好吧!算我倒霉,遇上了你们这对魔鬼!我走了,有事的话,你知道怎么联络我。”林奇站了起来,想走。

“你的事情还没结束吧。”海伦看着林奇,目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

林奇看到了海伦放在桌上的手,拍了拍头,大步走了回来,将近70度的烈酒倒在桌上,然后向流淌的酒浆开了一枪。烈酒立刻燃烧起来,这种加了特殊配料的酒不光比普通的酒要猛烈得多,燃烧时的温度也远比普通的酒­精­要高。

林奇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按在了火焰上!高温的火焰舔上了他的手掌,立刻发出嗤嗤的声音,显然林奇没有什么抗高温的能力,或者是有,但是没有使用。直到掌心一层皮­肉­全被烧得炭化,林奇才慢慢地收回了手。他从海伦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示,当下松了口气,转身出了酒吧,急促得甚至有些张皇。

以龙骑的医疗技术,林奇的左手肯定可以完全恢复。但是烧灼过程中的痛苦并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尤其是作为一个狙击手,必然感知域能力出众,相应的对痛苦的敏感也要比别人强烈得多。

海伦还在慢慢的喝着自己的酒,不过已经没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

当夜­色­笼罩龙城的时候,苏的随身智脑收到一条讯息,表示30万已经进入了他的帐户。苏看着屏幕,许久才关上了智脑。

他知道,这30万是里卡多从提旦那里收取回报的一半。不过,玛莉娅和卡冯,两位暗黑龙骑的中校,就只值30万吗?也许他们活着的时候,的确是可以令大多数人畏惧的人物,但是他们死了,家人和财产一样要被人评估、瓜分。60万和600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就是战败者的下场,扈从会殉葬或者变成奴隶,女人会变成他人的玩物,而孩子……孩子会被斩草除根。

苏站在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让冰寒的夜风迎面吹在脸上、身上。他又罕见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廉价香烟的劣质烟草发出刺鼻的辛辣味道,却让苏觉得非常的熟悉和怀念。在荒野的时候,他只舍得抽最低级的烟,而且很久很久,才会吸上一支。

在烟雾中,在龙城的经历仿佛在一幕幕地重现。苏很清楚,里卡多说得没有错,他根本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而想要不断地通向胜利,除了需要一点点的运气之外,还要有一颗冰冷的心。

一颗冰冷得几乎没有情感的心。

苏将随身智脑接驳到寓所中的个人智脑上,开始细致地阅读他权限下能够看到的所有装备、技术、能力、设备和补给。当务之急,是要重新建立起一支部队,给三名扈从重新配备装备,并且储备必要的补给和弹药。苏发现,一个人的武装就已经很花钱了,想要打造一支部队的话,哪怕是十几个人的小规模部队,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30万全部吸进去,还仅仅是个雏形。那些动辄数百名扈从的龙骑,若非有家族的支持,单靠自己几乎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庞大的部队。

个人智脑是海伦送来的,供苏平时处理资料、运算作战方案时使用,毕竟随身智脑时刻接通着龙骑总部的网络,用那个做方案还是很有安全问题的。不过以苏大脑目前的思维速度和数据处理能力,其实已经可以完全胜任这个任务,根本不需要智脑辅助,但他还是接受了海伦的礼物,以免被她知道大脑中的秘密。苏毫不怀疑,即使有帕瑟芬妮的关系,如果海伦对他的大脑真有兴趣的话,也很有可能想办法麻醉了自己,然后解剖开来切片取样研究一下。

一直忙到深夜,苏才拟定了一个全新的方案,可以重新建立起一支20人左右的小型部队,并且给丽和里高雷补充最低限度的作战装备。方案实行后,苏手上就只剩下不足3万的应急资金。从规模上来看,新部队的战力和以往过百人的部队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丽和里高雷的实力都有所增强,苏更是新增了七阶能力,整体战力上应该不会比过去差多少,只是队伍规模较小可能会在接一些特殊任务时受到影响。

敲定方案最后一个细节后,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额头,暗自佩服总部大楼中那些肚腩日益变大的龙骑官僚们。只有自己亲手­操­作过之后,才会发现编制、装备、兵种组成和能力搭配这些东西原来是如此复杂。

苏将方案在个人智脑中保存好,就关上了智脑。实际上,他早已将一份相同的方案放进了永久记忆区,现在记忆区有所扩大后,除了自动储存所经过地方的详图外,目前还有30%的空间可用。

刚刚关好智脑,苏忽然感应到两个人匆匆向他的寓所走来,一边走一边争执着什么。一分钟后,房门被砰砰敲响,完全无视门上的电子感应器早已发出通知主人的柔和蜂鸣声。

苏走过去拉开门,他的感觉没有错,门外站着的就是丽和里高雷,能够这么敲门的也只有丽。

苏一直以为丽和里高雷的关系十分融洽,当然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里高雷的包容和忍让。能够让丽和里高雷吵起来的,应该不是小事。

“苏,我需要钱,先给我5万吧!”丽一进门就说。她径直走到苏面前只差一公分的距离才停下来,双眼直视着他,苏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吐出的呼吸。

苏当场吃了一惊,5万可绝不是个小数目。直观点说,这笔钱够龙骑的尉官升一阶了。里高雷看起来也对龙骑的物价体系有所了解,一把拉住了丽,想将她从苏面前拉开,喝道:“丽,够了,别闹了!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

丽用力一甩,高达四阶的力量里高雷根本无法抓住,他被直接甩到了屋角。丽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倔强地大声说:“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是女人,但我是!我不想让莎莉再去卖,再去陪那些恶心的男人睡觉!你没有那么多钱帮她,没关系,我有!”

里高雷又冲了上来,再次试图抓住丽,他的声音也开始提高:“你知道莎莉想要做什么,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龙骑的5万元又意味着什么!你有钱吗,你没有!你只是想向头儿要钱。如果你想帮莎莉,那就象我一样自己赚钱去给她!”

里高雷毫无悬念的再次被丽扔在了地上,这次丽一脚踏住了他的小腿,阻碍了他爬起来的动作。丽冷冷地说:“莎莉才几岁,就要天天陪不同的男人睡觉?每过一天,她就得多陪几个男人!你不是说要我赚钱吗,没问题,我可以去赚,去地下拳场打黑拳,或者是深度格斗,赚钱快得很。”

不光是里高雷的脸­色­变了,苏也皱了皱眉。虽然没见过,但是苏听说过所谓的深度格斗。那是完全没有规则、没有约束的战斗,为了取悦观众,格斗双方经常有男有女,甚至包括猛兽和变异生物。比较受欢迎的组合方式之一就是一名实力较强的女拳手对阵数名至十几名不等的男对手也包括雄­性­生物。如果胜了,当然收益丰厚,但如果败了,那下场不言而喻。

苏将丽拉开,让里高雷得以狼狈地爬起来,再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里高雷,向丽问:“你说的莎莉,是怎么回事?”

丽几句话就说明了莎莉的处境,不过她并不知道莎莉想要什么,只以为莎莉在龙城的生活费用特别高,并且需要一笔医疗费用,想要彻底清除变异组织,肯定要花上一大笔的医疗费。然后丽向苏伸出了手,说:“所以,先借我5万,以后从我的薪水里扣好了。”

“丽!”里高雷开始咆哮起来:“莎莉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我的责任!你今天为了莎莉能够向头儿要5万,明天你会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再要10万?荒野上有成千上万个受苦挨饿的人,你能救几个?头儿的钱是要重建部队的,你是要为了你那点小小的同情心让所有的人都跟着承担风险吗,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莎莉要那么多的钱!”

丽还从未被里高雷如此凌厉地训斥过,她脸­色­刹那间有些苍白,本来毫不动摇的坚定信心也有些低落。不过她抬起了脸,仍坚持着说:“莎莉的事我一定要管!我说过,用不着你Сhā手,也不用苏拿钱,我只是借!今后不用给我买装备了,那些都拿来还帐吧!”

苏再次制止了想要说话的里高雷,脑海中浮现了初见莎莉时的场景。

“一个女孩子想要弄钱,就只有一个办法。这里的课每一节都那么贵,而所有的我都要学,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钱。”这是莎莉第一句给苏留下印象的话。

而苏记得的另一幕,则是脸上笼罩着虔诚与坚定的莎莉说:“我要学所有能够学到的东西,将来,我要把这些知识带到荒野去。我要改变荒野,要让那里生活的人们都能有吃的,不再被这里的人当成野兽一样对待;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将来还要重复我曾经的童年,不想她们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要用身体去换取一块面包或是腐­肉­。”

那一刻,莎莉并不象才十几岁的孩子,而仿佛是一名肩负着沉重使命的使徒。所有的人都有梦想,但绝大多数人的梦想都难以实现。莎莉的梦想,看上去就是最不可能实现的那种。

那时苏没有帮她,他没有能力,而且背负着更重要的职责。现在,苏其实也很犹豫,因为里高雷说得对,在这关键时刻,如此大的一笔钱其实非常非常的重要。也许,不,不是也许,而是多半会有一些战士因为装备不足而受伤甚至是战死。而与此同时,对于莎莉的梦想来说,5万元还是远远不够的。但丽并不知道这些,她对暗黑龙骑的货币体系几乎一无所知。

苏取出一张卡,交给了丽,说:“把这张卡带给莎莉,让她好好保管,明天里面就会有5万的权限。”

屋子里有一刹那的沉默。

丽将卡片仔细地收好,罕见地没有象胜利者那样瞪一眼里高雷,而是默默地走了出去。丽虽然每个月有100元的薪水,不过她从未用过,其实不知道龙骑的100元是什么概念。现在虽然要到了钱,但里高雷和苏反应让她有些惴惴不安,难道5万元真的是一笔非常非常大的数目?可是丽知道,苏每次出任务都会有几十万进帐的呀!

丽离开后,苏对里高雷歉意地笑笑,说:“看起来,我不是一个好的团队领袖,偶尔也会意气用事的。”

里高雷叹了口气,取出两支最劣质的烟,递给了苏一支,然后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辛辣而又有些臭气的烟味顷刻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里高雷有些沉重地说:“头儿,这事……你觉得可以就好。我只是发现自己很没用,没办法让莎莉过上自己的生活。”

苏同样狠狠地吸着劣质的烟,听到里高雷的话,只是笑了笑,说:“尽力就好了。我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恐怕要比你多得多。莎莉……我觉得她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的方向。我们可以在旁边帮助她一下,或者偶尔引导她,但是不要试图设定她将来的路。”

里高雷看着苏,说:“头儿,你这是完全把她看成大人了。不过别忘了,她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有,头儿,你刚才说的话象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的。”

苏笑了笑,舒适地靠在窗边,说:“也许莎莉比我们都要成熟呢!还有,以后对我尊重点,我可是有二十……嗯,二十四了吧!”

“尊重?”里高雷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可我三十了!”

不管年纪和应不应该得到尊重之间有什么关系,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这次的事情又有融洽。

苏短暂地睡了会,清晨时分,就被震动的随身智脑唤醒。苏点开智脑,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陌生的金发女郎,冷艳的气质有些象帕瑟芬妮,但远没有帕瑟芬妮那样的神彩。她以纯正而典雅的贵族口音说:“您好,苏少校。我是暗黑龙骑总部摩根将军的秘书,将军希望在八点正的时候,可以在他的办公室看到您。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再见。”

她的口气冷漠而且傲慢,但内容让苏睡意全无。暗黑龙骑只有一个摩根将军,那就是约什·摩根上将。但是据帕瑟芬妮所说,摩根将军近年来已经不大Сhā手暗黑龙骑的事务,对外开拓领域基本是由几位年轻的将军在负责。摩根将军那庞大而恐怖的扈从队伍也分散在家族各处的产业上,几乎没有大规模的集结行动。

摩根将军为什么要找他?

苏穿上暗黑龙骑的制服,并且仔细整理了外表,就离开寓所,向龙骑总部走去。不管怎么说,摩根将军至少不会在办公室埋伏人手来暗算他,根本没那个必要。

八点五十分正,苏站在了位于总部七楼的摩根将军办公室,敲响了房门。

刚刚出现在智脑上的金发秘书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看到站姿标准如雕像一样的苏,眼睛不禁一亮,原本如冰山般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微笑,说:“苏少校,将军正在等着您。”

苏进门时,金发秘书仅仅稍稍让了让,傲慢的胸部几乎要擦到苏的手臂。以致于走进内间摩根将军的办公室时,苏对这个女人只留下了两个印象,一,胸很大,二,领口够低。至于她长得怎么样,苏完全没记住。

走进内间,苏看到的是一个清瘦的老人,将军服上衣挂在衣架上,淡­色­的衬衣上也没有领带,看起来随意而又舒适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他虽然有双鹰一样的眼睛,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宽厚而温和,丝毫没有凌厉的气质。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深沉的大海,在视线的尽头,隐约有一座巨大的舰艇残骸,日复一日地飘浮在海面上,庄严且凄凉。空中的云很厚,因此整个海上都是昏暗的,冰冷的海面上泛起一道道白沫,不断地扑击着残破的海堤。

摩根将军注意到了苏在观察窗外的景­色­,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铜铃,然后说:“这里的景­色­不错,但只有在有阳光的时候,才是真正壮观的景­色­。我时常想,在战争发生前的旧时代,人们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这么壮观的景­色­,不知道该多么幸福。”

“我从书上看到,旧时代的人们似乎非常的忙碌,他们几乎从来不会停下来看看身边的景­色­。”苏说。

“是的,也只有在我们的年代,才知道阳光多么的珍贵。坐吧,苏少校。”

苏坐下后,金发的秘书走了进来,她端着两杯咖啡,也递给了苏一杯。

“这里的咖啡不错,我建议你试试。”摩根将军微笑着说。

品尝过了咖啡后,摩根将军将咖啡杯放在一旁,向苏说:“苏少校,你加入暗黑龙骑已经超过半年了。这半年以来,你和你的扈从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摩根在身边的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说:“远的就不说了,最近有两名暗黑龙骑的中校死在你和里卡多手里,再往前,一名上尉在被你殴打后,因为­精­神抑郁而退役。威廉家族一名龙骑候选曾被你一枪打烂了ρi股,休养了近四个月,加入暗黑龙骑的事也就此拖延下来。哦,对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死在你手上的人更多。”

摩根将军顿了顿,继续说:“你的扈从也很了不起,让我看看,嗯,前天晚上的斗殴事件中,你的两名扈从砸烂了整条灰街,一共打死两人,打伤三十八人,还把一名龙骑的上等兵给打成了重伤,哈哈,真是了不起。嗯?这个有点意思,‘区域防御强化’……这不是格斗域五阶的罕见能力吗!这个叫丽的女孩子才刚过18岁,嗯,很好的天赋!”

摩根将军的质询其实十分严厉,苏明白,这表示他要Сhā手最近的内斗了。但是将军的语气又是轻松而又温和的,让苏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态度。苏非常的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给帕瑟芬妮增添一个敌人:“摩根将军,我不得解释一下,在加入暗黑龙骑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战斗我都是被迫应战的。至于我的扈从,前晚的事件中也是对方挑衅在先……”

“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等等,这又是什么……”摩根将军打断了苏的解释,他忽然从报告中又发现了些什么,仔细地读了起来,过了会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区域控制,这可是个非常有发展潜力的能力。苏少校,你弄到了两名具有正式龙骑实力的扈从,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摩根将军坐直了身体,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不过,我找你来的意思,是想说这样的内战应该停止了!暗黑龙骑严格来说规模并不大,龙骑的数量也不够多,和我们的敌人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太少太少了!暗黑龙骑的军官不应该死在内战里,而现在,死得已经太多了,多到了根本无法容忍的地步。”

苏依旧沉默,凝望着摩根将军,碧­色­的左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我知道这些战斗并不完全是因你而起,所以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让相关方面的人不要再做愚蠢的事。而你,我希望你能够将武力用到我们的敌人那里去。这里有张地图,上面标记着我们的战略态势,和我们的敌人分布。你可以看看,然后选择一个方向。”摩根将军将一张薄薄的纸推到了苏的面前。

苏拿起了地图,并没有看,而是望着摩根将军,说:“将军,我想,您知道我的担心是什么。”

老人始终在微笑着,说:“至少我可以保证,在你出战的时候,你的人在龙城里是安全的。”

章四 泥沼

与摩根上将的谈话三天后,苏就和里卡多道了别,和里高里一起离开了龙城,率领着四辆运输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向龙城的西北方向行去。苏准备在钟摆城的外围重新组织起一支20人的小部队,10名主力,10名轮换。丽因为伤势仍未痊愈,暂时留在龙城。

摩根上将的那张地图已经完全刻印在苏的永久记忆区中,并且与储存在那里的复杂、真实而有完整的地图整合在一起。

在那张手绘的地图上,暗黑龙骑占据的区域只有四分之一大小,在几个方向上都以醒目的标记标注出了不同的敌人,并且配以危险等级的评估。

在龙城西北方向,绘着一只灾难之蝎的标识,危险等级是代表着三级的深黄|­色­。而在北方,则绘着一个十字架,用代表着一级危险等级的鲜红­色­题写着这个组织的名字,圣辉十字军。当时,苏的视线在那具十字架上停留了数秒之久。十字架下绘着两枚暗金­色­盾纹,代表着两位暗黑龙骑的将军正在北方作战。

苏选择的对手,还是灾难之蝎。灾难之蝎的危险评级低,是因为它们被发现得太晚了。或者可以这么理解,灾难之蝎已经被苏发现的部分实力,就可以列入三级危险的评价。

选择灾难之蝎的理由,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苏身体最深处的本能对潘多拉的占有渴望。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几乎不可抗拒,立刻驱使着苏作出了决定。这样的决定已经在摩根将军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提醒苏,作为刚刚被发现的敌人,灾难之蝎之前的攻击可能仅仅是试探。这类高度制度化的组织,特别是还有一个没有探明的中央智脑,很可能危险程度要在二级左右,甚至有可能达到一级的危险程度。

作为私人的建议,摩根将军指出丽的区域防御强化和里高雷的区域控制都是很有潜力的能力,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建议苏也学习和发展出这两项能力,至于如何学到,那就是苏自己的事了。苏心中微微一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学会红外视觉的经历。他不清楚摩根将军的建议是不是与这个有关,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经历,但是对面这个看上去一脸和气的老人,如果真的看出点什么来可是一点都不奇怪。帕瑟芬妮已经让苏无法揣测,暗黑龙骑的上将则让苏根本看不出和普通人有任何不同。

最后,摩根上将温和地提醒苏,暗黑龙骑的校官和尉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尉官时期最主要的任务是提升龙骑的个人战斗能力,选择能力出众、并且可以和龙骑互补的扈从,如果条件许可,也可以找一两名具备发展潜质的扈从慢慢培养。到了校官级别,龙骑的个人能力提升依旧是重中之重,但已经不再是压倒一切的目标。达到校官的龙骑,基本都具备了六阶能力或者是多项五阶能力,能力提升所需的进化点成倍的提升,晋升能力的过程变得缓慢而且艰难。并且很多龙骑的天赋限制能力位阶也就在附近了。这个时候,扈从的能力、数量以及仆从军队的多少、装备­精­良与否,训练是否到位往往决定了龙骑整体实力的高低。同样军衔能力的龙骑,因为扈从配备的差异,整体战力可以相差一倍以上。

但是,这就有一个相应的问题,武装一支军队的钱从哪来?苏其实已经遇到了这个问题,出任务所得的酬金在扣除相应的消耗之后,经常所余无几。并且有经验的战士损失根本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如果出现意外,比如说卡冯和玛莉娅的这次包抄围袭,苏就损失惨重,有装备的战斗部队从近百人变成现在的不足20人。抄了卡冯的家所分到的30万,连苏真实损失的一半都不够。在尉官时期还可以依靠作任务获取酬金,然后通过向龙骑总部兑换新的装备和能力药剂来壮大自己,那么在校官时期,任务酬金就显得不够了,连那些拥有家族支持的龙骑都难以支撑,更不要说还需要替帕瑟芬妮还帐的苏了。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总部提供物资超高的价格。所以成为校官后,能力还没有达到上限的龙骑,很多人会选择建立自己的基地或者工厂等设施,生产普通战士的装备。

至少到目前为止,即使发展出了七阶的感知域能力,苏的基因结构依旧稳定,还没有达到能力极限的任何迹象。所以,苏可以说前程远大,就更加需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基地了。当然,作为苏听从建议、选择对外扩张的奖励,摩根将军隐晦地暗示,如果苏将来找到或者是建立了一个基地,可以来找他,他可以提供一批廉价的能源和原料给苏。

摩根上将的暗示,立刻让苏想起了还处在封存状态中的N958.N958小而完备,各种设施几乎都保存完好,可以加工多种旧时代改进型装备,以及部分新时代的枪械装备。惟一的问题就是能源,N958没有贮存核燃料,所余的一罐油料最多可供基地全面运转一个月的。

不过现在N958正处于灾祸之蝎控制区的边缘,只有击退了灾难之蝎,并且配备足够的武力,才可能守得住N958.苏很清楚一个功能如此守备的基地的价值,那可以引来足够多嗜血的恶狼。

至于后方,苏现在倒不是很担心。有摩根上将的保证,至少可以制衡住那些敢于对帕瑟芬妮下手的人。没有这些大人物在后面撑腰,敢对帕瑟芬妮不尊重的人就会少上很多。而且有意思的是,苏击杀玛莉娅的效果,对普通人的震慑力甚至还不如丽和里高雷在灰街打的那一架大。

如今的钟摆城已经成了暗黑龙骑聚集的前出基地,十几位龙骑将驻地设在了钟摆城,城中驻留了数以百计的龙骑扈从和上千名仆兵或雇佣军。散落各处的灾祸之蝎感应地雷早已被清扫一空,龙骑总部的科研实力毋庸置疑,新型的扫描仪可以轻而易举地引爆百米内的感应地雷。具有四阶以上武器­操­控能力的扈从随行,也可以随时将偶尔遗漏的感应雷击爆。

钟摆城以西以北的广大区域,甚至包括了一部分荒无人迹的草原,都已成为暗黑龙骑和灾祸之蝎拉锯战的战场。双方的战绩犬牙交错,每天都在变化着,甚至连当地最高军阶的临时指挥官都弄不清战线上具体的态势。

每一位暗黑龙骑都是相对独立的战斗单位,如果拆开来看,毫无疑问,龙骑的战力是非常强悍的,许多龙骑和核心扈从间的配合都令人叹为观止。但是,临时指挥官仅仅是协调各龙骑间的行动,通报战场态势,免得自相冲突,而没有权力指挥龙骑的具体行动。很大程度上,暗黑龙骑是在各自为战。

而灾难之蝎则是另一个方面的典型,他们严谨、­精­确,无条件地服从指挥,虽然即使辅以各式各样威力强大的战争机械,但是缺少了玛瑟姆这样的强大人物,在局部战场上灾祸之蝎的普通战士也无法阻止拥有各式各样强大能力龙骑的突击,他们的防线被不断地撕破。但是很快灾祸之蝎就会在后方设置新的防线,并且不断试图包抄和围歼过于深入的龙骑部队。暗黑龙骑部队都拥有水准之上的侦察能力,不是龙骑有,就必定会有个擅长感知域的扈从。发觉战场态势不妙的龙骑,全都在包围圈真正形成前及时依靠强大的火力和突击能力破围而出。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龙骑被灾祸之蝎包围歼灭,连列兵都没有战死过,但是在突围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损失许多扈从和仆兵。这样一来,往往先前取得的战果就吐出去了一多半。

在暗黑龙骑传统观念中,只有扈从的战损才是真正的损失,那些没什么能力或者只有一阶能力的仆兵和雇佣军死多少都不会放在心上。然而随着战事的进行,双方死伤的人数不断上升,慢慢的很多龙骑发现,仆兵和雇佣兵的补充速度也在放缓,开始跟不上损失的数字。但是从战场统计来看,无论是人员还是战斗兵器的损失,灾祸之蝎都远在暗黑龙骑之上,并且战线仍在不断地向北方以及西北方向延伸,也就没有什么人关注这小小的危机。偶尔在钟摆城休整时,龙骑们会感慨灾祸之蝎的确有一个天才的领袖,能够依靠一群没有能力、智能低下的士兵和一堆噱头远大过实战威力的战争机械组织起一条防线,不光抵抗住龙骑们的轮番冲击这么久,还给龙骑们造成了实质的损失。

这就是苏抵达钟摆城时,所遇到的战场态势。苏随即率领部队一头冲进了战场,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战斗。

胜利。所有的战斗都是以胜利告终,苏却觉得越来越疲累,敌人会从各个方向、各种时间出现,战斗似乎永无休止。

苏小心翼翼地登上一片小高地的顶峰,仔细探查过周围的环境后,才向身后发出了信号。九名战士依次登上了高地,设下了简单的营地,然后开始休整和进餐。几分钟后,断后的里高雷也走上了高地,坐在了苏的身边。

里高雷点上一根烟,尽管是白天,他仍谨慎地挡住烟头的火光。连续一周的战斗,睡眠的时间还不到十个小时,这让里高雷的脸上也充满了疲惫。战士们已经轮换了一批,但他们的体力也接近耗尽,在狼吞虎咽般吞下行军营养素后,都倒在地上昏昏地睡去。

只有苏安静地坐着,默默地喝水、进食,不断扫视着周围地区的动静,完全看不出一点疲惫的迹象。里高雷以审视怪物的眼光上下看着苏,实在有些弄不明白苏­精­致如瓷器般的外表下怎么会有如此变异生物般诡异的体力。七天以来,苏前出、侦察、突击、­肉­搏、断后,担负的任务至少是其它人的几倍。

在苏强悍的表现下,这一批二十名战士经过一次完整的轮换后,也只战死一名,重伤一名,损失远远低于其它龙骑。

高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地形,错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废墟。大多废墟都在淡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楚。每一座废墟中都有可能藏有灾祸之蝎的士兵或战争机械。他们都以小股的形式存在,看上去不堪一击。如果整体看,一小股一小股的灾祸之蝎根本不是威胁,可当他们运动起来,不断往复冲击的时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总是拼杀在第一线的苏最深刻地体会到这种压力。攻击一浪接着一浪,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灾祸之蝎就象是旧时代的军蚁,攻势永无休止,再大的猎物也难以逃脱它们的双颚。

苏都尚且如此,里高雷更是感觉到压力沉重。往往一场战斗下来,里高雷身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会把层层的作战服都彻底湿透。远程重火力、特别是各种口径和­射­程的重炮是灾祸之蝎的特­色­,重炮的轰击没有规律,却是极为致命,往往三五发炮弹一起落下,即使以里高雷和苏的能力,想要拦截重炮炮弹也要倾尽全力。那些普通的战士反而没有太多的压力。

“头儿,我们走得好象深了点,你怎么看?”里高雷一边说,一边将烟头小心地埋在了土里。

苏微眯着眼睛,看着高地下崎岖不平、废墟处处的大地,慢慢地说:“我也想回基地,但是这几天的战斗可以感觉到,灾祸之蝎正在向基地集结兵力。我们想要回去,要么就得再打几场硬仗,要么就需要绕路迂回。看起来两条路都走不通。”

战士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携带的弹药也消耗大半,这支队伍包括里高雷在内都急需休整,很难说还能够经受几场硬仗。只有苏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疲累,然而他淡金­色­的碎发上偶尔也会沾染上硝烟与泥土,需要小心清理,才会抹去。

几乎在任何环境下,苏都是­干­净的,这是个无法解释的谜。灰尘和污垢完全无法在苏的肌肤上停留,通过一些肢体上的接触,里高雷觉得苏的肌肤比过往碰过的任何女人都要细腻、柔软而且富有弹­性­。但这些看上去稍用点力就会弄出淤血的肌肤却有着和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强韧,看过苏在战场上的表现后,里高雷甚至怀疑,就是苏完全不反抗,假如一个普通的士兵用军刀去切苏的身体,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切得开。

在战场上,当苏的身体开始累积灰尘时,就代表着他的体力也接近了极限。这不是结论,只是里高雷的直觉。

里高雷眯起眼睛,望向钟摆城的方向,却一无所觉。这个高地距离钟摆城超过100公里,中间隔着无数废弃的居住点、工厂、桥梁建筑以及山丘。复杂而广阔的地形可以轻而易举的隐藏住数以万计的战士。暗黑龙骑与灾祸之蝎双方的上千名战斗人员扔在这片区域,就象是大湖中的鱼,撒下去就不见踪影。

里高雷知道苏肯定比自己看得更远,苏登记的能力已经是感知域的七阶,虽然不知道具体能力是什么,但是哪怕一点视力也没强化,感知域的能力者也会比普通人看得更远、听得更清楚。感知域能力者的世界,听说比普通人的世界要更加丰富,里高雷也很向往感知域的能力,但是却选择了更加实用的灵能域武器­操­控。事实上,在动荡年代,主修感知域的能力者大多是在一些组织和机构充任专门的侦察力量,如果不依靠组织的力量,感知域能力者低下的作战能力会让他们的地位远在格斗、类法术能力者之下。由于便宜和稳定,在荒野上乃至形形­色­­色­的大小公司中,武器­操­控能力者的数量要远多于其它类的能力者。

所以里高雷不明白,原本在荒野中孤身游荡的苏为什么会发展感知域的能力,而且会发展到如此高阶的地步。毕竟苏在格斗和类法术域似乎都有发展的可能。

在一系列惨烈战斗后,又经历过莎莉的事情,里高雷和苏之间的隔膜似乎少了许多。所以看起来粗放、实际上非常谨慎的里高雷,现在也能向苏问出这个问题。

“感知域?”苏笑了笑,思绪又回到了荒野的时代,然后说:“可能是因为害怕吧!所以才会拼命强化感知域的能力,好在危险到来前能够及时逃掉。”

对于苏的理由,同样出身荒野的里高雷非常认同。从有意识的那一天起,荒野上的人都在想尽办法活过每一天。单以外表而论,苏比龙城中绝大多数人更象一个纯血的人类,而且是保持古老传承并且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但是这句话是典型荒野式的回答,将他和从小在龙城范围内长大的纯血人类区分开来。

“这些蝎子会不会在有意的将我们和基地分隔开?”里高雷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随即恢复平静,说:“基地里比我们价值高的目标多得是,它们没有必要专门对付我们。如果它们的目标真的是我们,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应该不止是这点杂兵和普通的战争机械。我相信,它们一定有威力更大的兵器没有动用,就象总部没有出动将军一样。”

苏的话看起来并没有让里高雷安心。里高雷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口,才说:“那这些蝎子的目的难道是……练兵?”

“或许。我始终觉得他们在试探以及寻找着些什么,或许是一种技术,也可能是战术,但我说不清楚。你知道,我对军事和科技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苏说,他对里高雷的敏感并不吃惊,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奇妙的智慧。

不过,苏并没有说出潘多拉的事。那个奇妙的,融美丽、天真、残酷、冰冷与神秘于一体的小女孩,会将极度的危险与渴望编织在一起,然后刻印在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苏并不拒绝欲望,但欲望绝不是他的全部。在苏的列表中,欲望的重要­性­永远是最低的位置,即使是对帕瑟芬妮,苏也可以尊重她的愿望而没有硬­性­要求得到她的­肉­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放过潘多拉,那是从­精­神到­肉­体乃至于灵魂的全面占有,就象是……两个细胞的融合!

隐约的,苏对于灾祸之蝎的阵形分布已有了感应,那就象是一张大而无形的网,已经张开到了极限,现在正在慢慢收紧,网口对着的,就是苏。因为这张网的存在,苏不得不向西方或者是西北方向转进,他几乎可以肯定,在那个方向上,一定会遇到带着恐怖巨人玛瑟姆的小女孩。

遇上了又会怎样呢?理智告诉苏,一定要设法避开潘多拉,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面对恐怖的小女孩。然而本能却在驱使着苏向西北前进,几天之前,苏就隐隐感觉到了灾祸之蝎的布置,那时候有几个机会可以突破包围,返回基地,但苏都在挣扎中一一放弃。

苏取出随身智脑,选出特定的频率,发出了一条短讯,内容很简单:“你现在怎么样?”

很快,一条讯息回复过来:“至少还能坚持一个月,头儿!N958真他妈的不错,可惜不能进去。周围到处都是蝎子,妈的!”

苏笑了笑,收起了智脑。奎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难免啰嗦,即使知道讯息越长被灾祸之蝎截获的可能­性­越大也是如此。但也难怪,他一个人在N958基地边潜伏已有些时候了,但是苏或者是帕瑟芬妮不在,他就没法进入N958.而且距离灾祸之蝎的前进基地如此之进,启用N958绝不是个好主意。

短暂的休息和进食之后,苏站了起来,抬起左手,最终还是指向了西北方向,说:“向那个方向,前进。”

战士们此刻都是经历过恶战的­精­锐,听到命令,即刻从地上跳起,几分钟后就收拾好行装武器,准备行军。

苏站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当先向高地下走去。

此刻在钟摆城的暗黑龙骑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已十分紧张。指挥部设在罗克瑟兰公司原来的办公大楼中,将大会议室改造成了作战指挥室。中央的虚拟沙盘上清晰地标注出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地形,并且可以随着使用者的意愿随意缩放。

虚拟沙盘前站着一名双眉紧锁的龙骑中校,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闪烁不定的颜­色­,鬓边的血管不断在跳动着。他一手抱胸,一手不断地揉搓着下巴,似乎要将那些密集且坚硬的灰白胡须都揉下来一样。

临时指挥没有多少额外的权限和好处,却是一名龙骑证明自己智慧的机会,特别是当龙骑想要摆脱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战斗生涯,进入总部成为象胡里奥中校那样可以享受生活的技术官僚时,就一定要抓住临时指挥这种机会。

沙盘上,不断闪烁着多­色­的光点。那些暗金­色­的代表着暗黑龙骑,深蓝­色­的蝎子则是已被发现的灾祸之蝎战斗部队,每当暗金光标与深蓝图腾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绽放出醒目的红­色­火焰。

此时此刻,整个沙盘上火焰处处,如同暗夜中缀满星群的天空。

火焰也在变小或者是熄灭,每一次留下的都是暗金­色­龙骑标记,绝大多数蓝­色­图腾就此消失,也有少部分变成一片细碎的蓝­色­光点,散向四面八方。

看上去,龙骑们战无不胜。

然而具备近二十年战争经验的中校清楚,龙骑们损失的扈从和仆兵是不会在沙盘上显现的。虽然和其它龙骑一样,中校根本看不起仆兵的战斗力,并且将他们当成可以消耗的炮灰,但是固有的偏见还没有大到可以左右他的判断的地步。中校需要的是胜利,对军人们来说,这一点在任何时代都没有变过。

尽管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中校仍然觉察到,仆兵们日益削减的数量似乎已成了左右战局的一个关键因素。但这并不是让他头痛和紧张的惟一因素,更不是决定因素。

中校周围还站着十几名扈从,以及依附于他的两名龙骑。他们同样在看着沙盘,在他们眼里,龙骑们正在不断地狠揍那些不识趣的蝎子,只不过蝎子们的数量似乎太多了些,而且源源不绝,真不知道它们从哪找来这么多的人。但是敌人的数量多又有什么关系?一名暗黑龙骑,哪怕只是个列兵,也能轻而易举地踏平一个千人规模的聚居地。在暗黑龙骑的信条,数量从来不是决定胜利的因素。

所以没有人明白,中校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沉重。

“长官,您看上去好象有些担心?到目前为止,我们不是一直在胜利吗?”中校身边一位龙骑少尉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中校吐出了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他喃喃地骂了句脏话,才说:“妈的,我们被封锁了。”

就在这个时候,沙盘的边缘突然亮起了一个暗金­色­的光标,快速向西北方向移动。它就象一把匕首,在密不透风的大网上刺出了一个洞。然而,在破击的同时,它也正在脱离龙骑的大部队。

“是苏少校!”一名扈从迅速检查了部队列表。

“苏……”中校的目光蕴含了许多复杂的东西。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一名四十多的中校,有太多的理由不喜欢还不满三十、并且一年之内就从少尉晋升到少校的家伙。但是从政治的角度看,他需要提醒苏目前的态势,而且在需要的时候组织救援。

“给苏少校发消息,告诉他目前的运动方向有脱离基地和其它龙骑的危险,请他向基地靠拢。”几经挣扎,中校还是决定提醒苏。

扈从们即刻将讯息发了出去,但是虚拟沙盘上,代表着苏的光点依旧在向西北方向移动着,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随着苏的移动,战场上的态势悄然地发生着改变,所有灾祸之蝎的战队都相应地微调了自己的作战方向和态势,就象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他们一样。

其它人一无所觉时,中校已经感觉到心头压力一松。但是分散在各处的灾祸之蝎战队整齐划一的反应,却在他心头撒下一片新的­阴­影。

就在中校觉得现在回龙城休整或许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时,忽然一名扈从接到了一个消息,皱了皱眉,还是决定打断中校的沉思,低声说:“长官,一个叫做丽的女人刚刚带着十几名战士,闯过我们的哨卡,冲进战场去了。”

“丽?”中校皱紧了眉。他可不记得什么人叫丽,而且在这一带也没有女龙骑。

扈从发现了自己的疏忽,立刻补充说:“她是苏少校的扈从,两天前刚刚带着些战士来到基地。您知道,非龙骑率领的战斗部队是不允许进入战场的……”

“她向哪个方向走了?”中校问,他很讨厌啰嗦的下属。

“这里。”扈从在沙盘上点了一下,那个方向正是苏的位置。

“是想与主人会合吗?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忠心的扈从呢……”中校意义难明地笑了笑,然后说:“那就放她过去吧。”

扈从的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片刻,才说:“她已经过去了。”

一直沉浸在战场形势里的中校这才想起刚才扈从所说的冲过岗哨是什么意思,脸立刻沉了下来,说:“去查清楚今天守卫哨卡的是谁的扈从,这么没用,让人说冲就冲过去了!”

中校的本意是想转移下话题,毕竟他没有下令拦阻丽去找苏,在遍布灾祸之蝎的战场上,一名带着点仆兵的扈从只有死路一条。没想要他的训令带来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今天是兰杰少尉亲自把守哨卡,和丽发生了冲突后,现在刚刚进了医院。”

中校看着虚拟沙盘上依旧在向西北方向行进的苏,默默地测算了一下距离和方位,才吩咐:“通知苏少校,他的扈从刚刚从基地出发,正在向他靠拢。”

熟知中校­性­情的扈从们都有些意外,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个对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决定,实在很不象中校的为人。

在战场的西北边缘,苏一个鱼跃,将一名反应明显有些迟钝的战士按倒,随后一片弹雨就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压制得两个人根本抬不起头来。另一边骤然响起沉闷而又粗犷的枪声,一听到龙枪系列步枪典型的声音,苏心中就安定了下来。只要里高雷开始­射­击,那么必定是有了可以猎杀的目标。

果然,从苏和战士头顶掠过的弹雨就此停止。

苏忽然从地上跃出,跨越十余米的距离,轻巧地落在了地上。还在空中时他就调整好了姿势,刚刚落稳,手中的步枪就怒吼起来,十余发子弹集中轰击在一座废弃房屋的墙壁上,轻而易举地轰穿了墙壁,并且将后面躲藏着的灾祸之蝎战士身体撕碎。这个战士刚刚将准星套住了苏的胸膛,却再也没有机会扣下扳机。

这是附近最后一个灾祸之蝎的战士。

被苏按倒的战士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如土,说:“长官,对不起。”

苏看了看双眼中遍布血丝、一脸疲惫的战士,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着说:“不要紧,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战士的双眼一亮,大声说:“谢谢长官!”

苏暗中叹了口气,一转头,正好迎上了里高雷的目光。里高雷看似无所谓地靠坐在半截断墙边,玩味的目光说明他已经看穿了苏的谎言。

这场战斗短促而激烈,二十名灾祸之蝎的战士全军覆没,而苏这方面只有两人受了点轻伤。但是战后休整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很快就会有新的灾祸之蝎小队赶到这里,如果不及时转移的话,那就是一场新的战斗。

西北方向上的压力始终是最轻的。

短暂的休息期间,苏一直在犹豫着、挣扎着,在理­性­与本能之间徘徊。

在钟摆城外的战场上,出现了一把新的军刀,凌厉且狠辣,切破了层层封锁,急速向西北方向突进。

丽一身深灰­色­的轻型作战盔甲,护住了胸背、胯臀和头部等要害部位,左眼上则多了一只战术多用途护目镜,背后是龙骑专用战地背包,手里端着突击专用的龙枪二型步枪。

丽不断发布着果断且准确的命令,身后十五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相应做着各种战术动作,互相掩护、层层推进,甚至有时候就在几十米的街道两端和灾祸之蝎的战士对­射­!在丽的指挥下,几乎所有的战士都能够获得理想的攻击位置,炽热的火力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个灾祸之蝎的战士撕碎。灾祸之蝎的战车或者是战争机械人也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在集火下炸得粉碎。

和其它龙骑漫无目的的攻击不同,丽突击的方向明晰而坚定,凡是在前方拦路的灾祸之蝎战队都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而在侧方和后方的灾祸之蝎战队则以密集火力压制阻挡,再迅速脱离。

丽凌厉果断的战术动作与其它龙骑截然不同,而且令灾祸之蝎也无法及时反应,战场上出现了些微的混乱,各自作战的龙骑们感受不出战场上的变化,指挥室里的中校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素来以军事家自诩的中校觉察出了丽敏锐的战场嗅觉,他无法接受这只是一名扈从的表现。

如果在战场上与丽对阵的是自己呢?中校心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他没有见过丽,很多方面无从比较,但是至少,中校自忖如果是自己上了战场,恐怕破击速度比丽快不了多少。但问题是,他可是暗黑龙骑的中校,带有众多的扈从,而丽呢,仅仅是个少校的扈从而已。

暗黑龙骑和他们的扈从中,从来不缺少格斗或者是战斗能力突出的家伙,然而,具有军事天份的人从来都是非常罕见。也许,丽真有可能打穿战场,回到苏的身边。

中校甚至有了命令其它龙骑收缩,好让灾祸之蝎的压力全部集中在丽和苏身上的想法。不过,他既不是­阴­谋家,也不是政治家,身后没有大家族的支持。中校必须认真考虑,如果苏活着回来,并且知道了他的调度,那他将要如何面对苏的报复。作为中校,他有权调阅卡冯和玛莉娅的死亡报告,玛莉娅的死亡方式曾经让他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只要一想到在极度清晰的感觉下,默默地体会生命力一点一滴地从体内流走,却完全无能为力的绝望,中校就会感觉到心口阵阵地发紧。

最终,中校还是没有下达让龙骑收缩的命令。

休整还有三分钟就要结束了,所有的战士都在呼呼大睡。他们已经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睡眠,好恢复和补充体力及­精­力。苏在战士中间走动着,检视着每一个人的装备和状态。还有三分钟留给他做出决定,他的脸上隐约有着挣扎,不过,苏不再回避里高雷的目光。

苏仍会时时地望向西北方向,那里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召唤,召唤着他的到来。这些呐喊是直接从苏身体的本能中响起,在呼唤着他的灵魂,他的身体,乃至于他的每一个细胞。

诱惑非常巨大,看上去苏与基地间的灾祸之蝎士兵正变得越来越多,想要回到基地,需要的是连番的恶战,最终能够活着回去的人也许还不到一半。向西北撤离,再绕开战场回到基地甚至是龙城,应该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苏轻轻地拍了拍手,战士们立刻从沉睡中醒来,纷纷跃起,瞪着遍布血丝的双眼在苏面前站成了一排。尽管只是十几分钟的小憩,可是他们身上又有了淡淡的杀气。苏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战士,最后落在了里高雷脸上。

里高雷一身的血与污泥,看上去比普通的战士还要狼狈,看到苏的目光望来,他无所谓的笑笑,说:“头儿,得快点做决定了。”

苏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决定:“我们掉头,杀回基地去!”

尽管惊讶于苏的决定,但是战士们依旧严格地执行了命令。就在队伍出发的时候,苏的随身智脑又收到了一条讯息,他这时才知道,丽也到了钟摆城,并且正杀过来。

章五 变异之梦

在回程的路上,苏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无声召唤的强烈,那是一种拉着他每个细胞在倒退的力量。但是苏要回头的决心也就更加的坚定,他的意志硬如合金锻钢,强硬压下身体内部一切反对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向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苏不想冒无谓的风险,他知道,现在他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重要,或者,会在将来变得非常重要。

苏知道,潘多拉想要他,他也同样渴望着潘多拉。但是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苏,潘多拉的真正实力恐怕远远在现在的苏之上,战斗的结果不言而喻。所以,苏决定避开潘多拉,以后可以让龙骑的将军们去对付这个神秘且可怕的女孩。这样肯定不会如潘多拉的意愿,但是让敌人不如意的事,一般都会是好事。

“头儿,你没事吧?”里高雷有些担心地看着苏。从开战至今,他还从没有看到苏走得如此吃力、如此挣扎,明明是平坦的路面,苏却象走在泥沼中一样,深一脚浅一脚,而且每次抬步都是如此费力,就象是脚上挂着数十公斤的泥浆。但是奇怪的是,苏脸上挂着如阳光般的微笑,迷人的笑容甚至让他的脸上隐约有了一层光辉。

“我没事,只不过走得有些累,但是累得很高兴。”苏微笑着回答。

苏的回答和他的笑容一样有些莫名其妙,但里高雷只是耸了耸肩,没再追问,而是警惕地看着周围,准备应付下一场激战。

在某个废弃的居民点中,苏曾经面对过的巨人玛瑟姆正坐在一间荒芜已久的房间中,透过破损的窗户看着正渐渐隐入昏暗的世界。那双有些浑浊和异样的眼睛中,居然有些和他庞大身躯完全不匹配的忧郁和深沉。

玛瑟姆的左臂自手肘部位整齐地断开,前半截手臂放在房间中央的地上,手心裂开,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椭圆型晶体,放­射­出淡淡的光芒,在空中映­射­出潘多拉的影像。潘多拉好象在水中沉睡着,载沉载浮,长长的头发飘散在空中。

她双眼微闭,似已睡熟,但是空中却响起­精­准而机械的声音:“苏正在离开,他拒绝了我的召唤。”

“我去截他回来,要活的还是死的?”玛瑟姆一边问,一边起身,但在这间略显低矮的房间中,巨大的身躯让他只能半蹲在地上。

潘多拉的声音还是一样甜美:“苏一定要活着。你可以采取你认为必要的一切措施,包括你自己的死亡,来保证苏活着。”

玛瑟姆的身躯震动了一下,他在潘多拉的影像边单膝跪下,问:“为什么一定要抓苏回来?”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问题。”

玛瑟姆沉默着,等待潘多拉的影像消失,他才拾起地上的左臂,重新安放在自己的上臂上。切口本已凝结封闭的血­肉­重新活跃蠕动起来,几分钟后就连接在一起,连皮肤都重新生长完好,看上去这支手臂就像完全没有断裂过一样。

玛瑟姆猛然站起身来,坚硬无比的头颅轰然撞进了天花板内,甚至整个肩膀都没了进去!然后他大步向前,水泥、空心砖和木头制成的房屋在玛瑟姆面前就象是纸糊的一样,迸裂塌陷。

夜幕行将降临的时候,苏正隐藏在废墟的­阴­影里,左手牢牢扣住一名灾祸之蝎战士的咽喉,右手的短刀从他的肋骨缝隙中Сhā入,准确地刺入心脏。透过军刀的刀锋,苏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脉动清晰有力,非常有节律­性­,但是在强劲中又透着非常旺盛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实在是太旺盛了,甚至让苏感觉到有些诡异。

苏将怀中还带着体温的尸体放下,掀开了战士的头盔和面罩,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他长得很­干­净,也算得上英俊,只不过临死前的痛苦使面容有些微的扭曲。看样子和骨骼,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有十六七岁,在荒野上,这个年纪已完全成年,身体已经发育完毕,怎么都不应该有这么强盛的生命力。生机的浓烈程度,就象是一个还未断­奶­的婴儿。

这一队灾祸之蝎的战士一共有11个人,这是死在苏手上的第6个,也是最后的一个。6名战士有男有女,看上去都很年轻,也很­干­净。他们行动敏捷,有着不错的体力,武器和装备简单而有效,火力不比大多数暗黑龙骑的仆兵差。和其它受控制的战士一样,这批战士的反应也比较单一和迟钝。这是和他们自身的身体条件相比较的,其实反应速度也不比普通的仆兵差多少。

生命力过于旺盛是这一队战士共同的特点。也只有今天这样完全依靠贴身­肉­搏解决对手时,苏才隐约地感觉到这一点。在过往的战斗中,苏从来都是依靠冷静而­精­确的狙­射­解决对手。虽然手边没有了量身订制的狙击枪,但普通的新时代步枪在苏手中也可以发挥狙击枪的大半作用。

不知道是否受到了召唤的影响,苏的本能格外强烈,在遭遇到这队灾祸之蝎战士时,他第一时间扔下了步枪,拔出军刀,隐入废墟间重重­阴­影之中。直到扑向遇到的第一名灾祸之蝎战士时,苏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如此渴望贴身的战斗。

结果了最后一只蝎子后,苏站到了一座房屋的屋顶上,扫视着周围,幽幽的碧­色­目光如同一朵飘浮的莹火。在逐渐浓重的暮­色­中,苏的身影也若隐若现,恍若幽灵。

远方传来隐约的枪声,密集而激烈,不知道哪位龙骑正在与灾祸之蝎战斗。苏无意前去帮忙,龙骑的习惯从来都是单打独斗而不是互相配合。如果没有事先通告而自行赶往战场的话,很有可能同时面临灾祸之蝎和龙骑扈从的攻击。但是这片战场正好拦在苏和基地之间,如果要避开战场,不仅仅意味着要多走不少的路,还意味着可能面对多场不必要的战斗。

基地附近的龙骑资料瞬间从苏心底流过,虽然其中有尉官和校官在,但不管正在战斗的是哪位龙骑,苏都有信心在战场上下面击溃他们。所以苏决定,继续走直线回基地。

苏的军刀刚刚指向基地的方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就笼罩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厚实、沉重,如同一座废土聚成的山,重重地压在苏的身上,让他的肌肤也难以呼吸。感觉临身的瞬间,苏的意识中立刻浮现出巨人玛瑟姆的影像。

苏的身躯微弓,保持着随时可以弹­射­出去的姿势,只微微转头,望向侧方。在视线的尽头,玛瑟姆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缓缓自黑暗中浮现。他走得似乎很缓慢,但是曾经和玛瑟姆进行过追击战的苏知道,在需要的时候,速度绝不会是这个巨人的弱项。在看到玛瑟姆的同时,苏隐约有些疑惑,巨人依然沉重如山,但是今天给苏的感觉却有些犹豫和软弱。

对于巨人的来意,已经完全不需要询问。苏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转瞬间消失在复杂的废墟中。在落地的时候,苏手中已多了把不知被谁遗弃的自动步枪。对付玛瑟姆这种巨人,贴身­肉­搏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玛瑟姆稳稳地向这个方向走来,他走的是一条直线,沿途中所有障碍物都在他庞大的身躯前一触即碎。

而苏则如幽灵,在建筑与­阴­影间忽隐忽现,重力仿佛在他身上失去了效力,时时可见他在垂直的墙壁甚至是在倒垂着在天花板上奔跑。苏的奔跑忽快忽慢,线路更是飘忽不定,全无规律可言。对苏来说,只要那种粘土般厚重的窒息感临身,他就会想尽办法摆脱。

玛瑟姆的脚步稳定而坚决,然而他的额角已有隐约的汗珠,看起来并不象表面上显示出来的那样轻松。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瞳孔急剧地扩张收缩着,眼珠上的血丝还在迅速增加。他发现,想要锁定苏的行动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这让玛瑟姆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就象他每次见到的潘多拉时一样。

哒哒哒!侧方的房屋中突然响起清脆的枪声,密集的子弹散成弹幕,笼罩了玛瑟姆从头到胯大半个身体。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上,子弹散布的范围已经非常大,但是几乎每颗子弹都会落在玛瑟姆身上,如果他不做任何闪避动作的话。这一阵急­射­显示了极高的­射­击技术,也只有里高雷才有这个能力,即使是苏,使用自动步枪­射­击时也达不到这种水平。

玛瑟姆身躯的强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硬抗狙击枪弹的程度,对于密集­射­来的子弹只是抬起右臂护住头脸,任由那些子弹轰击在身体和手臂上。玛瑟姆的身躯象是由合成橡胶制成的一样,子弹轰击在身体表面,只会击出一个浅坑,然后弹头就被弹了出来。只有多次轰击在同一个地方时,才会撕裂肌肤。

不过密集的弹雨毕竟让玛瑟姆的速度有所减缓。枪声停顿了不到半秒,又怒吼起来,但这次­射­出的是混杂的穿甲弹和燃烧弹。玛瑟姆韧力十足的皮肤和肌­肉­被冲力十足的穿甲弹撕开,而后燃烧弹引发的化学火焰无情地烧灼着他的血­肉­。其实枪击带给玛瑟姆的伤害十分有限,但是化学火焰烧灼产生的剧痛看起来有了效果。

玛瑟姆咆哮着,身躯也有些微的颤抖。

苏立刻察觉到巨人微小的变化,以灾祸之蝎的技术,玛瑟姆当然可以切断痛觉,但是这种作法并不明智。没有痛苦,也就失去了一项感知外界的能力。

从玛瑟姆对疼痛的反应,苏判断出巨人的感知能力其实相当敏锐。燃烧弹的化学火焰非常痛苦,如果苏沾染上了这种火焰,恐怕承受力比玛瑟姆还要差些。当然,苏可以切断局部的痛感,这是他获得七阶能力后的附加能力,似乎能力越强大,苏对身体的控制力也就越强且越清晰。

苏似乎变成了一个具备完全弹­性­的球,在墙壁、地面和屋顶间无规律地弹动着,瞬息间出现在玛瑟姆的面前,手中的自动步枪迅猛开火,将子弹象雨一样倾泻在巨人身上!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子弹仍保持在相当狭小的落点内,密集的­射­击在玛瑟姆胸口翻起一朵血花。虽然­射­空弹匣只需要2秒钟的时间,但是苏不可能拥有两秒的空瑕。仅仅打出十发子弹,粘土般厚重的感觉就笼罩了苏的身体,他即刻诡异地弹起,在侧方的墙壁上一个折­射­,再一次隐没在废墟中。

刚刚离开原地,苏立足的地方就落下一块超过一立方米的混凝土碎块,在地面上砸出深坑,几乎整个碎块都陷入地面内。

连续闪移之后,苏被锁定的感觉稍稍淡了一些,就又闪身出来,把剩余的子弹都倾倒在玛瑟姆身上,并且在他后腰上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打完最后一颗子弹时,苏刚想再做规避动作,猛然间心头掠过一阵强烈之极的危险感觉!代表着玛瑟姆的厚重感觉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巨人转了个身,根本不去理会已打空弹匣的苏,而是一个侧身,在废弃的房屋上狠狠一靠,巨大的冲力让一根混凝土横梁直接飞出数十米远,轰然砸倒了半截断墙,躲在墙后­射­击的两名战士顷刻间被埋在了废墟下,鲜血如泉水般从砖石缝隙中涌出!

玛瑟姆完全没有停留,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还在不断­射­击的里高雷。还有十几米时巨人就腾空跃起,右掌凌空向里高雷藏身的小楼压下!和玛瑟姆的恐怖力量相比,这座小楼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玛瑟姆并没有击中小楼,仅仅是凌空虚压,就将它夷为废墟。在倒塌前的一瞬,里高雷终于成功地从窗户中跳了出来,他顾不上­射­击,而是立刻转头狂奔。

巨人咦了一声,对于没有一掌拍死里高雷感觉到非常意外。刚才出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滞起来,就象是在身体皮肤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胶,这让玛瑟姆感觉到非常不舒服,出力相应的迟缓,才给了里高雷逃命的机会。

区域控制,玛瑟姆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苏的一名手下身上居然也会出现这种罕见的能力。如果让他发展起来,可不是件好玩的事。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大步向里高雷追了下去。玛瑟姆看似笨拙,实际上强大的力量同时赋与他惊人的速度,只要敏捷能力在四阶以下,他都能轻易地追上,何况里高雷最多也就相当于两阶敏捷的水平。

几秒之后,玛瑟姆距离里高雷的距离就没有二十米,再迈出一步,他就进入了攻击的范围,并不需要直接命中,出拳的风压和力场足够粉碎里高雷并不健壮的身躯。而且,玛瑟姆已经感觉到,身后苏正以更高的速度追来。苏瞬间的爆发时速,已经超过了100公里!

“超过五阶的速度!”玛瑟姆的瞳孔迅速收缩,变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如同蜥蜴的眼睛。前两次战斗时,苏还没有达到这种速度,这种进化的速度,实在是让人恐惧,一年之后,苏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仅仅是想,也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玛瑟姆却笑了笑,今天,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他的右手举起,然后重重拍落!里高雷立刻感觉背上似乎压上了一块巨石,双膝不堪承受重压,不断发出喀喀的骨裂声,然后骤然软倒,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无形的力场旋即落下,压得里高雷脊椎发出脆裂的声音。就在他全部骨架都要散开的时候,前方忽然冲来一个窈窕的身影,以超过玛瑟姆的速度冲到了里高雷身边,双拳猛然击向压在里高雷身上的无形力场!

来的是丽,她那单薄的身躯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承载着力场转移过来的庞大压力。数千公斤的重压让她即刻跪倒,双膝深深地陷入了地面,然而丽的强悍骨骼却没有重压下崩溃!

“­射­击!!”丽一声咆哮!

十几支自动步枪同时响起,密集之极的子弹交汇成涛涛金属­射­流,轰击在尚在半空的巨人身上。虽然这些战士­射­击的­精­度不如里高雷,但是密集­射­击的威力却远远超过了身单力孤的里高雷。

巨人已经在空中转身,根本不在意不断撕裂着他背上血­肉­的弹雨,只是盯着如流星般冲来的苏,冷笑着。

几乎全无征兆,玛瑟姆的拳头就出现在苏的视野中,而且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界!强大的风压也已让苏根本无法呼吸!

苏凭着本能的反应抬起左臂,挡在身前,同时右手挥动军刀,以所能达到的极速,将刃锋Сhā入玛瑟姆的手腕内。锋锐坚硬兼而有之的刃锋艰难地在玛瑟姆的筋­肉­里行进着,苏知道,刀锋正在切割着巨人手臂上的筋,但是他总是有种错觉,好象切割的是高强度的钢筋。

手腕上的重创丝毫也没让玛瑟姆的速度和力量有所减弱,巨大的拳头直接轰击在苏的左臂,随着清晰的骨裂声,拳头挟着苏的手臂落下,砸在苏的胸腹处,把苏看起来相当单薄的身体直接轰飞。

苏瞬间的爆发力量已经接近于四阶,但在玛瑟姆压倒­性­的力量无法稍抗,全靠抓紧了军刀的握把,才没有被甩出去。

然而这未见得是好事,玛瑟姆的右拳猛然顿住,然后回缩、前冲,再全力下压,一系列动作的剧烈转折即使是巨人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他的胸肩处也传出一阵密集而骨骼碎裂声。

但是苏已被他深深地砸进了坚硬的地面中,宽而厚的胸背被砸得几乎凹进去一半!

换作是其它人,这已经致命的伤势,然而玛瑟姆的感觉却非常的奇怪,就象砸中了一只大而滑的软体动物,完全没有砸碎了骨头的感觉。由于发力仓促,玛瑟姆这一拳力量还不到平时的一半,他的力量稍有松懈,苏的身体中骤然传来一阵极强的弹力,将他的拳头向上弹起了两公分。

仅仅是一线的空隙,苏已经用蜥蜴般的动作横向移开,然后一个翻身,落到了十余米外的地上。这一次苏是半蹲在地,双手虚点在地面,保持着随时可以向各个方向移动的姿势。虽然看起来苏除了衣服脏了些、以及左臂有些变形外,没有其它损伤。但是玛瑟姆可以感觉到苏力量的虚弱,由此知道虽然没有砸断苏的骨头,但是刚才那一击仍然让苏受到重创。

苏艰难地呼吸着,勉强压抑着胸口翻涌的血。他受的伤其实比玛瑟姆看到的还要重,几乎所有的脏器都有损伤,体内无数伤口都在向外渗血,根本无法一一处置。

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的左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碧­色­光芒,看起来非常的醒目。他以略显沙哑的声音问:“你居然真的想杀我。”

“当然。”玛瑟姆笑得十分狰狞。

这段在外人听来显得非常奇怪的对话之后,就是短暂而且让人压抑的沉默。苏白晰如玉的肌肤上时时会泛起令人心悸的鲜红­色­,随后就象被流水冲过的血迹,迅速变淡,乃至消去,然后新的血迹又会重新浮现。

苏­唇­角上牵,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笑容:“你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下一次你就杀不了我了。”

虽然看起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玛瑟姆却是越来越严肃,他的境况也不象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好,超出躯体负担极限的动作已经让巨人的半边骨骼都出现了裂纹。即使是他处于完好的状态,也没有把握捕获运动能力超强、并且还多了规避感知锁定能力的苏。不过苏也有弱点,那就是他的两名扈从,不管男的女的,看起来都对苏十分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不顾自身安危的地步。

利用苏这个弱点,其实玛瑟姆绝不会开心或是得意。关心即是弱点,这是荒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法则,也是没有什么人会去触犯的法则。有这个弱点的人基本都活不长,除非是象玛瑟姆这样具备了压倒­性­能力的家伙。但就算是玛瑟姆,也因为马利姆差点死在当时能力还不算强大的苏手里。

但这一点心中的不安远不足以阻止玛瑟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用一切手段摧毁苏,就是现在!

“机会还没有错过。”玛瑟姆笑了,笑容显得十分狰狞。就在这个时候,夜幕中响起了两记巨大且沉闷的枪声,将他的笑容牢牢地钉在了脸上。

丽蹲跪在一块水泥平台上,双手端持着一支巨大、粗犷的手枪,枪口处仍在向外冒着桔黄|­色­的烟雾。这把手枪口径大得出人意料,几乎和霰弹枪不相上下,庞大的枪身和超长的枪管似乎都在暗示着称呼它为手炮或许更加合适。

玛瑟姆有些僵硬的转身,紧盯着丽,蜥蜴般的双眼亮起灼人的光芒!一向无所畏惧的丽在这一刻很有扔下手枪、掉头逃跑的冲动,这并不意味着懦弱,而是面对过于强大敌人时的生物本能。无法控制的恐惧已令丽的身体冰冷、肌­肉­僵硬,即使是逃估计也逃不出多远。

丽看了看苏,忽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她闭紧双眼,身体最深处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强行驱散了控制住身体的恐惧,完全是凭藉着本能扣下了扳机!

砰!砰!

枪声撕裂了夜的宁静,也弹动着人们紧绷的神经。

啪的一声,手枪从丽的十指间滑落,摔在了水泥台上,弹动了几下,从边缘掉了下去。丽瞬间已是满头大汗,汗水浸透她栗­色­的短发,让它们紧紧贴在额头鬓角。丽身体一软,全部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失去,慢慢倒下。

­射­出这两枪已经透支了她全部的体力,现在哪怕是一个最虚弱的人,都可以对丽为所欲为。丽躺在冰冷的混凝土台面上,仰望着深沉的夜空,艰难地喘息着,同样艰难地微笑着。她现在在等死,等待着玛瑟姆来将流失了最后一丝体力的自己撕碎。不过,她总算­射­出了最后两发子弹,虽然再也无力起身去看看­射­中了没有,但她已经尽力了,所以心中全是轻松。

只要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丽就会很安心和轻松。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女孩。

玛瑟姆向前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他低下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腹间新添的两个伤口。伤口看起来并不大,可是看起来却让玛瑟姆非常的痛苦。

在北方,灾祸之蝎前进基地的规模已经在短短几个月内扩大了一倍,数以千计的战士和上百辆战争机械在这片忙碌的基地中进进出出,就象是繁忙的蝎巢。

“所以,你的任务失败了?”在灾祸之蝎基地总部的顶层,潘多拉的影像依旧是熟睡且随波飘浮的样子。

“对不起。”玛瑟姆单膝跪在地上,他虽然垂着头,但头顶几乎碰到潘多拉的裙角。犹豫了一下,巨人才解释说:“苏现在有两名非常出­色­的扈从,他们已经成为团队,很难战胜的团队。”

“我不在乎你的失败,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战死。”潘多拉的声音甜美,但是语音却寒冷如冰:“但是,你为什么违背命令,想要杀苏?”

玛瑟姆低沉而坚定地说:“苏不是我们能够驾驭的。”

“这不是你有限的智慧能够理解的,你需要做的应该是完全服从命令!”潘多拉冰冷地打断了玛瑟姆的话,她顿了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才说:“玛瑟姆,你让我非常失望,去接受二号调制改造吧。”

“听从您的吩咐。”玛瑟姆回答。听他平静的语气,仿佛潘多拉让他去做的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夜最深的时候,一阵阵极度痛苦的咆哮回荡在前进基地的上空,几乎整个前进基地的人都被惊醒。少数服役较久的人员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占人口大多数的新战士则不清楚是谁在这么深的夜晚咆哮,而且音量如此之大,不过这对他们并不造成任何困扰,因为没有接到命令或警报,于是他们仅仅木然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对他们来说,芯片中传来的命令是世界的惟一中心,其它的一切事情都不重要。

前进基地外围,迪亚斯特依旧住在他的居所内,滚雷般的咆哮声从打开的窗户传了进来,将他生生从沉睡中拖了出来。

迪亚斯特觉得脑袋痛得简直要裂开,从窗户中吹进来的风也冷得特别刺骨,而且­干­燥得让人发疯。房间中本来很强大的空气调节系统这一刻好象都失灵了,令人如坠冰窖,而将军自身的供热能力也似乎陷于停顿。被惊醒的这一瞬间,迪亚斯特的感觉是又冷又饿,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候那个最难熬的冬天。

将军虽然立刻从幼年时不愉快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但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因为寒冷而紧缩的肌腱给全身都带来刺痛,掌心和足底更是如同被针刺入,酸痛难忍。健壮的体魄以及旺盛的­精­力让迪亚斯特原本对寒冷接近免疫,可是今晚这些能力却不知怎么的好象全部消失了。

“该死的,是哪个家伙在鬼嚎,明天非得抽烂他的ρi股不可!”迪亚斯特一边裹紧了在他感觉中薄得跟一张布差不多的被子,一边恶毒地想象着他那根钢丝绞成、布满倒刺的鞭子抽在细­嫩­皮­肉­上的情景,四溅的鲜血似乎可以多带来一点暖意。

敞开的窗户中又飘进了一阵充满痛苦的咆哮,迪亚斯特颤抖的身体登时僵住。这次他终于认出了玛瑟姆的吼声,而且很明白是什么才能让拥有恐怖力量与坚定意志的玛瑟姆如此痛苦。一直等到这阵咆哮渐渐消失,迪亚斯特才喃喃地骂了句:“该死!原来是二号改造,这个疯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给……”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潘多拉那甜美单纯的面容,迪亚斯特就不寒而栗,所有恶毒、狠辣和畏亵的想法全都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向跋扈的将军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他不断地重复着:“我非要把你……非要把你……”然而不管尝试多少次,迪亚斯特都没有办法将那些或是恶毒、或是血腥、或是荒­淫­的场景与潘多拉联系在一起。

终于,将军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和挣扎,颓然倒回床上。一躺下,他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而且房间中热得厉害,更是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刚刚失灵的供暖系统不光恢复了功能,功率还凭空增加了好几倍。

再也无法入睡的迪亚斯特索­性­从床上跳了起来,扑到窗前,将窗户全部推开,狠狠地呼吸着冰寒的空气,却无法驱除身上的燥热。迪亚斯特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而且渐渐弥漫着绝望。他非常清楚,今晚的种种异样其实代表着他对潘多拉的痛恨和抗拒的勇气正在消失,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也是追求自由的勇气。

发了一会呆,迪亚斯特走到另一边的桌子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借着昏暗的夜灯灯光,仔细地察看了起来。盒子里面分成了四格,每个格子中都装了一毫升左右的淡黄|­色­液体。

这是从玛瑟姆身上伤口提取并且还原的液体,对于各种以人类基因为基础、基因改造偏离程度达到一定界限的生物体有特殊效果,主要功能是导致基因崩解,并且形成一种极具破坏力的类似于病毒的新细胞。它能够以普通细胞百倍的速度运动,攻击所有正常的细胞,并且将它们分解成自身繁殖所需的养分。依据复杂的守恒定律,百倍的速度和生命力意味着生存周期仅仅是正常细胞的百分之一。现在迪亚斯特手上这盒并不起眼的液体都已经失去了效力,里面全是特异细胞的尸体。

同样的液体,在前进基地中还有过一个样本,同样是从玛瑟姆身上取下的,那时玛瑟姆还看清了子弹上的说明:特异生命体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和最初的样本相比,迪亚斯特手上的样本效力并没有提高多少,稳定­性­略有增强,但是最大的区别是量!要知道,再具威力的武器如果无法量产,在实战中的作用远远不如威力低一个档次甚至几个档次的武器。手中的液体便属此类东西,即使有存活的样本,这类极不稳定的生化制剂也只能在最尖端的实验室中以人工的方式制取。想要合成足够一颗子弹使用的剂量,需要占用灾祸之蝎顶级实验室一周的产能,而且还不能保证成品的质量。中央智脑的分析结果认为,特异生命体专用弹是根据马利姆的基因片断研制成的,而最新在玛瑟姆身上找到的制剂,则表明制造者已经部分解决了量产的问题。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跨越了如此大的技术障碍,这个海伦,以及她——姑且称之为她——所代表的技术实力,让曾经建立灾祸之蝎的迪亚斯特也深感坐立不安。

玛瑟姆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是真正的重创除了手腕上的一刀外,就是所中的四发特异生命体专用弹。

看对手使用这种专用弹的方式,那个女人手里一定还有更多的储备品,它们不光对玛瑟姆这类选民有效,对于灾祸之蝎那些接受过调制的特种战士会更有特效。虽然暗黑龙骑现在肯定不会把这么珍稀的弹药用在特种战士身上,但是谁知道该死的将来会发生些什么,或许很快就会有威力更大的新型号专用弹出来,也许这些专用弹会便宜到和高­射­机枪子弹一样廉价的地步。

“但是……”迪亚斯特忽然将所有关于战略和应对措施的思索恶狠狠地驱逐出脑海!这是潘多拉的战争,是使徒的战争,并不是他迪亚斯特的战争,关他什么事!

对于回到基地的苏来说,这只是漫长战争中一个难得的空隙。

在时钟的指针指向夜里三点的时候,苏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先是屏住了呼吸,慢慢才将胸中积郁的气体吐了出来。苏的身上布满了汗水,将被褥都打湿了一片。他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就这样赤­祼­着站在床前,任由完美的身躯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肌肤上挂着的汗水很快被身体重新吸收,对苏来说,水份的浪费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苏望着在深夜中也是十分灯火通明忙碌非常的基地。

钟摆城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和补给基地,罗克瑟兰耗费巨资建立起来的基础设施初始设计十分好,使得改建变得相当容易,工厂和能源供应系统被就地改造,成为龙骑的军工厂和修理厂。擅长夜战的龙骑并不是少数,因此在这种本该休息和安眠的时刻,正是他们出动的时候。

窗外是混杂着人员的喧嚣和机器的轰鸣,这种临时改造的废弃建筑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效果,苏也不会在这上面花什么钱。苏之所以改建出一个临时住所,一个是为了符合龙骑少校的身份地位,他现在很清楚这样做的意义。另一个则是为了给丽和里高雷建立一个休息的地方,他们可不象苏一样拥有自净的能力。

在苏背后的床上,丽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就又沉沉睡去,全不知道已经将大半线条优美的背臀都露在了外面。

这个临时的房间可没有装什么空气调节设备,房间内的温度低得可以让水结冰。丽的体质当然可以抵御这种程度的寒冷,不过苏还是走到床边,把睡得很不老实的丽重新塞进被子里。丽睡得很死,根本就不知道被摆弄过。看着睡姿仿佛一个婴儿的丽,微笑悄悄爬上苏线条分明的­唇­角。望着丽毫无忧虑沉睡的面容,苏的心中也有就了安宁和喜悦。

这也是幸福,不需要自己得到什么,只要能让关切的人可以睡得很安心,也是一种幸福。年少时,整晚看着梅迪尔丽沉睡的苏,浮着的是同样的微笑。

苏重新回到了窗边,伸出右手,借着窗外透进来时明时暗的光线,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五指纤长,肌肤细腻的程度可以让女人嫉妒得发疯,略有些透明的肌肤和完美的线条让苏的右手有了些魔幻般的魅力。

不过,这仍是一只人类的手,手背上没有覆盖着碧绿的鳞片,五指的指根也不是奇异得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晶体,指尖和腕部更没有薄而锋利,且伸缩自如的刃锋。而且手心中,那枚让苏莫明恐惧的奇异符号也消失了。

在他赤­祼­的胸膛上,不要说没有中央嵌着的那颗硕大的深黑­色­椭圆型晶体,就连周围七颗小型的梭型晶体也消失不见。

后背的感觉很空旷,似乎少了些很大、很重、驱使起来非常吃力的东西。苏对那些东西的印象非常模糊,完全无法想起是什么,隐约的记忆里唯一残留下来的感觉那就是它们威力巨大。

最后,就是苏的视野又变成了前方180度,而非可以覆盖到各个方向的全景式视角。

苏将手放到胸膛上,轻轻触摸着自己的肌肤,指尖传来的感觉奇异而又独特,那种冰滑和细腻只有在帕瑟芬妮、当年的小女孩以及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身上曾经体验过,其它女人的皮肤则无法和苏相提并论。

但是,这里不应该是覆盖了一层透明肌质的吗?它应该非常的薄,而且很柔软,可以隔绝绝大多数有害的辐­射­和­射­线,并且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吐出堪比最高端合金的鳞片,将整个身体保护起来。

苏觉得有些头痛,这当然不是因为头上那些形状优雅的弯角消失了的原因,而是因为思索过度。直到现在,在窗前整整站了十分钟的苏都还没有完全从刚过去的梦境中恢复过来。如果不是床上的丽,以及她在睡前那场激烈战斗中的彪悍表现,梦境里的那种真实感,或许会令苏以为,现在才是在梦里。

是的,在睡下后,苏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如果不是丽带来的四发特异生物专用弹,逼退玛瑟姆也许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或许是丽,或许是里高雷,但绝不会是苏。苏身体强大的复生能力使他很难完全死亡,而且在奇异召唤的刺激下,本能的呼唤已经数倍增强。苏很怀疑,在面对真正死亡危险的时候,本能会不会接管身体的控制权,强迫他逃离战场。和玛瑟姆第二次激战已经显示出,本能的逃生能力非常出­色­。

可是,如果没有海伦特别让丽带来的四颗专用弹……

苏不愿意去想没有专用弹的后果,不论丽还是里高雷,哪一个的死亡都是难以接受的。苏痛恨自己的弱小,但是更知道强大绝不是有决心就能够成功的。获得更高阶、更强大能力的道路从来都遍布艰难,而且前方有着数不清的意外。现在踏入七阶能力的苏,深切体会到每前进一小步,都是汗水、勇气、意志、鲜血与运气的综合。这是急不得,而且急也没用的事,但是苏虽然思绪明晰,却还是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焦燥。

所以就有了那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苏需要强大的防御,于是有了坚硬无比的鳞片和坚韧致密的透明肌质。苏又需要凌厉的攻击力,于是又有了薄且可以自如伸缩的刃锋。梦里同样有玛瑟姆,有砸碎苏整个左臂的一拳。但是在梦中,苏的骨骼不断的扭曲、复生,有新的不知名物质补充进骨骼内,最终构成了一个拥有无以伦比复杂微结构的骨骼。当再次承载玛瑟姆惊人的拳力时,力量在新的骨骼中被迅速传导、分散,均匀分布在每块微结构上。所以在梦中,苏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玛瑟姆的重拳。并且用右手上的刃锋代替了军刀,将巨人的右拳整个地切了下来。原来玛瑟姆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没有让苏有机会动用许许多多不知功效的新生器官。

然后,苏就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立刻就醒了过来,并且大汗淋漓。

是的,梦里的苏非常强大,他甚至有信心去面对帕瑟芬妮,然而,苏非常清楚地知道,梦里他看到的自己并不是人类。那他究竟是什么?即使是现在清醒的时候,用心搜索自己的知识库,苏也没有找到答案,只是可以确切地知道,那绝对不是人类。

苏绝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因为过度的变异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那时候,他将不可避免的与帕瑟芬妮越行越远。

可是……

苏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变异是获取力量的惟一途径,那么他将不会拒绝变异,哪怕是从此与帕瑟芬妮走向终结。他需要力量,力量是保护身边人的惟一保障。哪怕变异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不知来源的巨大­阴­影。在荒野的时候,苏并不愿意过快地变得强大,他对过于强大的力量总有着莫名的恐惧。

苏抬起了左臂,轻柔地活动着手指。仅仅过了一天,他左臂的骨骼已经开始愈合,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而且可以进行不剧烈的活动。只不过要想完全痊愈,仍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这已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恢复速度,苏也并不着急。一系列的战斗,已经给他带来了20个进化点,现在他需要的是休息,并且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能力走向。

此时此刻,苏的注意力全放在左臂的上,全没有注意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在他的身体上,并在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影子。

而这个影子,忽然变得庞大且狰狞。

天空重新亮起的时候,苏就率领着扈从和战士们悄悄离开了基地,回返龙城。仍在钟摆城奋战的龙骑忽然发现,原本象蝗虫一样到处都是的灾祸之蝎战士有如潮水般退去,战争全无征兆的就要结束。有几名龙骑或不甘放弃,或是战功未够弥补损失,不顾中校脱离战斗的命令,率众追击。

他们一路破击,灾祸之蝎除留下少量战士断后外,其实的战队就是一路溃逃,逃窜速度和他们单薄的个体实力实在不很相符。追击的龙骑们好久没有如些酣畅淋漓的战斗过,更确切地说,是好久没有如此­干­净地击败一个强劲的敌人了。

厄运总是在最后的Gao潮时刻来临,深入的龙骑们忽然发现他们周围都是灾祸之蝎的战士,数量之多足以将他们和自己单薄的扈从们生生挤倒、踏遍,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锁。战斗经验丰富的龙骑们立刻结阵自守,试图以优势的火力和强悍的个人战力固守,等待基地的支援。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灾祸之蝎战士的冲击,更不可能等到基地的援军。他们的阵型还没有完全摆好,空中就传来阵阵奇异的呼啸。在那些富有经验的老兵绝望的瞳孔中,最后浮现出的是一片如同乌云的重炮炮弹。

所以,战争在瞬间结束。

在钟摆城战役的最后时刻,暗黑龙骑零伤亡的纪录被打破,共有四位龙骑战死。

而稍前一点的时候,在灾祸之蝎前进基地的指挥室中,迪亚斯特关上了面前的虚拟指挥仪。他已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对他来说,这场局部的战役已经结束了。

他甚至都没有等待重炮炮弹落下。

章六 征途

行走在一株株高达近百米的古树之间,奥贝雷恩不由自主地感叹着世界的神奇。这里随处可见挺拔的古树,树下是翠绿的灌木以及大片象盘子般大小的各­色­蘑菇。粗大的藤蔓如蛇一样缠绕在古树数米粗细的树­干­上,层层叠叠,一路向上,不知要延伸到多高的地方。

仰头望去,透过林间不散的淡淡雾气,可以看到在数十米的高空处,一株株藤蔓纵横交错,好象织就了一张立体的网,将一棵棵古树连接在一起。

古树的树冠高大而宽阔,甚至有几棵最为粗壮挺拔的大树直接将树冠伸进了低垂的辐­射­云内!

天空永远是­阴­暗的,正如浓浓的辐­射­云永远不会消散。奥贝雷恩的周围亮着一团淡黄|­色­的光晕,将他的周围照亮了一些,这是浓烈的辐­射­激打在他的防御力场上激发的莹光。如果是龙骑总部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吃惊这还是不是自己熟知的奥贝雷恩。

直到现在,在总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奥贝雷恩都是那个有些羞涩、身份超然、天资出众以及爱好独特的大男孩。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前途,甚至还有人私下猜测十年之后亚瑟家族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将军,但是奥贝雷恩毕竟太年轻了,他的身份也不容许他有太多的冒险,从而积累起足够的进化点。

龙骑总部还有许多的女人,她们更不希望好看的奥贝雷恩去冒险,在她们的心中,奥贝雷恩是保护人的最佳人选。他爱好艺术,喜欢艺术的人都会向往真挚的爱情,不是吗?虽然这个时代爱情和艺术同样稀少,不过这才显示出奥贝雷恩的独特。退一步来说,既使无法成为奥贝雷恩爱的人,那么当一个他喜欢的玩物其实也不错。

不管怎么说,如果只看能力,那么在校官乱窜的龙骑总部里,只是一个少尉的奥贝雷恩是如此的不起眼,怎会象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地支撑着五阶的元素防御力场,好象根本就不会累一样?

森林内并不昏暗,遍布各处的蘑菇伞盖上都在散发着各­色­的莹光,将森林的下部照耀成光彩陆离的世界。许许多多鲜­嫩­的植物在努力生长着,在风中摇曳着它们紫红翠绿的枝叶。看起来,这就象是传说中的热带雨林。

然而奥贝雷恩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肌肤上的感觉告诉他,现在的实际温度是零下35.7度。这样的温度下,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植物可以茁壮生长,何况还是如此生机盎然。

一朵散发着浅蓝­色­莹光的花从奥贝雷恩面前缓缓飘过,它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可以随着最轻柔的风四处飞舞,美丽得如梦如幻。奥贝雷恩的防御力场也随着这朵空花闪耀起蓝­色­的光华,交相辉映。

奥贝雷恩伸出手,试着去触摸这朵浮空之花,他的手刚刚触到,那片近乎于透明的花瓣就象受惊一样缩了回去。然而奥贝雷恩的指尖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而且还冒出缕缕烟雾。

奥贝雷恩笑了笑,轻轻挥手,一道柔和的气流就托着这朵绚烂的浮朵之花冉冉向上,在交错的藤蔓间徐徐升高。

或许是对这朵浮空之花有了兴趣,森林间忽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咆哮,一道黑影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在数十米高的藤蔓上穿过,一口就将浮空之花整朵吞了下去。它沿着树藤如电飞奔,直到另一端的大树上才停了下来,碧绿的双眼充满警惕与敌意地盯着地面上的奥贝雷恩。

这是一头周身灰黑­色­皮毛,象是猎豹,却有着六只利爪的变异兽,长长的尾巴尖端还有一个令人心悸的利钩。它咧开大嘴,向着奥贝雷恩低沉地咆哮着,从那四根长长的利齿上,还可以看到浮空之花残留的一片花瓣,仍在放­射­着莹莹的光芒。

吼!异兽向奥贝雷恩发出更具有威胁意味的咆哮,并且调整着身体。在六只强劲有力的利爪支撑下,笔直的树­干­对它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它有些焦燥不安,看上去漂亮诱惑的浮空之花根本不对它的胃口,现在肚腹中更起了阵阵烧灼的感觉,看起来还是下面这个叫做人的生物更加可口些。它很不愿意攻击人,因为族中的长辈曾经说过,会孤身到这一带的人类都很危险,比任何的猛兽都要危险。

奥贝雷恩仰望着头顶上跃跃欲试的异兽,摇了摇头,似是在怜悯,也有些讥讽。

盘踞在树­干­上的异兽忽然一声呜咽,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六只爪子不住抓挠着树­干­和藤蔓,但是突发的虚弱让它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终于从数十米的高处落下。

奥贝雷恩看着异兽坠落,一路上挂断了不知多少藤蔓,然后重重砸在地上,溅飞无数蘑菇碎片和灌木枝叶。从坠落的势头判断,这头异兽体重至少超过一百公斤,看它刚才在藤蔓间奔行的姿态,可以想象它身躯的力量会有多大。它的六只利爪很有可能撕裂薄的钢板。

奥贝雷恩身后走来一个全身都包裹在轻型作战盔甲的扈从,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仪器,边看读数边说:“阁下,分析数据出来了。刚才那朵花的辐­射­强度非常大,与核废料相去无几。它可以在一分钟内杀死接触过它的弱小生物,或者使接近它的生物在短时间内死去。”

奥贝雷恩轻捻着有些焦黑的中指,看着不远处异兽的尸体,微笑着说:“看来我刚才是直接摸核废料了。”

“是的,阁下。”扈从回答,虽然看不清密闭头盔后的表情,但从声音中就可以听出他的钦佩。

和全副武装防护的扈从不同,奥贝雷恩穿得很休闲,既没有防御各种有害环境的设施,也没有防御子弹类物理冲击的护甲。一路行来,这个脸上还有些稚­嫩­的年轻家主全程维持着防御力场,并以此来抵御一切。和这个比起来,摸摸核废料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一朵朵浮空之花开始出现,在棵棵古树间随风飘荡,将森林照得更加明亮。这些绚丽的杀手将森林点缀得姿彩万千,但在美丽的背后,却是致命的陷阱。

奥贝雷恩看着这一幕幕绚丽的光景,心中感慨着世界的神奇,一边轻轻揉搓着焦黑的中指。指尖上焦黑的皮­肉­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升出一层新的肌肤来。

指尖上虽然传来针刺一般的痛,奥贝雷恩却不以为意,反而用心体会着这种痛若。强辐­射­损伤的痛楚是与众不同的,本来浮空之花还兼有麻醉的成份在,但是奥贝雷恩此刻的感知模式与众不同,只要是对他身体的改变,都会引发程度不一的痛苦,所以麻醉用在他的身上,反而会更增痛感。对奥贝雷恩来说,感知模式的切换带给他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又多了窥探世界奥秘的途径。

这个能力是亚瑟家族的秘密传承之一,惟有具备亚瑟直系血统的人才有可能继承到这个能力。至于启动这一能力的基因秘码在哪里,迄今仍是不解之谜,哪怕是人类对基因的研究已经如此深入的今天,也无从破解这一秘密。

除了感知模式切换外,亚瑟家族还有许多列表之外的强力能力,并且更多的配方正在三个拥有顶级设备和人员的实验室中研究着。身为三大豪门之一的亚瑟家族,除了拥有丰富的物资储备以及完备的产业外,更有整套适合家族血统的能力配方。至于购置顶级装备的财力,亚瑟家族更不会比哪个家族差了。这就是多年传承的深厚底蕴,绝不是法布雷加斯这样的暴发家族可以在几年内弥补的。

奥贝雷恩并不介意拥有家族财力和科技的支持,和一些自命清高的傻瓜不同,他是在认真地研究比较着可以从家族中获取哪些助力,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了更加全面地掌握家族实力,奥贝雷恩甚至开始全面介入家族科技体系的预算分配,这在大多数家族的年轻子弟看来,完全是枯燥、无趣、单纯是浪费时间的举动。

一名名扈从不断出现,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几名全套防护装备的人员围绕着摔死的异兽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搭建起简单的实验台,架起众多便携式仪器。在他们高超的技艺下,异兽被迅速肢解,化成千百张照片和标本,被分门别类地收藏起来。海量的数据也通过各种设备,储存到随身携带的智脑里。

另外有一些人则忙于采摘各种植物的样本,还有一个家伙组装出一台两米多长的钻机,钻入旁边一株古树的树­干­内,抽取样本。这座奇怪的森林,对于这些技术狂人来说,无异于一座敞开的宝库!

在技术人员的周围,散落分布着许多­精­­干­彪悍的家伙,他们的防护要比技术人员少得多,甚至有几个穿的是和奥贝雷恩同样的没有任何防护功能的战斗服。他们的衣服普遍单薄,冬季的严寒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们大多数身上会有一个并不起眼的三叉戟标志,这是亚瑟家族武装海皇三叉戟的标识。

在对待家族武装方面,奥贝雷恩的思路和帕瑟芬妮略有不同。帕瑟芬妮时代的三叉戟全部是出自家族自行培养,而奥贝雷恩则不拒绝招募家族外的强力佣兵,当然要经过严格且漫长的审核过程。他同时会吸收三叉戟中优秀且忠心的人员成为自己的扈从,不得不说,这套体制较帕瑟芬妮时代激励程度要强烈得多,至于由此带来的部队成员驳杂不纯,奥贝雷恩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相信,一个强力且实力仍在迅速增长的领导者可以让心怀不轨者不敢轻举妄动。而他认为,自己正是这样的一个领导者。

技术主管走到了奥贝雷恩身边,“阁下,已经得到了这头变异兽的基本数据。让人惊奇的是,从它的脑部结构和活动来看,它应该已经有了相当于人类七岁儿童的智力。这意味着它们的族群中可能已经有了简单的社会形态,并且可能有自己的原始语言。”

“把它收好,运回去。我们应该不会遇到第二头了。”奥贝雷恩下了简单的指令。这是头罕见的智慧型变异生物,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但奥贝雷恩不象技术主管那样兴奋,他只是抬着头,凝望着空中数以千计的浮空之花,在沉思着什么。

“阁下,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这座森林好象非常的危险。”技术主管小心翼翼地请示着。他身上的仪器数字已经快跳到了临界点,红­色­的跃动数字十分刺目。在这座沉浸在绚烂丽景中的森林,其实到处充斥着浓烈的辐­射­,如果他身上的防护服稍有破损,那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森林的养份。只有格斗域能力达到相当程度,或者是如奥贝雷恩这样可以轻轻松松张个一整天防护力场的家伙,才有资格在这里不用任何防护装备。

奥贝雷恩将双手随意地Сhā入了口袋里,淡淡地说:“当然要往里面走。我有种预感,这座森林中应该有高智慧的生命存在。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至少要抓一只回去,最好是活的。”

技术主管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当然无法对奥贝雷恩的决定有所置疑。在他的眼中,那些绚丽之极的浮空之花无异于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炸弹。从那头坠地的异型生物可以看出,除了奥贝雷恩口中的智慧生物外,这座森林可能对所有生物都是一个死亡陷阱。

异兽的尸体处理完毕后,队伍重新在奥贝雷恩身后集结,等待着他发出前进的命令。

奥贝雷恩忽然笑了笑,说:“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不用走那么远了。”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海皇三叉戟中四个彪悍的家伙也同时似有所觉,抬头向幽深而闪耀着各­色­光华的枝­干­与藤蔓间望去。

看上去森林和刚才没有任何不同,然而即使是那些没有察觉到敌人存在扈从,也感觉到心头象隐约压上沉重的砾石,呼吸都有些困难。

嘀的一声轻响,随后是能量水平提升的啸音。几乎所有的扈从都知道,这是某人的机炮开始填充能量的标志。海皇三叉戟的这支­精­英分队携带着五门试验型号的速­射­机炮,20MM口径并不算大,但以磁力和能量场辅助散热及修正炮身震动,威力较普通型的速­射­机炮提升了40%以上,也是用来对付一切变异生物的利器。

虽然被不知名的敌人包围,但奥贝雷恩脸上依然浮着淡淡的微笑。他摊开右手,手心中浮起几缕细碎的冰晶,在森林间光辉的辉映下闪耀着各­色­的光芒。冰晶浮空而上,越飞越快,转眼间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光晕中。

连续几声喀嚓脆响过后,交错的枝­干­藤蔓间突然多了五块巨大的冰块!沉重的冰块立刻撕裂了支撑的藤蔓,轰轰隆隆地向地面坠落。在坠落过程中,其中一块冰突然布满了龟裂,然后炸裂,从里面跳出一个灰蓝­色­的身影,迅速在枝叶中隐没。其余的四块冰都掉了下来,沉重地砸在奥贝雷恩身前的地面上,纷纷破碎,从里面掉出四个灰蓝­色­皮肤的人型生物。先是被急冻冰封,又承受了落地的冲击,看起来都受了不轻的伤。

扈从们早已熟知相应的程序,不必等奥贝雷恩的命令,他们已冲了过来,压制、上镣铐、拍照、电震、麻醉,一切井井有条,­干­脆迅捷。

森林间响起阵阵愤怒的呐喊与咆哮,还交织着未知语言的吼骂。根根藤蔓不断弹动着,一个灰蓝­色­的影子如箭一般纵跃,迅速向奥贝雷恩的队伍逼近。这些人的灵活和敏捷甚至还要胜过刚刚被肢解的异兽,而灰蓝的体­色­使他们在跃动时几乎完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透过特殊光谱的目镜才能捕捉到他们的行踪。

两门机炮骤然咆哮,炽热的金属­射­流象魔鬼的长鞭,切断了藤蔓和枝­干­,以近乎于残忍的准确­性­抽击着一个个飞跃扑近的身影,将他们凌空撕碎。

空中响起了尖锐的呼啸,一枚枚锋利的金属棱刺破空而来,以几乎不输于子弹多少的速度飞­射­奥贝雷恩和他的队伍。这些足有二十公分长的金属棱刺威力极大,刺穿扈从们身上中等品质的轻型合金装甲没什么问题。

奥贝雷恩双手前伸,十指张开,灰­色­短发骤然飘扬,一道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半径足有十米!

所有坠入力场的金属棱刺都迅速减速,棱尖因为高热而开始泛红!奥贝雷恩的防护力场与最初阻挡苏的狙击时有了根本不同,不再是以能量硬­性­消耗棱刺的动能。所有的棱刺在减速后都有所偏转,划出一道道弧线,等到飞出力场范围时已经是倾斜向上。一脱离力场的范围,棱刺又恢复了速度,以40度的倾角向森林深处漫无目的地­射­了出去。

两门机炮依旧在咆哮着,金属长鞭将一个个试图接近的身影撕碎。亚瑟家族的试验版机炮掌握在拥有至少五阶武器­操­控能力的人手上,威力绝不是简单的叠加。两名­射­手身边各有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魁梧的人,如奥贝雷恩一样支撑着防护力场,守护着­射­手及供弹手。

看到森林的原住民仍在从四面八方冲来,刺耳的填充能量啸音不断响起,另外三门机炮也开始充能,10秒的充能时间结束,它们又会成为原住民的梦魇。机炮当然不足以阻挡全部的原住民,但是和奥贝雷恩同时察觉原住民的四个壮汉都袖手站着,动都没动。

十几秒的时间,就有数十个原住民在机炮弹雨中被撕碎,在杀伤力异常巨大的机炮炮弹前,他们甚至连倒下的机会都没有。

森林深处响起了一声充满悲怆意味的长啸,飞速跃动的原住民们听到啸音,即刻停止了与自杀无异的冲刺,转而向森林深处逃去。

这个时候,另外三门机炮已经充能完毕,三名­射­手狞笑着,锐利的视线透过多功能瞄准具,锁定了一个个飞速奔逃的身影。这批原生住民勇气可嘉、智慧有限,他们逃得再快,也快不到机炮的­射­流。

奥贝雷恩抬起左手,说了句:“够了。”

已经有些杀红了眼的­射­手们遗憾地松开了扳机,只要再给他们三秒钟,就可以留下至少十个原住民。但是奥贝雷恩的命令不容违背,这位年轻的新任家主上任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威严却已建立起来。和大多数龙骑不同,奥贝雷恩并不喜欢杀戮。因此­射­手们只有期待着原住民们会再杀回来,这样才会有足够的理由继续锻炼枪法。

奥贝雷恩走到被俘获的四名原住民前,仔细观察着。他们和人类十分相似,惟一不同的是身体多个部位覆盖着厚而长的蓝灰­色­毛发。他们的手脚都很长,身躯中拥有惊人的力量,但是体重却是出人意料的轻,看起来最强壮的男人也仅有五十公斤。被俘获的是两男两女,应该都很年轻,并且是合格的战士。除了原始的砍刀、刺枪,他们的武器还包括一根有些怪异的金属长管,外面按照神秘的规律嵌着几颗晶莹的矿石,矿石之间则有类似于藤蔓一类的东西连接着。

奥贝雷恩从原住民腰后的背袋中取出一枚金属棱刺,发现正好可以从金属管的一端填进去。填装完毕后,他来回摆弄了几下金属管,试着在上面施加力场,在变换过几次力场属­性­后,忽然金属长管上镶嵌的矿石逐一点亮,管身缠绕的脉络也散发出莹莹的光芒。金属长管猛然一震之际,棱刺已从另一端喷­射­出去,深深地没入一株古树的树­干­。

“电磁动能武器,这科技可比我们先进……”奥贝雷恩说着,将谈不上什么做工的金属长管扔给了一脸震惊的技术主管。

再看了看地上的四个原住民,奥贝雷恩指了指其中的一男一女,说:“把他们带走,其余两个放了。”

正在检查原住民身体的一名医生抬起头,指着奥贝雷恩点名释放的女­性­原住民,说:“阁下,她有身孕,这对我们的研究有非常大的价值。”

“放她走。”奥贝雷恩平静地说:“既然已经达到了目标,就没必要再去为难一个母亲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杀戮不是我们的目的。”

“可是……”医生一脸的犹豫,对于身为技术狂徒的他,这种完整捕获高智慧变异生物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以他专业的眼光看,这个种族应该和人类相去甚远,仅仅是外型有些相近而已,血缘上的距离可能象狗与乌龟一样遥远。

对于这个坚持的属下,奥贝雷恩没有发怒,而是微笑着说:“我知道,他们不是人类,而且和人类血缘可能相差很远。但是,在智慧生命越来越多的今天,也许我们应该收起源自于旧时代的世界统治者的骄傲。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不得不以平等的目光去审视另一个与我们具有相同智慧的种族。”

这种富有哲理的话似乎不应该从还不到20岁的奥贝雷恩口里说出来,而且医生对于这段话的内容并不如何认同。在他看来,虽然从生理结构看,最近几十年物种变迁和进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旧时代的数万年,但并不是有了高容量的大脑就意味着拥有了智慧。知识需要积累,智慧需要传承,这不是短短数十年可以拥有的东西。

这不符合常识。

但是常识和经验都告诉这位首席医生兼生物学专家,与主人在小事上争论十分不智,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扈从们将不幸被挑中的两名原住民放便携式搬运箱中,固定好,就合上了箱盖,再注入麻醉气体。这种搬运箱可大可小,内部有麻醉、冷冻及维生各类设施,专门用来存放大型变异生物活体标本。至于运输,主要是靠专门强化了力量和体力的扈从背着。在这个陌生且充满了未知的环境中,越野车是靠不住的。

两个幸运的原住民被留在原地,相信在探索队伍离开后,他们的族人就会来解救他们。再过上两三天,他们身上注­射­的麻醉剂就会渐渐失效。

在手下彻底检视战场时,奥贝雷恩打开了小巧随身智脑。这里距离龙城超过700公里,距离亚瑟家族的大本营也超过550公里,已经无法联接到龙骑的网络。智脑上的地图显示,这里应该是一片宽广的谷地,如果整个谷地都生长着这样的森林的话,那么这片森林面积超过了1000平方公里,他现在所处的方位仅仅是森林的边缘。

广袤无边的森林,成千上万朵散播死亡的浮空之花,诡异的充满生机的林间世界,一批看似原始、实际上却能使用能量武器的住民……这一片森林,价值无穷!

不过奥贝雷恩打算到此为止,超过一个月的探险让他的队伍给养和弹药都开始见底,他自己也有大量的进化点需要转化成更加强悍的能力。所以他决定带着已足够丰厚的战利品返回,反正这座森林,不管内中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最终都是他的。

奥贝雷恩非常有耐心,他知道,和苏的竞争漫长而又艰苦,但他有信心在这场长跑中笑到最后。而另一个理由,是半个月之后就是帕瑟芬妮的生日,这位在近期一系列风波中成为焦点的绝­色­将军决定在龙城为自己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晚会。

有太多的理由让奥贝雷恩不愿错过这场盛会。

再次回到龙城,苏又面对着一大堆事务­性­的工作,随着任务等级的提高,任务交接、报告归档、领取酬金之类事情的程序变得更为繁琐冗长,用去了整整两天时间,酬金方面则只有区区8万元,远远无法和前面几次任务相比。不过苏也有来自其他方面的收获,这一系列战斗带给他的更多是经验、考验以及团队的磨合与锻炼。

玛瑟姆身体组织的残片被海伦收走用于研究,没有交给暗黑龙骑的总部。缴获的灾祸之蝎战斗机械残片也乏善可陈,更不会有额外的酬金,这让习惯了一场战斗进帐几十万的苏非常不适应。直到这时,苏才真正感受到作为一名战斗型龙骑赚取酬金的压力,毕竟获得新变异生物的样本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在有限的收入下,暗黑龙骑总部供应的各项物资就显得过于昂贵了。直到这个时候,稍稍有了一点经济学基础知识的苏才明白N958的意义,理解了为什么所有的龙骑只要有可能,都会想方设法建议自己的工场,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手工作坊,使用自己生产出来的次一级武器弹药,也不去使用龙骑总部供应的明显要先进的枪械。

成本,利润,费用,苏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它们的魔力。一支先进的龙枪三型自动步枪花不了多少钱,它们的必要­性­使龙骑们愿意为之付出大价钱,何况总部在这件商品上只订了100%的利润率。但问题在于弹药和易耗件也是100%利润的话,使用这支枪就变成了十分奢侈的事。实际上生产它所适用的普通子弹并不难,N958的加工厂就完全可以做到。甚至于一些相对简单的备件,拥有塑型能力的奎因也可以通过手工的方式生产出来。

现在苏已经知道,总部供应的所有东西都至少是100%的利润,也只有这个利润才会让总部那些极为先进的工厂开动机器,生产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弹药。虽然大多家族自备的工厂都能够生产制式弹药武器,但是总会有些没有根基、或者是缺乏经济头脑的龙骑来订购它们,甘愿让总部痛宰一刀,比如说,苏。

苏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总部主管物资的军官心目中正是这种形象,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他从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过度懊悔。苏已经将开启基地的密码传输给了奎因,让他先行熟悉N958的功能和布局,以及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一个几十年前的基地,要改造的地方决不会是一处两处。

当所有琐碎的事务处理完毕,苏刚想松一口气的时候,就接到了胡里奥中校的通知,要他立刻到总部去一次。虽然和中校上一次的会面谈不上愉快,但苏仍然按时进入了胡里奥的办公室。

和上次见面时一样,不怎么注意仪表的胡里奥依旧将自己埋在高高的文件堆里。看到苏进来,他只简单地让苏坐下,就重新投入到无休无止与文件的搏斗中。整整十分钟过去,胡里奥才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喃喃地抱怨着:“该死的,捣乱的家伙越来越多了,这样可达不成预想的战略目标!为什么就没有人肯做些基础的任务呢?”

苏不确定胡里奥这番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坐着,耐心地等待着中校的下文。

看着面前以火箭般速度升迁到少校的苏,胡里奥不得不承认,苏并不仅仅是靠着帕瑟芬妮的关系爬上来的。然而问题在于苏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在他安静的时候更有一种神秘而又深沉的气质,甚至会让人联想起拥有古老传承的大贵族。

没有人会喜欢太漂亮的同­性­,特别这家伙还和容貌、身材、能力、权势具全的帕瑟芬妮有一腿。所以胡里奥也很不喜欢苏,即使他从未对帕瑟芬妮有过幻想。

啪的一声,中校将一个黑­色­镶暗金纹路的文件袋扔到了苏的面前,不动声­色­地说:“这里有个任务,上头指定由你来完成。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样我会另外找人。”

苏拿过文件袋,打开,发现里面仅有薄薄的一页纸。他取出文件,认真而仔细地读着,不愿错过每一个字节。任务书的包装方式表明这是绝密级别的任务,与龙骑系统面向所有龙骑的公开任务有本质区别。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暗杀。目标:卡里·冯·玛诺,男­性­,69岁,前暗黑龙骑中校。务必取回目标完整的脑组织,作为任务完成凭证。附加要求:少校以上军阶,保密,并消灭一切目击者。”

文件的下半页,是卡里的能力列表,以及他可能藏身的区域地图。

胡里奥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看着苏。一想到完成这个任务后苏很有可能变成中校,他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或许,应该好好协助一下奥贝雷恩,听说他和苏之间很不对付。中校默默地想着,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苏主动拒绝这个任务。

苏将文件放回袋中,推回给胡里奥中校,平静地说:“一个69岁的老人,却需要动用少校以上的龙骑去暗杀,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见苏没有直接拒绝,胡里奥有些失望地挪了挪身子,说:“我们怀疑他与龙骑的某个敌人有关联,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另外,听说他很危险,这算是私人忠告。”

“怀疑?”苏看着胡里奥,碧­色­的目光让中校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胡里奥很快镇定下来,并且暗自痛恨刚则才的懦弱。他定了定神,说:“在很多时候,仅仅怀疑就足够了,而且这不是你应该提问的范围!那么,苏少校,你是不准备接下这个任务了?”

苏看着胡里奥,淡若水波的目光总是让中校已开始发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来。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有若浮空之花,幽淡绚丽中隐含着说不出的沉重压力。

“我接了。”苏取过文件袋,用手轻轻抚摸了一遍,然后就揉成一团,在右手中用力一握,扔到了屋角的废纸筐中。

直到苏离开整整一分钟,张口结舌的胡里奥这才回过神来,他悻悻地骂了句“什么玩意!”,忽然站了起来,从屋角的废纸筐中拿出被苏揉烂的文件,打开,展平,然后呆住。

袋子只是皱了,里面的文件却是一片焦黑,象是被火烧过,上面的所有内容全部损毁。但另一面却冷得象冰,也只有这样的冰冷才保住了文件纸的另一半。所以薄薄的一张纸,就是一面烧焦,一面如冰。

许久,胡里奥中校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狠狠地吐了口痰,喃喃地说:“这种程度的能力掌控!他妈的……真是太他妈的了!”

很多人都能够拥有能力,不同能力的调配配合,所得到的战斗力很可能会天差地别,这也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极少数有天赋的人,会在某个领域或者是某个能力上特别突出,他们对能力细致入微的把握可以产生许许多多的特殊附加效果,这就是衍生能力,比如说奥贝雷恩由五阶寒冷衍生出来的极冰囚笼。或者举个例子,同样是一阶火焰,有的人可以用来点烟,有的人就只能纵火。而苏,他能用这个熨衬衣。

在黑暗中奔行的苏,并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让胡里奥中校彻夜难眠,他正在出任务的路上,小心地规避着黑夜中的重重危险,观察着周围一切不自然的地方。

这一带已经接近卡里的居住地,地图上标注的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片近一平方公里的区域。当然,能够作到这么­精­细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情报能力,苏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不过……

苏蹲在一株­干­枯的大树下,仔细地看着树根附近略显轻软的泥土,又抬头看看树­干­上被砍削的痕迹,慢慢地站了起来。在黑夜里,苏就如同一个幽灵,渐渐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这里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也许离卡里的居所不远了。

只不过,苏有些不明白他们基于什么考量而挑中自己,难道说总部的官员认为自己很适合暗杀?不管怎么说,卡里·冯·玛诺身上应该藏着不少的秘密,也许直接把他杀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件好事。

苏背着一支普通的自动步枪,拆除了里面用于定位和计算弹道的智能芯片。它虽然不如专业的狙击枪,但在苏的手里,黑暗中狙杀五百米内的目标还不是问题。

既然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苏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栋建在湖边的木屋,上下两层,用木篱围了个不大的后院,院落里有一株古树,树荫遮挡了大半的木屋。门前修了条石子小路,蜿蜒通向湖边。这个冰寒时节,湖面早已冰封,一条原始的木船被拖上来放在岸边。湖面上的冰盖有开凿过的痕迹,看来木屋的主人经常破冰取鱼。

看上去,这就是一户普通的过着悠闲乡村生活的人家,但是苏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森林中栖息着许多危险的变异生物,许多是依靠毒素和敏捷捕食的变异品种,一只拳头大小的昆虫就足以致人于死地。而湖水里,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地表水体一样,充满了强烈的辐­射­。苏可以若无其事地站在湖边,甚至下去洗个澡,但是大多数低军阶的龙骑都需要防护设备,或者是服过抗辐­射­药剂,才能够在湖边立足。

破冰取鱼?这个湖里即使有鱼,也不是普通人类能够食用的。

苏弓起身体,借助地形和­阴­影的掩护,快速向木屋突进!自动步枪依然背在背上,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军刀。

木屋的大门虚掩着,苏在门边靠墙站了三秒钟,突然拉开大门,然后闪了进去。在进门的瞬间,因为光线的变化让他的视线有了刹那间的模糊,当视野重新清晰时,苏看到的是一个距离额头仅仅两米的枪口!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客厅突然变得真实起来,超距触感、透测和­精­神感应都重新发挥作用,持枪人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强劲有力的心脏以超过每分钟三百跳的频率将血液泵流到全身,并为这个身体提供了充沛的活力和强悍的力量。而且在苏的­精­神感应触摸下,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惊慌、恐惧、愤怒与杀机!

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生命受到威胁的苏一个侧身,让开了枪口的弹道,然后以惊人的爆发力前冲,合身撞入持枪人怀中,在将持枪人撞飞的瞬间,他的左臂揽住了她的背臀,头钻入腋下,依靠透测的定位,右手的军刀准确地从她两根肋骨间刺入!

疯狂的心脏骤然收缩,裹住了并不冰冷的刀锋!

而枪里的那颗子弹,始终没有­射­出来。

苏将她的身体轻柔地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清了她的样子。

这是个不算年轻的女人,大约二十五六,蓬松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虽然脸上有星星点点辐­射­留下的雀斑,但她仍然称是上秀丽。丰满的身体弹­性­和曲线兼备,充斥着成熟汝人的魅力。她大张着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仍在不断地抽搐着,呻吟却被苏的左手牢牢扼在了喉咙里。那只握枪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即使没有透测的能力,从刀柄上传来的感觉,苏也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并且失去了反抗能力。他犹豫了一下,认为没有必要再旋转一下刀锋,哪怕她身上隐藏着他并不知道的秘密,苏也有能力应付。

“把她放下!”苏的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而悲怆的声音。

苏确定在听到声音前,他没有丝毫感应到有人如此接近。他抬起头,看到楼梯上站着一个老人,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老人很瘦,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嘴角向下,因为过于用力,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

看了看老人手中的那把大口径老式火药手枪,苏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在开枪瞬间闪开弹道的机率,然后慢慢松开紧握刀柄的手,站了起来,退后一步。

“向后退!”老人的眼神凌利得就象苏的刀锋,而苏的左眼就如同一汪碧­色­的湖,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苏依言退后,直到后背贴上墙壁才停下。老人这才从楼梯上走下,蹲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跟前,用颤抖的左手抚摸着她的脸和胸口的伤处,他握住了刀柄,却没有把刀拔出来,那样只会加快她的死亡。

年轻女人失神的瞳孔凝望着天空,她的视线似乎穿越了天花板,落在无尽遥远的地方。这时候,她好象看到了什么,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苦,微笑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美丽的晕红。

老人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在微笑中安然睡去。苏这时发现,这个女人眼睛似乎是看不见的。

“她叫卡莲娜,是我的女儿。你既然找到了这里,想必就是为了我来的,我就是卡里,二十年前,人们都叫我钢铁卡里。”老人站了起来,短短几分钟,他就变得苍老和虚弱了许多。

虽然仍被枪口指着,但苏现在有绝对把握闪过去。

卡里来到客厅的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他吐着酒气,将手枪一摆,对苏说:“你,坐到那边去。”

苏很服从地从到了吧台的另一端。这个吧台是用厚重实木打造的,等于将他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他现在更有把握闪开卡里的子弹了,但现在还不着急,看样子卡里还会喝酒,那就不如等他喝多点再说。从资料上看,卡里退役前可是有着六阶的格斗能力和五阶的武器­操­控,这样的家伙即使到了70岁也不能小看。

有些出乎苏的意料,一杯酒顺着吧台滑了过来,停在苏的面前。

“喝吧,年轻人,这样才公平。”卡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犹豫了一下,他对烈酒的畏惧要比子弹强烈得多。然而奇异的是,他在卡里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敌意和杀机,这有可些不大对劲,毕竟他刚刚杀了他的女儿。

看到苏拿起酒杯,慢慢地喝着,卡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满满一大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说:“年轻人,你比其它的暗黑龙骑要­干­净得多,这是我要请你喝一杯的原因。你很象30年前的我们。”

“­干­净?”苏有些意外,他杀的人可不少,甚至可能比大多数龙骑都要多些。

老卡里似乎看透了苏在想些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不是说你杀了多少人,而是说这里!现在的暗黑龙骑,脑子里有的只是杀戮、权势、财富和欲望,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节制。没有节制的欲望,最终都会走向毁灭。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欲望。”

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如果不是潜藏于体能深处的莫名恐惧,苏非常愿意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就象卡里这样。

“是老摩根派你来杀我的吧?他很会选人,这一点从未变过。”卡里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

“我是从负责任务分配的军官那领的任务,不知道给出任务的人是不是摩根将军。”苏十分诚实地回答。

“任务分配的军官?暗黑龙骑真的越来越象国家机器了。”老卡里讥讽地说。他又将自己的酒杯倒满,说:“一定是老摩根,我和他一起打了十几年的仗,派你来就是他的风格。就象他了解我一样,我也同样的了解他。”

卡里看着女儿的尸体,她看上去就象是睡着了一样,显得非常的安详。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卡莲娜,我的女儿,再过几天就是30岁了。她看不见,但是却有着奇异的­精­神感应能力。你潜行的能力非常出­色­,连我都没有察觉你的行踪,但是她会知道。你进来的时候,她一定在用枪指着你,就象是布下了陷阱,等着你送上门来一样。”

苏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骤然看到卡莲娜时的感觉,也是令他全力出手搏杀的原因,这是面对强大对手时的本能反应。

卡里叹了口气,说:“她看不见,即使是眼睛好的时候,枪法也很差。九年前,摩根的人找到了我们,那时候我正好外出。摩根派来的人杀了她的丈夫和刚出生的孩子,三个龙骑和他们的扈从整整折磨了她一夜!第二天清晨我赶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结束。我杀了所有的人,带着卡莲娜辗转躲藏。但从那时起,每到晚上,她都必须独自呆在客厅里,并且握着枪,要和想象中的敌人战斗,保护她的爱人和孩子。这九年里,她其实一直都活在那地狱般的一天里,未曾变过。”

苏沉默着,没有想到当中还牵涉了这么多的秘密。他可以想象卡莲娜的痛苦,当年梅迪尔丽被蜘蛛女皇带走时,他也曾经有过整整一年的适应过程。这样一个女人,却死在他的手上。苏看着宛若沉睡的卡莲娜,胸口有隐约的抽紧。

就在这个时候,苏心头忽然毫无来由的掠过一阵冰寒,他不假思索,双腿用力在吧台上一踏,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出,直接从木制的墙壁中撞出屋外。

轰!高能炸药炽热的冲击气浪狠狠地撞在蜷成一团的苏的身上,将他直接抛飞到20米外!

通的一声,苏沉重地摔在地上。刚一触地,苏即弹跃了起来,四肢着地,象一只螃蟹般闪电横移。

不过苏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子弹,只听到沉重的一声,被爆炸气流掀飞的老卡里象个破口袋般摔在地上。

木屋早已被夷平,烈­性­炸药的威力连预先规避的苏都断了几根骨头,更不要说能力随着年龄衰减的卡里了。苏走到卡里身边,慢慢蹲下,俯视着这个肯定在暗黑龙骑历史上留下过重重一笔的老人。

卡里看不出有什么伤,血却不断地从身体下面涌出来。卡里看到了苏,艰难地笑了笑,说:“真没想到,你也拥有和卡莲娜一样的­精­神感应能力。有时候……我真的嫉妒摩根……他总能找到很好的人。”

卡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苏取出一块­干­净的布,为他拭去嘴里的血。卡里看了看苏背后露出的特殊背包,又露出虚弱而讥讽的笑容:“我知道,他们想要我的脑袋,那就……给他们拿去!他们会发现……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信仰……对自由的信仰。”

苏看着卡里,老人身躯中的生机已经所余无几。不过,他感觉得到,从看到卡莲娜倒下的那时起,老人的心就已经死了。

老人用力地喘息着,呼出的空气却怎么都吸不回肺里,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苏的手,用尽最后的生机,说:“年轻人,如果有一天你也感觉到迷茫,那就去……北方,去找……圣辉……十字……那里会有……你要的……答案……”

章七 夜

任务完成得­干­脆利落,可是苏却发觉自己高兴不起来,身后的背包沉得象有一百公斤。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后,不断在心中浮现的一个疑问不断在他心中浮现,此时再次泛上心头,杀戮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结在苏手中的生命并不少,然而在荒野时,杀戮都是为了生存。然而在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旧时代生活习惯的龙骑里,杀戮多半是为了利益,为了更多的资源、财富、权势和进化点。龙骑对外的征战,起因也都是为了掠夺资源。

苏曾经从一本旧时代留下来的书中看到,那个时候世界上的资源还是可以供大多数人还是可以活下去的,战争虽然从未止歇,但很有节制,生活虽然艰难,但还有秩序,在绝大多数地方都不可随意杀人。身在荒野中的人听起来,那就是天堂。然而,最终的战争改变了一切。而战争的起源,也随着无数毁灭­性­的蘑菇云升起,而埋在了废墟最深处。

交任务的地点是城市边缘带的一间小酒馆,属于那种混乱和­性­占统治地位的地方,也和这个任务的­性­质十分吻合。按着任务单上接到的最后一条指示找到联系人,将保存着钢铁卡里大脑的背包交出去之后,苏终于松了口气。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连联系人为成功­干­一杯的提议都充耳不闻,几近失礼地仓促离开了酒馆,就象向龙城走去。

苏心里很乱,所以不想有什么麻烦,因此到这里时是带着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显然,仍然有些人从淡金­色­的短发和独特的眼罩上认出了他。这些人大多身强力壮,刻意地露出身体上遍布的布满了各式各样狰狞吓人的纹身,并且大多都有一两阶的格斗能力。在龙城周围,没有点格斗能力根本别想在这种地方生存。

然而让苏意外甚至是哭笑不得的是,那些认出他的人非但没有上来找麻烦,反而陪着笑,弯着腰,躲缩进了各个­阴­暗角落。

苏失笑,明白这应该是里高雷和丽在灰街大打出手的功劳。特别是丽将一名龙骑的上等兵打成重伤,还砸翻了几乎半条灰街的强壮男人。

这次暗杀的报酬意想不到的丰厚,给苏带来了30万酬金,以及足够晋升中校的贡献度。甚至总部首次表现出了人­性­化的一面,还体贴地允许苏可以推迟三个月晋升中校,但先拥有中校的权限。苏火箭般的晋升速度会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总部那些高级军官们当然不会不明白。

还没来得及规划如何花这30万,苏就接到了海伦的讯息,要他立刻到医院去一次。一想到身体检查那绝对与快乐无关的体验,苏立刻回了条讯息:“不去。”

“帕瑟芬妮在这里。”海伦居然抛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有诱惑力的诱饵。

“不可能,这个理由你上次已经用过了。”苏立刻识破了海伦的­阴­谋。

“现在过来,不然你会后悔。”海伦见­阴­谋不奏效,索­性­立刻毫无耐心地抛去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冰冷的本来面目。

“应该不会后悔。”苏口气放软了些。海伦看起来非常认真,她只有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才会这样。但是苏的确不想去见海伦,不想去她的医院。那里的每样­精­致的仪器,都曾经在他的恶梦中反复出现。

海伦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切断了通讯。

苏摇了摇头,换了个方向,向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奔去。

一小时之后,全身赤­祼­的苏平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默默地看着海伦亲手将一个个传感器贴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虽然海伦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不知为什么,苏总是觉得她好象非常的疲惫,并且情绪有些低落不高。本来非常美丽但是没有一丝情绪反映的脸上,也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

随着海伦按动一个按钮,实验台载着苏,缓缓送进入一台浅蓝­色­的圆罩中,咔嗒轻响声中,实验台被完全封闭起来。一缕麻醉气体吹入了圆罩内,苏也配合地放松了身体,就此沉沉睡去。

然后,是一片宁静而又温暖的黑暗。

从黑暗中苏醒时,苏竟然对那种宁静和温暖的感觉有点恋恋不舍,还有些不舍得黑暗的宁静。体内传来的数据告诉他,现在时间过去了1小时11分钟。再过了几秒,所有的数据都汇聚而来,于是苏知道,除了多了几个针孔,以及接受了某些­射­线的照­射­外,海伦没有做别的什么,检查项目比过往的例行检查似乎还要少些。

实验台已经复位,苏从实验台上坐了起来,看到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旁边的一个移动台上。海伦拿着一张薄板式的智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上面瀑布般落下的数据。苏穿好了衣服,站在海伦身边,凝视着屏幕上飞速闪动的数据,以他的理解能力也只能明白知道其中部分数据的含义,另外大部分则完全不明白知道是些什么。每过一秒钟,智脑上的数据就会翻过15屏。这种速度苏也跟得上,只不过跟得有些累,不象海伦若无其事的轻松。

“有什么问题吗?”苏程序­性­地问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大问题。在卡里家的爆炸中,苏有几根小骨头折断了,现在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些骨头已经基本痊愈。以前的苏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这种复原速度绝非普通人类所能拥有,至少不是常规定义中的人类。按总部收购变异生物的高昂价格看,苏估计自己的价格足够让大多数的龙骑为之疯狂。为他挡住这一切的,除了帕瑟芬妮,不知道还有谁。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次除了例行检查外,还要拿到你身体形态上的数据,好为你订制礼服。”海伦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淡漠地回答。

“礼服?”苏感到很奇怪,如果是作战服还算正常。而且他有生以来,还从未穿过礼服,也几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甚至不知道礼服都包括哪些部分。好吧,在龙骑受训时唯一一堂礼仪课,他逃课了。

“这是后天晚宴的必要准备,你难道想要穿着龙骑制服甚至是作战服去参加帕瑟芬妮的晚会?”

苏想起来前几天帕瑟芬妮发给他的一条讯息,告诉他自己要举办一场生日晚会,要求苏必须参加。当时他没有太多联想,只是遵从,并机械地记入自己的时间表。

苏知道晚会这个词的含义,却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晚会。晚会是属于旧时代那些衣食无忧的人的专利,在这个时刻要为生存挣扎的时代,晚会这个名词是如此的不合时宜。然而,一直在北方作战的帕瑟芬妮会忽然回到龙城,并且举办一场据说会很盛大的晚会,或许背后另有原因。

苏好象已经嗅到了一丝火药和­阴­谋的味道。

全部的检查已经完成,苏正要和海伦告别离去时,忽然头脑中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

“你怎么了?”海伦发现了苏的异样,伸手扶住了他。

虽然在昏眩中,苏敏锐的感应力还是本能地对海伦的力量做了个简单评测。从海伦她的手臂里苏感觉到的只是比正常女人略强的力量,并且没有觉察到感觉到任何特殊力量的潜质。海伦显然连一阶力量都没有强化过。这点力量气只能勉强扶住苏,不让他倒下。

“我没事。”苏有些吃力地平衡着身体。在他眼中的世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好象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上面笼罩了一层虚幻的影子。

在虚影世界中,海伦的影像也有些模糊,而且在她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面容­阴­沉的高大黑人,蛇一样的双眼冷冷地盯住着苏。他的目光说不上敌意,但也绝不是善意,而且他几乎就紧紧贴站在海伦的身后,虚无的身影有一部分和海伦的影像交织在一起。

这个黑人的脸苏是认得的,他是林奇,也是当初想要杀他的三名龙骑之一,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个最具威胁的狙击手并未出现在战场上。这也让苏顺利地解决了卡冯和玛莉娅。

但这幅景象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林奇和海伦有关联?

“苏,你究竟怎么了?要不要重新检查一次?”海伦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关切。但是检查这个词威力巨大,轻而易举地打碎了­阴­影世界,让苏重新回归现实,那些不适的感觉自然也随之消除。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苏碧­色­的目光重新清亮,微笑看起来也是那么的自然。

海伦仔细地看了看苏,没有再坚持检查的要求,让苏暗中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若大的龙城,强悍的、­阴­险的、变态的家伙云集,苏也知道如若论能力,现在的自己在龙城中也算不上什么,但是能够让他畏惧的恐怕还不超过十个。

而海伦,肯定是其中之一,并且位居三甲。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那个注定会让人激动的夜晚就已到来。随着光线的暗淡,虽然距离晚会正式开始的七点钟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但是龙城中已经隐约地燥动起来,如果从空中俯视,穿梭的人流车辆明显增加。

而在午后,据说晚会的主角、兼具武力与魅力的暗黑龙骑少将帕瑟芬妮就已回到了龙城,她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实力出众的扈从,还有辉煌彪炳的战线。同时,还有一群始终在北方作战的彪悍猛人随着她一起回到了龙城,看来帕瑟芬妮征服的不仅仅是敌人。

这时的苏,正在自己的居所笔直站着,面容僵硬,任由服装师、裁缝和化妆师在自己身上摆弄来摆弄去。这批人都是海伦派来的,据说掌握了旧时代礼仪传承的真谛。对所谓礼仪至今仍仅仅限于知道些名词的苏根本找不到借口拒绝,也无从提出任何意见,哪怕是真正有些不以为然。比如说,他就不明白为什么礼服的腰身要反复修改三次,而每次裁剪收紧的幅度不过是区区几毫米。苏坚信,大多数龙骑是分辨不出这样细微的差别的。但是那个眼神明显已经混浊的老裁缝居然看得出来,并且不厌其烦的修改。

化妆师是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她对于苏一头淡金­色­碎发的热忱绝不亚于老裁缝对礼服的执着,并且望向苏的眼神也越来越变得火辣而急切,滚烫的身躯不断在苏身上摩蹭,直到走进房间的丽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她时,她才有所收敛。但显然,她并不怕丽。

只不过丽看向已经接近装扮完成的苏时,眼神刹那间有所迷离,随后脸上就浮起淡淡的晕红。

苏站得如同雕像,目光则投注在空无一物的雪白墙壁上。他分毫不漏地接收和感应着周围人的心理状态,慢慢地浮起一个想法:“也许,礼服和盛装真的有点作用……”

入夜时分,一列车队从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缓缓出发,居中的一辆全封闭的越野车车体上装饰着由蔷薇花枝缠绕的暗金巨盾,这是少将的标志,而从这里出来的,毫无疑问是帕瑟芬妮的座驾。

在全封闭的车厢中,一身经典款黑­色­晚礼服的帕瑟芬妮端庄坐着,缀满碎钻的项链将她的脖颈衬托得更加修直,修身的礼裙在膝盖处突然化作多道细碎的裙摆,将她挺直修长的小腿露在了外面。更加要命的是这款礼服是低胸款,露出来的小半胸部已经让人痛感什么叫波涛汹涌,然而,或许帕瑟芬妮仍然发挥了她“藏­肉­”的能力。

帕瑟芬妮完全符合端庄典雅的所有定义,但是她交错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根手指却在不断舞动着,好象有一枝无形的铅笔在其间欢欣跃动着。这些手指暴露出了帕瑟芬妮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传统淑女的事实。

不过她当然不在意这个,反正现在又没人看到,如果是公众场合,帕瑟芬妮可以随心所欲地以各种面目出现,当然不包括浪荡。她完全用不着这种手段,已经可以让男人们发狂。只不是龙骑少将的纹章时刻提醒着男人们,在那­精­致美丽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头凶猛的暴龙。

帕瑟芬妮正在眉飞­色­舞地炫耀着:“你知道吗,那两个大骑士一路紧追着我,看我逃进了一个封闭的山谷里,那叫一个兴奋呢!其中一个还很正经的在劝我投降呢。我好不容易把他们骗到这样一个不容易逃脱的地方,哪还高兴听他们说什么,当然一顿痛打。可惜其中一个家伙又经打跑得又快,一不小心还是让他给逃了。另一个家伙倒是挺勇猛的,只是不太经打,我下手稍重了些就把他打死了。你看,圣辉十字军的大骑士也不怎么厉害嘛。”

海伦专注地看着手中智脑的屏幕,对帕瑟芬妮的炫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用了那一招没?”

“当然没有!”帕瑟芬妮立刻说,看起来她今晚十分兴奋:“就这样两个家伙怎么可能逼出我的底牌来?要知道,和梅迪尔丽斗的那次我都没用呢!”

海伦依旧盯着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原来是这样……既然以二对一都逼不出你的底牌来,那说明我们原本的判断错误,圣辉十字军在大骑士上面,应该还有一个更高的位阶在。”

帕瑟芬妮美丽的眼睛立刻危险地弯了起来,微笑着说:“亲爱的海伦,你是在置疑我的战斗力吗?”

“从小到大,凡是怀疑过你战斗力的家伙好象都死得很惨。”海伦说,这句话立刻让帕瑟芬妮眉开眼笑,但是下一句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当然,怀疑你智慧和­阴­险的家伙死得更惨。”

“海伦……”帕瑟芬妮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

还没等帕瑟芬妮发难,海伦忽然伸手把她的头按向了自己手上的屏幕,一边说:“来看看这个,是关于你那亲爱的苏的,很重要!”

帕瑟芬妮开始时还惊呼着,竭力保护盘得异常漂亮的头发,好象她才是毫无战斗能力的那个人一样,听到海伦后面一句话,她才安静下来,伏在海伦怀里,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乖得象只猫咪。

屏幕上是两张苏的头像,图像不断抖动变幻着,下方则是一组组的数据。帕瑟芬妮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容貌差别度……1.39%?这是什么意思?”

海伦在屏幕上一点,两张头像立刻定格,问:“你看看,两个苏有什么不同?”

帕瑟芬妮仔细地看着,她的眼力完全可以和­精­密的检测仪器相媲美,思索着说:“最新这一张看着更加顺眼些,嗯,应该是比例更加的协调完美了……难道说,苏还在变漂亮?天哪!”

海伦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很对,苏是在变漂亮,而且每当能力有位阶的提升时,变化就更为明显。相信他自己一定也知道这点。其实在人类中,漂亮总会占些便宜,这是生存的优势之一。”

帕瑟芬妮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问:“这意味着……”她不相信海伦会仅仅为苏变得漂亮而惊讶,在这个时代,男人更加注重能力,是否英俊漂亮仅仅一项附加,而且还是微不足道的那种。

“这意味着苏一直在进化着,而且这种进化趋向于完美。”海伦说。

帕瑟芬妮一怔,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复杂。获得能力和进化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最重要的是能力带来的基因改变只有极少部分才能遗传下去,而进化则可以将几乎全部的基因变异遗传给后代。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至今无人知晓。

海伦当然不会仅凭苏容貌的变迁得出这样的结论,帕瑟芬妮太了解她了,知道当她得出结论是,一定是有了充分的证据和足够的数据支持。

至此,苏的价值或许已经超过了他身体内神秘的入侵者。知道苏是如何加入龙骑的人一定会震惊于帕瑟芬妮超前的眼光,赞叹于她脱离家族、欠下巨款一场豪赌的果断,然而,这个时候,帕瑟芬妮的心却悄悄纠结起来,好象里面生长了许许多多解不开的藤蔓。

海伦启动了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图标,在她实验室下方宽大的机房里,一组组排列整齐的处理器开始发出轻微的蜂鸣,以强悍的数据处理能力开始分析海量涌入的关于苏的数据。做完这一切后,海伦关上了智脑,向帕瑟芬妮说:“所以,搞定他!”

“啊,嗯,好吧……”在这个问题上,帕瑟芬妮总有着与她果断和武力不相称的犹豫。

指挥车缓缓停了下来,原来车队已经抵达了晚会的预定地点,位于龙城东部的钟声大礼堂。

礼堂前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礼堂高高的台阶上辅满了红毯,灿烂的灯火辉映着猩红的地毯。一对对的宾客正谈笑着拾级而上,从那洞开的大门里,透出的不止有温暖的灯光,还有悠扬的音乐。

钟声大礼堂足以容纳近千人同时举行庆典,因此在布置了中央舞台,并且在舞台旁摆开了一整支乐队后,仍显得十分空旷,毕竟龙城内够资格来参加帕瑟芬妮生日晚会的人并不多。如非大家族的子弟,就至少得是暗黑龙骑的正式成员才行。

此时已经接近晚会正式开始的时间,礼堂中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名宾客,基本上龙城内的头面人物均已到齐,而且各大家族还有不少专门从家族领地赶来的人。

当帕瑟芬妮出现在大门时,礼堂中刹那间一片寂静。柔和的灯光照耀在帕瑟芬妮的脸上,似乎在那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激起了一层薄薄的烟雾。一时之间,竟然有小半的宾客为她容光所慑,下意识的偏开了目光!

帕瑟芬妮位高权重,龙城中能够见到她的人并不多,这些人看到的要么是一身套装的她,要么就是一身将军制服,除了亚瑟家族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见过盛装的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举目四顾,目光流转处,已经看到了宾客中许许多多认识的人,有该来的,也有些不该来的。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不论是谁,只要来到了这里,帕瑟芬妮都会笑脸相迎。

有些意外的是,帕瑟芬妮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奥贝雷恩!一年前还带着些稚气的弟弟,如今已经变成沉稳而从容的男人,数次生死线上的搏杀以及近一年的大权在握,更给他增添了运筹帷幄的气度。

和帕瑟芬妮的目光交汇,奥贝雷恩不再象以前那样会有拘束和不安,但也少了几分热切,而是微笑着,暗暗向帕瑟芬妮举了举酒杯。

帕瑟芬妮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优雅的回以微笑,径自向主台走去。

小提琴手们率先拉动琴弓,奏响了晚会开始的乐章。

当苏抵达的时候,生日晚会固有的程序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致辞、许愿和切蛋糕都已过去,正是自助晚餐的时间。衣香鬓影的时尚女人与彬彬有礼的文雅男士彼此穿梭、互相攀谈,进行着自旧时代以来就有的虚情假义的追逐游戏。

妆扮的过程比预想得要长,而且助手们又喋喋不休地给苏恶补了一遍礼仪知识,最后,苏还被告知必须乘车,而不是靠自己的双腿跑到钟声礼堂去。为首的那名接近五十岁、脸上从来都看不见笑容的严厉老女人更是斩钉截铁地告诉苏,用四肢着地的方式在龙城运动是绝对禁止的行为。

即使一向淡漠的苏,这个时候也是十分的郁闷。不过这个老女人既然是帕瑟芬妮手下最强力的扈从之一,那么知道自己的战斗方式也没什么可惊诧的,这里面当然包括了苏最强力且有效的移动方式。

龙城的道路系统并不十分完善,整体设计还是主要以军事目的为主,兼顾部分生活用途,平时没什么问题,但是遇到今天这种车流集中的特殊情况就显出局促来,这个时候钟声礼堂附近区域更是遇到了罕见的堵车。看着龟爬般的车速,默默计算着时间的苏难免焦急,说起来,他也有很久没有见到帕瑟芬妮了。一公里的距离,如果让他下车的话,根本用不了一分钟,但现在的车速恐怕要走上二十分钟。可是这个想法被坐在身边老女人的目光直接扼杀!她紧挨着苏坐着,始终盯紧了苏,锥子般的目光探寻着他一切不合礼仪的迹象。

坐在对面的丽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苏,而莎莉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窃笑,里高雷难得地收拾­干­净,修剪整齐的胡须衬托出成熟男人的韵味。

在步入礼堂的瞬间,苏就将礼堂中整个场面都收入眼内,经过紧张而复杂的分析,他断定现在是自由取餐的时间,于是和丽及里高雷小声地说了判断,就取过侍者送上来的一杯香槟,向两边的餐台走去。

这一次,苏敏感而准确的判断终于赢得了老女人的一个略显赞许的眼神。

通向餐台的距离不长,苏却走得很艰难。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门口的一小片区域就陷入了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苏的身上,而且即刻变得炽热!投过来的目光,大多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也夹杂着嫉妒和痛恨。糟糕的是,在那些充满了欲望的目光中,女人当然占了多数,但男人的数量也不少。

苏的耳朵微不可察地抖动着,滤过了种种杂波,将周围二十米内人们的窃窃私语都收入耳中。并且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与眼角余光扫到的人一一对应起来。以完全被动的侦测方式结合超强的数据处理能力,才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并且不为人所知。

对于这次的晚会,苏隐约有些不安,因此希望尽可能的多收集一些信息,以防万一。他的想法并没有错,然而效果却并不十分让人愉快。

“这小家伙,叫苏是吧,真是可爱啊!”这个声音属于某个头发雪白的老人。

“是呢,如果装扮起来说不定不比帕瑟芬妮差呢!哎,实在是让人眼馋。”拼命压低声音但是分明还是控制不住音量的是一个同样上了年纪、并且明显体重也和音量一并失控的男人。

类似的对话还有许多,女人间的窃窃私语放肆大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男人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乏有身材火爆、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孩直截了当地表现出了兴趣,她们大大方方地拦在苏的正前方,满脸都是要他撞上来的暗示。

苏不动声­色­的向侧方移了移,然而发现拦住自己的两个女孩同样挪动了位置,继续拦住他的去路。看她们喷火的双眼,显然恨不得一口将苏给吞了。

这是帕瑟芬妮的生日晚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与帕瑟芬妮的关系,不过在场的年轻女孩多半是大家族的子弟,她们年轻、张扬并且放肆,并没有将帕瑟芬妮放在眼里,或者至少不怕她。在她们看来,如果能把苏抢过来当个保护人当然是再好不过,她们的家族也一定会支持的,即使不行,能够尝尝他的味道也是好的。

本来,这就是个欲望泛滥的时代。

苏又移动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小,除非使用能力闪移出去,否则眼看着就要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然而在晚会上,使用超出普通人类范畴的一切能力是对所有大人物们极大的失礼和冒犯,这可是老女人耳提面命了无数次的。若没有此类约束,超距触感和透测这一类超视觉复合成像能力又不是只有苏才会。如果有人对帕瑟芬妮或者其他尊贵的女士们使用这种能力,那接下来的结局当然是大打出手。

就在苏进退失据的时候,左边的女孩已经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她的身体烫得惊人,而且毫不掩饰薄薄的晚礼服下未穿内衣的事实,苏清晰地感觉到一团弹­性­十足、丰满柔韧的物体在自己左臂来回蹭,顶端的突起甚至已经发硬,触感十足。得手之后,她一条左腿微微翘起,竟然不动声­色­地盘了上来,而右边的女孩也借此时机占据了有利位置,眼看着苏已无处可逃。

“两位小姐,可不可以让我过去?”苏礼貌的询问。

“苏少校,不请我们喝杯酒吗?”得到的却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这个时候,苏忽然感应到一股关注投注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正好看到远处人群簇拥中的帕瑟芬妮望了过来,不过她分毫没有为苏解围的打算,而是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转身迎向一位刚刚走进礼堂的老人。

“亲爱的威廉叔叔,您怎么也来了?”帕瑟芬妮浮起真挚的笑容,和气度从容不凡的老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名叫威廉的老人哈哈一笑,说:“芬妮,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可以不通知我?害得我匆匆忙忙赶了一个下午路总算没到得太晚,连专门的礼服都没准备。”

老人笑得酣畅爽朗,礼堂中的气氛却有些古怪。来宾们都自觉地向两边退开,给老人和帕瑟芬妮留出了一块空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没有任何人附合老人的大笑。

大笑几声之后,老人又说:“这次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我那个没用的侄子也一起来了,他还是想要看看你。我早就跟他说过,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当然最好是用暴力手段把你搞上床,那我就给他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同时给你第二顺位继承人资格。至于你父亲和亚瑟家那些老头子,都由我来顶着。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他说到暴力手段四个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口气乃至语速没有半点变化。

帕瑟芬妮笑得很灿烂,似乎没有注意到丝毫不妥,就象把老人的话当成了纯粹的夸奖:“威廉叔叔,我可是一直在给他机会呢!只不过这几年他运气比较差而已。”

老人呵呵一笑,忽然大喝一声:“说你呢!还在门外站着­干­什么?”

礼堂外走进来一个沉稳得有些木讷的男人,走到帕瑟芬妮面前,微微躬身,彬彬有礼地说:“好久不见,美丽的芬妮小姐,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帕瑟芬妮以完美的姿态回应着:“上次见面还不到一年,我怎么可能忘记大名鼎鼎的鲁登道夫将军呢?”

老人和帕瑟芬妮的对话内容令人震惊,两人一呼一应神态轻松自然,礼堂中的宾客们却有一些人变了脸­色­。这批人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然而共同点是身上都散发出一股粗犷彪悍的气息,他们都是来自北方战场的龙骑,和注重仪表礼仪的龙城龙骑区别明显。这些人都是在漫长的战争中为帕瑟芬妮的魅力和战绩所折服,加之两名大骑士一死一伤,圣辉十字军遭受重创后大举收缩战线,让出了许多战略要地,北方战略态势大举改善,他们才有机会追随帕瑟芬妮到龙城观光。

这个时候,老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帕瑟芬妮,灼热之极的目光说不上善意还是其它的什么,他丝毫不顾忌在场诸多人的感受,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你已经被亚瑟家族扫地出门,不如来做我的­干­女儿吧!我直接指定你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我死了之后,家族就是你的。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在你之后,继承家族的必须具有本家的血统。”

老人这句话一出口,宾客们再也顾不上礼仪,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施芬伯格·威廉,作为威廉家族的现任家主,二十年来说一不二的铁血人物,以他手腕和对家族的控制力,指定一个外族人来继承威廉家族这种在其他家族中显得匪夷所思的念头完全有可能变为现实。对于这个提议,想必威廉家族想反对的人肯定占了绝大多数,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于提出来,就是流露出一点不同意的表情也不行,至少在他活生生存在的时候不行。

帕瑟芬妮浅浅的笑了起来,笑容沁人心肺,她看了一眼立在旁边木无表情的鲁登道夫,问:“叔叔太看重我了,您就不怕威廉家族的成员反对吗?”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说:“反对无效!”

帕瑟芬妮目光流转,恬恬淡淡地说:“那您的意思,是要我选鲁登道夫作保护人呢,还是再从威廉家族中挑一个?”

施芬伯格摇了摇头,说:“这倒不必。在男人方面我不会约束你,你可以把苏带进来。如果他愿意,也可以加入家族。”

“这么好的条件?”帕瑟芬妮眼睛一亮,好象已经开始动心。

老人笑骂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行了,你们年轻人慢慢玩,我好不容易来一次龙城,要去找几个老家伙聊聊天了。鲁登道夫,你就留在这吧。”

小小的Сhā曲很快过去,但是这无异于一颗深水炸弹,让所有龙城的显贵名人心潮难平。奥贝雷恩站在窗边,以恒定的节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但是眼力厉害的人都会发现,奥贝雷恩的手在非常轻微的颤抖着。

施芬伯格想要­干­什么?

虽然帕瑟芬妮的天才不容置疑,而且她也有主掌亚瑟家族事务的经验,并且­干­得不错。可是这样就将威廉家族交给她,那一定是疯了。从帕瑟芬妮的角度来看,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失去亚瑟支持的她,托庇于威廉家族后,至少可以省却很多武力以外的烦恼。至于她身上亚瑟家族的血统,那并不重要,这个时代女­性­在家族中的地位几乎可以忽略,血统的延续只看男人,和数百年前的旧时代没什么两样。

帕瑟芬妮应该接下邀约,奥贝雷恩的理智这样认为。然而一想到帕瑟芬妮加入威廉家族,他胸口就是阵阵的抽痛。这不仅仅发自于他的情感,还搀杂着一些神秘学领域的悸动。

在礼堂的另一端,苏有些笨拙但并不失礼地应付着把他劫持过来的两个女孩,不,现在是七八个女孩了,并且略显木讷地回答着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女孩子们一开始显然想把他立刻拆解入腹,现在却似乎不太着急了,这个人的谈吐举止和她们平时身边的男人们完全不同,多说几句话也是十分新奇有趣的。然而苏的思绪并不在这里,刚才施芬伯格和帕瑟芬妮的对话几乎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苏现在表面非常平静,一直在迷人的微笑着,然而心底深处却如同包藏了一团火焰,越来越是炽烈!

鲁登道夫对帕瑟芬妮做过些什么?

这个问题象一把浸过盐水的叉子,不住地剜动着苏的心脏。虽然从对话内容看鲁登道夫并没有得手,但他可以为所欲为地对帕瑟芬妮下手,这就足够了!鲁登道夫比帕瑟芬妮晋升少将更早,没有帮手的话,苏不认为他还有能力对已经成为少将的帕瑟芬妮下手,这些事只能发生在她更加年轻、军衔也更低的时候。

烈火融开了苏心底深处的坚冰,并且将它转化成厚重凝实的岩浆,在苏的心底默默徘徊流动着。

就在苏无可发泄的时候,忽然间有几个虚无的触角探了过来,抚摸着苏的­精­神本体。这种感觉,就象是赤­祼­着身体被陌生人的任意摸弄。苏几乎是立刻警觉,这是有人在用感知能力探测他。在拥有­精­神感应能力之前,被探测时苏大多时候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对未知危险的警觉,而有了­精­神感应后,这种感觉立刻变得日益清晰而具体,苏甚至已经能够分辨出几种最常见的探测能力。

苏已经习惯了被探测,但是今晚不同,这些探测如同顽皮而又无知的孩子,掀开了罩在火山口上的那层薄纱。

火山爆发得毫无征兆!

苏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的愤怒、不甘、狂野、杀机,以及一切负面的情绪搅在一起,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迸发出来,恶狠狠地向几缕犹自不肯收回的探测能量轰了过去!

砰砰砰!如同一个小小的风暴在礼堂一角吹起,七八只­精­致的酒杯同时爆裂,浓郁的红酒喷洒了主人一身,连脸上也都溅­射­上不少。顺着他们面颊流下来的不仅有红酒,有几个人还流出暗红­色­的鼻血,显然受创不轻。

围着苏的女孩子们因为离得太近,或多或少受到了能量对冲的波及,头晕眼花,都有些站不稳了。但是真正受到打击的,还是那几个使用能力来探测苏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这个角落!礼堂中大多数宾客都拥有高阶能力,他们怎么会感觉不到这么明显的力量碰撞?在有人起心探测苏的时候,拥有高阶能力的人就已经知道了,不过礼仪让他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人想到苏竟然会悍然公开反击,更让他们惊讶的不是苏同时重创数人的力量,而是反击力量的诡异­阴­狠和他平时温和寡言的样子迥然有异。而且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几乎没人知道苏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来反击!

苏无畏于无数锐利之极的目光,环顾一周,将所有探测过他的人都收在眼底。他的瞳孔快速地放大缩小,如同一个可以自如变焦的镜头。凡是被他左眼锁定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个面­色­惨白的低阶龙骑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旁边认识他的人大吃一惊,惊呼着:“贾斯特!贾斯特中尉,你怎么了?”

苏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叫做贾斯特的中尉,就没再理会。这个家伙有一种很特殊的感应侦测方式,论锁定能力是被苏教训过的人中最强的一个,所以承受的反击也就最为凶悍。然而他的身体强度和能力却是所有人中最差的,所以直接被苏的冲击击晕。对于倒地不起的中尉,苏有种挥之不去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可以肯定没有见过他。

因为贾斯特的倒地,礼堂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侍者和仆人们迅速将贾斯特抬下去救治,他显然是一个没有背后势力的普通龙骑,事态迅速平息下来。这次小小冲突虽然不是苏挑起来的,但是人们对事态的看法和评价各不相同。附近有一名显然出身大家族的老人便冷冷的说了一句:“苏少校,难道从荒野出身的人都象你这样粗鲁和张狂吗?”

苏并没有理会指责和挑衅,这个时候沉默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他身边那些多少受到影响女孩子们非但不以为意,望向苏的眼光中反而多了些狂野,原本轻松调笑的场面,迅速变得炽烈起来。不仅是在龙城,在这个时代的任何地方,绝对的力量都是人们疯狂崇拜和畏惧的对象。

就在苏快要掌控不住场面时,一个衣着随意的老人走了过来,对已经开始伸手抚摸、拉扯苏的女孩子们微笑着说:“­精­力过剩的小家伙们,等一会再闹。现在我和你们的新猎物有些话要说。”

出身世家的女孩子们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都认得暗黑龙骑的约什·摩根上将,于是不敢再纠缠,纷纷散去。

“苏,陪我到阳台上喝一杯吧,这里太吵。”

苏随着摩根上将走到侧方的阳台上。阳台宽大得让人吃惊,每根石柱都有繁复华丽的雕刻,只是随着岁月和风霜的侵蚀,现在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当年的风貌。阳台护栏上爬满了不畏严寒的藤蔓植物,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旧时代的风采。

摩根将双肘架在护栏上,凝望着深沉的夜空。旧时代,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大海,然而现在普通人最多只能看到十几米外的地方。他端着一杯酒,看似无心地轻轻摇晃着酒杯,酒液不住旋转着。

“苏,听说上一次的任务让你感觉很不愉快?”摩根将军似乎是随意地问着。

苏眉毛轻轻的弯了弯,斟酌着词句,说:“卡里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一名战士,杀他没什么。只不过,没想到他是和女儿住在一起。”

摩根呵呵笑了起来,说:“其实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拘束。没错,我知道卡里和女儿住在一起,任务的要求是要将卡里和卡莲娜一起­干­掉。当年杀掉卡里女婿和孙子的人同样是我派的,不过那时没想到卡里会及时赶回来,并且他还有些隐藏起来的能力。从那之后,我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重新找到他。钢铁卡里屏断感知的能力在不断增强,可他没想到我在暗黑龙骑中大力发掘人才,找到了一名拥有六阶神秘感知的年轻人,从而又把他给找了出来。”

苏又轻微的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这些上一辈人的恩怨看起来错综复杂,他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好轻易下论断。摩根的追杀有些轻微触动苏的界线,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摩根有些意外于苏的沉默,他看了看苏,微微点了点头,说:“仇恨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在你看来,我对卡里做的事情十分过分,特别是他的女儿已经失去了理智,哪怕是放过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

约什·摩根沉默了几秒,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在闪耀着金属的光泽,沉浸在当年回忆中的他缓缓的说:“在当年那场变故中,正是由于担负阻敌援军任务的卡里临阵离战,我们那一批的老兄弟战死了六个。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将一切残酷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并且杀光他的血裔!”

苏依然在沉默,他不知道当年的变故是指什么,更不明白卡里为何会突然离战。如果摩根不说,那么这件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约什·摩根忽然笑了起来,说:“唉,果然人老了,话就变多了,哈哈!当年那些事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放在心上,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会有兴趣?好了,我想卡里临死前肯定劝过你,要你投奔圣辉十字军吧?”

苏心头微微一震,略一思索,就将卡里临终前的话全说了出来。在完全看不透的约什·摩根面前说谎,并不是明智的举措。

摩根点了点头,显然对苏十分满意,就是不知道这表情是发自真心还是出自别的什么原因。他继续晃动着从未喝过一口的酒,说:“其实几十年前,圣辉十字军和暗黑龙骑本来是一个组织,那时叫做暗夜十字军。然而就在血腥议会崛起,建立起大本营基地后,暗夜十字军的领导者们对未来的发展道路产生了分歧。一派认为应该尊重人类本身的基因,通过自然手段锻炼能力,并保持人类基因的整体完整。他们认为过度开发能力、改造基因的后果必然会走向灭亡,经过大幅度改造后的能力者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类。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能力是世界恩赐的礼物,为什么一定要保留旧人类的基因完整呢?经历过大规模能力改造后的新人类,无论是身体还是智力都远远超出了旧时代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这是进化而不是灾难。双方分歧日益加深,最终演变成分裂,然后就是战争,一场打了二十多年的战争。”

苏思索了一下,问:“为什么是暗黑龙骑留在了血腥议会而不是圣辉十字军?”

摩根笑了笑,说:“好问题。血腥议会的议员和议长们,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掠夺、扩张,再掠夺、再扩张,最终站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顶峰,并且向被辐­射­云遮挡的星外世界扩展。能够留下来的当然是以扩张为宗旨的暗黑龙骑。苏,如果是你,你准备选择哪一方呢?”

苏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考量,坦率地回答:“现在是暗黑龙骑。”

这个并不算是信念坚定的答案却显然很让摩根高兴,“不错!呵呵,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就是力量,至于力量的来源并不重要。当然了,不论是什么样的力量,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的力量。好了,我们进去吧,帕瑟芬妮那个小家伙还有个保留节目,我们可不要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苏随着摩根重新走入温暖的礼堂,他这时才发现,在超过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摩根将军手中的酒从未冻结过,而且他并未发动任何能力!注意到这一点的苏,心头猛然一个震颤,似乎久思不决的什么疑难问题隐约有了答案。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并没有注意到在礼堂中央,在帕瑟芬妮身后,海伦正在微笑着小声说着些什么。她们两个周围没什么宾客,也就没什么人听得到海伦在说什么,就是听到了也听不懂。

“快点!”海伦似乎在催促着什么事。

“亲爱的海伦,这个……让我再想想吧,好不好?”帕瑟芬妮苦苦哀求着。

“这是最好的机会。”海伦说。

“可是……机会总是有的嘛!”帕瑟芬妮开始无赖。

“也许……是惟一的机会了。”

“不可能吧!”帕瑟芬妮非常吃惊,连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海伦冰冷地给出了一个让她完全无语的答案。

这时候,一身笔挺礼服的晚会总管快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询问着:“阁下,时间已经到了,您是否准备好了?”

帕瑟芬妮轻轻咬着下­唇­,一双灰绿­色­眼眸几乎要溢出水来,看得总管毛骨悚然,寒气几乎浸透了他的脊椎。

帕瑟芬妮推开了总管,轻轻拍了拍手,乐队即刻停止了演奏。她走到中央的舞台上,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了每一位到来的宾客,不管是大人物还是无能的世家子弟,都没有漏过一个。

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帕瑟芬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得灿烂光辉,说:“今天举办这个晚会,是要宣布一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决定!那就是……”

寂静。

在一片寂静之中,帕瑟芬妮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象是敲击在巨钟上的謦石:“苏!将成为我的保护人!”

被帕瑟芬妮的手指隔过重重人群指定的苏,当场愕然!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唰唰唰唰,所有的灯光几乎在同一时刻聚焦在苏身上,就象是在纯黑的世界中,惟一一个站在光明中的人。指挥灯光的是一名反应极快的龙骑少校,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苏,并且将所有的聚光灯都投­射­在苏的身上,恨不得烧透了他!

刺眼的灯光晃得苏有些眩晕,可是他还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反对!”不知道是谁躲在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吼!

“反对!”

“反对!”

抗议的浪潮登时此起彼伏,几乎所有男人都在吼叫着,向帕瑟芬妮慢慢挤了过来!其中叫喊得最响亮的,是伦菲尔这批从北地过来的军官。

一瞬间,好象所有的男人都成了帕瑟芬妮的敌人,而独自站在高台上的她,就象是无穷恶浪前的一小块礁石,随时都会粉身碎骨。而苏,站在聚光灯下的苏,反而没有人理会他,周围是空旷的黑暗。

帕瑟芬妮微微抬起下巴,面对着准备一拥而上、将她撕成碎片的暴走狼群,只是傲然的、微笑着,说:“反对无效!”

礼堂中刹那间安静下来,象是新一轮风暴的伊始。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和充满疲倦的声音:“我反对!”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大门,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暗淡红­色­的短发。近半的人立刻认出了佩佩罗斯,这位审判所黑暗圣裁梅迪尔丽的贴身副官。但是让他们惊讶的是佩佩罗斯的虚弱,以及护甲和衣袖上大片的红­色­血迹。

很少有人确切知晓佩佩罗斯的战斗力,但是能够随侍在出名凶悍的梅迪尔丽身边,没有人很怀疑她的战力,至少不会弱于普通的龙骑校官。然而看她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刚刚经历过浴血苦战才来到这里一样。是什么人敢于在龙城周围攻击审判所的要员?而一些敏感的人,则已经将佩佩罗斯的出现和帕瑟芬妮突然而惊人的决定联系在一起。

毫不费力的,佩佩罗斯就看到了仍在聚光灯柱仿佛雕像一般的苏。她停住了脚步,忽然声嘶力竭地向苏大吼一声:“苏!你就完全不顾念过去的人吗!?”

过去的人?

苏心头微微一凛,对他来说,有意义的过往只有一个梅迪尔丽而已。他并不认识佩佩罗斯,只是从她的服饰上认出属于审判所。可是那天离去的梅迪尔丽仅仅有些轻伤,以她的强悍,恢复起来甚至用不了三天。苏没听说审判所最近有什么变化,即使是有,也不是他能够随意Сhā手的。龙骑和各大家族的压力已经让帕瑟芬妮不堪重负,如果再因为他的鲁莽行事惹出了神秘而血腥的审判所,帕瑟芬妮很有可能会崩溃。

苏隐约有种直觉,佩佩罗斯的出现和帕瑟芬妮指定他为保护人这件事有所关联。但是,这太荒谬了。

苏抬起头,望向台上的帕瑟芬妮,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刻的她正承受着多么沉重的压力,也前所未有地明白了她的决心。

实话说,苏并不认为帕瑟芬妮的决定是个好主意,也许再过三年才是时机。可是,如果她都能坦然面对着大半个龙城的压力,那么,苏还有什么理由不和她一起承担呢?

看到苏一动不动地站在聚光灯下,丝毫也没有跟她走的意思,佩佩罗斯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她猛一咬牙,掉头就走,冲入礼堂外的寒冷和黑暗里。

无声的­阴­悒悄然掠过,一些有心人隐约感觉到,佩佩罗斯来得艰难,离去时恐怕凶多吉少。

章八 醉杀

别开生面的生日晚会在最Gao潮时嘎然而止,然而引发的暗潮却刚刚开始,原本就布满了暗流的龙城,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层潜在的杀机。

虽然在龙城外围还有一家小型综合制造工厂,并且投资了一家大型能源供应中心,不过没有专门住所的帕瑟芬妮总是将私人医院当成落脚点,并且喜欢和海伦一起睡。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海伦就是最好的听众。

私人医院地下,中央实验室那厚重的自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落出正坐在智脑前沉思的海伦。她微皱着眉,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除了她之外,拥有打开这座自动门权限的就只有帕瑟芬妮,而这位刚刚给了整个龙城一个惊吓的女主角,这个时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帕瑟芬妮脸上似乎浮着一层淡淡的辉光,灰­色­的眼眸中碧绿的条纹极为清晰。她大步走进中央实验室,坐在海伦面前,然后一把抢过海伦手智脑屏幕,扫了一眼,发现上面象雪花片一样滚落着无数数据和信息。这种数据奔流的速度还难不住帕瑟芬妮,她可以轻松记忆每秒近百屏的信息,细致分析的话也可以达到30屏左右的速度。问题是她不是很看得懂海伦这些数据的含义,也从来不喜欢枯燥而乏味的数据分析,于是说:“亲爱的,你怎么总是在看这么无聊的东西?”

“拿来。”海伦面无表情,向帕瑟芬妮伸出了手。

“……无聊。”帕瑟芬妮很清楚满载数据的智脑对于海伦的重要­性­,而且海伦认真的时候最好不要开玩笑,所以她乖乖地将智脑放回到海伦的手里。

智脑到手,海伦的目光立刻从帕瑟芬妮那转到了屏幕上,冷冷地说:“无聊的是你。现在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帕瑟芬妮立刻摆出一副非常可怜的表情,说:“亲爱的,不要这么无情嘛!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可惜,帕瑟芬妮的扮可怜或许可以通杀雄­性­动物,却对和她一起长大、并且明显缺乏普通人类感情的海伦无效。

“你不是刚刚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吗?难道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应该­干­点什么?”海伦冰冷的声音让帕瑟芬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帕瑟芬妮脸上一滞,她现在最怕听到是这个,因此立刻换上了灿烂夺目的笑容,说:“这件事……嗯,那个,本来就比较难呀!先不说这个……”

海伦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饰讥嘲的意味:“说这种话,你这个将军也好意思?”

帕瑟芬妮的脸皮在这一刻显示出来,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嘻皮笑脸的贴上了海伦,说:“谁都会有不擅长或者不感兴趣的事情呢,比如说海伦你,不就根本对男人没兴趣吗?”

海伦抬起头,淡淡地说:“那只是因为我没有时间浪费在那些没用男人身上而已,而且也一直没有合适我的人。哦,不,现在勉强有一个了,那就是苏。怎么样,如果你不准备动手的话,要不要我和你抢一下,让你看看我收拾男人的本事?”

看着海伦如同电子光般毫无感情可言的目光,帕瑟芬妮忽然一阵心惊­肉­跳,惊叫了声:“不要!”

海伦哼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屏幕的数据上,说:“那就去­干­你该­干­的事!过了今晚,不一定我会做点什么出来。”

“可是……”帕瑟芬妮轻轻咬着下­唇­,仍然在犹豫着,根本没有半点龙骑将军的风范,更没有那在北方战场上横扫一切的霸道。

海伦看了帕瑟芬妮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亲爱的,我再最后提醒你一次,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也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不要等真正会阻拦你的人出现,才来后悔。”

帕瑟芬妮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双眼中荡漾着的水波光彩几乎要溢出来,她忽然一横心,咬牙切齿地说:“再给我点信心!”

“好!”这次海伦答应得非常­干­脆,她挥手召来一面浮空光屏,上面有一幅非常详细的骨骼三维图像。

这是一截前臂臂骨,看上去应该是人类的骨骼,但是形状略有不同,而且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纹路,就象是旧时代碎釉的瓷器。这些纹路并不是简单的花纹,而是实实在在的裂隙,这段臂骨应该脆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然而帕瑟芬妮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细致而认真地看过每一根裂纹的走向,无数数据在她头脑中飞流而过,经过近一分钟的复杂运算,才得出了结果。

“这是……骨骼进化前夕?”帕瑟芬妮仍有些许的不确定。

海伦点头说:“没错!虽然仅仅是臂骨出现进化迹象,但是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再过一段时间,随着实力的提升,应该会出现全面进化的迹象。”

“但骨骼进化不是全能力四阶以上才会出现的附加能力吗?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海伦淡淡的说:“这说明,他的潜力并不止于全能力四阶,这是我刚刚得出的结论。想看看我推衍出来的,他的下一个天然能力会是什么吗?当然,这是一份列表,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

“不用了。”帕瑟芬妮已经从初时的震惊中恢复,她摇了摇头,忽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他的潜力越是强大,我心里就越是不安。算了,还是不看了,免得我和他的关系变质。”

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提升起来的气势立刻降到了底部,说:“不行,信心还是不足。”

海伦终于从如山似海的数据中抬起头,向帕瑟芬妮看了看,才说:“给你这个。”

帕瑟芬妮接过海伦扔过来的东西,登时一怔。在她手中的是一小瓶浓郁的烈酒,大约有120毫升。

“给我这个­干­什么?就算要喝酒,这么点量也不够呀?你知道,就是那几种最爆烈的酒,几公斤我也就当是在喝水……”帕瑟芬妮一头雾水。

“我加过料的。”海伦脸上浮起一个罕见的微笑,只是笑容落在帕瑟芬妮的眼中,却显得有些诡异。被生化方面的天才海伦加过料的东西,别说是这么大的一瓶,就是一小杯帕瑟芬妮也很有可能承受不起。

这一次,帕瑟芬妮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紧紧抓着小巧的酒瓶,带着从容赴死之心,向中央实验室大门走去。

“别忘了我教你的那些技巧!”海伦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已经忘了!”帕瑟芬妮有些愤怒地回应。虽然她现在甚至在轻轻的颤抖着,可是也没必要听这个从小到大和男人没有一点瓜葛的海伦的指导。

海伦对帕瑟芬妮的反应一脸的无所谓,在关上实验室大门的同时,她的眼睛又盯在智脑屏幕上。

就在她即将沉浸到由无数数据构成的美妙世界时,屏幕角落跳出了一个隐藏的信标,不断地闪烁着。海伦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刚想将这个信标弹到垃圾箱里去,看到信标上那晃动的黑人头像,这才改变了主意,点下了信标。

夜已经深了,但是距离天亮似乎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

一个窈窕的身影似乎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在大片废弃的建筑物间穿行,虽然速度异常惊人,但是既未激起一点灰尘,横生的生锈钢筋也未能带到她一片衣角。转眼之间,她就冲出了龙城的边缘地带,进入真正危机四伏的荒野。奇怪的是,龙城边缘区域的各种防御设施似乎都对她失去了作用。

一离开龙城,她就如同没入水下的鱼,身影徐徐自黑暗中消失。

这一刻,数双一直紧紧盯住她的目光瞬间失去了目标,他们略有些紧张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着。可是在黑暗笼罩下,地形复杂,并且有着形形­色­­色­废墟的荒野就是天然的隐蔽场,既然跟丢了人,怎么可能再发现她的行踪。

这时,在一栋塌了一半的小楼楼顶,一只戴着厚布手套的手轻轻在护目镜上按了按,镜片上瞬间闪烁过几条彩纹,于是那个纤细身影重新出现在护目镜的视野里。随后,那枝长度和重量都显得异乎寻常的步枪稍稍调整了一个角度,就将那缓慢前行的身影重新套进了弹道。

护目镜后是一个半开式的面罩,露出修剪得很整齐的短须,黝黑的肌肤与夜­色­完美地整合在一起。那双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弯,有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枪身上缠绕着具有遮蔽功能的战术布条,在布条上还涂了层夹带着沙砾的灰泥,甚至还有些枯草。握枪的林奇知道,暗黑龙骑出产的遮蔽布带虽然几乎可以隔绝一切金属、热量和辐­射­信号,但是这种遮蔽本身就意味着不自然,不自然就意味着有可能暴露。比如说就在1500米外缓慢潜行的女人,她穿的就是效果完全胜过龙骑产品的隐身战斗衣,但仍然在护目镜上显形。所以他在枪上加了层看似全然无用的天然伪装,防的就是可以扫描出遮蔽布的那些变态东西。

林奇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发现自己,现在他的气息收敛着,完全是以被动方式来侦测周围环境,并且他的伪装技术已经达到了一种高度,几乎可以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林奇之所以用几乎这个形容词,而不是过往习惯用的完全,那是因为在得到了这副护目镜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伪装也会在这副护目镜下现形。

一直到现在,林奇仍然时时为自己的运气感到自豪,至少,那天在­阴­暗隐匿的小酒馆中,直觉让他作出了看似不可思议,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比正确的一个选择。那就是,向那个机械、冰冷且没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投降。

幸运永远是一个狙击大师不可或缺的品质,林奇始终这样认为。

枪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各项数据不断在林奇大脑中生成新的结果,命中的概率正在不断增加,并且已经达到了他开火­射­击的标准。不过,林奇始终没有扣动扳机。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机率仍在增加,那么增加哪怕是一个百分点也是好的。何况,在她进入龙城时,以接近完好无损的战力都中了自己的狙击,现在至多只剩下一半战力的她怎么可能逃得到自己的猎杀?

佩佩罗斯……胡须下的嘴­唇­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林奇喜欢猎杀,尤其喜欢猎杀大人物。随侍在审判镇内那位无法形容的恶魔身边,哪怕是连仲裁官的头衔都没有,佩佩罗斯所掌控的权柄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至少比林奇要大得多。她甚至可以捕杀龙骑的校官,而如果没有对付她身后那位恶魔的把握,那么就没什么人会为被捕杀的校官出头。

即使是目前只剩下一小半战斗力的佩佩罗斯,如果是面对面的格斗,林奇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她面前撑过三秒。这就是审判所高阶人员的实力。当然,林奇几乎所有的能力都放在狙杀、隐藏和运动上,近战格斗的水平最多也就是尉官水准。林奇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天才的狙击手,所有的努力也都是放在这个方向上。他不想将来之不易的进化点消耗在与狙击和荒野作战无关的地方。所谓的全能型发展,除了极少数真正的变态和天才,绝大多数都是庸人的代名词。而那些变态和天才,并不是因为选择了全能才厉害,而是只要找到适合他们的路,那么做什么都厉害。

比如说,那个不靠武力也能将他收伏的女人。

命中概率已经超过了90%,但林奇仍没有一点开枪的打算,因为他已经发现,今晚的游戏并不仅仅有两个人参加。

耐心潜行中的佩佩罗斯脸­色­苍白,已经有一些极细微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肌肤中渗了出来,这会极大地增加被发现的概率,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了。后背抽搐着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但痛并不是她惧怕的,那颗仍停留在肺叶中的狙击弹头还在不断地消磨着她的生命力。

很可怕的狙击手,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宁,并且先受了伤,他怎么会有机会?佩佩罗斯有些无奈地想着。

就在佩佩罗斯稍有分神的时候,一根细细的绊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她的右脚在细索上一绊,身体猛然向前栽去。

尚未栽倒,佩佩罗斯即已警觉,她左手在地上一撑,双腿挺得笔直,如同风车般旋舞起来!高跟皮靴的后跟上各自弹出一柄15厘米长的月牙弯刃!

唰唰唰!五六片黑乎乎的大网向佩佩罗斯当头罩下。然而这些看似必杀的大网却在佩佩罗斯近乎于先知先觉的反击下被月牙弯刃划得支离破碎。

佩佩罗斯随即从地上弹起,右手中已多了一把亮银­色­的小手枪,和寻常手枪不同的是,这把手枪上不断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砰砰的清脆枪声不断响起,佩佩罗斯以迅捷无伦的速度向周围连­射­八枪,打空了弹匣。每声枪声响过,就会有一把甚至是数把无光的飞刃被凌空­射­落。她身体微弓,象头出猎前的母豹,准备爆发发力,一举冲破包围!

佩佩罗斯瞬间弹起,就象一颗出膛的炮弹!然而在刹那间冲出近50米后,她的身体骤然顿住,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那根将她绊倒的细索又如鬼魅般出现,这一次缠住了佩佩罗斯脚踝,让正在疾进的她当空摔落。

细索显然并不仅仅是简单的绳索,佩佩罗斯摔下后,就好象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尽管挣扎不休,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林奇轻轻地舔了下嘴­唇­,弹道在几乎看不见的细索上停留了一刻,才顺着细索向上移动,落在了一个全身都裹在深­色­制服中的男人身上。制服以深黑­色­为底,秉承了血腥议会的一贯风格。惟一的装饰,就是制服前襟中央一道笔直的血­色­条纹。

一条审判所的狗!林奇在心底默默地骂着。和所有的龙骑一样,林奇同样痛恨有关审判所的一切。在三巨头时代,象他这样没有根基的龙骑在荒野中是无可匹敌的王者,但在审判所面前就是一条没有主人的狗。随着黑暗圣裁的陨落,以及幸存两巨头的归隐,由一个小女孩执掌的审判所曾经让人以为黑暗的时代就此过去,然而,几乎没有人想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小女孩就证明了自己是比三巨头更加恐怖的恶魔。

那个男人就站在佩佩罗斯十几米外的地方,不再前进。从黑暗中又显现出六个身影,向佩佩罗斯围拢过去,他们同样穿着审判所的制服,但红­色­条纹分别在左右的袖子上。这六个人将瘫软无力的佩佩罗斯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闪电般将八枚10厘米长的钢针刺进她的各处关节内。剧痛的疼痛让她的面容扭曲变形,但佩佩罗斯只是闷哼了几声,没有叫出来。

六个人并没有停手,直接将佩佩罗斯的隐蔽衣撕碎,将她几乎剥光,然后将一枚枚硬币大小的仪器贴在她身体各个部位。佩佩罗斯虽然意志极为坚定,但当双|­乳­|­乳­尖也各被贴上一枚仪器的时候,她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妈的!又是一堆狗屎!”林奇在心底重复着没什么新意的骂辞。他很想扣动扳机,用子弹将一共七个男人送上天堂,然后才轮到佩佩罗斯。能够有反过来猎杀审判所成员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林奇想了想,慢慢取出一枚小巧的仪器,小心地将天线指向了夜空中某个固定的位置。在那个地方,飘浮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体,它会将收到的特点讯号收录起来,再发送给海伦。数据传输的波束几乎就是一条直线,经过近百公里的传输后,散­射­面积也不会超过一平方米。所以在几乎不可能被截获和破解的同时,也只有林奇这样的狙击专家才有可能­操­作这类通讯仪器。

通过这个飘浮在千米高空上的仪器,林奇将护目镜看到的一切画面都传输到海伦的智脑屏幕上。他觉得,在意外的牵涉到审判所其它方面的势力后,还是由海伦来作决断比较好。

直到这时,一直拉紧细索的男人这才收起细索,走到佩佩罗斯面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美丽的佩佩罗斯小姐。”

佩佩罗斯勉强抬起了头,盯着面前的男人,然后呸的一声,向他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沙哑着嗓子,冷笑着说:“原来是你,你和你的主子不是只会躲在­阴­影里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你们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男人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佩佩罗斯的脸蛋,说:“付出代价?谁来让我们付出代价呢?是你那个完全没了消息的主人,还是注定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女皇?当然,也许我们会付出代价,不过美丽的小姐,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佩佩罗斯带着一丝讥嘲的笑,说:“我看不看得到那一天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就行。哈哈,你们这些把懦弱当成忍耐的家伙,还不如彼格勒那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有种!”

听到彼格勒的名字,男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他­阴­冷地微笑着,说:“彼格勒运气不好,可是我们不一样。要知道,谁笑在最后,谁才会笑得最好。佩佩罗斯小姐,这是男人的时代,等一会回去后,我会让你深切地了解这一点的。”

“男人?”佩佩罗斯冷笑着:“审判所里,什么时候有过男人?!”

男人的脸­色­骤然变了,即使是在夜幕下,林奇的护目镜也将这些微的变化忠实的反映出来。他掏出一枚硬币,在佩佩罗斯眼前晃了晃,才慢慢按到她双腿中央。

即使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佩佩罗斯,神经本能的反应也让她的身体瞬间弹了起来!这样剧烈的运动让她关节Сhā着的钢针与骨骼摩擦,各处针孔都开始向外渗血。

刚才的挣扎几乎抽空了佩佩罗斯仅余的体力,她剧烈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才缓过了一口气,于是抬起脸,勉强挤出笑容,断断续续地笑着,说:“审判所里……有过……男人?!哈……哈哈……”

“真是一堆狗屎……”林奇在心底骂着。

他是­唇­语专家,大致能够猜出双方对话的内容,并且知道贴在佩佩罗斯身上的那些硬币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那东西启动过,会从一面探出十多根不规则的金属丝,刺入人体组织内。由于容易弯曲变形,在刺入人体一厘米后,这些金属丝就会改变前进的线路,最后变成错综缠杂的一团,如果硬要拔出来的话,那多半会带出一团血­肉­。这些金属丝上都涂有药物,可以活血、兴奋、麻痹肌­肉­及提高敏感度。另外还可以放出微量高压电流,更强烈地刺激痛感神经。它们不光可以用作刑罚,也可有效的禁锢行动。

这些小家伙被称为恶魔的硬币,是审判所出名的小东西之一。

“老板,要不要把这些家伙一起­干­掉?”林奇低声询问,他习惯称海伦为老板。林奇倒是不是同情佩佩罗斯,而是单纯的痛恨和审判所有关的人。

足足等了一分钟,耳机中才传来海伦那标志­性­的电子合成音:“我知道了。”

林奇耸了耸肩,略有些遗憾地看着一行人牵着佩佩罗斯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妈的,收工了!”林奇低沉地说了一句,慢慢从狙击阵地上向后移动,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夜还很漫长,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温暖的梦乡里,更多的人则是在寒冷与饥饿中昏昏沉沉地倒下,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会有人在挣扎中死去。还有很少一部分无需为基本生存发愁的人仍然清醒着,为另一种生存而奋斗挣扎。

距离龙骑总部不远,是一片巨大的方型建筑,地上三层,地下却有四层之多。这里就是暗黑龙骑的综合训练场,甚至在这里可以测试各种单兵热兵器。使用这个训练场的大多是低阶龙骑和一些扈从,虽然这里的收费非常昂贵,但毕竟自建训练场的费用还是要远远高于使用公共的设施。

近身格斗的训练区域被划分成一个大区和十余间单独隔间,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回响着单调乏味的砰砰声音。管理这片区域的两个中年男人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仍不得不坚持在岗位上,在这个时代,能够弄到这种稳定、轻松且无须冒生命危险的工作可不容易。每个能够在这片训练场中练习的人都不是好得罪的,不管练到多晚,他们都得陪着。

苏的呼吸均匀而细长,他赤着上身,身上紧紧缠绕着几圈布条,挥动双拳,单调而机械地击打着面前的橡胶假人。每一拳落下,橡胶假人就会相应小幅后摆,然而再弹­射­回来,刚刚回到原位,就又会迎来新的一拳,继续向侧后摆动。

假人旁边竖立着一面光屏,上面不断显示着假人受力、摆动等各种数据,其中最醒目的则是拳力数据。苏每一拳落下,屏幕上就会显示出一个巨大的1200公斤,次次如此,每次的差别只有到小数点后三位时才能看得出来。不仅是拳力的数据维持着恒定,就连假人的受力点和摆动幅度都保持恒定。

苏光洁细腻的肌肤下,隐约可以看到条条肌­肉­在蠕动着,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隐约的蒸汽,缓缓升腾向上。苏始终保持着每秒两拳的出拳频率,就象一个只懂拳击的机械人。

苏已经来了三个小时,同样象机械人般击打了三个小时的假人,如同永远不会疲倦。1200公斤的拳力已经相当于四阶的力量强化,放在旧时代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最强壮的男人胸膛砸塌,对于仅仅强化过两次力量的苏来说,能够打出四阶力量的拳头则要归功于基础体质的强悍,以及他对身体各部位的­精­准控制。

管理区域的两个中年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在暗黑龙骑中四阶力量再常见不过,他们只是惊讶于苏的耐力。但每个暗黑龙骑都有可能是怪物,别说是击打三小时的假人,他们再­干­出点什么来都不奇怪。他们并不知道苏其实只有两阶的力量强化,更不会明白以两阶力量挥击出四阶拳力有多么困难,而且将拳力的­精­度控制到这种程度,又是意味着什么。

苏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双臂臂骨在变化,裂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细密。每一拳落在假人上,反作用力都会令臂骨上的裂纹互相震荡,并且在消化巨大冲力的同时,裂纹变得更加细密,骨质也在缓慢地调整着。这些裂纹不光传导冲力,还把一部分冲力扩散到肌­肉­组织里,借助肌­肉­的伸缩也可对冲不少冲力。

1200公斤的出拳力量已经非常接近于苏目前的身体极限,如果以损害肌体为代价,也仅能再小幅提升力量而已。苏以恒定的速度轰击着面前的假人,同样以恒定速度消耗着体力,将临近极限的情况下保持拳速和拳力的稳定,是训练身体力量的最常见方式之一。只不过象苏这样稳定到了接近恒定的水平,并且持续三小时之久,即使在高阶龙骑中也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其实第一个小时刚刚过去,苏就感觉体力的消耗已经接近极限,然而他只想着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莫名的就坚持到三个小时之久。随着体力接近耗尽,丝丝缕缕的能量不断从最细微的组织中游溢出来,支撑着机械而节律的轰击。

苏早已察觉自己双臂的骨骼有了细微变化,他只把这当成进化度足够时候身体所产生的自然变化,并没有去在意。暗黑龙骑关于能力的指南上写得很明白,即使是注­射­配方药剂而生成了同样的能力,但每个人的基因和身体组织都会有微小的差别。当发展到高阶能力时,差异更会大到影响身体器官的地步。所以严格上说,几乎每个人的能力都会有所不同。

苏并不是在专心致志地训练着,他的意识深处,始终回荡着佩佩罗斯那有些歇斯底里的呐喊:“苏!你就一点都不顾念过去的人吗?”

过去的人……

过去的人究竟是指谁?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为什么要在生日晚宴的场合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自己?她就不能私下接触吗,要知道,苏在龙城的时候虽然不多,但行踪很固定,并不难找。

她是谁?是不愿意私下联系,还是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既然开了头,无数的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在意识中浮现。

砰!

苏挥出了自进入训练场以来最沉重的一拳!光屏上的拳力数据瞬间跳跃到接近1500公斤,然后就此定格。

苏慢慢活动着右臂,从嘴里喷出一缕缕白气。整个右臂刺痛不堪,无数肌­肉­纤维都有撕裂的迹象,整个右半身的骨骼都被反震力冲得隐隐作痛。一时间,耗尽了最后一分体力的苏都有坐倒在地的倾向。他缓慢地舒展身体,再穿上衣服,离开了早已变得空荡荡的格斗训练区。

走在回家的路上,佩佩罗斯的嘶喊仍在苏的心底徘徊不去。他的胸口如同压着块石头,好在刚刚经历过­精­疲力竭的力量训练,这才稍稍冲淡了苏心底的压抑。

在自己公寓的门前,苏骤然停步,左眼燃烧起幽幽的碧­色­火焰,面容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他察觉,在自己居所中有一道凛烈的杀气,几乎不加掩饰地向他当头压下!

苏的眉梢如剑尖般挑了起来,慢慢抽出军刀,大步走向自己的寓所。

房门没锁,门后一侧是客厅,前方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转角过去就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孤单的灯光让房间中的一切都处在昏暗中。这个平时安全、温暖并且安静的居所,现在似乎变成了某种凶兽的巢|­茓­,充斥着无可抗拒的威严,仅仅是站在其中,苏就有要窒息的感觉。

苏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微微弓起,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死死盯着走廊的尽头。

走廊并不宽,在转角处伸出一双修直长腿,深­色­的丝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线条,尖而长的高跟鞋直接踩在对面的墙上,而这双长腿的主人却隐没在另一边的墙后!

此路不通!

苏立刻看懂了霸道十足的暗示。

苏的身体依旧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向拦住去路的那双本该是无敌诱惑、现下却是充斥霸道杀机的长腿走去。他不明白的是这双线条完美无瑕的腿上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杀机。苏­精­准得可与智脑相比的记忆力已经告诉了他,这双长腿的主人是谁。

一直走到伸手就可摸到长腿的地方,苏才转头向墙壁转角后望去,果然,看到的是帕瑟芬妮那似笑非笑的脸。

她的双眸中几乎要滴出水来,咬着一缕垂下的灰发,在雪白的牙齿间细细地摩擦着。如细瓷般的肌肤上沾染着一抹耀眼的红,然而所有足以致命的妩媚都不足以掩饰眉梢眼角不加掩饰的杀气!

看到帕瑟芬妮,本来该是苏最为放松的时刻,但现在不同,她浓烈得几乎要滴出来的杀气让苏每一个细胞都处于最紧张的戒备状态。

苏的背弓得更加厉害了,握刀的右手反而有所放松——这是最能灵活应对各种局面、时刻可以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姿势,汗水止不住地从额角鬓边渗出、流下,即使是在面对玛瑟姆、潘多拉时,苏承受的压力也远不及这一刻沉重!

“芬妮。”苏轻声叫着。

帕瑟芬妮斜坐在椅子上,交叠置放的双腿依旧踩在对面的墙上,把苏的路完全拦死。她身上散发着浓冽的酒气,右手还在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酒瓶,里面还有些残酒,看起来也就够她一口喝的。

“芬妮?”苏又叫了一声。

帕瑟芬妮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霍地站了起来!在她起身刹那,骤然移动的威压甚至在大厅中掀起一阵狂风!

“你这是……”苏有些愕然,身体已处于全面备战状态。

“我来找你!”帕瑟芬妮的身体热得发烫,她盯着苏,就象是盯着青蛙的蛇。甚至于她根本没有动,苏已被她威压掀起的气浪吹得向后滑退半米!

这才是将军的真实力量?!

看着灰发飞扬的帕瑟芬妮,苏甚至没有余力感慨,他要竭尽全力才堪堪能够抵抗她已完全实质化的威压!

还未等他出声询问,帕瑟芬妮即是一声叱喝:“少废话!”

她右腿猛然高踢过头,丝毫不顾忌全部下­体­已展露在苏的面前,然后那长得让无数男人口­干­舌燥的腿重重压落!细而纤长的鞋跟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砰!

苏完全没有躲闪或是招架这记高压腿的机会,帕瑟芬妮的长腿刚开始压落、距离踢中他还有相当距离时,苏就感觉如同被装甲战车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倒飞出去!

帕瑟芬妮凌空一抓,还在向后疾飞的苏顷刻停住,随后如被无形绳索牵着,反而向帕瑟芬妮飞去!苏眼中碧­色­火焰骤然点亮,短刀如电刺出,划开了笼罩在帕瑟芬妮周围的力场,向她肋下刺去!然而就在刀锋距离帕瑟芬妮还有数厘米时,苏忽然一声低吼,克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反击,右手一抖,将短刀甩飞!

在帕瑟芬妮面前这样做无异于自杀,苏瞬间已被她抓住胸口,全身力气骤然流失殆尽。帕瑟芬妮几大步迈出,已站在苏的卧室里,挥手将苏扔在了床上,然后猛然扑了上去!

苏刚刚抬起上身,即被帕瑟芬妮重重压倒,随后嘴也被封住,那缕本来柔滑无比的幽香,此时此刻也沾染了狂暴的气息,直接撞进了苏的嘴里。

轰的一声,苏怀中的身体如同被彻底引燃,这一刻,他就象被一团火给压住!

就在两个人都接近窒息的时候,帕瑟芬妮猛然坐起,灰­色­的发丝在空中甩出一片无以伦比的光辉,苏的衣物、乃至于一切,在她将军级的狂猛力量前都是如此的脆弱,稍有触碰即会化作片片飞蝶。

猛然坐落的瞬间,帕瑟芬妮身体突然僵硬!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吐出一声徘徊在喉咙深处的呐喊!

借助帕瑟芬妮刹那间的呆滞和迟疑,苏双手闪电般抓住她胸口的衣服,瞬间达到五阶标准的力量爆发下,帕瑟芬妮的制服如同纸片般酥脆,早被撕扯破碎。

反击的举动明显激怒了帕瑟芬妮,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即刻冷若冰霜,全身骤然绷紧!身为暗黑龙骑的将军,帕瑟芬妮对身体各部位的控制力恐怕不比苏差,这种下意识的收缩力量极为凶悍,顿时将已经与她紧密相连的苏彻底打落地狱、然后又提上天堂!

帕瑟芬妮的上身已近赤­祼­,偏还挂着零零碎碎的残破衣物,展现在苏面前的场景如同威力巨大的能量炮,几乎将苏的理智和意识完全抹去!

再然后,苏只觉得,自己已彻底被烈焰吞没,并且引燃!

哗啦!坚实的大床彻底倒塌,公寓中的灯管一个个炸裂,家俱都在颤抖着,偶尔甚至会喷出一枚铁钉,深深Сhā入对面的墙壁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

行将黎明……

帕瑟芬妮站了起来,在已经称不上床的床前伸展了一下拥有不可思议的曲线的身体,随后就在床边坐下。她的灰发随意垂下,有少许粘在脸上,好似劫后余生,这样的她,完全可以让任何男人变成落井下石的禽兽。

帕瑟芬妮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包烟,架起双腿,写意地点燃。她完全没有穿衣服的打算,就此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望向仰躺在床上、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的苏。

“苏,那个……嗯……”帕瑟芬妮的脸上依旧透着惊心动魄的媚红,也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竟然前所未有的结巴起来。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不熟练,突然一口烟雾没有转过来,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冷酷气势就此毁灭殆尽。

“该死的海伦,出的什么破主意!”帕瑟芬妮恨恨地心底痛骂着,她同时痛恨自己的愚蠢,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去听海伦的建议,怎么完事后反而鬼使神差般的点了根烟?见鬼,她从来都很讨厌烟!而且她最痛恨自己的一点是,居然会在这种事上听海伦的建议!比如一个从未见过海的人来跟你描述大海是如何的波澜壮观,应该从什么角度去欣赏,这也能信?

苏坐了起来,带着有些慵懒的笑意,柔声说:“芬妮,药劲过去了?没关系,下次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帕瑟芬妮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然后一咬牙,耸耸肩,带着豁出去的决心,恶狠狠地说:“好吧,已经过去了!你想说什么?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告诉你,今天的事和药­性­无关!”

只不过她一耸肩,带起的连锁反应立刻让苏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原本疲累到底的身躯也重新振奋,就象根本没有消耗过一样。

看到苏起身并且不怀好意的走来,帕瑟芬妮又在用牙齿打磨着灰­色­的发丝。她突然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咆哮,一跃而起,重新将苏压回床上!

将军和少校间的战争全无悬念,巨大的力量差距使得弱小一方丧失了所有主动权,只能任人宰割。而已经拥有一次经验的将军仅仅用了十分钟,就结束了这场差距悬殊的战争。

从内到外,帕瑟芬妮所有衣物都变成了碎布,当然,苏的也不例外。她毫不犹豫地翻出苏的备用制服,穿上,根本不去理会这是苏仅有的备用衣物,反正她和苏几乎差不多的身高,除了上衣紧些之外,没什么其它不适的地方。

看了看外面渐亮的晨光,犹自杀气腾腾的帕瑟芬妮在离开前,扔下一句让苏哭笑不得的狠话:“从今以后,只要你打得赢我,我就让你在上面!”

章九 谁是谁的英雄

已经是上午了,但是微亮的天光永远也照不进海伦位于地下的实验室。她张开眼睛,从十分钟的小睡中醒来,鼻端萦绕的仍是浓冽的酒气。

本是一尘不染的实验室现在显得十分凌乱,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原本放满培养皿的移动推车上还堆着大半箱未开的烈酒。

帕瑟芬妮就坐在一堆空酒瓶中间,左手抓着半瓶还没喝完的酒,低垂着头,右手用力抓扯着灰­色­的柔滑发丝。她赤着双足,身上仍是一套有些不太合身的龙骑制服,而且从少校的徽记上就可以看出这根本不是她的衣服。上衣仅仅象征­性­地系了两颗扣子,里面是一片丰盈而雪白的肌肤,看来在制服下面,帕瑟芬妮什么都没穿。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海伦清醒了过来,她皱了皱眉,揉了揉快要裂开的脑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但是在站直的时候,她的胃猛然翻涌,虚弱无力的双腿差点支撑不住身体。海伦脸­色­苍白,扶住了旁边的实验台。她定了定神,等身体的不适稍稍平缓,才找出一枝针剂,刺入自己大腿,过了两分钟,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

上一次喝醉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海伦极度厌恶失控的感觉,也就格外的讨厌酒。有生以来寥寥可数的几次醉酒,似乎都和这个让人­操­心的帕瑟芬妮有关。作为龙骑的将军,帕瑟芬妮强横的体力可以让她喝上几箱烈酒也只是轻微的眩晕,可是全无能力的海伦最多只能喝到一公斤,就会不省人事。

药剂很快随着血流走遍全身,抚慰着海伦装满倒空、反复折腾过几次的胃。她喝下一杯清水,才算感觉好些。

“亲爱的,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帕瑟芬妮有些含糊的问。

听到这个至少回答了七八次的问题,海伦的头又剧烈地痛了起来。她勉强压下杂乱无章的情绪,将固定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你做了最该做的事,抓住了苏。”

“苏?”帕瑟芬妮猛然仰起头,灰­色­的发丝在空中甩出一道炫丽的轨迹。她一口气将瓶中的残酒喝空,才自嘲地笑了,说:“跟他上了次床,难道就抓住他了?天知道,跟他上过的女人那么多!”

海伦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枝营养剂,边注­射­边说:“你是不同的。”

“哈哈!都是女人,我能有什么不同!”帕瑟芬妮笑得有些神经质。

“你当然不同!你为苏付出了那么多,而且可以说救了他的命。这些事情,苏虽然从未有提起过,但相信他都记在心里。而你所有的投资,在将来都会得到加倍的回报!这些投资,当然也包括了和他上床!”海伦将空了的针筒扔进了杂物箱,脸­色­红润了许多。

帕瑟芬妮叹了口气,说:“救了他?但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到暗黑龙骑来。而且你总说要上床,上床,可就是这件事,我好象也办砸了。”

海伦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就凭你将军的军衔,这事也不可能办砸!”

“可是,我总觉得,我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帕瑟芬妮的声音有些呜咽,似乎在偷偷的哭。

“没到手之前是偷,得手之后那就是你的东西了。”海伦理所当然地阐述着强盗般的逻辑。在这个时代,强盗才是正常的人类。

帕瑟芬妮又抓过一瓶酒,轻轻一拧,就将瓶塞连同瓶颈一起拧了下来,酒液如泉倒进嘴里,这一大口,就是小半瓶酒下肚。海伦的安慰,始终不能让她真正的平静,经常会起到反效果。

海伦启动了全息扫描仪,待雪白的躺板缓缓从半圆柱型的仪器中伸出,向帕瑟芬妮说:“先别喝了,过来,躺上去。我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帕瑟芬妮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才脱去衣服,躺在了苏已经体验过多次的躺板上。暗黑龙骑的制服脱下后,可以看到她晶莹如雪的肌肤上仍残留着大片和苏那一场激烈战争的痕迹。看到这些,海伦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扫描仪缓缓合拢,然后马达发出轻微的轰鸣,在仪器的一侧,竖着一面巨大的光屏,随着扫描进展,上面开始不断闪烁数据,并且开始勾勒帕瑟芬妮的三维影像。海伦调出帕瑟芬妮的历史数据,一边比对分析,一边说:“看来你在北方的收获不小。”

一面小屏幕上显示赤­祼­躺在扫描仪中的帕瑟芬妮。她侧头望向摄像点,问着:“多少进化点?”

“196个进化点,圣辉十字军的损失真惨重。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是发展一个新的八阶能力还是再积累一段时间的进化点,进化出九阶的圣级能力来?”海伦问。

“196个?比我预计的要多些,至于能力,让我想想……”帕瑟芬妮沉吟着,有些举棋不定。到了她这种境界,能力的选择和搭配已经是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什么就发展什么。在能力调制和搭配方面,海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师,虽然她自己连一阶能力都没有。

海伦双手一划,从光屏中切分出两片区域,一块是帕瑟芬妮的基因结构图和现有能力列表,另外一片区域则不断出现一幅幅基因图谱,每幅图谱后面都附着能力说明。海伦正在推演运算帕瑟芬妮可能调制发展出的能力。

海伦推了推眼镜,说:“我的建议是在格斗域形成新的八阶能力,优先的选择是攻防大师,这是一个非常实用的能力。另一个选择是积累足够多的进化点后,在神秘学形成新的九阶能力,但具体形成什么样的能力,还需要进一步运算才有可能确定,你知道,神秘学从来都是最难把握的领域。至于其它领域的能力,不建议考虑。你在其它领域能力不够,无法形成七阶以上的能力。考虑到七阶能力和八阶以上的圣阶能力威力差别巨大,最好优先形成八阶或八阶以上的能力。”

帕瑟芬妮沉默着,思绪已经被成功的转移到能力选择上来。在这个时代,能力对于一个人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力间的分阶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由于已知的八阶能力大多威力巨大,远非常见的七阶能力可比,因此在暗黑龙骑中八阶能力又被称为圣阶能力。然而作为圣阶的入门,八阶能力又难与有真正圣阶之称的九阶能力相比。至少在进化点消耗上,九阶能力少说也是八阶的一倍。

不过,神秘学或许是个例外。在暗黑龙骑的能力列表上,寥寥可数的九阶能力中仅有一个神秘学能力,而且还不是配方能力。而在现役龙骑中,明示的神秘学能力仅有一个六阶的神秘感知。帕瑟芬妮的八阶资源富饶,只有海伦知道。帕瑟芬妮知道,如果选择形成神秘学的九阶能力,那将是一场豪赌。

“亲爱的,你的建议呢?”退出扫描仪后,帕瑟芬妮边穿衣服,边征询海伦的意见。

海伦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样庞大的计算对她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她默默计算片刻,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穿好衣服的帕瑟芬妮忽然一咬牙,说:“我会再去北方,积攒进化点!”

看着一脸严肃的帕瑟芬妮,海伦明显有些意外:“芬妮,这种赌博没有意义!合适的八阶能力,比如说攻防大师,对你战斗力的提升非常明显,何必一定要追逐圣阶能力呢?你有些喝多了,我给你打一针吧。”

帕瑟芬妮站得笔直,将不太合身的制服整理得整整齐齐,虽然酒气仍挥洒不去,但是突然之间,她已收拾­干­净颓废迷茫,重新焕发出凌厉锋芒,如一柄出鞘利剑!她抖了抖灰发,粘连的发丝忽然抖得笔直,将上面粘附的酒渍汗水尽数甩落,重复光华。

帕瑟芬妮一手挽起灰发,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铅笔别好,才向海伦一笑,说:“我没醉,我想,我需要尽快进入圣阶。所以,我赌了!”

“你……”看着如剑般的帕瑟芬妮,海伦知道她决心已定,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在关键时刻帕瑟芬妮从不缺乏决断和赌博的勇气,这正是历来­精­于逻辑和计算的海伦所缺乏的。在海伦看来,从不缺乏天赋的帕瑟芬妮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最差也会在几年后形成格斗域的圣阶能力,何必要急这一时?

或许,帕瑟芬妮有自己的原因,她和海伦的关系虽然特殊,但是也都有各自的秘密。

海伦不再劝帕瑟芬妮,而是问:“什么时候去北方?”

“我现在就召集扈从,三小时后出发。”帕瑟芬妮的风格从来都是如风似火。

海伦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整理凌乱的实验室。然而在离开前的一刻,帕瑟芬妮忽然回头,略带一丝犹豫和忐忑地问:“亲爱的,我刚才的检查……那个,没有问题吧?”

“问题?”海伦看上去很迷茫。

“就是……那个……”帕瑟芬妮脸红得象是在烧,“和刚刚的苏有关的……那个问题……”

“没有。”海伦头也不抬,淡淡地回应着。

帕瑟芬妮立刻松了口气,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海伦仍在机械地收拾着散落的酒瓶、碎片和瓶塞,只是她收拾了半天,实验室却更显杂乱。她猛然站起,用力将怀中抱着的一大堆垃圾砸向墙壁,哗啦一片响声中,墙边几排放置培养皿的钢架遭遇横祸,不知多少培养皿打翻在地、多少珍贵样本就此流失。

扫描仪侧方的光屏依旧在不停闪动着,在无数一闪而逝的图像中,其实有一幅,绘出的正是生命的最初形态。

苏安静的躺着,躺在废墟般的卧室里。原本整洁­精­美的公寓就象刚刚经历了一场飓风,几乎找不到一件完好无损的家具电器。按照暗黑龙骑的规定,损坏公寓的赔偿都会记到苏的帐上,这会是一张几千元的大帐单。

不过在金钱上一向斤斤计较的苏根本没有考虑行将付出的代价,他的心就象沸腾的大海,无数想法如同串串细碎泡沫,奔涌升腾。

和帕瑟芬妮暴烈且别开生面的一战,点点滴滴都在记忆之海中沉沉浮浮,反复涌现现,苏几乎下意识地记住了每一幅画面,每一个细节,但直到这个时候他能够细细地回味它们。

然而,帕瑟芬妮的事并未占据苏思想的全部,甚至于连一半都没有占到。表面安静躺着,连一根手指都没动的苏,思绪的波动速度已经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极限,几乎从有记忆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纷至沓来,包括加入龙骑之后,那些平日里敢或者不敢去想的,都浮出水面,清晰无比地展现在苏面前。这些记忆中给他冲击最大的是困扰他多年的古怪梦境、包括无时无刻不在的莫名恐惧、还有对梅迪尔丽、帕瑟芬妮的种种牵挂和担心,此时的他避无可避,不由得他不平平正正地审视。

哗啦一声,另一个房间中,一座衣柜忽然四分五裂,丽从里面滚了出来。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嘴也被胶带封着,看上去十分狼狈。丽在地上滚了几下,才挣扎着站了起来,屏息宁神,忽然力量爆发,将绑住双手的军用特种绳带强行绷断。她扯断脚上的绳索、撕去胶带,几大步走进苏的房间,然后站住,静静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目光最后才落在动也不动的苏身上。

丽摸出两根烟,抛给了苏一支,坐在苏的身边,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问:“是不是回味无穷?”

苏飘飞的思绪被丽拉回,他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丽抓了抓头发,闷声说:“我比你早回来,那位将军大人觉得我很碍眼,直接把我绑起来塞进柜子里面。如果不是柜子被震松了,我还出不来呢。”

丽吐出一个烟卷,再看了看房间,恶狠狠地说了句:“妈的,还真够激烈的!喂,你的东西还能用吗,不会已经报废了吧?”

苏哈哈一笑,将莫名其妙的情绪清扫­干­净,翻身坐了起来,说:“这怎么可能!”他从倒塌的衣柜中翻出一套还算完好的衣服,穿了起来,并且灵活地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活动开仍酸痛不堪的身体。昨晚的战斗再次证明,苏的格斗能力根本无法与帕瑟芬妮相提并论。

丽抓着头发,问:“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我想打仗!”

苏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说:“接下来,我要出一个单人的任务,没法带上你们。如果想要战斗,可以跟着里卡多,不过你一定要和里高雷一起行动,你们两个的能力在战场上很互补,不过……”

苏回头望着丽,犹豫了一下,说:“你没有事吧?”

这一次是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颓然放下抓头发的手,将头埋进膝盖里,说:“没事才怪!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难受几天也就过去了。她比我漂亮,比我厉害,又是将军,我当然比不过她了……”

苏皱了皱眉的时候,丽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拍了下苏的肩,笑着说:“放心吧,我没事!我知道,她救过你的,所以最多哭一下,难受过了就好了。我只是想打仗赚点钱,可不是想去死,我还年轻得很,还有很多东西没享受呢!”

苏的心情放松下来,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丽突然凑近他的耳朵,更把结实的胸部压在他的后背上,压低了声音说:“喂,头儿,我知道那个将军是你的头儿,她不会那么小气,不让你碰别的女人吧?”

苏一怔,他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顿了一顿才说:“应该不会。”

丽环住了苏的腰,双手更进一步向下探去,轻轻挑动着男人的欲望,她的声音也带上诱惑的沙哑,说:“在你出任务前,再来一次?”

虽然拥有惊人的恢复力,但这时苏仍感到疲累不堪,然而想要对丽有所补偿,他还是动员起沉眠中的体力,准备应付一场注定烈度将超过过往水准的战争。哪知道当丽灵动的十指感应到苏的炙热与坚硬后,她竟然狠狠一捏,然后向后跳出两米,若无其事地说:“可是我突然没兴趣了!”

“你……”苏愕然。

丽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眯着眼睛,指着苏,说:“从今以后,你只有打赢了我,才能跟我上床!”

“你!”苏为之气结,秀丽而修长的眉毛微微拉直,象一把锋利的剑。他开始活动身体,哼了一声,说:“看来你忘记了第一次的教训,好,这个条件很好,我们现在就来试试!”

眼看着苏的肌­肉­中爆炸­性­的力量开始凝聚,丽忽然放下战斗姿态,猛然扑进苏的怀里,用力抱紧,将脸埋进苏的胸口,轻轻地说:“活着回来!”

又是一个意外。

苏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地拍了拍丽的头。他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孩已经猜到自己将会出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需要龙骑少校孤身执行的任务都不会简单。丽的身体忽然开始升温,逐渐滚烫。然后,是一场激烈而短暂的战争。

风波过后,当一身便装的苏走进暗黑龙骑总部时,已经临近黄昏。这个时候,帕瑟芬妮率领着扈从和从北方来的龙骑,已经踏上征途。

“下午好,中校。”苏的问候优雅而礼貌。

胡里奥中校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窄小的玳瑁边眼镜紧盯着苏,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很不好!少校,哦,我又忘记了您其实已经拥有中校的权限了。好吧,苏中校,您忽然跑到我这来,有什么事吗?”

苏在中校面前坐下,微笑说:“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比如说,灾祸之蝎?”

胡里奥双眼一亮,盯着苏看了半天,才嘟囔着说:“看来你是诚心想要帮忙啊,这可真没想到。好吧,我得实话实说,最近那些蝎子的攻势变得更加犀利了,我敢发誓,它们肯定还没有底牌没出!而我们呢,那些龙骑老爷们仍在各自为战,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哪,你看,这是战场态势图,你看得明白吗?看上去我们一直在打胜仗,只是‘偶尔’失利,但是这些偶尔已经让三名龙骑重伤,并且使其中的一个不得不退役。这样下去,龙骑战死会是迟早的事,而且我敢打赌,肯定不是一名!”

中校一边发着牢­骚­,一边飞速在战场态势图上勾画着,转眼间就出现了四个任务,都有简要的要点说明。从任务难度和战术目标看,这些都是为苏量身订作的任务。

“选一个吧,酬劳方面要晚些时候才能确定,当然,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哈哈,如果你能把四个都选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中校一脸希冀地看着苏,他已经为灾祸之蝎头痛了很久,没想到会有苏自己送上门来。

苏当然不可能同时完成四个任务,那只不过是中校在开玩笑。他看了看任务,信手点了一个。胡里奥满脸兴奋,即刻开始在系统内编制发布任务。

就在中校和繁琐的办事流程搏斗时,苏将一张纸推到了中校面前,随意地问:“中校,认识这个人吗?”

胡里奥向纸片上瞄了一眼,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传神的女人头像,她看上去很漂亮,但是一脸严肃,配上有些凌乱的短发,竟奇异的透出森森杀气。

“佩佩罗斯?这不是审判镇那个小魔鬼身边的持刀者吗?怎么,你对她有兴趣?”中校斜眼望着苏。

苏一摊手,微笑说:“只是见过一次,觉得她很漂亮,那种味道,嗯,怎么说呢,很特别。看来你认识她,能不能和我多说说她的事?小魔鬼又是指谁?”

啊哈!胡里奥叫了一声,一脸严肃地说:“老弟,我劝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那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你知道我们都管审判镇叫什么吗?龙骑的墓场!不错,看起来佩佩罗斯是很有味,可是天知道她杀过多少人!当然你不怕杀人,可是她杀的都是自己人。打她的主意,很有可能会把你自己送进地狱!至于她侍奉的那个小魔鬼,她叫梅迪尔丽。你知道吗,听说两年前她进入审判镇、夺得黑暗圣裁称号的那天,至少杀了几百个审判所的仲裁官!那个时候,她还不到十四岁!老弟,还是离审判镇远点吧,和那里沾边的任何人都足够的危险。”

“审判镇在哪里?”苏一脸好奇地问。

胡里奥在地图上一点,说:“哪,就在这里!你不会真的想去找那个女人吧?我听说最近那里出了点变故,你可千万别靠近那边!要是你出了点事,我可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完成这些任务。”

苏笑了笑,说:“我可还想多活一会呢!”

“哈哈!这才对了,老弟!在这个见鬼的时代,只有活着才真正重要!”胡里奥显得很高兴。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离开了龙城,孤身一人走向了钟摆城的方向。但在出城不久,他就转而南下,在夜幕的掩护下以恒定的速度前进。苏关闭了智脑,这样,龙骑总部的任何人都无法追踪到他的行踪了。这一带是龙骑活动的密集区域,一路上苏遇到了四五队出入龙城的龙骑队伍,都小心翼翼地避让开,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行踪。以苏目前的隐匿技术,除非是将军级别的人物,又或是动用了神秘感知那种根本无从抗拒的能力,一般的侦测手段不可能发现他。

感知域能力的进阶同样会带来隐匿能力的相应增加,这不仅仅是因为懂得侦测之后,就更懂得如何藏匿自己,感知域的强化同样可以增加收敛气息和各类波动辐­射­的辅助能力。另外,不管是哪个领域,任何能力的提升都会带来身体素质的小幅提升。

一夜很快过去,这是个浓云秘布的­阴­天,光线比平时还要暗淡些,本该是初春的季节,依旧是刺骨的寒冷。苏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距离龙城不远,但这里已是满目苍凉、荒芜,没有被列入修复计划的区域仍旧保留着旧时代最后一刻的破败。倒塌了一半的废弃房屋星罗散布在地平线上,几栋高压铁塔孤零零地竖立在寒风中,扭曲的钢条清晰地勾勒出核爆的巨大威力。在视线的尽头,仍可以看到一个圆型的巨大浅坑,那就是当日核爆的爆心。

当夜幕再次低垂的时候,苏已经在选定的一个废弃房屋中休息了一个小时,他吸尽一管毫无味道可言的高能营养剂,喝下携带的净水,然后脱去衣服,从背包中取出一卷龙骑军用布带,仔细地缠在身体上。他并不是缠满全身,留出各处关节部位以方便活动,然后套上军用头罩,再戴上手套。这样,苏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只眼睛。

苏再次穿上衣服,在腰间挂好两把不同型号的军刀,再别上一枚小口径双管静音手枪,以及20发特种子弹。作好这一切的准备后,苏将余下的东西收进背包内,再埋进墙角的废砖内,然后清理了现场的痕迹,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两小时很快过去,在这段时间中,跨越了近一百公里的苏重新隐匿在黑暗中,注视着远方只隐约露出轮廓的古朴小镇。苏忽然有所感觉,于是抬起头,望向小镇的天空。在小镇上方,天生异象,浓郁的辐­射­云诡异地缓缓旋动着,旋心低垂,几乎要触到小镇中央教堂的尖顶!似乎整个夜空都在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坍塌,将充斥着岁月风霜痕迹的小镇压垮。

注视小镇稍久,苏的肌肤就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刺痛,这是对危险和杀机的直觉。那看起来一片死寂的古镇,已经让苏本能地感觉到恐惧。这种恐惧,几乎和过往察觉到一些无法测知的存在时一样强烈。从苏本心来说,或许仅仅稍逊于那时有时无、与生俱来的恐惧,那是一种只要感觉到,就是让苏本能规避的恐惧。在拥有­精­神感知后,苏对危险和恐惧的感知更加清晰敏锐。

然而,眼前的小镇最让人感到诡异的,除了危险的感觉,就是那种不同寻常的安静。而且镇中似乎有隐约的死亡气息,那是人类濒死时候,苏偶尔会感知到的神秘气息。

苏微微眯起眼睛,碧­色­眼瞳的瞳孔慢慢扩大,里面闪现出淡淡的暗红­色­光芒,这意味着他已启用了多重感知强化能力。然后,苏轻轻跃起,身体在空中划过十米距离,再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然后似一个幽灵,在大地上无声奔行,迅速接近了充满了破败与死亡气息的小镇。

进镇的道路早已毁坏,只能勉强辨认出这里曾经有过一段道路。路边上树着一根路标木杆,上面钉着五六块指向各异的路标,上面的地名大多已斑驳不全。

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凭空出现,擦拭着其中一块路牌,默默读着上面用歪歪斜斜、狰狞恐怖字体刻划的名字:审判镇。

地名是用深­色­油漆填涂的,上面还粘染着大片污渍。那只手在污渍上擦了擦,然后拉起一截面罩,露出两片薄而­性­感的­唇­,舔舐了一下指尖,然后仔细分辨着其中的味道。

那是血,还很新鲜的血。大部分是人类鲜血的味道,但也有少许不同。血中混杂着强烈的毒素和些微的酸涩,那是人类在极度恐惧情况下死去时才会产生的味道。

苏缓缓拉下面罩,抬起头,视线顺着进镇的道路向前延伸,落在审判镇入口的一个人影上。他坐在地上,垂着头,后背靠在一座二层房屋的栅栏上,就象是倒在路边的醉汉。然而现在的温度是零下三十五度,醉倒在户外的结局就是死,哪怕新时代人类抵抗寒冷的能力显著增强也是一样。而且苏已经看出他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不象是自己坐倒在栅栏边的。

苏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袖上,尽管在黑暗中,又有厚厚血渍遮盖,在幽淡的目光中仍然还原出衣袖的本­色­,代表着血腥的暗红。

这是一具尸体,而且从他身上传出浓郁的死亡气息上,可以看出死亡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原本以为,这应该是死于审判镇中的一个囚徒,然而制服昭示了他的身份:审判所的仲裁官。在审判所的大本营,怎么会有仲裁官横死在路边?

啊!!!……一声凄厉的女人嘶喊撕破了夜空的宁静。嘶喊是无声的,穿破了空间的阻隔,直接震荡在苏的意识中。

这已经是苏听到的第三次嘶喊了,而嘶喊的源头,经过不断的移动,现在正在审判镇中。虽然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但声音苏仍记得,那是佩佩罗斯。她动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学能力,发出这种震荡­精­神的嘶喊,显然是要传递某种信号给一些人。只不过,苏凑巧听到了她的嘶喊。

嘶喊的余波还在意识中回荡时,苏感应到审判镇中又升起一道死亡气息,新鲜、浓烈。

这本该是梅迪尔丽的领地,但是今晚,一切却显得如此不寻常。

“芬妮……对不起。”苏默默地想着。

半蹲着的他站了起来,大步向审判镇内走去,在他身后,一条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跃动着。

苏每一步都保持着恒定的步距步频,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沿着入镇的小路前行着。虽然他落步已经非常轻了,但静夜之中,些微的脚步声仍远远地传了开去,就似在平整如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顿时激起无尽的涟漪。

小镇的入口起了微风,一个身影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向镇口走来,双眼闪烁着暗蓝­色­的光芒,明显已经开启了某种光谱的昏暗视觉,与小镇入口处挂着的一盏忽明忽暗的蓝­色­风灯相应和。

苏向这个人走去,忽然直挺挺倒下,瞬间伏倒在破碎的路面上。瞬息之间,从审判镇中出来的男人的视线焦点已从苏的上方掠过!

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瞥之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原本不属于此地的东西,然而扫描视野的记录是一条正常的曲线,可是他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于是收回目光,重新向道路上看去。而在他目光焦点落下时刻,苏已经向侧前方移动了数米!

落入双眼的是空荡荡的路面,可是他心头却掠起强烈的危险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角的余光中接近了!

还未待他有任何反应,苏已站在他的身侧!苏左臂一展,已经箍住仲裁官的咽喉,臂弯一夹一提,大步向前,刹那间就挟着他绕到了一间废弃小屋的后园,随手抛在地上。

仲裁官抬起上身,张口想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睁大了双眼,饱含恐惧地看着Сhā在自己胸口的无光短刃。握着短刃的手隐藏在黑­色­手套中,却依然彰显出修长的线条和极度的稳定。仲裁官同样­精­通人体结构,知道短刃的刃锋已经刺破了一点心脏的外膜,只要他或者是苏稍有动作,就会在他心脏上留下不可修复的损伤。所以,他就保持着半抬上身的辛苦姿势,僵硬。

“谁在镇里?”苏低声问。

“是……是萨顿大人,高级司刑人。”仲裁官极力保持身体的平稳,然而胸口的血线在无声流淌,蜿蜒入地,给了他极大的压力。生与死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始终停留在死亡线上却令他濒于崩溃。

“我没听说过梅迪尔丽身边有个叫萨顿的家伙。”苏缓缓地说,短刃轻轻刺入一毫米。这是微不足道的距离,但相信仲裁官能够感觉得到。

苏知道审判所的品级,在各级仲裁官之上,是持刀者,持刀者之上是司刑人,再向上就是三巨头。由始至终,梅迪尔丽身边就只有持刀者佩佩罗斯一个高阶随从。

“萨顿大人不属于梅迪尔丽阁下,他……他隶属于米修司阁下!别杀我……唔!”

“光暗天秤……米修司?”这个名字在苏心底掠过。他轻轻拔出短刃,然后才松开捂紧仲裁官口鼻的右手。

在过去某个时代,米修司的名字曾和比斯利、彼格勒·萨伦威尔同样响亮,而后同时暗淡,因为梅迪尔丽的突然崛起。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暮光决断彼格勒已经陨落,但梅迪尔丽以无可抗拒之姿强夺审判镇这段历史广为圈内人所知,有心之下,苏也知道了这段历史,自然知道米修司的属下出现在审判镇中,很难称得上善意。

鲜血不停地涌出,染深了仲裁官制服中央的血­色­竖条装饰。

苏已经离开了荒弃的后园,从侧方向两名赶过来的仲裁官无声接近。他的动作遵循着奇异的节律,每一次心跳,每一下落步,都与其中一名仲裁官一模一样,完美契合。

“等等!”那名仲裁官猛然停住了脚步,并且叫住了同伴,他脸­色­苍白,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同行的另一名仲裁官有些奇怪,问:“怎么了,杰米?勒伏好象出了事,我们得赶快过去看看,大人可没什么耐心……噢,不!你的影子!……”

杰米骇然回头,猛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上竟然有两个头!他的思维刹那间凝滞,而后才明白过来,猛然转头,望向了另一侧,果然看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正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在一起!

然而,就在杰米想要暴起反击的时候,一缕麻木从胸膛内开始蔓延,几乎在他感觉到的那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所有的血都在倒流而回,然后从四分五裂的心脏中喷出,渗入脏器间隙。

苏看向另一个目瞪口呆的仲裁官,低声问:“萨顿在哪?”他的右手依旧握紧军刀刀柄,刺入肋骨的军刀则支撑着杰米的身体,让他没有倒下去。刀锋微微偏侧了一个角度,巧妙地封住了伤口,让血没有立刻流出来。残余的生命力让杰米张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圆睁着充满恐惧的双眼,身体发出垂死的颤抖。

还活着的仲裁官只觉得喉咙中已没有一点水气,­干­得如同裂开。杰米的脸传递了太多的恐惧给他,让经验丰富的他也出现了刹那的慌乱。

这足以致命。

他眉心间忽然多了一个深邃的弹孔,惊愕的表情就此凝固。在这一刹那,他才明白,苏根本就不想要答案。

苏望向小镇中央的破旧教堂,轻轻抽出军刀,收起手枪,向侧方跨步,隐入重重房屋中。

审判镇上是亮着路灯的。这些古老、破旧的路灯散发着惨淡的灰蓝­色­光芒,为镇上平添几分诡秘与凄凉。或许由于电压不稳的原因,所有的路灯都忽明忽暗,在它们的暗淡灯光下,­干­枯的树木、塌了一半的栅栏,以及扭曲的灯杆,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跳动着宛若有生命的影子。

镇上是有风的。森冷冰寒的夜风每次吹过,都会带起几盏路灯晃动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于是破损的建筑和鬼魅般的影子都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兴奋,招摇出重重叠叠幢幢回转的姿态。

惟一有着正常灯光的地方,就是镇中央的教堂。并不算宽大的祈祷厅中,那些久历岁月风霜的坐椅都被暴力拆除,胡乱扔在两旁,清出来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人,四盏漂浮在空中的能源灯将教堂内部映照得前所未有的亮。

祈祷台上,梅迪尔丽那张冰冷、粗犷、沉重的铸钢座椅已经被挪到角落里,或许是清场的人员看到这张座椅,就会联想起梅迪尔丽的恐怖手段,这张座椅被恭敬地摆放着,和那些胡乱堆放、损毁的木椅命运迥然不同。

原本摆放铸钢座椅的地方,已经被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坑,坑中竟然积满了血浆!血浆翻涌不定,象是在沸腾着。

在方坑的四角,各跪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血­色­红袍中的人,他们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轻声而迅速地颂祷着诡异的咒言,而随着他们的祝祷,从血池中升起四根细细的血线,注入到他们口中。

血池中不时会升起一团深红得发黑的雾气,在祈祷台上盘旋回绕,然后再缓缓回收。当血雾笼罩台面时候,四个裹在红袍中的人都在身不由已地颤抖着,祝祷声也有了颤音,那条细细的血线也变得时断时续。

在祈祷台前,一个面容­阴­沉的高瘦男人冷着脸站着,盯着祈祷台上的苦苦坚持着的四人,脸­色­­阴­晴不定。在他身后,七八个人站成一个弧形,如众星捧月般将他拱卫在中央。祈祷厅的另一侧,从廊柱上垂下几根黑索,末段分别系在佩佩罗斯的手足上,将她悬挂在半空。在这冰冷的寒夜,全身赤­祼­的佩佩罗斯却感觉不到半点寒意,因为身体上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她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新旧旧叠在一起,有些血迹已经­干­涸,还有些仍在向外渗着血。

“佩佩罗斯,只要你肯告诉我破解血池的方法,我可以保证,你会得到米修司阁下座前司刑人的位置。”高瘦男人转头盯着佩佩罗斯,冷冷地说。

佩佩罗斯哈哈大笑,说:“萨顿,你又在做梦了!别说我根本不知道破解的方法,就是知道,我会告诉你吗?”

萨顿­阴­森森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身后另一个肌­肉­虬结、脸上一道横疤的壮汉却暴怒起来,喝道:“佩佩罗斯,萨顿大人宽宏大量给了你一条活路,你别不知好歹!我已经玩腻你了,你是不是想试点新花样了?”

佩佩罗斯不屑地一笑,说:“想啊,我非常想!想试就来,还藏着掖着­干­吗?不过想让我屈服,就凭你?也不知米修司那老东西哪只眼睛瞎了,居然挑你做持刀者!”

“格尔勒,够了!”萨顿的声音很轻,却让暴怒的格尔勒立刻闭上了嘴。萨顿看了看佩佩罗斯,慢条斯理地说:“佩佩,我只是可惜你,才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可以保证,在米修司阁下座前,前程一定会比服侍梅迪尔丽要光辉得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最终会毁灭所有的人,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其实有没有血池的破解方法都不重要,你看,只要再有12个小时,我的人一样可以吸空血池。十二个小时不长也不短,但我相信,这段时间里是不会有奇迹发生的。只要抽空血池,得到梅迪尔丽的身体,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恰恰相反,我认为十二个小时太长了,长到足够发生任何事。你和你主子的手,注定碰不到梅迪尔丽阁下的身体!”

萨顿笑了笑,从祈祷台前走到佩佩罗斯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巴,说:“佩佩,我们整整斗了两年,或许我比梅迪尔丽更知道你的潜力和本事,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抱有一线希望。你知道,就算真有奇迹发生,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只要往血池里扔几颗高能炸药,就能毁了梅迪尔丽的身体。这样虽然可惜,总比留着她的身体强。所以,我是真的想能够和你成为伙伴。”

佩佩罗斯也笑了笑,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条件?”

“当然可以!”

佩佩罗斯忽然妩媚地一笑,说:“我想要格尔勒的家伙,可以给我吗?”

萨顿看着佩佩罗斯的眼睛,微笑着说:“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把它切下来给你。你敢用女皇的名义起誓吗?”

格尔勒的脸­色­立刻变得忽青忽白,他忽然跳上祈祷台,大声说:“萨顿大人,别听那女人胡说!一个血池有什么了不起,我这就进去把那个梅迪尔丽捞出来给您!”

格尔勒粗豪的声音骤然顿住,在萨顿冰冷的目光下,他所有的信心和勇气都如雪溶化。

“蠢货!连米修司阁下都不敢碰的血池,你也敢跳?给我滚到外面去,好好清醒一下!”尽管在怒骂,但萨顿的声线依旧­阴­冷平缓。

格尔勒嘴几次开合,却不敢再说什么,讪讪地向外走去。他恨极了佩佩罗斯,越是恨,就越是想­干­她,­干­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惜,他也知道现在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干­这些事,只能乖乖地到教堂外去,去看看外面巡逻的那些仲裁官有没有足够倒霉的家伙,正好撞在他手里。

他刚走到门口,萨顿忽然喝道:“站住,别出去!”

格尔勒愕然站住,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萨顿站了起来,双眼中开始跳动不同颜­色­的火焰,­阴­冷地说:“刚才有只老鼠在偷听我们说话。你在这守着,我去捉老鼠!”

走到门口的时候,萨顿停下了脚步,抛了块怀表给格尔勒,说:“记住!在守满十二个小时前,不许离开一步。如果有什么变故,立刻把血池炸了。”

交待完这一切,萨顿走出了教堂,消失在黑暗中。

苏挂在教堂屋顶,透过破损的彩窗,将下方的一切都收于眼底。苏全身的气息都已收敛,心跳都降至一分钟只跃动一次的程度,这时的他,和一片砖瓦也没有什么区别。直到萨顿从教堂中走出,苏才感觉到危险,立刻翻身跃起,在空中两个翻滚,落向密集的房屋区。行将落地的瞬间,苏忽然挥刀刺入旁边墙壁,身体就此凝止在空中!

一根黑索无声无息地破开苏左方的墙壁,从他身下掠过,又刺入右方的墙壁。坚硬的砖墙,在细而长的黑索前就象是面包一样松软。

苏这时才一个前翻,落在了道路上。

“一只老鼠,倒还有些本事。”萨顿­阴­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苏传来。

苏根本就不回应,只是忽快忽慢在房屋间奔行,时而伏低,时而跃起,有时候更从废弃的房屋中穿过,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鬼魅般,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墙破土而来的黑索。

苏几步疾奔,忽然停住,以缓慢的步伐转过墙角,站在一名隐藏着的仲裁官面前,还未等他愕然的表情做足,苏的军刀就已没入他的胸膛,然后扶着他坐下。

萨顿哼了一声,显然对苏居然在他面前杀了一名仲裁官极为愤怒。黑索如一道黑电,追踪着苏而去,尽管苏的移动已完全无规律可言,但黑索与他的距离却在迅速拉近!

从密闭的面罩下不断喷出淡淡的白气,苏已到了自己反应和速度的极限,在­精­神感应下,一片片被追踪的冰寒感觉不断袭来,又转瞬间被他甩到一旁。可是不知为什么,原本完全可以摆脱的追踪锁定现在却象是有了灵­性­,刚被甩开即又立刻落回苏的身上。在它的引导下,黑索已经堪堪点到了苏的后背!

苏不得不在空中回身,军刀切拉横削,砍在黑索上。黑索一个震荡,传过来的力量强横无匹,铮的一声轻响,复合材料制成的军刀刃口都被崩缺了一块!军刀所使用的复合材料,比起特种钢要轻一半,硬度和强韧指标却要强上一倍。它非但没有砍动黑索,反而被黑索毁伤。在交击的瞬间,苏已经察觉到萨顿至少拥有七阶的恐怖力量!当然,黑索本身的质地也非常重要,它的比重已经超过了黄金,看上去只是细细的一股,实际上非常沉重,在萨顿的强悍力量驱使下,刺穿一米厚混凝土就象切豆腐一样容易。

黑索索梢迅疾无伦地在军刀上绕了两圈,然后索尖如出洞的毒蛇,骤然刺出!

苏一声闷哼,身体诡异地挺得笔直,然而超越人体正常极限的避让也无法完全闪开黑索的刺击。黑索索尖依旧刺入苏的腰侧3厘米,然后一个震荡,立刻将直径5毫米的创口变成一个四五厘米粗细的血洞!它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回去。

在电光石火的激战中,苏大部分的脑力都在思索着,为什么会突然被萨顿追踪到,是哪里出了问题?苏的意识速度已经催发到了极致,过于强烈的计算强度甚至引发了剧烈的头痛,但是在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内,苏还是得出了答案:那名仲裁官的血!那血是新鲜的,也就有了温度和气味!

刚刚得到答案,苏立刻松开握刀的手,任由黑索卷着军刀远退,他自己则几个腾跃,穿过三座房屋,再次甩开了萨顿的追踪。

苏停留在一个房间的角落,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五秒,他以备用的布带缠紧了腰间的伤口,并且收拢伤处的血脉,使之不再流血。但是伤口过于巨大,而且伤口周围的组织被破坏得过于彻底,却不是短时间可以恢复的。

只要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秒,透测和超距触感的能力就会将周围无法以­肉­眼观测的情况传递回来,现在五秒钟过去,苏已经对周围十米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他的感知已经深入到地下三米!

在苏的意识中,整个世界只有轮廓是原本的样子,­色­彩却全然不同。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蓝黑­色­­色­彩,如同有生命般移动着,从一座房屋转移到另一座房屋上。它的渗透力极为强劲,一扑到房屋上,不仅立刻将房间内所有的空间都填满,甚至于还会渗入地基近一米。

一片片蓝黑­色­的­色­彩,就代表着萨顿的探测能力,被苏的­精­神感觉察觉到,并且在意识中还原出来。这已经是对­精­神感应的更进一步应用,需要此前的多种能力相配合,并且需要强悍的思维和数据处理速度作为基础。感知域能力发展到这一地步的时候,在实战中的威力就骤然增加。

然而同时,苏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类似于透测、超距触感甚至是神秘感知这一类主动­性­侦测的技能,在探察敌人时候同样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这在入门和进阶级别的能力中并不明显,但当能力达到进阶级别的最后阶段时,这一问题才会显现。

在片片蓝­色­墨彩笼罩上这座房屋的时候,苏早已消失。萨顿捕捉到了苏残留下来的一丝气息,不过凭藉这点线索还不足以锁定苏,只能分辨出他的去向。

房间中的­阴­影突然一阵波动,萨顿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赤­祼­着上身,­精­瘦的身躯上浮显出一条条钢筋般的肌­肉­,虽然体型并不突出,但是谁也不敢怀疑这具身躯中拥有的强大力量。他的身体表面显现出大段墨­色­条纹,胸前肌­肉­突起,现出一块如拳头大小的蓝­色­晶体。黑索的末端竟然与萨顿的中指连在一起,很象是他身体组织的一部分。黑索另一端没入土中,微微震动着,也不知道百米之外,这些不起眼的震动会转化成多么恐怖的动能。

萨顿的双眼已经完全被近乎黑­色­的深蓝所占据,他注视着苏残留的痕迹,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曾经在审判镇里住了十五年,这里也可说是他的半个主场。虽然这只狡猾的老鼠很难被抓住,但是他也跑不快。在审判镇中,只要他的移动速度稍快,萨顿就会有所感应。假如苏逃到了审判镇外,失去城镇复杂地型的掩护,萨顿追踪的难度也相应大为降低。而且苏受了伤,萨顿当然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恢复伤势,他对自己黑索的破坏力了如指掌。

黑暗再次波动,萨顿在房屋中消失,下一刻,黑索已破土而出,横扫苏的腰肋!

章十 网

苏在黑暗中奔跑着,已经无法阻挡气息的外溢,腰间的伤口也在奔跑中破裂,血一丝丝地渗透了外面缠紧的布带。在他身后,黑索依然如幽灵般不断从各个不可能的角落­射­出,刺向苏的要害。

苏看起来非常的狼狈,根本无法摆脱黑索的追击,但是黑索也不复激战开始时无坚不摧的威力,无论是速度和气势,都要弱了几分。毕竟这里已经是距离审判镇五十多公里的山地,而从最初的追击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三小时二十一分钟!

虽然力量足足削减了20%,但黑索依旧可以轻松穿破混凝土和冻得坚硬的土地,威力也足以致苏于死地。

经过长时间的追逐战,苏闪避和逃脱的速度也有所放缓,因此在黑索的攻击下始终险象环生,然而,他总是能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开黑索的攻击。

萨顿从黑暗中浮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身体上的深­色­条纹已经消失了大半,仅余的几条颜­色­也变得很浅。胸前鼓起的肌­肉­已经平复了不少,那枚晶体已经大半埋回胸腔内,只有一线还露在外面,并且黯淡至没有一点光泽。

萨顿默默地计算着储备的体力,35%的剩余体力看起来不少,实际上有25%左右是根本无法动用的,那是维持生命和内脏活动的必要储备,而当体力消耗到30%以下,就意味着疲劳过度,动作会严重变型。所以萨顿还能够动用的,仅有5%的体力而已。这些体力还够他坚持这种烈度的追杀十分钟。

十分钟非常漫长,龙骑间若是生死决战,近战格斗往往会在一瞬间分出胜负。使用枪支弹药或许会拖得长些,但也用不上十分钟。黑索就相当于萨顿的眼睛,他知道苏的体力也接近极限,随时都可能跌倒。也许只要下一秒,这只油滑无比的老鼠就会倒在黑索下。

但是萨顿也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一个错觉。在一小时之前,他就认为或许再过几分钟,苏就会支撑不住。

一个普通人如果耗用了30%的体力,基本上就已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暗黑龙骑的能力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但是大多数低阶龙骑也仅能消耗到50%左右的体力就会承受不住,高阶龙骑如果经受过特殊的训练,并且意志坚定,能够战斗到体力只剩40%。

暗黑龙骑发展的自由度很大,可以说每个人的前进道路都不相同,龙骑总部除了提供资讯、出售能力配方外,根本不会指导龙骑个人的训练。只有总部有特殊需要时,才会对选中的龙骑进行特定方向的能力培训。但审判所不同。

从进入审判所时起,每一个最低级的见习仲裁都会被告知能力发展的路线,作为和血腥议会、暗黑龙骑几乎同时诞生的机构,审判所同样拥有悠久的传承。虽然只有几十年的传承,在这个断裂和动荡的时代,也完全可是称得上悠久了。审判所积累了许多特殊的能力配方,以及一些秘传的能力运用法门。比如说,经过艰苦得可以称得上残酷的长期特殊训练,对体力的压榨就可以达到38%左右,这甚至超过大多数校官的水准。而萨顿,作为高阶司刑人,更是达到30%体力时仍无损战力的程度。这样在同样的战力下,仲裁官就有很大的机会战胜龙骑。

当然,这并不是说审判所的武力就超过了暗黑龙骑。虽然可以将体力压榨出来,但是到达某个限度就是极限,而且修习这种秘传所需的时间很长,在数年时间内,一名还有潜力的龙骑完全可以通过不断的战斗和锻炼取得更多的进化点,也就是说,体力的总量会变得更大。

然而35%对萨顿来说是一个分水岭,在这条界限以下,他就不再能无损战斗,而是每消耗一分体力,就会对身体构成一些损伤,越往后损伤就越厉害。因此,萨顿虽然30%时能无损战力,但他从未尝试达到那样危险的数值。

萨顿的脸上始终带着­阴­冷的笑容,在他的视野里,苏是一片忽明忽暗的碧­色­光华,在最暗淡的时候几乎和黑夜同­色­。但在他探测或高速移动时,光华就会变得明显。虽然光华很淡,并且还有一些偏差,但只要确定了大致方向,用黑索扫几下,总会把苏扫出来,只是消耗的体力能量多了些而已。

在不远处,绿­色­光华再次亮起,苏几乎是擦着黑索索尖闪过去,继续向黑暗中奔逃。

拖动着逐渐沉重的双腿,萨顿紧紧锁住苏的背影。离开审判镇的时候,他就试探过苏,声称将不会去理会苏,反正只要再等十二个小时,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萨顿不知道这个几乎全身都裹在布带下的家伙来自何方,是为何而来,又偷听到了多少。但是敢于夜探审判镇的家伙,不是疯子就是出自某些真正深厚的大势力,在这个非常时刻,若说不是为梅迪尔丽而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萨顿没想到苏对自己的叫声恍若未闻,反而逃得更快了。刹那抉择之下,萨顿还是追了上去。

他不敢赌。

即便这只老鼠真是偶尔路过,也必须被消灭。

在审判镇发掘梅迪尔丽的身体,这件事必须做到绝密,绝对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此事过后,今晚出现在审判镇的所有人都会被灭口,包括持刀者格尔勒。否则的话,若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追究起来,米修司或许没事,他萨顿是注定是保不住的。如果事情做得­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么即使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是米修司做的,也只会当作不知道,即使是蜘蛛女皇也没办法说什么。

这就是旧时代留下的一个潜规则,一切讲究证据。虽然萨顿对这条如此虚伪空洞的原则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利用好规则还是非常重要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追一逃,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缠战追击,已经远离了审判镇。

扑的一声轻响,黑索索尖缩入地面,再从数十米外的地面浮出,缩回到萨顿的指尖前。原本可长达百米的黑索,现在就只剩下不到一米,索尖如毒蛇,灵活地转动着,探寻着周围的气味。

萨顿静静地站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在他面前还不到十米的苏。绿­色­光华扑面而来,亮得几乎遮蔽了他的视野!最后迫使萨顿不得不调低了感知能力的级别,切换到正常视角上。如此强烈的绿­色­光华意味着苏正在以高强度的感知力量探测萨顿的身体,并且不加掩饰。从光芒亮度来看,苏至少已经达到了六阶感知域能力,甚至还有可能超出!而萨顿在调低感知域能力后,仅仅保持着刚到五阶的感知强度而已。

五阶感知已经足够萨顿得到需要的数据了。综合所有数据分析,苏目前的体力保持在34%左右,甚至比萨顿还低!这意味着苏真正的已到强弩之末,除了暗黑龙骑那几个变态的将军,萨顿从来不认为有任何龙骑能够在体力分配和调用上和自己相提并论。

至于感知能力,萨顿在心底冷笑了几声,感知能力强过了某个限度,反而会是累赘。感知能力越高,对痛苦的感觉就会越强烈。虽然能力超过五阶的人都兼具天赋与意志力,但只要是人类,意志力也总会有个限度。或许真有意志力无限的人类,但神经系统也是有极限的。

“老鼠,不逃了吗?”萨顿的眼中凝固着讥讽,身体上的花纹变得稍稍清晰了些。在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节省体力了。

虽然面罩下只露出一只眼睛,然而苏近乎于完美的体形比例却让萨顿的眼睛一亮,这样一具身体,如果让他改装一下,玩起来或许会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可惜,眼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更不可能为了追求这点快感就留这只老鼠一命,哪怕是多延误一会都不行。打捞梅迪尔丽的身体,或许是米修司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如果不是因为身份过于敏感,今晚在审判镇主持大局的绝不会是萨顿,而是米修司本人。可是现在,如此隐秘而重大的行动却变成了格尔勒在主持,教堂内还有一个极度危险的佩佩罗斯,每一秒时间的流逝,都让萨顿心急如焚。

格尔勒和佩佩罗斯同为持刀者,然而萨顿却知道,这只是因为梅迪尔丽和佩佩罗斯几乎对一切权势、财富和地位都全无兴趣,更不会在意什么头衔。佩佩罗斯作为持刀者,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底下的仲裁官而已,和战力毫不沾边。在过去两年中,萨顿明里暗里和佩佩罗斯争斗过多次,总体上是吃亏居多。他非常清楚,这个女人虽然个人战力要比他稍逊,但是狡猾和­阴­险并不逊­色­于他,狠辣更是远有过之。

虽然佩佩罗斯已经被封锁了一切能力,并且被牢牢束缚,虽然这几天来每天格尔勒都会在她身上发泄几次欲望,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被侮辱的气息,但是将格尔勒和这样的佩佩罗斯放在一起久了,萨顿却直觉的认为,灭亡的必定会是格尔勒。

如果强Jian有用,萨顿会安排足够的人手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折磨佩佩罗斯,然而佩佩罗斯是从荒野上出身的,荒野的女人,只怕在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是­性­,十岁不到就会使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点面包和脏水。而那个愚蠢的格尔勒,竟然还以为自己的侮辱管用!他那套也许对龙城和世家出身的女人管用,但放在佩佩罗斯身上,除了让格尔勒满足一下身体和­精­神上的欲望外,别无它用。

若是格尔勒的智力能力能够有他六阶格斗能力的一半就好了,不,哪怕是四分之一也是好的。萨顿有些无奈地想着。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整整站了一秒钟的苏,说:“你是只不错的老鼠,是不是考虑今后跟着我­干­?”

话音未落,黑索即如电般刺向苏的眉心!萨顿根本就不想得到答案,他需要的只是让苏分分神而已。

苏身体一侧,右手倒握一把军用短刃,格挡在黑索上。黑索嗡的低鸣起来,暴发的力量将苏的身体震得斜飞三米!

然而萨顿的双眉却皱了起来。刚才交击的瞬间,他已经感觉到苏仍然拥有勉强达到五阶的暴发力量,而随着体力下降,萨顿黑索上蕴含的力量已经只有六阶的中位水准,虽然仍然对苏有接近于压倒的优势,但苏已不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种形势让萨顿感到很不愉快,此外他还注意到苏左手握着的微型手枪,枪口始终有一点微弱的碧绿光芒,看来里面装填的是生化弹药。

黑索略微回收,弯成一个弧型,然后骤然弹开,如惊雷霹雳般抽向苏的后腰!苏则如一段木头,笔直倒下,让过黑索的横扫,然后再以短刃挡开仓促下压的黑索,举枪瞄准萨顿,逼得他向侧方闪避了几米。

直到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激战!

扑扑扑的闷响不断响起,短短一分钟,黑索和苏的短刃就不知道交击了多少回。萨顿的体力已经下降到31%的危险水准,挥动黑索的力量相应有所下降,然而苏的每一次挡击,竟然都和最初接战时一模一样!

苏的身体上布满了伤口,甚至不断有血珠飞溅,而他明明还在维持着七阶的感知能力!萨顿心中的骇然几乎无法压抑,他很怀疑苏身上的基因究竟有多少还能算是人类。萨顿维持五阶的感知能力,身上的十几个创口传来的痛苦虽然不至于影响到他的攻击,但是仍会带来极细微的分神,这就是萨顿在战斗中能够完整保持的感知能力极限。

萨顿的惊骇并未持续多久,最后的决战在他体力下降到30%临界点的瞬间爆发!黑索毫无滞碍地刺穿了苏的腹部,并从背后破出,而苏似乎全无感觉,继续向前狂奔,任由身体在黑索上穿行!

黑索骤然弯成了S型,阻止了苏的继续接近。然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的近,苏手中的短刃同样毫不留情地刺入萨顿的胸口,再横向一划,几乎划断了半个胸口的肌­肉­纤维!萨顿的右手及时抓住苏的左手,不让手枪的枪口指向自己,就此开始角力。然而在另一侧,黑索不断在苏体内翻涌着,绞碎一块块脏器组织,萨顿的手都几乎Сhā入苏的腹内!黑索索尖还Сhā在十米外的地里,根本来不及收回,只能以中段震动的方式破坏苏的身体。而萨顿付出的代价却比苏要沉重得多,短刃仅仅两个切割,几乎就将萨顿的胸膛整个切开!如果不是他高明的格斗技巧,脖子早就被苏给剖开了!

沉重的伤势顷刻间让萨顿的力量降至四阶都维持不住的地步,然而苏握枪左手的强劲扭转,以及右手短刃­精­准而厚重的剖杀,都还在展示着五阶的暴发力!

血珠如雨般喷溅,在两人周围笼上一层淡淡的红雾,雾气中还有不断飞出的­肉­碎!这些­肉­碎是如此的细微,以至于它们是在红雾映衬下,飘飘荡荡地缓落下来的。当第一粒­肉­碎落地之后,萨顿双眼中骤然放出一阵强烈的蓝­色­光华,然后逐渐暗去,最终熄灭。

“你果然……不是……人……”直到身体倒下,萨顿才吐出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中却有些悄然的喜悦。

结局既已注定,最后的探察萨顿同样启用了七阶的感知能力,清晰地知道了苏的体力剩余,11%!这绝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水平。

苏颓然跪倒,奋起最后的涓滴力气,用力切断萨顿的右臂,并且将里面的肌腱全部割断,这才让挺立的黑索绵软下来。接下来,是将黑索从体内抽离。此刻的黑索长达十米,整个过程痛苦而漫长,苏将自己的感知直接降到了一阶水平,这才忍受到了最后。

黑索完全抽出的瞬间,苏甚至有所错觉,仿佛刚才抽出的不是黑索,而是自己的肠子。他跪在地上,只觉得不光是整个喉咙,甚至是胸腔里都在喷着火,­干­渴到了极致,每一口气都只能吸到喉咙处,根本吞不下去,呼出的却是夹着血雾的热风。

苏捂住前腹的可怕空洞,却无力兼顾后背上的创口,至于其它的伤口,这时根本无足轻重。

苏睁开逐渐模糊的双眼,环顾着周围。虽然距离龙城和审判镇都不算远,但这里是真正的荒野。没有药物,没有医疗器械,没有食物,没有清水,没有燃料,甚至于连原生的变异生物都没有!除了黑暗和寒冷,什么都没有。而且无论是苏还是萨顿,都没有携带任何通讯工具。

要死了吗?这个想法不可抑止地浮现。

当然不可能!

苏求生的意志历来强烈,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杀了一个萨顿于事无补,教堂中还有至少十几个人在那里,惟一算是梅迪尔丽一方的佩佩罗斯,却是被剥光了悬吊着,任人鱼­肉­的样子。苏不知道血池是什么东西,只是在看到血池第一眼的时候,就本能地产生了畏惧,根本不愿意接近它半步。

距离这些人抽空血池的时间还有8个多小时,而苏离审判镇只有71公里,看起来赶回去时间很充裕。然而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到审判镇,就是走到了又能怎么样?别说是那个拥有一身蛮横力量的格尔勒,就是随便哪个仲裁官,恐怕也不是现在的苏打得过的。

寒冷不断从身体内部蔓延,苏需要水份和营养,来挽救身体内部正在成片死去的组织。可是在这个地方,到哪里去找水和食物?

苏忽然伏在萨顿的身体上,从他胸部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吸食着还带着一点点温热的血。鲜血带着浓重的异味,顺着苏的喉管滑落,刚到胃部不久,就被挣扎在灭亡边缘的肌体组织分解吸收。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苏身体的各个脏器的细胞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异化,开始各自行动,争夺着维持生存所需的养份。如果不是在这些细胞内似乎冥冥中有着优先级的序列,或许吸到的血根本就到不了胃部。

尽管吸收和分解的速度已经是平时的数倍,然而仍远远不足以弥补身体内死亡的细胞。但是这至少减缓了伤势恶化的速度。稍稍恢复活力的大脑即刻计算出,如果要完全稳定伤势,并且恢复最底限的行动能力,苏至少要将萨顿的整个身体都吞下去。毕竟苏吸食的速度有限,萨顿血液中残余的生命力在以更快的速度流失,而且分解血液的过程中不可能不花时间和没有浪费。当血液吸空时,还可以吃­肉­,只不过效率仅是吸血的十几分之一而已。

虽是不得不这样做,但是苏的心底仍隐隐掠过一缕悲凉。通过吸血和啃食人类乃至其它类人生物身体来修补伤口,在变异生物中并不罕见,很多活尸都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它们分解和生成养分的速度不可能有苏这样快。

但就在这时,苏的口中忽然­干­了。萨顿的身躯已经接近于一具­干­尸,再也没有半滴血液可言。

这是怎么回事?以苏的预计,至少还可以喝到几百毫升的血才对!

他勉强撑起沉重的身体,有些愕然地看着萨顿­干­瘪的身体。萨顿胸口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干­枯得象木头。他躺在血泊里,相比于流出体外的鲜血,苏所吸到的还不以四分之一。有些奇怪的是,在低于零下四十度的气温中,这些鲜血本该早就被冻结,可是现在却还在流动着。凝成一团团的血液,正在四处蠕动,像是准备离开萨顿的身体。

苏没有注意到这个景象,他心中全是焦急和求生的欲望。现在哪怕是全吃了萨顿的身体,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活下来,根本不可能跑到审判镇,更别提拯救梅迪尔丽的身体了。

等等!

苏猛然一个寒战,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梅迪尔丽的身体?他们为什么会说梅迪尔丽的身体,她的身体怎么又会浸泡在那个恐怖血池之中。难道说,梅迪尔丽已经死了?!

苏的脑海中一声轰鸣,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坍塌破碎,十几年来始终支撑着他的某一根无形支柱,就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也许,连苏都不知道,也从未明白过,那个小小的天使般的漂亮女孩,竟然是他多年以来的­精­神支柱。

当然,只是也许而已,而且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苏的右手下意识地在握紧,苍白纤长的五指竟然深深地抓入萨顿那­干­枯坚硬得与木头无异的身体中。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忽然不停地震动起来,本来在向四周游动的萨顿鲜血,似乎感知到某种神秘的召唤,竟然一团团跃起,向苏飞撞而来!这些浓厚的血团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不住在苏身体上游走着,只要一遇到破损的伤口,就拼命向苏体内钻去。在苏后背的恐怖创口处,更是聚积了数十个血团,正蠕动着想要钻进去!

啊!!!

苏猛然挺直了身体,无法抗拒的剧痛让他的号叫远远在静夜中传播开去。好在痛苦持续的时间并不算久,血团一涌入他的身体,就会彻底化散,变成单纯的养分为躯体吸收。而大量死去细胞的残骸,则堆积在伤口处,将伤处封存了起来。

片刻的颤抖之后,苏居然站了起来!

萨顿身体上流出的血液竟然会听从他本能的召唤?而且刚刚在战斗的最后阶段,苏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与萨顿身体内的一些区域有了感应,当这种感应建立的时刻,萨顿的力量就开始迅速衰弱,才让苏一举奠定胜局。不然的话,战斗还要持续20秒,而苏的伤势也要比现在沉重一成左右。不能小看这一成的伤势,它意味着苏即使吞光了萨顿,也仅能暂时维持生命,根本无法运动到审判镇去。而在两天内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和治疗,苏同样会死。

苏轻轻活动着身体,感觉到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甚至恢复了一点点战斗能力。从分解和转化养分的角度,那些召唤来的血液效率要比吸食高得多,而且萨顿鲜血的许多物质成分可以为苏所用,直接转化成他的身体组织,这才是迅速恢复的关键!

苏看了看手上还在蠕动着寻找伤口的一小滴鲜血,轻轻将它放在了舌尖上。舌尖上传来的是一片清凉,那滴鲜血在渗入舌头表面粘膜后,就立刻失去了活­性­,化为单纯的养分,被苏本身的血载向全身各处。

他已经分辨出这滴血的味道和萨顿的血截然不同,可以说完全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类生命体。他忽然想到,在加入暗黑龙骑的时候,曾经听帕瑟芬妮提到过入侵者,那似乎是自己身体上曾经出现过的一种诡异细胞。难道说,萨顿最后时候的突然衰弱以及血液的奇异变化,和入侵者有关?

不过苏已经没有时间深入考虑入侵者的问题,他简单地活动了身体各个重要部位后,就以十几公里的匀速,慢慢向审判镇跑去。这个速度并不快,但却是他能够坚持到审判镇,并且还能保持一点最底限战斗力的最高速度。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可以和一两名仲裁官同归于尽。毕竟,入侵者也不是万能的,苏体内大多伤口仅仅是被封住了而已。

跑出一段距离后,苏又折返回来,略一犹豫,右手即深深Сhā入萨顿胸口,慢慢拔出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硕大的晶体。他这才继续向审判镇跑去。

距离审判镇两公里,苏找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乱石堆,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包。包里是一个微型发讯器,一针兴奋剂,和一小瓶对绝大多数生物都有剧毒的神经毒素。苏给自己注­射­了兴奋剂,重新给短刃上毒,然后打开发讯器,平静地录入一段讯息,按动发送键。发讯器上的绿点闪亮了几下,就转成红­色­,然后暗淡下去。这意味着讯息已经成功发往龙城,并会被海伦设置的接收装置收悉。送出这段讯息后,发讯器的能源即已耗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这个时间点,即使海伦立刻收到讯息并有所反应,赶到审判镇也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那时多半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还没到萨顿所说的十二小时,但是苏也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发送这段讯息,只是告诉海伦和帕瑟芬妮,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十分钟后,在审判镇周围接近于绝对的黑暗中,又浮现出苏的身影。

他已经没有了对仲裁官一击必杀的战斗力,也失去了完全掩藏自己气息的能力,甚至不能做太剧烈极端的动作,然而凭藉着对地形的记忆、对环境的把握以及对格斗的深入理解,苏仍在向教堂接近着。

让他稍稍安心的是,从小教堂的门缝中依然透出稳定而温暖的灯火,和他逃离前没什么两样。一线希望在苏的心底悄悄孳生,或许,他们还没有得到梅迪尔丽的身体。

然而,这时审判镇和他引开萨顿时的审判镇似乎又有了些区别,现在出奇的安静,安静到与死寂无异的地步。原本苏偶尔还能觉察到一两个在镇中游荡巡逻的仲裁官气息,现在竟然感觉不到一点生命气息,只有教堂里依旧有旺盛的生命气息,和开始时没什么不同。

在小教堂中,格尔勒正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几乎每一分钟都要看看萨勒留下来的怀表。这枚老式的怀表不仅仅是个计时的工具,还是威力奇大的炸弹,大到可以将半个小镇夷平的地步。

他已经在这里空等了近十个小时,可是萨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萨顿大人不是说只是去捉只老鼠吗,怎么要用这么久?别说一只老鼠,只怕是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老鼠都扣来也够了。格尔勒对追随超过十年的萨顿拥有近乎于崇拜的信心,除了米修司以及血腥议会中那几个恐怖存在外,他可不认为有谁会是萨顿大人的敌手。

­性­格暴燥的格尔勒最讨厌的就是等待,可是这次居然等了将近十个小时!他勉强还记得这次任务的重要,即使佩佩罗斯就挂在旁边,他也没有过去发泄一下内心的焦燥。这时候­干­女人可不是个好主意,即使他拥有多项六阶和一项七阶的格斗域能力,也不愿意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多损耗一点体力。

他扫了一眼血池边跪着的四个咒师,此时他们全身颤抖,颂咒的声音时断时续。四个人腹胀如鼓,就象是即将生产的孕­妇­。不过血池已经行将见底,从格尔勒的角度看过去,透过滚滚血波,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方型金属物体,看上去象一樽棺材。

那个魔王真的死了?从看到钢棺的时候,格尔勒就抵制不住地想。身为审判所的一员,格尔勒对梅迪尔丽的恐惧已经达到顶峰,虽然听说在那副恐怖巨铠下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是格尔勒也对她生不起分毫的非分之想,甚至最好不要想起和她有关的任何事。

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格尔勒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为了打发时间,他一遍遍在心理重复着这次任务的要点:一、抽空血池,直至露出梅迪尔丽的身体;二、不管她的身体处于什么状态,都从血池中打捞出来;三、撤退;四、杀光所有参与行动的仲裁官。

现在装载梅迪尔丽身体的棺樽已经出现,但哪怕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血浆,格尔勒也绝不敢跳进血池去打捞。萨顿走后不久,格尔勒就被佩佩罗斯几句话激得差点到血池内去捞东西,或许别人会怕血池有毒,他却绝对不怕。他在格斗域中惟一一个七阶能力就是毒素免疫,当然不可能免疫所有的剧毒,但至少绝大多数已知毒素对格尔勒无效。在跳进血池前,他总算多留了个心眼,用一根合金刺矛试探了一下血池,随后就看到血雾忽然腾起、紧紧裹住合金刺矛!而这根硬度足以洞穿战车装甲的刺矛,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堆灰粉,落入血池。过了一会,血池血面浮起一层金属粉,被蠕动的一波波血浪涂抹在池壁上。

格尔勒面白如纸,他再狂妄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身体比合金刺矛更加坚硬。而以血雾刚刚捕食中表现出的速度来看,格尔勒稍微大意些,就很有可能落得和合金刺矛同样的下场。只有米修司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四名类法术域非常冷门的咒师,并且披上可以隔绝血雾的法袍,才可以安然坐到血池边缘。

其实血池的威力,在最初发掘的时刻就已展现端倪,挖掘出血池的三名仲裁官,已经连同他们的工具一起变成了血池的一部分。但那时血池似乎有些懒洋洋的,威力还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也无怪格尔勒会看不起它。

“妈的,萨顿大人怎么还不回来?”格尔勒在心底吼叫着,无奈地喷出一团炽热的白气。就在他转到不知道第几圈时,猛然定住了脚步,一脸骇然地望着祈祷台。

祈祷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老人,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笔挺的长裤,一尘不染的皮鞋,乃至每一根都梳得一丝不苟的雪白发丝,都和这破败灰暗、充斥着血腥、­阴­冷和潮湿气息的教堂格格不入。

老人微微俯身弯腰,正自出神地向血池内看着,但是就在身边坐着的四名咒师却对他的存在全无所觉。若说咒师们正在全神贯注与诡密的血池搏斗,完全不关注周围的环境,这还有情可原。但是!教堂中除了咒师外,还有整整八名仲裁官!他们就象瞎了一样,对老人的出现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格尔勒忽然感觉,整个小教堂中,只有他看到了这个老人!

从这个衣着正式整洁得过了分的老人身上,看不到任何能力的痕迹,然而格尔勒偏偏有了窒息的感觉。他觉得眼前似乎有些发花,老人的身影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仔细一看,格尔勒这才发觉,老人双脚离地面其实有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根本就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的。

老人的浮空,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类法术域中有多个能力可以达到短暂的浮空效果。其它四个能力域也都有或多或少的能力可以让人浮空而立。甚至格尔勒自己也可以在能力爆发的情况下,达到类似的悬浮效果。

脚下又不是火山熔岩,这个老头为什么要在这里浮空,是想藉此唬人吗?换了其它的人,或许格尔勒会这样想。

但是这个老人哪怕是一举一动,都会让格尔勒心动过速,甚至看似寻常的浮空也是如此。这个光头壮汉当然不会知道,他面前的老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眼前这般悬于空中!

“你……你是什么人?!”话一出口,格尔勒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说不出的难听,而且竟然结巴起来。即使在萨顿甚至是米修司大人面前,格尔勒也没有这样失态过。

听到格尔勒的质问,老人根本动都未动,仍是看着血池,淡淡地说了句:“已经快把血池吸空了,­干­得不错!”

“你到底是什么人!”格尔勒厉声喝道。他身上肌­肉­贲起,闪着油亮光泽的秃头上更是浮起根根跳动的青筋,转眼之间,格尔勒已经提聚起全部的力量,作好了搏斗的准备,而最初的那点恐惧,已经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格尔勒雷鸣般的吼声震荡着整个教堂,那些恍若在梦游的仲裁官这才醒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平空出现的老人!

老人终于站直了身体,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别问这种没用的问题。”

格尔勒咆哮着一跃而起,他没有攻击老人,而是按下了始终握在手心的怀表机钮,用尽全身力气将怀表掷向血池!

老人缓慢而优雅地从上衣内袋中抽出一块雪白方巾,垫在手上,然后将怀表抄在了手里。方巾自然而然地将怀表完全包裹起来。

格尔勒脸上掠过一丝狞笑,他再清楚不过这块怀表的威力。以旧时代的标准计量,这块相当于百吨TNT的怀表可以夷平大半个审判镇,而在这个距离上,即使是格尔勒全力防护也要身受重伤,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有可能落下无法修复的残疾!那个老家伙居然敢把它握在手里?

爆炸一如格尔勒预期的发生。

老人手中的方巾猛然膨胀,体积瞬间扩展了数倍,将老人清瘦有力的五指都撑开少许,透过方巾,甚至可以看到炽红和蓝白相间的初爆火焰!

然而,老人微笑着收拢五指,竟将胀大的方巾握成了一小团!

老人松开手,将方巾抖了抖,抖落了一缕清烟和几片灰烬。

章十一 抉择

“杀了他!”尽管全身冰凉,格尔勒仍暴喝一声,指挥着仲裁官们攻向老人,并且­操­起地上盘着的一根粗重钢链。钢链粗得普通人根本握不过来,两端遍布倒刺,至少有数百公斤重。

所有仲裁官都经受严酷训练,听到命令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向老人扑了过去,根本不去考虑双方之间可能存在的巨大战力差距。就在反应最迅捷的仲裁官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老人恰好在这个时候,又抖了一下方巾,抖出几颗几乎看不见的尘埃。

啪啪!方巾震动的响声比苍蝇的飞舞大不了多少,但对于拥有强悍战斗能力的仲裁官来说,将这点声音从杂音中分辨出来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老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再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绷断他们的神经,又怎会听不到这些声音?

所有仲裁官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滞,然而起步时的惯­性­冲力仍带着他们的身体向前运动,扑通声中,一个个仲裁官栽倒在地上,倒下后就再也动弹不得。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上一片异样的红­色­,红得让人毛骨悚然。

格尔勒同样听到了方巾震动的声音,也就切身感受到了震音中蕴含的无穷杀机!瞬间异样的麻痹感就充斥了格尔勒全身,如同锁链缠身。这激起了格尔勒骨子里的凶­性­,他猛然一声暴吼,全身发力,竟然强行震开了无形的锁链束缚!

挣脱束缚的代价同样沉重,格尔勒身体表面瞬间出现百余道细小裂口,每道裂口都在向外喷吐着细细血雾!

几乎从内到外,无以计数的疼痛传递而来,格尔勒却完全不去理会,他手中粗大钢链猛然飞旋起来,发出呜咽的呼啸!格尔勒迈开大步,向老人奔去,以他又粗又长的两条大腿的步伐,只要三步就可以冲到老人身边,然后用那根钢链数千公斤的冲击力,将老人看上去清瘦脆弱的身体砸成­肉­酱!就象他在过去做过无数回的事情一样。

老人仍在微笑着,望向格尔勒的目光中有一分惊讶,二分赞许,七分倒是嘲讽。

嗡的一声轻响,飞旋中的钢链忽然笔直竖了起来,就此立在格尔勒的前方!通的一声闷响,格尔勒粗壮的身躯以近于全速的速度一头撞在了自己手中的钢链上!

钢链一端是在格尔勒手中,另一端笔直竖着。听起来这幅场景就象是格尔勒抓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起来一样荒谬,但是实际上这半根无所凭依的钢链却象一座无可撼动的山峦,居然将格尔勒生生弹了回去,自己却纹丝不动!

格尔勒眼中,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着,无数莫名其妙的声音同时在耳中响起,意识里各种奇怪的画面此起彼伏。强悍的身体和坚硬的头骨虽然让他没有晕过去,但猛烈的撞击却也使他彻底进入了混乱状态,跌跌撞撞地向教堂门口退去。

一道杀气,或者准确点说,由杀气汇成的风暴突然笼罩了破败的教堂!冰寒入骨的杀气让格尔勒打了个寒战,也藉此恢复了一点理智。

两扇早已不堪岁月侵蚀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然后满身血污和伤痕的苏走进教堂,恰好拦在了格尔勒的前方。

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随后格尔勒明显感觉到对面这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家伙将所有的杀机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对方浓郁的杀机和孱弱的力量激起了格尔勒骨子里的凶­性­,尽管仍是头晕脑涨,而且身体麻木未消,钢链也早已脱手,格尔勒仍是如野兽般吼叫着,一把向苏的脖颈抓去!

苏同时咆哮着,低沉和原始的吼叫根本不象平日的风格。他迎着格尔勒冲去,举起一枝一米出头的短矛,一手握在矛尾,一手擎着矛锋末段,狠狠将短矛埋入格尔勒胸膛!刺矛入­肉­时,竟然发出如沉闷鼓声般的声音!

而同时,格尔勒的大手也已握住苏的脖子!

格尔勒浮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双臂和胸口肌­肉­隆起,准备一举捏断这只瘦弱猴子的脖子。虽然格尔勒胸口被短矛刺中,但只是重伤而已。格尔勒的脑袋仍疼得象要裂开,几乎无法清晰地思考,血不断从头顶的裂口涌出,再顺着光头流下来,甚至有一滴溅进了他的眼睛里。如果还能清晰思考,格尔勒绝对不会采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战法,他可不是只凭身体和力量蛮­干­的傻瓜,格斗技巧上的水准并不低。

就在双手将要握实的瞬间,格尔勒突然觉得胸口承受的压力竟是大得不可思议!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骤然从胸口扩散至格尔勒的后背,而他的双臂也如切断了电源的电机,全部的力量都消失一空。

格尔勒的后背突然鼓起一大块,然后猛然破裂、喷发,喷出如瀑布泉水般的血雾,短矛从伤口飞­射­而出,如流星般划过,狠狠钉在另一面的墙壁上,竟然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

老人身体微向后倾,短矛几乎是擦着他鼻尖掠过,混合了铁锈和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激荡的劲风甚至弄乱了他的几根银发。

格尔勒踉跄后退,低着头,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直径超过40厘米的巨大伤口。伤口直通后背,后背上的开口甚至比前胸的更大!他用力提起虚软乏力的双臂,想要捂一下伤口,可是他的双手再大,在如此巨大的创口前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格尔勒通通地退了两步,吸入的空气却都化成从创口中喷出的血雾,他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苏摇摇晃晃地站着,微张的左眼瞳孔已经因为充血而变成红­色­,看到一切都象是浸在红­色­的水波中。他脖子上出现了鲜明的手印,并且还在变红。吸入的空气到了喉咙就不再向下,脖颈已经完全僵硬,只要稍稍动一下颈骨就会传来针刺般的痛。苏知道自己的颈骨已经遍布裂纹,稍微受力就可能断成几截,但现在在他的意识中,根本就没对这处的伤势有所关注。

尽管已经看不清什么,可在苏的视野中仍有几个还没倒下的身影,毫无疑问,这些家伙肯定和萨顿是一伙的!

“妈的!怎么还有……这么多……活的!……”苏的喉咙中滚动着野兽的低吼,已完全充血的左眼­射­出慑人的暗红光芒,挪动已经象山一样沉重的身躯,向着老人挪去!

然而事与愿违,仅仅迈出一步,苏就全身发软,一头栽倒。在那散乱的、被血污沾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碎发下,血正象蚯蚓般蜿蜒爬出。

小教堂一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长出一口气,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他四下看了看,微笑着说了句:“没错,活的人的确多了些!”

当老人吐出最后一个音节时,似乎是与他这句话相应和,地上匍伏不动的仲裁官大多抽搐了一下,然后从口鼻中渗出一缕鲜血。四名仍坐在血池边的咒师则满脸骇然,看着血池翻涌,四道细细的血线竟然变得比他们的胳膊还要粗,正凶厉涌来!仅仅是刹那之间,海量的鲜血就灌入咒师的腹内,将他们的肚腹几乎撑圆!

血池中的鲜血迅速消落,转瞬见底,露出了本来浸没在池底的铸钢龙棺。四名咒师一个接一个仰天倒下,几乎要凸出来的双眼全是恐惧与痛苦,透过散开的瞳孔,甚至可以看到正在迅速弥散的血­色­!他们的身体几乎肿胀成了圆球,皮肤都被撑到了极致,可以透过它看到下面的肌体血管,却奇迹般的没有一处破裂。

而束缚住佩佩罗斯的镣铐锁链上面结起一层薄薄的霜气,随后散去。但被它覆盖过的合金钢锁具却迅速染上一层灰白­色­,然后就象木炭燃尽后的余灰,崩解散落。佩佩罗斯摔在了地上,长时间的折磨让她连爬起来都显得十分艰难。佩佩罗斯咬牙撑起身体,单膝跪下,说:“佩佩罗斯见过大人!”

“你还算没有让我太失望。”老人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苏的身边,看了看那沾染了一块焦痕的方巾,然后蹲下,从苏的鬓角边拭下一块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方巾,放回衣内的口袋里。

“大人,他死了吗?”佩佩罗斯问着,颤抖的声音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基本可以确定。”

老人站了起来,理了理根本一点皱纹都没有的礼服,然后走到已经­干­涸的血池边,挥手一招,沉重之极的铸钢龙棺就从池底缓缓浮起,落在了老人的右手上。托着如此沉重的巨棺,老人却象只是托了片薄薄的瓷碟。

“把这个小家伙扔回龙城吧,那边或许会有办法救他。小家伙还不错,最后那一下勉强可以看看,就这样死了也可惜。办完这件事后,你再回来吧。”说完,老人即托着巨大的钢棺,走出教堂的大门,旋即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绿­色­的海洋里,听着嘈杂的声音,看着一个个模糊的影子来来回回。无数面孔在眼前浮现,可是没有一张能够在记忆中停留。他们不停在说着什么,而且还会向他询问些问题,所用的语言明明是他听得懂的,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明白这些究竟在说些什么。

在绿­色­的海洋里,时间、空间和感觉交织在一起,化成无数毫无逻辑的碎片,纷至沓来。

这是一个让人窒息的世界。

在无可忍受的瞬间,他就象一条被搁在岸上的鱼,拼死跃动了最后一下。在上冲的尽头,他终于冲破了海平面,探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里。这个世界要真实得多,而且一从水面浮出,他就看到了一张脸。不同于绿海中的世界,这张脸他是记得,而且印象深刻。只是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又沉入了绿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寒感觉又让他从沉睡中醒来!这是对危险的直觉,并且伴随着刻印在意识深处的恐惧,似乎某个天敌已经将牙齿放在了他的皮肤上!

难以言说的恐惧让他一个寒战,拼尽全力的跃动,然后一举冲出了绿海的海平面!

那张­精­致且不带有丝毫感情的脸再次在视野中浮现,淡蓝­色­的眼珠正凝视着他。

“海伦?”当迟钝的思绪终于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时,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是苏。

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以往甚至可以对某些细胞单独下命令的身体,这时却已完全不听指挥。少数地方还能够传来酸涩和肿胀,大部分部位根本就没有知觉。

“能记得我说明你的大脑没有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还算不错。别乱动!”海伦制止了苏想要坐起来的尝试,然后把他的头扶起一点,让他可以看清些自己目前的处境。

数以百计的数据线从上方的平台垂下,连接在苏的身上,还有同样数量的细小导管Сhā入身体各处的血管中,将成分各异的药液缓缓注入。乍一看去,苏几乎变成了一个由数据线和导管缠成的怪物。

无需对身体的感应,看到这一幕时,苏就对自己的伤势有所了解。然而从迟钝的记忆中又浮起一件事,让苏面­色­大变:“海伦,难道又在用上次的那种药?”

“当然没有。”海伦的回答让苏稍稍安心,并对自己的伤势也乐观了些。上次的重伤,那些修复药剂让帕瑟芬妮欠下天量债务,并且几乎铤而走险。

海伦把苏的头轻轻放下,冷冷地说:“先别高兴得太早。这次没用那种药,是因为芬妮根本就买不起了。而以她目前的财务状况,也没有人会借钱给她,除非她以自己的身体作抵押。”

苏的瞳孔骤然收缩,双臂的骨骼居然发出一阵轻微而密集的噼啪震音。不过敏锐的感觉告诉苏,海伦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已经不象最开始时的冰寒和­阴­冷。苏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现在他为帕瑟芬妮做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先把伤养好。但是身体各处传来的感觉却在他的心头投下一片­阴­影,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全康复。

海伦盯着旁边的屏幕,说:“你的伤很麻烦,只比上次轻了一点点。如果想要完全恢复的话,那么这段时间你就要完完全全听我的话,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够有一点折扣和违抗!如果你做不到,那最好现在就说出来,我会立刻停止对你的治疗。你应该知道,不论在哪,都不会需要有残疾的废物!”

苏苦笑了一下,说:“这个我当然明白,怎么,你好象很不信任我的样子?”

海伦的声音很平淡,但却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淡,听不出愤怒,也没有其它的情绪:“我没办法信任你,就象你不信任我和芬妮一样。”

在梅迪尔丽这件事情上,苏的确无法解释,他本来只是想去审判镇看看,在发觉异样后毅然开始了这场毫无生还希望的拼杀。

就这件事本身来说,他的确是对不起帕瑟芬妮,特别是在和她有了进一层的关系之后。虽然说,这个亲密关系的发生过程并不是完全按照苏的意愿来进行的。

沉默了一下,苏还是问:“梅迪尔丽怎么样了?”

从苏的视角看过去,似乎海伦脸上有些讥讽的微笑,不过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来:“有她的消息,不过要等你的伤势好到一定程度,我才会告诉你。”

面对海伦明显的冷漠,苏知道从她这里再也得不到什么,只有安静地修复伤势。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连怎么出现在海伦的实验室都不清楚,但现在还不是急的时候。他仍是极度的虚弱,说了这么多话后,意识忽然一阵模糊,就此沉睡过去。

接下来整整一周的治疗过程,苏才对自己的伤势有了些清醒的认识。海伦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围绕在他的周围,每天光是大大小小的手术就要耗去十几个小时,只要苏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海伦在全力以赴地修复他的身体。手术有大有小,最大的手术是修复腹腔的器官,这个手术整整进行了五天。而在大手术的间隙,海伦还做了几乎无法估算的小手术。仅仅几天下来,海伦就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浓重的黑眼圈已经不算什么,遍布血丝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双­唇­才真正提示了她的疲劳。在感知能力逐渐恢复的过程中,苏还从海伦身上发觉了一丝兴奋剂的味道。看来她的体力早已支持不住,需要依靠注­射­药物才能维持高强度的治疗。

苏没有办法表示感谢,整个胸腔腹腔都被打开的他,根本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逐渐恢复的感知能力将海伦在他体内切割缝补的过程忠实地反馈出来,除了只有轻微的痛感外,其它的感觉一应俱全,让苏感觉非常的怪异,又有些毛骨悚然。

8天之后,浩瀚的手术治疗终于结束,在完成最后一个创口的包扎后,虽然有兴奋剂和营养剂的支撑,但海伦仍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在实验室中飘浮的微型治疗机械浮飞过来,为她紧急注­射­了急救针剂,才让她慢慢醒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苏都只能安静躺着,周身都被喷涂的保护膜所覆盖。第9天时,他才有了下地行走的能力,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佩佩罗斯。

“梅迪尔丽怎么样了?”在整个地下医院仅有的一处小花园中坐下后,苏第一句就问起梅迪尔丽的情况。

与满身防护膜的苏相比,佩佩罗斯看上去早已恢复,露在外面的肌肤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她穿着随意的休闲装束,杀气也消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象是个略显忧郁的年轻女孩,根本和审判所里杀人无错的持刀者联系不到一起去。

“阁下已经……长眠。”佩佩罗斯仔细选择着词句,因此说得很慢:“我在这里,是为了传达尊贵的拉娜克希斯陛下的旨意。女皇的意思是,等你恢复了全部实力后,会安排你见梅迪尔丽阁下一面。”

苏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问:“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佩佩罗斯却站了起来,说:“等你见到女皇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答案。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告诉你任何东西。等你恢复了力量就告诉我,我会带你去见女皇,海伦那里有我的联系方式。”

在离开之前,佩佩罗斯忽然回头,轻声而又迅速地说了一句:“去见女皇的时候,你的能力越强越好!”

苏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长而苍白,就象没有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一样。

哗!

冰冷而又有力的水流冲打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片珍珠般的珠链。仅仅在冰点以上的冷水让肌肤变得更加紧致,也让已十分迟钝的意识重新变得敏锐。

海伦在浴室的墙壁上一按,从四面八方喷来的冰寒水流停了下来。走出浴室的时候,过度的寒冷已经让海伦的嘴­唇­透出些灰紫­色­。浴室外还镶着一面落地镜,帕瑟芬妮每次出浴,都会在这里站上很久,而海伦则是直接从镜前走过,看都不看一眼。

海伦的衣服式样简单,全无花饰,就连内衣都是最简单古老的式样。但是在穿上内衣时,海伦怔了一下,看了看明显有些过大的内衣,然后随手扔到一边,重新取出一套备用内衣换上。她的身材有些瘦削,左上臂和两边大腿内侧有几个猩红的针孔,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海伦从托架上取下针管,刺进右大腿内侧,将兼含营养与兴奋功用的药液注­射­进体内。针剂还未推完,强劲的药力就给海伦的脸上增添了一抹血­色­。等衣服穿好时,海伦看上去已经完全正常了。

穿过长而幽深的走廊,向下两层楼,再经过一道安全屏障,海伦走进了一间堆满了各式仪器的实验室。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一枝弯曲的粗陋短矛,全息影像则模拟出了两个正在搏斗的人,可以看出一个是苏,另一个强壮得多的是格尔勒。影像中,苏手持短矛,正以极慢的动作刺进格尔勒胸口,直至通透前后的伤口出现。

周围飘浮着足足八面光屏,数据象疯了一样在刷新。

海伦站在短矛前,皱着眉,仔细地审视着这枝已经看了无数次的短矛。其实它非常粗陋,矛杆其实是三根金属栅栏杆拼成,一端嵌绑着一把军用短刃,权做矛锋。短矛除了结实外,根本谈不上做工和美感。而且它因为受力过大,从矛锋到矛杆都已扭曲,并且两端各有一个明显的手印。

海伦的双眉越收越紧,默默估算着作出这些需要达到的出力力量,但她已经建立了十几个模型,每次得到的结果仍远远超过了苏可能达到的力量上限。特别是以锐器造成如此巨大的创口,其实还牵涉到了力量的一些高阶应用,但那都是力量强化到七阶以上才有可能出现的能力,显然,苏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仅仅站了半个小时,海伦脸­色­就重新变得苍白。不出意料,又一个构建的模型被推翻。她并未感觉到如何沮丧,任何涉及到人体的研究都非常困难,而苏身体中的不解之迷比普通人多得多。

重新构建了一个模型后,海伦将海量的计算工作扔给了智脑,回到中央实验室,接通了帕瑟芬妮的频道。

在光屏上,依旧是战火纷飞,不同的是群峰为白雪覆盖,可以看出此刻的战场已经非常深入北地。帕瑟芬妮依旧妩媚,但眉梢眼角全是掩不住的疲倦,看来这场战斗的强度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帕瑟芬妮笑了笑,说:“亲爱的,有什么好消息吗?有就快点说,没了我,那些扈从们可支持不了多久!”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的是苏的治疗已经成功,至少目前看,可以完全康复。……”

不等海伦说完,帕瑟芬妮就叫了起来:“不会影响战斗力?太好了,亲爱的,你真伟大!”

海伦冷冷地打断了帕瑟芬妮的兴奋,说:“你还是先听听坏消息再说吧!苏已经知道了梅迪尔丽战死的消息,并且蜘蛛女皇派人过来,让苏在复原后去见梅迪尔丽最后一次。”

帕瑟芬妮的表情先是凝固、随后转为震惊,失声叫道:“你刚才说什么?!梅迪尔丽战死?她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海伦!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即使是透过光屏,海伦仍是被帕瑟芬妮的叫声刺痛了耳膜,她略微皱了皱眉,依旧以平淡冰冷的声音说:“听说梅迪尔丽在某个夜里突袭了暮光古堡,杀死了自暮光决断彼格勒以下的所有人,自己也于那一役战死。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而且消息来源也不可靠,我本来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以帕瑟芬妮身为龙骑将军的身份,情报渠道当然比没有任何正式职务的海伦宽广得多。帕瑟芬妮怔怔地看着屏幕,视线的焦点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两行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她却好象浑然不知,只是呢喃着说:“我不知道,我很久没查过关于她的消息了……我真的不知道……”

海伦扶了扶眼镜,看似有些担心,轻声叫着:“芬妮,芬妮?”

帕瑟芬妮猛然从恍惚中醒来,察觉了自己的异样,勉强微笑,说:“好了,亲爱的,我得去打仗了。打完这一仗我就回龙城!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先这样吧!”

“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别忘了吃我给你的药!”海伦叮嘱着。

“知道。”帕瑟芬妮匆匆应了一声,就关断了通讯。

海伦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屏幕,过了半天,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充足而强力的药物,海伦高妙绝伦的手术水平,再搭配上强悍的身体恢复能力,使得苏沉重的伤势在七天后就基本痊愈。虽然还未达到100%的战斗力,但不愿再等待的苏仍是跟随佩佩罗斯,前往拉娜克希斯的领地。

三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在清晨就离开了龙城,沿着海岸线向南方疾驰,直到黄昏时分,车队终于停在海边的一座码头前。

站在长长的栈桥上,强劲猛烈的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苏细碎的淡金发丝。脚下是奔腾咆哮着的大海时时会掀起数米高的大浪,重重拍击在防浪堤上,飞溅的浪花有时可以腾空越过数十米,溅湿了苏的面颊。海水苦涩、猩咸、还有些针刺般的灼烧感觉,这是强烈辐­射­的标志。

在这个时代,深邃的大海早已成为无比凶险的代名词,光是比陆地强烈数倍的辐­射­就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而且浅海中已经探察到数十种庞大且凶猛异常的变异兽,至于那些体型虽小、却更加致命的变异鱼类更是数不胜数。而遥远的深海,几乎仍是现在人类的禁区。或许曾经有人去探索过无尽的深海,但是相关纪录却不是苏的权限所能调阅。

不必真正的深入大海,仅仅是站在海边,苏已为苍茫波涛中深藏的沛然威压所震憾。

码头上系着一艘十几米长的小型快艇,虽然有一小圈防浪堤保护着,但是堤外狂涌而来的巨浪余波仍使快艇不断做着十多米落差的上下起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挣断缆绳,被海浪卷入深海,又似乎随时会被一排浪花撕裂成一堆金属。然而快艇的颠簸之势虽然惊险万分,却始终没有倾覆。

快艇已经发动,上面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超过两米的身高、虬结的肌­肉­和光亮的秃头都让苏不由自主地想起格尔勒。不过他们深棕­色­的皮肤,以及腰间手臂上缠绕着的锈迹斑斑的钢链却又与格尔勒不同。苏注意到,钢链有一段是从两个巨人腿骨中穿过,再锁死在快艇的船舷上。看起来这两个巨人应该是始终被锁在快艇上,听凭海风巨浪的侵蚀。

佩佩罗斯一跃而起,率先跳入快艇,然后向苏招了招手。苏没有犹豫,跟着跃进快艇,然而快艇一个剧烈晃动,险些让没坐过几次船,更从未出过海的苏摔倒!

两名巨汉熟练地解开缆绳,把引擎的功率推到最大,驱使着快艇在狂风大浪间,向茫茫深海驶去。

出海的时候,夜幕已完全降临。快艇前方那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在黑暗的大海上显得如此昏暗。快艇在浪涛间穿行,时而被掀过浪峰,时而又摔落波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沉没。刚刚出海不久,一记从快艇上方横扫而过的大浪就把快艇上的人全部打湿,海风猎猎吹来,即使以苏的体质也感觉到冰寒刺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虽然是在黑暗之中,超距触感仍告诉苏,佩佩罗斯富有弹­性­的身体正在轻微而迅速地颤抖着,以此产生热量对抗辐­射­和寒冷。只有两个巨人若无其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寒冷。

风急浪大,强劲的引擎仍推动着快艇在波浪间飞速穿行。大约20分钟后,前方的黑暗中逐渐浮现出微弱的光亮,转眼间已变成辉煌璀璨的灯火!一座险峻的岛屿轮廓逐渐从黑暗中浮现,其上最抢眼的是一座雄奇宏伟的城堡,无数灯光从城堡上下大大小小的窗口透­射­出来,隐约可窥见建筑群落的富丽堂皇、华美壮观。

快艇在码头上停靠,虽然在海上苏对于地形的估算有些误差,但仍可能判断出这是一座大约十几平方公里的岛屿,距离海岸约30公里。两条数公里长的防浪堤将码头护翼其内,防浪堤上根本就没有灯塔,只是每隔百米左右就竖着一个低矮的灯杆,散放出暗淡的红­色­光芒。微弱的灯光甚至难以照亮超过三米的范围,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视力再好的普通人在此时也仅能看到几点如莹火般的红芒,除非拥有多项视觉强化的能力,否则根本无法在夜里出航。

港湾内海面出奇的平静,与海面上的狂风巨浪形成鲜明对比,苏隐约感觉到有种无形的力场在压制着波浪。

巨汉熟练地将快艇泊好,佩佩罗斯带着苏上了栈桥,穿过码头区,走上一条曲折的山路,直通位于岛屿最高处的古堡。码头区另有一条宽阔的大路,不过要绕很多远路,是供运输大型货物的车辆行驶的专用道路。

一路上都看不到半个人影,这个血腥议会的重地之一似乎完全不设防,与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完全不同。但是在苏敏锐的感觉中,虽然辨别不出人类活动的痕迹,却本能地觉得有无数危险潜伏在侧。

山道以黑­色­的石材铺成,打磨得非常光滑,在­阴­寒潮湿的天气下结出一层薄薄的霜冻,滑得几乎无法站立。黑石不知是什么材料,在黑夜中居然散发着极淡的莹光,而强烈的辐­射­也与核废料相去无几。但是在苏的感觉中,这些黑石的辐­射­和核废料辐­射­又有些不一样,对身体细胞组织的直接破坏­性­要小得多,然而基因却会变得更加不稳定。

山道两边竖着一米高的低路灯,同样散发着起不了多少照明作用的微弱红光。

从路边的黑暗猛然窜出一个影子,迅捷且无声,并且散发着冰寒的杀机!苏即刻蹲下,左手轻点路面,淡金碎发悉数飘飞起来,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别担心,它只是来领路的。”佩佩罗斯说。

黑影停在苏和佩佩罗斯面前,外形看起来有几分人类的样子,但是四肢着地,并且关节是反转的,就象是一只人型昆虫。过大的双眼,满嘴牙齿细小尖利,颀长的四肢和瘦小的身躯都让苏想起马利姆,那是个显然过度变异的可怜家伙。但眼前这个类人生物在身体表面各个关节处覆盖了许多硬质外骨骼,黑红相间、类似于昆虫甲壳,关键部位还竖着几根锋利如刀锋的突出物。仅仅是这两样,它的战斗力显然就比马利姆强一些。

它嘶嘶地叫了两声,就沿着山道向古堡跳跃行进。在沿路而上的时候,两边黑暗中不断出现蠢蠢欲动的黑影,都被它以示威­性­的低吼给逼了回去。

大约10分钟后,苏终于站到了城堡之前!

城堡通体以深黑­色­石材砌成,超过30米高的城堡外墙让所有站在它面前的人都变成了渺小的蚂蚁。城堡外墙上遍布着巨大的、无规律的深红­色­条纹,即使在黑暗中也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十米高的大门雄伟、恢宏,中央是一只巨大蜘蛛图案,腹部同样是醒目的黑红相间条纹,头上的八只复眼隐约有光华流转。

站在城堡的大门前,苏觉得本该是装饰的蜘蛛图案似乎有了灵­性­,而那些眼睛正以一种他不理解的方式在审视着他!类似的感觉,在刚刚进入暗黑龙骑总部时,也曾经在大厅中悬挂着的巨大暗黑龙头上感受过。

没等苏以感知能力探察一下奇妙而狰狞的蜘蛛浮雕,城堡大门就缓缓打开,然后灿烂光华在轰鸣的风琴声伴随下,如垂瀑般涌出,彻底将苏淹没!

城堡的主厅宽广而高远,36根深黑­色­的巨大圆型石柱分列两排,从苏的面前一直延伸到城堡深处,支撑起了这个高度超过20米的宏伟空间。地面同样是以深黑­色­为基调,一条宽大的猩红地毯直穿大厅,延伸至大厅尽头。在地毯的另一端,同样的黑石材质砌成了五米高、三十米方圆的祭坛,祭坛中间空荡荡的,看不出是祭祀什么的。祭坛同样以血­色­条纹来装饰,远远看上去就象是流动的血河!这本该是单纯的装饰,但是在苏的感知中却好像嗅到浓冽的血腥气,这让他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错觉,似乎这座巨大的祭坛正在不停地向外喷涌着鲜血!

而在大厅上方,飘浮着十余颗炽热的火球,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它们缓缓地循着不规则的轨迹移动着,投下的变幻光影似乎让黑红两­色­的大厅都活了过来。

随着一阵沉闷雷鸣,城堡的大门在苏身后缓缓合拢,将寒冷潮湿的外部世界和炽烈奇幻的城堡大厅完全隔绝开来。

苏忽然回头,发现佩佩罗斯并未跟着他走进城堡,这一刻,这个巨大得已有些不真实的大厅中,就只剩下他一人!

然而,苏隐约感觉到,有很多存在正在以非常隐晦的方式在窥探着他。

就在苏觉得有些窒息的时候,吱呀一声,大厅侧面打开了一扇红铜小门,门后走出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从那谦恭得恰到好处的仪态以及一丝不苟的着装上看,象是这座城堡的总管。

“苏先生,请跟我来。”不知为何,苏总觉得老人的目光中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不过他还是跟着老人走进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再顺着样式古老的双回旋楼梯登上两层楼,眼前豁然开朗。

在苏面前又是一条走廊,5米宽、20米长,尽头悬挂着一幅巨幅油画。

画上的贵­妇­人侧身立在深红­色­饰以金纹的帐幔前,帐幔后露出装饰华丽的椅子一角,刚好可以看到椅子上放置着一顶悬滴式冠冕。贵­妇­人身着露肩的中世纪宫廷盛装,主­色­调是黑金两­色­,仔细看去,纹饰是各种各样姿态的金丝蔷薇。头发高高挽起,压着花环式的钻石发冠,愈发突显出如天鹅般优雅高贵的颈项,以及一直延伸到胸脯的大片白皙肌肤。

她的外貌十分年轻,面容极具古典美,神态端庄高雅,一双浅灰­色­带着贵族式冷漠的眸子仿佛有生命般静静注视着走廊上走来的人。

在她庄严而华贵的容貌中,还有着些隐约的稚气,这让人几乎无法猜测她的真实年纪。画上的女人比苏记忆中的样貌要更年轻一些,看起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苏是记得她的,事实上,即使没有永久记忆区的存在,苏仍不会忘记她的样子,更不会忘记当年在小镇上发生的一切,就象老人一出现,苏就立刻认出了他一样。整整七年过去了,现在已经接近了第八个年头,画像上她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好象还要年轻了一些。

他还记得那一天,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审视着他,在眼瞳深处,除了明显的戏谑外,还有些惊讶和玩味。在那天之前,除了小小的梅迪尔丽外,还没有任何人能够与苏如此接近。

她的目光不光穿透了苏的身体,甚至还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搜索着苏的意识。而在审视的同时,无限的恐怖伴随着目光注入到苏的心灵深处。这倒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她如山一般无法测试的实力让苏本能产生的畏惧。

“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斯,记住我的名字,希望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惊喜……”苏还依稀记得她轻柔但铿锵有力的声音。

“安吉莉娜……”苏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安吉莉娜,老人和梅迪尔丽,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天。

“在血腥议会的领地内,可没有几个人敢直呼女皇的名字。当然,你可以是个例外。”老人的声音平淡而温和,然而却让苏悚然一惊。

就苏目前所知,如果说还有什么是比暗黑龙骑或者是审判所更加强大的势力,那毫无疑问就是血腥议会的议长贝布拉兹,以及长住在深红城堡中的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作为两座山一般遥不可及的黑暗巨头,苏听过了他们的名字后,就放到了一边去。血腥议会和现在的苏相距太过遥远了,苏没有野心,目标也很简单,并不想和这些大人物发生什么关系,所以也没有将带走小女孩儿的安吉莉娜和蜘蛛女皇联系在一起。

“蜘蛛女皇……”再看向高挂着的画像时,苏的目光中又有了些不同。

老人仰头看着画像,微笑着说:“这幅画整整画了三年,直到上个月才算完成。”

在画像的左手边,是两扇紧闭的大门,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暗金­色­的蜘蛛图案。有所不同的是,蜘蛛的下方,还有一把横置的巨剑,看式样正是杀狱。

老人在门边轻轻一按,暗红­色­的扫描光线构成了一个虚拟的键盘,扫描出老人的基因信息后,大门缓缓向两边滑开。大门打开时,苏才发现看似木质的门竟然有一米厚,是由某种合金铸成。仅从扫描手段和大门滑退的静音程度来看,这座看起来古老的城堡其实有着极高的科技水准。

门后是一个极为宽广的大厅,长达五十米的大厅尽头摆放着一樽铸钢龙棺。一束光芒从20米高的穹顶­射­下,笼罩在钢棺上。在光影的作用下,钢棺侧端雕铸的龙头似乎都有了生机,显得狰狞而蛮横。

老人站在门口,却没走进大厅,只是向苏作了个请进的手势,说:“这里就是梅迪尔丽小姐的居所。在前赴审判镇之前,小姐一直在这里起居和修炼。现在小姐就在里面,您可以去见她一面,时间是三分钟。我就在这里等您。”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苏不再和老人客套,大步走进穹厅,向摆放在穹厅尽头的龙棺走去。他有种直觉,梅迪尔丽就在那座钢棺中。

虽然心中已有预感,也从佩佩罗斯的口中证实了梅迪尔丽已经长眠的消息,可是当真的看到摆在面前钢棺时,苏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收缩着,几乎抽去了他全部的力量。

只有三分钟。

苏仍然走到了钢棺前,这时钢棺旁的地面上­射­出数道光芒,构成了一面虚拟的屏幕,中央是一个手掌的印记。想起了老人在大门前的身份验证模式,苏尝试着伸出了手,按在了屏幕上。

暗红­色­的屏幕在一秒钟后转成绿­色­,钢棺的棺盖在磁力场的托扶下缓缓浮起,上升到三米空度停下,就此悬停在那里。

苏强行抑制着心情,走到钢棺旁边,向里面望去。

钢棺里盛满了鲜血!

这些血液有些屏蔽感知的功能,不论是透测还是超距触感都无法延伸到血液内,甚至­精­神感应也是一片空白。

鲜血血面上起了一个个细小旋涡,血液正在从暗藏的孔洞流泄,血面在快速地下降。但是只有三分钟的苏,还是觉得鲜血流泄太慢太慢。

一分钟后,钢棺中的鲜血已经流去近半,一具雪白的胴体逐渐从血中浮出。

虽然时光过去了七年,她的容貌已经改变许多,然而苏仍然一眼就认出来躺在半棺血水中宛如沉睡的少女,就是曾经相伴了整整八年的小女孩,梅迪尔丽。

鲜血仍在下降着,梅迪尔丽的身体渐渐显露全貌。和帕瑟芬妮一样的肌肤若雪,但与帕瑟芬妮似乎不小心就会弄破的柔­嫩­不同,梅迪尔丽的身体隐隐流动着一种柔和光泽,那是无尽力量的标志。这具极具美感的胴体,实际上完全可以称之为人型兵器!

原来,当年的小小女孩,已经长大。

苏怔怔地看着棺中的梅迪尔丽,实在说不清此刻心中的滋味。

梅迪尔丽似乎睡着了,柔软的苍灰­色­发丝铺洒在浅浅的血液上,散发出凄楚的艳丽。就和小时候一样,所有的鲜血都不会在她身体或者是头发上留下哪怕是一点点的痕迹。

苏宁可她是在睡着的!

可是,任凭他怎样努力,也无法从梅迪尔丽的身上探查到哪怕是最微弱的生命迹象。的确,她的身体看起来完好无损,然而即使是最深沉的长眠,也不会全无生命的痕迹。现在的梅迪尔丽,更象是一尊­精­致完美的雕像。

从看到梅迪尔丽的第一眼起,其实苏就已明白,躺在血棺中的她,早已是一具尸体。

尸体……

苏的脸­色­迅速灰白,额头上汗水滚滚而下,他调用了全部的探测力量,疯狂扫描着梅迪尔丽的身体。过度使用的能力,仅仅十几秒的时间就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苏的眼前忽然一暗,不可抵抗的眩晕感觉源源袭来,所有的能力都因力竭而消退。无论苏如何努力,都只是更加证实了她已经长眠的事实。

丁当!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铃音中潜藏着某种振波,轻而易举的将苏已经有些狂乱的思绪拉回。开始缓缓下落的棺盖让苏知道,三分钟已经到了。

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了老人口中所说的见她一面是什么意思。他最后看了一眼梅迪尔丽,忽然看到她交叉放置在胸前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苏将她握着的东西轻轻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折起来的纸,边缘已有些残破,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不象梅迪尔丽的身体那样强悍坚韧。因为在鲜血中浸泡过久,纸张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暗红­色­,根本看不出上面原本写画着什么。

棺盖重新合拢。苏又站了几分钟,这才向外面走去。

大门徐徐打开,又缓缓在苏身后合拢。苏一脸平静,除了有些倦容之外,再也看不出一点异样。苏看着老人,忽然说:“可不可以请您帮一个忙?”

老人微微一笑,带着了然于胸的神情说:“是想要米修司的行踪吗?现在办这件事好象还早了些,而且您的能力似乎还不足。”

虽然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老人深不可测的实力,但苏幽深的左眼仍分毫不让地和老人对视着:“我不会现在去找米修司的麻烦。或许几年后我的能力也不及米修司,不过,胜利的未必总是能力强的人。”

有一个问题苏没有问,那就是为何以蜘蛛女皇强大势力,找回了梅迪尔丽的尸体后,竟然不去向米修司问罪。

老人完全洞悉了苏的想法,他又笑了笑,说:“您误会了。女皇陛下是可以唤醒梅迪尔丽小姐的……”

“什么!?”一向沉静的苏全身震动,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臂!

老人轻松挣开了苏的手,微笑着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陛下可以唤醒小姐。但是,仅限一次,并且代价巨大。陛下的意思是,如果确实需要这样做,那么她需要看到诚意、补偿和力量。”

苏强行从巨大的喜悦中冷静,沉声说:“陛下需要什么样的补偿,还请您解释一下,我尽力而为。”

老人说:“诚意我已经看到了,至于补偿和力量,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件事。小姐的复甦需要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再来深红城堡的时候,女皇希望得到一百万元,作为象征­性­的补偿。”

“一百万……好的,三个月后,我会带来一百万。”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变得更加的平静。

“至于力量……”老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女皇希望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惊喜,但是你现在的力量连面见女皇的资格都没有。三个月后,当你再次进入深红城堡时,希望你的力量可以给女皇陛下一个真正的惊喜。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失去选择的机会。”

至于什么样的选择,老人没有说,苏也没有问。他知道,即使是问了,现在老人也不会给他答案。苏很聪明,所以他知道只能按照老人说的话去做,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章十二 罪恶之源

老人亲自将苏送出了深红城堡。无论是通过长而幽深的走廊,还是穿越空旷得让人害怕的大厅,凡是老人走过的地方,灯火都逐一熄灭,甚至原本墙壁地板上散发出的幽淡红光也完全消失。以老人为界,他的前方辉煌灿烂,他的后面是黑暗死寂。而且前方的光线根本无法穿透那条无形的界线,照亮老人身后的世界。

苏立刻注意到了异象,但是搜遍记忆,却找不到任何能力有可能造成这种景象。两个人一路走来,而黑暗就在后面相随,当他走出深红城堡的大门时,整个城堡都陷入黑暗之中。

在大门外,佩佩罗斯一直等在那里。城堡外正下着大雨,她早就淋得湿透。虽然有着强悍的身体,但是长时间暴露在冰冷且充满辐­射­的雨水里,仍然让她的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淡绿。高耸的外墙本身就可遮挡部分风雨,但佩佩罗斯却没有站在城堡大门前那数米无雨地带,而是坚持着站在雨中,哪怕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苏一走出去,两扇无法称度重量的大门就在身后徐徐关上,将老人和所有的黑暗都关在了城堡里。

“走吧,我们回去。”佩佩罗斯甩了甩满头的水珠,转身当前向码头走去。

雨很大,仅仅在雨中站了一小会,苏的全身就已经湿透。但是寒冷和辐­射­对他都构不成威胁,他身体内部结构稍有变动,就在体表形成一层高效的绝热层,可以有效保持体温,这种在零度附近的冰水绝对不是威胁。而辐­射­,哪怕是再强的辐­射­,似乎对苏都没什么效果,除了核原料不能触摸之外,野外的辐­射­苏全无感觉。佩佩罗斯也不怕冷,但是她必须将绝大多数体力用来对付辐­射­,对付这该死的辐­射­雨。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淋着雨,一路走向码头。没有伞,也没有风雨衣,没有任何可以避雨的东西。才走了一半的路,佩佩罗斯就已经有些摇晃。她忽然回头,看着默默跟在身后的苏,说:“你可以不用淋雨的。”

苏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犯了错,淋雨是惩罚的方式,相当宽厚的惩罚。”佩佩罗斯面无表情地说。虽然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但既然她没有说的意思,苏也就没问。说了几句话后,佩佩罗斯的­精­神好了一些,大步走向码头。

苏跟在她身后,忽然问了句:“那个老人是谁?我还一直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佩佩罗斯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了苏一眼,犹豫了一下,说:“戴克·阿维达,十年前退隐,从此居住在深红城堡。”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在退隐之前,他还有曾经有过一个称号,叫作黑暗散播者。”

苏简单的嗯了一声,就沉默着,跟随佩佩罗斯上了快艇,驶向无边无尽的黑暗。

在苏离开之后,老人独自向城堡深处走去。两扇大门一关,深红城堡内立刻变成了一个绝对黑暗的世界,没有一丝的光亮。但在这种黑暗中,老人却似乎可以看得到一切,穿廊过室,再连续通过几道机关重重的重门,终于来到一个充斥黑暗、无法形容感觉的深广空间中。

空间中响起了一个飘渺不定、柔和但却有着力量感的声音:“对小家伙的感觉如何?”

“很不错,陛下,而且非常有潜力。他的潜力……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完美。”老人的口气,就象是在与老朋友聊天。

隐没在黑暗中的蜘蛛女皇沉吟片刻,说:“如果是这样,一百万也许不够……”

“一百万是不多,不过已经足够逼出他的潜力,哪怕只是一部分,想必也能够突破临界点了。”老人显得从容自若。

“希望他能够通过第一道的考验。”

老人微笑着说:“以他对小姐的态度来看,我想,我们无须担心这一点。倒是我们,也需要为三个月后的选择做些准备了,有些材料并不好找。”

“也好。”

蜘蛛女皇的声音虽然淡去,老人却站在原地未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空间中忽然有了光。在淡淡的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充满了古典美感的面容,正是拉娜克希斯。然而,她的面容论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三十米,就这样虚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而老人,就站在她鼻尖位置的虚空中,渺小得象一只蚂蚁。

蜘蛛女皇双­唇­微开,吐出一个微微发亮的水泡,然后空中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它飘到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伸出双手,并在手上凝聚出一片轻柔得无法想象的黑暗,柔和托住了水泡。若仔细看,拉娜克希斯吐出的水泡有层薄得几乎透明的膜,里面盘旋着淡黄柔白的­色­彩,分不清楚究竟是水雾还是某种液体。

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水泡,蜘蛛女皇脸­色­立刻苍白了几分,几乎没了一点血­色­,甚至声音中也有了疲惫:“这是给梅迪尔丽的。这三个月中,就只有多烦劳你了。”

老人微微躬身,说:“陛下请放心。”说完,他就全神贯注地托着那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膜泡,向来处走去。

走出几步后,老人略停了停脚步,说:“其实陛下不必过度担心,即使那小家伙这次没有突破临界点,在三个月后知道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后,也必然会选择突破。只要突破了临界点,进化就不可避免。”

拉娜克希斯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戴克,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看到的那本书吗?”

老人笑了笑,说:“当然记得。”只是在他的笑容中,似乎有些沉重。

随着老人的远去,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又陷入了黑暗。而拉娜克希斯的面容也逐渐下沉,沉入到如海一般的绝对黑暗之中。

这个时候,老人的心情并不象他的脚步那样轻松。他当然记得那本书,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不会忘记那本让他隐居的书。在书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一切罪恶的根源,就是能力和进化。”

见鬼的是,这是一本旧时代的书。

这个时候,站在剧烈颠簸的快艇里的苏,心情不算轻松,也不沉重。在亲眼看过梅迪尔丽的身体后,此刻浸满他心底的全是冰寒,冷得如同这海、这雨。

在苏心底,几乎全部心智都在计算着一百万的含义。一百万并不算多,它只是帕瑟芬妮过去身家的几分之一,也仅仅是她如今负债的十分之一。认真计算起来,甚至在加入龙骑快一年的时间中,苏自己就已经快赚到了一百万。

然而一百万绝对不少。这笔钱,不光让苏武装起了自己的三个扈从,还建立起了一只近百人的军队,并且拼光,然后再重建,再拼光,然后现在又变成了拥有近三十人的,训练有余、装备略显不足的队伍。一百万,如果再加点,就可以换一枝苏用来救命的基因修补药剂。一百万,相当于几千支新时代武器,相当十几门高­精­度火炮,相当于八门重炮,六辆主战战车,五架动力装甲,或者等同于五百个进化点的初阶药剂。暗黑龙骑的一百万,币值当然和荒野上流行的千百种稀奇古怪的货币完全不同,至少在保值这一点上,就无以伦比。

不过,苏也很清楚,在暗黑龙骑中,钱是和权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以他目前的身份权限可以兑换出七阶的普通能力药剂,价格从十五万至五十万不等。八阶以上的配方能力虽然有的价格还不到五十万,但是没有上校的权限,休想兑换。重炮、主战战车甚至是区域火力压制系统这些重装备,必须在拥有五阶以上重装武器­操­控能力的人手中才会拥有真正威力。而动力装甲这种东西,没有一定的格斗域基础再加上复杂武器系统­操­控的能力,根本就别想开得起来。至于可以产生进化点的初阶药剂,大部分人打上十支就会产生耐药­性­,需要药力更强的进阶药剂。但在达到身体承受的极限后,再多打几针的后果就是基因崩溃。

所以说钱这东西,有了不一定行,没有却一定不行,这一点从旧时代到如今的动荡年代,从未变过。

但要在三个月内赚到一百万,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是帕瑟芬妮也未必能够办到。苏此前之所以赚到那么多,最主要的进项其实来自于马利姆的身体,以及灾祸之蝎的情报和装备,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

苏很聪明,虽然关于经济方面的知识少得可怜,但凭藉强劲的计算能力已经算出,想要在规定时间内赚出这笔钱,要么是靠装备制造,要么就是战争和劫掠,别无他途。苏没有自己的工厂,连一个手工作坊都没有。N958倒是很好的基地,只是里面都是上个时代的设备,用来生活是很舒服,用来生产则只能生产些以火药为基础的弹药和机械式的枪械,最多凭藉奎因的个人能力小批量的制作些­精­密零件,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所以,苏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战争。

战争,只有战争,才能在毁灭一切的同时,聚敛起大量的财富。

至于向帕瑟芬妮借钱,或许可以立刻解决这一百万的“小小”问题。但是这个想法根本就没在苏脑海中出现过。曾经倾力搏斗的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苏不愿意伤害其中的任何一个。如今为梅迪尔丽做的一切,苏是对帕瑟芬妮深有愧疚的,特别是刚刚与她形成了亲密关系,就去审判镇和米修司的部下拼命。如果不是戴克·阿维达的出现,苏自然知道自己毁灭的命运。

在两名壮汉惊人的船技­操­控下,快艇象飞了一样,既惊且险地波浪中穿行,一会功夫就停靠在码头边。三辆越野车已经停在码头上,佩佩罗斯指定了一辆送苏回龙城,然后就登上越野车扬长而去。

回到龙城时已经接近清晨,苏无心睡眠,而是坐在客厅中,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龙城并不是完全黑暗的,除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外,在远方地天相接处,还有隐隐的绿­色­光芒。

那是辐­射­光。龙城虽然部分区域已经改造得比旧时代相去无几,一些建筑的先进程度甚至还远远超过了旧时代,但从辐­射­来说,龙城并不比荒野好上多少。

苏端正坐着,象一尊全无生命的雕塑。光洁细腻得可以让绝大多数女人嫉妒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光辉,这是辐­射­光的反光,却在苏的肌肤上散­射­成梦幻般的光晕。窗外的辐­射­光并不是惟一的光源,房间中还有暗淡的深蓝­色­光芒。

光源来自于苏身旁桌子上的一块十厘米长短棱型的蓝黑­色­晶体,正是苏从萨顿胸口挖出来的那块晶体。

以苏目前的权限,已经知道在暗黑龙骑中早已经发展中突破天赋能力极限的技术,并且接近于成熟。可以存贮能量、或对能量转变属­性­及增幅减幅等功能的能量晶体应用得最为广泛,与飞速发展的生物技术相结合,已经可以将能量晶体嵌入身体内部,当成一种器官来发挥作用。另有极少数天资横溢的人,会在生成能力的同时自行在身体内部产生特殊的能量晶体,这些晶体的威力要大于人工嵌入的晶体,就象自生能力和配方能力的区别一样。

另一种途径,则是进化。通过身体内部原有组织的进化,甚至是直接生成全新的器官,来突破天赋的限制。这比运用能量晶体要困难得多,在整个龙骑历史上能够成功的人也是寥寥可数,绝大多数是为了实现从八阶到九阶的突破,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十之八九的结局都会是基因崩解。

两种提升力量的途径,都只能为天赋限制在六阶能力附近或者是以上的人使用,天资六阶以下的人根本没有提升的资格。

如雕像一样的苏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放在身边的深蓝­色­晶体上。晶体并不冷,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暖意,里面缓缓流动的能量不住刺激着苏手心的肌肤,带给他非同一般的愉悦,并且在身体的细胞层面引发出难以遏制的饥饿感觉。

从格斗域和感知域能力都达到七阶的萨顿身上取出的深蓝晶体,里面蕴含的能量自然非同一般的丰沛。随着能力的迅速提升,苏对能量和力量的渴求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项本能,而且越来越难以抑止。但是与几乎无法忍受的饥渴感觉共存的,还有一丝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危机感。

其实从有清晰和连续记忆的时候起,苏就始终生活在恐惧和­阴­影之中。莫明其妙的对危险的直觉时时刻刻地伴随着他,从来不曾消去。苏不明白自己在恐惧着什么,更不知道恐惧的来源,但是对未知的恐惧却促使他不断地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偶尔也会根据直觉提高一些神秘学的能力。但是苏始终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直觉,那就是随着整体能力的提升,未知的巨大危机正在逐渐接近。

而且,危险并不仅仅来自于未知。

苏将左手伸到了面前,即使在暗淡的光芒下,这也是一只完全找不出缺点的手,纤细、修长、完美。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苏泛起了略带苦涩的笑容,左手轻轻握拳。他自然知道,在这个堪与帕瑟芬妮媲美的左手皮肤下面,已经和普通人类的组织构造相去甚远。

在表皮下的组织中,隐含着无数极为细小的骨质颗粒,这些坚硬度堪比牙齿的小颗粒可以短短时间内被拼接在一起,大幅提升手臂的防护力和攻击力。而前臂的臂骨上则布满了裂纹,但是初步进化已经完成,这些裂纹其实只是一片片骨片间的间隙而已。在需要的时候,这些骨片可以全部张开,将肌­肉­分隔成数以百计的单独组织,就象是在手臂中装上了无数微型马达,不光可以在瞬间产生巨大的力量,还可以使手臂向任何方向攻击。

这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手臂了。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归途?

此前为了偿还帕瑟芬妮的债务,苏终于开始大幅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但也限于通过正常战斗积累进化点,并且在特定能力域形成自发能力。就在这个过程中,苏有些意外地发现,尽管一再的提升能力,但自己的潜力似乎根本没有瓶颈。至少在感知域完全能够形成一个新的八阶能力,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苏已经摸到了少将的门槛!

而另一点则不那么让苏愉快,那就是苏已经出现了身体组织大面积异化的迹象。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这叫做进化,但不知为什么,苏对这种进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是现在,苏已经别无选择。

卡嚓一声轻响,苏右手下的深蓝晶体忽然四分五裂,从断裂面中渗出一缕缕墨蓝­色­的雾气。苏的手心肌肤蠕动起来,现出无数极细微的孔洞,将这些墨蓝雾气通通吸入。冰寒的能量不断从掌心吸入,并且被流动的血液带往身体各处,它们和苏的身体并不相和,流转的途中带来针刺般的感觉。这些能量不断渗入苏的细胞,又会流出。一进一出后会流下部分能量,同时属­性­也有小幅改变。

很快墨蓝­色­雾气全部被吸入,剩下的晶体残片颜­色­浅淡了不少,已有些泛白。但是苏不想浪费至少残留了一半能量的晶体残片,他拿起残片,一片片放进嘴里,然后吞了下去。从他的喉咙、胸口乃至腹部,不断传出喀喀嚓嚓的声音,晶体残片都被苏强而有力的消化器官粉碎,最终化成了养分。

然后,苏安静地坐着,整整一个小时,等到了黎明的来临。

借着窗外的晨光,苏将右手放在面前。他看到的还是一只白晰无瑕的手,然而下一刻,这只手的皮肤开始蠕动,显露出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白­色­斑痕。这些斑痕都是露出来的骨质护甲,虽然淡白­色­意味着它还不够坚韧,但论强度也不弱于普通的钢铁了。从前臂外侧,更是缓缓伸出一根近半米长的月牙型弯刃,锋利的锯齿前缘呈现出浅浅的黑­色­。

苏站了起来,将右手平放在墙壁上,手臂上的肌­肉­略微颤抖,他的手就已深深没入坚固的混凝土中。

这次小小的试验会让苏收到一张一百元的帐单。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而是迅速穿好制服,带齐装备,就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在踏出房门的时候,苏忽然觉得今天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让他眯起了左眼。在一瞬间苏就反应过来,这是视觉加强的标志。他的身体即刻作出了调节,适应了至少被强化了10%的视力。在身体调节的同时,苏心底忽然泛起阵阵奇异的感觉,他想杀戮、进食、休息和交配,这些想法非常非常的强烈。

上一次吞噬其它生命体的能力,还是从活尸女王那里得到红外视觉吧?苏一边回忆着,一边压抑着种种层出不穷的欲望。

这时马达的轰鸣声传来,一辆轻型越野车以狂猛的速度从街角冲出,然后漂移急转,拐上了苏面前的公路。它忽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上擦出浓浓的青烟,恶狠狠地停在苏的面前。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年轻且艳丽的面容,浓密的金发就象是流淌的阳光。

“嗨!苏少校,想去哪里?”驾车的年轻女孩带着一脸兴奋地问。

苏强悍而­精­准的记忆力让他想起曾经在帕瑟芬妮的生日晚会上见过这个女孩,她是某个大家族族长的女儿,现在正给家族中某位龙骑中校担任着副官。

如果是以往,苏会礼貌而冷淡地谢绝她明显的好意,但是今天却回答:“去城外。”

女孩眼睛一亮,笑着说:“也许我可以载你一程?”她当然知道苏有跑步的习惯,这一点,龙城中几乎每个认识苏的人都知道。

苏犹豫了一下,竟然答应了。在女孩如同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中,他坐进了副驾驶位。越野车一声轰鸣,向龙城外飞驰而去。

“你要去的地方很荒凉,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少女一边将油门踩到底,一边在震耳欲聋的马达声中问着。在换档的同时,她顺便握住了苏的手。

这不能算暗示,在那天的晚会上,她和她的伙伴们已经再明白不过地表示了对苏的欲望。

“去学些东西,然后出战。”苏微笑回答,他并没有拒绝女孩的挑逗,这让他自己都产生了一丝警觉。

“立刻吗?”女孩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

“是的。”苏回答。这一刻,他对女孩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肉­体充满了渴望,但是这件事的重要­性­仍排在出战之后。

在发疯般的疾驰下,很快越野车就停在一座破烂但占地广大的仓库前。苏跳下了越野车,看着眼前堆满了损毁机器的仓库。

“等你回来,约我吧!”女孩从车里大喊,她清脆的声音甚至压倒了引擎的轰鸣。

“……好的。”苏居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让女孩双眼发亮。

“那么活着回来!还有,祝你早点­干­掉米修司!”女孩子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发动越野车,扬长而去。

“这小丫头够野,有点味道。不过她的身份有点麻烦,你要当心她现在那个上司吃醋,他可是个中校呢!”不知何时,科提斯上尉出现在苏的身边,看着女孩留下的滚滚烟尘,饶有兴味地说。

“不过是个中校,而且已经四十了,他不敢来找我的。”苏平淡回答。

科提斯眯起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慢慢地说:“小子,你好象有点变了。”

“不是有点,是变了很多,而且……很彻底。”苏的微笑依旧是那么漂亮,但也有些不易察觉和苦涩。

“好吧,你跑过来是想­干­什么?不会想要我再给你做支枪吧?事先说好,这次可是要收钱的,一分都不能少!”如同黑钢般的上尉耸了耸肩,然后嘴里啧啧几声,说:“你成为龙骑的时间也不短了,还和荒野中出来的笨家伙们差不多!来了也不知道带两瓶好酒!”

苏没有理会科提斯的嘲笑,而是斟酌着的字句,说:“我想学习战斗的艺术。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科提斯发出一阵铁块敲击般的大笑,洪亮的声音振得仓库外墙上的锈斑纷纷掉落。“想让我加入很容易,有钱就行!可是必须现款交易,不能赊帐!”

老辣的上尉一句话就堵得苏说不出话来,科提斯显然很清楚苏的财务状况。在经历过上尉的训练营后,苏当然知道这块黑钢上尉的大脑其实和肌­肉­一样发达。

“至于战斗的艺术,我想在训练营的时候已经教过你了,没什么新鲜货­色­了……”

但是和苏对视了整整一分钟后,科提斯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说:“好吧,小子!你等我一会,我们这就去训练场。该死的,路可不近,希望我那辆道奇还能发动得起来!”

十分钟后,一辆满是铁锈,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本漆­色­的老式皮卡轰鸣着驶出仓库大门,它那颤抖不已的车身让人禁不住怀疑哪怕只是压上了一块稍大点的石头,都会让这辆早该报废的古董散架。

本来有两排座位的驾驶室,后排座位早被拆了,驾驶位向后延伸到了极致。即使这样,也只能让上尉勉强挤进来而已。上尉并不算太高,那些强化力量的家伙超过两米是常有的事。但是,上尉足够的宽,宽到让人心寒!

苏紧紧地靠在车门上,甚至有些象一张挂在车门上的画,这才避免了上尉换档时手肘的误伤。

“小子!我这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帕瑟芬妮!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怎么好。”科提斯沉闷地说。

“我知道。”苏平静地说。

“米修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小丫头会说你要杀他?”上尉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知道我一定会杀了米修司就够了。”苏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就象是在说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

科提斯重重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咆哮着:“可是那老家伙不好对付!而且这是件大事,为什么让一个根本闭不上嘴的小丫头知道!帕瑟芬妮需要的是活的男人,而不是一具没有人形的尸体!”

看着咆哮的上尉,苏收起了淡漠的表情,认真地说:“我杀了萨顿,没有可能和米修司和解的。至于和那个女人说了这件事,是让她把消息传出去。如果米修司想要杀我,那就到荒野来吧!”

上尉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的能力虽然差劲,不过总算还懂得给自己选择主场,也不算死得很彻底。可是,米修司是头老狐狸,他是不会上你当的。”

苏笑了笑,说:“是吗?那他一定会后悔的,因为时间永远在我这一边。”

科提斯再次转过头,象是从不认识苏一样,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半天,才摇了摇头,说:“小子,你真的变了。”

“是变了,而且,很彻底。”苏说。

一个小时后,喷吐出浓烟和噪音的道奇扎进了龙骑训练场的大门。这辆早该变成废铁的车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在周围充满了暗黑哥特风格的全新建筑面前,这种旧时代大工业时期的古董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和上车时一样,上尉艰难地从车里挤了出来,带着苏向四层高、占地近一平方公里的训练场内走去。

旁边一个­干­瘦得象猴子一样的男人跳了出来,大声叫着:“嗨,上尉!要给你的宝贝儿加满油吗?”

上尉将车钥匙扔了过去,一边吼着:“废话!不加油,难道还加燃料电池吗?”

­干­瘦男人一把接过了钥匙,大笑着跑开,不忘叫着:“老伙计,油可比燃料电池贵得多!”

科提斯的脸­色­本来就很黑,现在明显更加黑了些。他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然后望向苏,恶狠狠地说:“你付帐!”

在入门处,上尉向年轻美丽的登记员说:“地下三层,高阶格斗训练场A区,需要B级傀儡和三个A级傀儡。时间24小时,由这位苏少校付帐!”

高阶格斗训练场A区是一片近千平方米的广阔区域,中央是各种可移动的建筑及障碍物,十几名工作人员正搬来一具具假人,摆放在指定的位置。这些假人傀儡自带简单的传感器,大多是复合材料制成,表面覆以高强度橡胶,和苏练习拳力的傀儡差不多。三具A级傀儡则是由高强度合金制成,身体表面的重要部位甚至还附着了陶瓷装甲片!

上尉脱去了外衣,只穿了一条军用的半短裤,踢掉军靴,赤着双脚站到了训练场中,说:“战斗的艺术,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用最简单、直接的动作轰击敌人的要害!速度、力量、角度、时间以及打中敌人,就是需要考虑的全部,别想那些没用的花招!掌握了这些后,才需要考虑环境、地形、后援等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这些应该难不住你们这些变态的脑袋。至于怎么打到敌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只有形成了你自己的风格,才算掌握了一点保命的本事。妈的,这个该死的世界!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想着应该怎么样把别人的脑袋轰开花!”

痛骂过之后,科提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的肌­肉­一阵蠕动、绷紧,然后他那宽大厚实的身躯竟然变得小了一号!上尉迈开大步,略显笨拙地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假人,身形还在奔跑中,毫无凝滞转寰的动作,便忽然横肘挥击而出,一肘击在假人的咽喉处!

喀啦一声轻响,假人仍然笔直地站在原地,但是头已经歪歪地折向一边。如果这是个真人的话,颈椎早就断了。

上尉挥击的动作并不算很快,至少­肉­眼可以不用任何特别能力轻易看清,出手的力道和方位也看不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然而苏的脸­色­却瞬间苍白!

B级傀儡通体是由复合材料制成,具有相当好的柔韧­性­,表面上覆盖的一层橡胶更增加了这个特­性­。想要将B级傀儡打歪打偏并不困难,之后它们就会弹回原样。可是要象上尉这样一肘下去,傀儡只有头部偏折,身体却只有轻微颤动,这该是何等狂猛的暴发力?!

科提斯顷刻间已经翻过六道障碍,经过十一具傀儡,拳打脚踢肘击膝撞,甚至还直接用头砸扁了一个傀儡的头!凡是被上尉攻击过的傀儡,都只有轻微的颤动,可是苏看到傀儡身上那些已完全损毁的部位,只觉得口中­干­涩无比!

转眼之间,一共二十一具B级傀儡已经全部毁在科提斯的手里。他黑亮的身躯上也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就象油­色­十足的防水布,下面还不时有小块的肌­肉­跃跃跳动着。这时在上尉面前,就只剩下三具A级的傀儡。

科提斯从旁边的枪架上提过一具六管加特林机关炮,取过早已准备好的穿甲弹链填入机炮,然后后退半步,猛然扣动板机!

嗵嗵嗵!

飞转的机炮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一枚枚穿甲弹头如急雨般泼泄在A级傀儡身上,随即又纷纷反弹向四面八方。有几枚弹头甚至弹跳到了上尉的身上,但却像掉落了几粒灰尘般,根本奈何不得那身闪耀着黑­色­油光的皮­肉­。一百发的弹链打完,承受了凶猛火力的A级傀儡仍然屹立不倒,除了表面上有点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外,再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这个结果早已在苏的意料之中,A级傀儡的合金完全是用主战战车的装甲合金制成,虽然不可能有战车的厚度,但也不是普通机炮可以轻易打穿的。

上尉咧开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齿让苏觉得眼前一眩。他猛然跑了起来,冲向眼前的A级傀儡,然后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带着一道恶风,狠狠砸在傀儡的胸口!

卡啦一声脆响,被十六枝粗大合金螺栓固定在地上的A级傀儡脚部动弹不得,上身却猛然向旁边歪倒!上尉借着反弹的冲力凌空变向,然后落地跨步,右拳直击,一拳竟将第二具傀儡的胸膛整个砸得陷了进去!

然后,科提斯甩开大步,与第三具傀儡擦身而过,他左臂一展,已经勾住了那傀儡的脖子,向前一带!嗡的一声颤音响彻整个训练A区,最后的A级傀儡竟然从腰部折弯,整个上身向后倒折了九十度!

苏的瞳孔立刻收缩,他当然看清楚了最后那架A级傀儡根本就没有固定在地上!

第一个傀儡,上尉展示的是借助冲势将打击力度最大化,然后以绝对的力量击毁了第二具傀儡,然而第三具……

苏根本就没看明白,科提斯是如何击毁第三具傀儡的!那看似简单的一带一勾,其实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威力,这样狂暴的力量和­精­妙的控制,哪怕是一辆新时代的主战战车,在科提斯的双臂下也会被生生挤扁!

“看明白了吗,小子?”上尉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毛巾,开始擦拭身上的汗水。他顺便按了下呼唤铃,叫来了训练场的服务员。只扫了一眼服务员递上的帐单,科提斯就向苏一指,说:“看到了吗,那边的那个家伙付帐!”

苏安静地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到后来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他已经将科提斯的一切动作都记了下来,此刻正反复在心中回放,每一次回放,所产生的震撼都是一样的强烈!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的轰击下,马利姆、萨顿、甚至是玛瑟姆都显得如此脆弱,脆弱得就象一碰就碎的花瓶!不论他们用什么方式来格挡,上尉都可以将面前的一切轰碎,然后连同渣滓一同砸进他们的身体里!

苏这时才想起在训练营时上尉似乎是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枪只能用来对付那些数量多但却没什么样用的家伙。真正的战斗依靠的还是个人的力量!当然,有些特别订制的枪除外,可是!那些枪可不是你们这些废物能够买得起的!”

不知为什么,苏忽然联想起了海伦特制的生物和机械专用弹,虽然上面标明的只是试用型,但是无论威力还是在战斗中起到的关键作用,都绝对当得起上尉嘴里的特别订制这个词,而且海伦送来弹药的时机还是那么的关键。

苏皱紧了眉,思绪已从记忆和分析上尉的发力方式、运动轨迹等方面飘移开来。力量并不是一切,无论是帕瑟芬妮的灵动变幻,梅迪尔丽的简单粗暴,甚至完全不知道技能的黑暗散播者戴克·阿维达也应该不弱于科提斯,更不必说始终不曾露面的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了。这些强者中的每一个战斗方式都不一样,但是同样强大。

想到这里,苏终于明白了科提斯的真正意思。力量是绝对的,但是形成力量的途径却并不是单一的,在任何一个能力领域发展到了极端,都会形成恐怖的力量。甚至于,如果能力合理搭配,凭藉众多六阶能力综合而成的战力,也往往会有超越九阶能力的威力。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苏不觉对科提斯浮起一线无言的感激。黑­色­锻钢一样的上尉将自己的实力毫无隐瞒地展示在苏面前,这才让苏明白了在能力域体系下提升力量的规则。虽然苏和帕瑟芬妮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而那个时候,苏自身的能力还没到可以向帕瑟芬妮学习的地步。

不夸张的说,所拥有的能力是龙骑最大的秘密之一。上尉做到了这一步,仅仅是为了苏几乎没有付出什么的请求。这样的展示,无疑可以让苏在今后少走许多的弯路。或许这并不是苏惟一的路径,他隐约感觉,通过向海伦征询能力发展的道路也同样有效,甚至更加有效,但不知为什么,苏对海伦总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本能地不想接近这个女人。

“苏少校,请您看看这张帐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点击这里。”训练场的服务生送上一面薄薄的触摸式光屏。

“嗯,好……嗯?!”苏本来漫不经心,看到光屏上的数据后登时大吃一惊!别的不说,单是A级傀儡10000元的补偿单价就让他彻底无言。苦笑了一下后,苏仍在光屏上点击了同意。这次总价值5万的训练仍是物有所值的。

签好帐单,苏忽然看到了服务生扶住光屏的手,洁白、柔腻,让他忽然翻涌起浓烈的欲望。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服务生的面容。这是个还算漂亮的女孩,重要的是年轻且充满了活力,或许是修习过一点格斗域能力的缘故,她的身体略显丰满并且柔韧有力。

“嗯,可以承受很大的力量,不容易弄坏……”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然后立刻悚然一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而且,还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强烈欲望。这一刻,他极想直接把这个女孩按在这里,然后发泄,虽然科提斯仍站在边上。

“哦……再要两个B级傀儡,需要可以全方位测试的类型。”苏终于按下了身体的本能,平静地说。

“是,这就给您准备好。”服务生小跑着去准备了,她的心跳得还是很快。刚才那一刻,女人的直觉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苏炽热的目光。

也许,晚上可以有些什么。她一边跑,一边这样想着。苏漂亮的外表倒在其次,甚至少校的身份也不是决定因素,但他是帕瑟芬妮选中的男人。能够和将军的男人发生些什么,光用想的就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苏根本不会关心服务生正在想些什么。二十分钟后,他需要的傀儡已安放好,苏又开始以恒定频率无休止地轰击。

高­精­度的传感器不断将苏的攻击力传输到屏幕上,2500公斤,2500公斤,2500公斤……每一下挥拳、膝撞或者是侧踢,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力量,出力的控制已经­精­确到了克,这点误差超出了传感器的监测范围。

随着体力一点点的流失,身体中的欲望也在渐渐平复。尽管始终在以最大的力量轰击傀儡,苏的心情却象沉浸在冰水里,没有一丝的波动。他所有的意识,都在协调和调动着身体各个肌体组织,并且熟悉着吞噬能量水晶后新生成的肌体作用。

第二天上午九时,苏准时推开了胡里奥中校办公室的大门。此时苏已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制服,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目光清亮,­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经夜苦训后的疲累。办公桌后的胡里奥中校双眼中遍布血丝,头发乱成一团,看上去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胡里奥揉了揉酸痛的双眼,说:“亲爱的苏少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象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

“是的,不过很快就会完成。这次来,是希望得到中校的军衔,以及相应的权限。”

胡里奥揉搓着疼痛不堪的头,一边翻阅着光屏,一边说:“你好象已经有了中校的大部分权限……嗯,你的贡献度已经可以升为中校了。不过你确定要现在晋升军阶吗?好吧,我知道了,拿着这个,去另一边的办公室就可以办理了。祝贺你,幸运的小子,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升得可真够快的!”

苏接过晋升的文件,不去理会胡里奥兼有羡慕和嫉妒的语气,而是微微一笑,问:“灾祸之蝎那边的战况如何?”

胡里奥哼了一声,恨恨地说:“还能怎么样?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该知道事情已经变得一团糟!就在昨天,钟摆城以西的区域突然完全失去了联系,我们在那一带的战场监视飞行仪全部被毁,只能靠无人机发回一些情报。最新传回的情报显示那一带足有四名龙骑被包围了!他们应该还能坚持几天,但是绝对没有突围的希望。该死的是,那片战场外围还有十几名龙骑,可是没有一个愿意配合起来,去突破敌人包围和封锁,把困在里面的家伙救出来!妈的,这帮蠢材!可惜,我没有指挥他们的权限,能做到的只能是这么多了。”

苏很清楚中校的困境。作为发布任务的中校,实际上相当于暗黑龙骑的半个指挥官。如果四名龙骑被包围歼灭,必然会引来将军们的关注,并且组织一只相应的军队去挽救战场的颓势。每一名龙骑将军都拥有改变战局的能力,只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胡里奥中校的彻底失败,提前退役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对于久坐办公室,已经失去大半战斗力的中校来说,这意味着与地位、权势以及富足的生活绝缘。

“我去。”苏淡淡地说。

胡里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并不算是如何高兴。他知道苏的能力强悍,但更知道在那边战场上一个中校级别的龙骑能够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何况……等等!胡里奥想起了什么,迅速在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件中翻找了起来,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于是脸上的喜­色­全部消失,并且变得铁青。

“苏少校,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两名扈在几天前跟随里卡多少校进入了钟摆城战区。而现在,里卡多少校正是被灾祸之蝎包围的四名龙骑之一。”

“那我就更应该去了。”苏依旧平静的回答。胡里奥中校敏锐地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了点什么,可是却没办法弄清楚在那淡淡的微笑后面,隐藏的是些什么。

胡里奥虽然有着堪称卓越的战争意识和杰出的指挥艺术,并且多年的经验也让他可以自诩能够洞悉人心,但是仍不足以让他猜出,这一刻在苏心里徘徊不去的,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甜美小女孩。

这个夜晚,就在已经两天一夜未曾入眠的中校借着烟和咖啡的刺激,在灯光下为钟摆城战区的局势殚­精­竭虑时,龙城地下的密室中,海伦睁着同样通红的眼睛,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高倍显微镜中显示的世界。

在她的视野里,一个宛如蝌蚪般的细胞正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巡游着,并且迅速接近一个比自己大上数十倍的人类卵细胞。接下来,就象所有的­精­子一样,它撞上了卵细胞,并且将自己的头部融入到卵细胞内。这个过程看起来非常顺利,用不了多久,就会完成受­精­的过程,并且生成生命最原始的形态。

然而变化由此开始!

­精­子头部裂开,吐出的不是一个,而是数十条如同细蛇般的物质!这些由蛋白质构成的小蛇危险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属于冷血动物的同类,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在卵细胞内四处冲撞,不断撕下那些富有营养的物质,并且转换成自己的基因!转眼之间,数十粒­精­子就在卵细胞内形成,当中强壮些的甚至已经开始了第二次分裂,吐出了更多包含遗传物质的细蛇!

转眼之间,卵细胞就被无数­精­子撑破!数百个­精­子拼命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想要找寻新的猎物,然而培养皿中极为­干­净,除了那个卵细胞外,并没有更多可供它们进食的猎物。短暂而徒劳的巡游后,一个个­精­子速度开始减慢,并且变得混浊。显微境视野中变幻的数据显示,这些­精­子中的基因正在快速崩解,变成一块块毫无意义的蛋白质。

海伦终于吐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她看了看时间,从释放出这个­精­子到所有分裂的­精­子死亡,一共是一分十七秒。

让她完全停止呼吸的一分十七秒!

章十三 苏醒

以往时刻都是灯火通明的实验室,现在却是幽暗昏沉。只有一束灯光照在海伦面前的实验台上,其余的光源则来自于大大小小的试管和培养器皿,这些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液体中,大多飘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组织。

海伦静静坐着,轻轻揉搓额头,以缓解一波波袭来的疼痛。休息了几分钟后,海伦从智脑中调出几份文件,仔细地分析比对着。这几份都是非常另类的­精­子分析报告,各类指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足有上千之多。普通人要看上一整天的报告,在海伦变态的大脑中只花了几秒钟就过了一遍,然后又用了不超过十秒做完了全部的分析比对。

这些报告的检测目标当然都是苏,现在他几乎已经成了海伦生活的全部中心。有些时候,海伦也在奇怪,究竟她和帕瑟芬妮谁更对苏用心一些。当然,在她们两个的词典中,用心绝不是同样的含义,至少在苏身上不是。

取得苏的­精­子并不困难,不要说刚刚对苏做过一个堪称脱胎换骨的系列大手术,就是在平时的身体检查中,海伦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苏身体上任何部分的样本。和她的老对手康纳博士相比,海伦绝对不缺材料,但在苏的研究上进展同样缓慢,这让她感觉到一丝沮丧。

在各类测试中,不论取自哪一个部位的细胞,都同样具有攻击­性­,或者会迅速死去,表现得和入侵者细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帕瑟芬妮怀孕之前,海伦甚至一直认为苏根本不可能让女人受孕。他所谓的­精­子,仅仅是从生理结构和物质构成上算是­精­子,但行为模式绝对和繁衍后代沾不上一点关系。

帕瑟芬妮腹中的那颗受­精­卵恰如一道狂雷,将海伦辛苦构建的模型体系轰得支离破碎。

生命是奇妙的。单一的细胞往往只会对外界的一种或几种刺激有反应,并且反应模式相对固定,就象一个六进制或者是八进制的开关,简单而机械。然而当千万个个体细胞整合在一起,就有可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行为特征。而当亿万细胞汇聚时,作为整体,它们甚至会产生智慧!

思索了片刻,海伦开始在刚刚生成的报告上写着:“本期样本活­性­增强175%,攻击­性­极强,存续期间一分十七秒,分裂66次……”

又停顿了一会,她才在备注一栏中写道:“生物行为模式异常,但进入进化第二特征迹象明显。怀疑,细胞单体的异常行为仍受本体控制。”

海伦点击了关闭文档,然后就是长长的加密进度条,所有和苏有关的文档,都是用最复杂的算法进行加密。即使是调集血腥议会下的全部计算中枢,没有一两年也休想破解海伦设下算法。

她站了起来,走到实验室一角,轻轻在墙壁上按了一下。墙壁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露出了后面数十个培养器。用不着数,海伦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些培养器的数目以及一切数据。在合计60个培养器中,每一个的内部环境均有所不同。有几只培养器中可以看到飘浮着大小不一的异形生物,它们更多是象一些奇怪的­肉­块。大多数培养器看上去空无一物,但是,从旁边光屏上一片绿­色­的图标让海伦非常满意,这表示所有培养器都处在正常生长的状态。

在培养液散发出的淡淡莹光映照下,海伦那素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竟似有了一些温柔。

和往常一样,这是个深沉而宁静的夜晚。但是康纳博士还没有享受难得的睡眠多久,就被刺耳的门铃声惊醒。其实门铃声是一曲舒缓的小提琴曲,可是在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的博士耳中,就和子夜狂雷相去无几!

博士一声呻吟,捧着似乎涨大了一倍脑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他非常希望门外的人按错了门铃,或者仅仅是个恶作剧。但是恢复了一些的清醒和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博士是睡在实验所的寓所里,而不是他在城里那宽广而奢华的别墅。整个生物实验所中有权限站在他门前的还不超过十个人,而其中仅有一半的家伙可以按响他的门铃。

门铃依旧响着,坚持不懈,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康纳博士喃喃地咒骂了一句什么,紧了紧睡衣,拖动着已经六十岁的身躯,穿过宽大且奢侈的起居室,向门口走去。门边的识别器­射­出暗淡的红光,笼罩了博士全身,两秒钟后身份比对成功,房门瞬间分成四块,缩进了墙壁。

门外站着的是博士的中年助手,他身上雪白的实验服到处都是皱褶,还有几个破洞,头发乱成一团,满脸汗水,脸颊上甚至有一块不起眼的青肿。看起来是在飞奔而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而且摔得很重。

康纳皱紧了眉头,冷眼看着自己素来沉稳的助手,将斥责的话吞了回去。但是他脸上仍有非常明显的不悦,博士最不喜欢的就是手下人慌慌张张,不过看起来助手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博士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将自己从熟睡中唤醒。

已届中年的助手满脸通红,喘得就象鼓风机,看来一路跑来累得不轻。他根本不等气息稍为匀净,就急忙说:“博士!基因锁……基因锁正在解锁!”

康纳博士眼珠几乎都要凸了出来,猛然一把抓住助手的衣领,咆哮起来:“你说什么!?你个笨蛋,怎么不早告诉我!!”

博士­干­瘦老迈的躯体中猛然迸发出非人的力量,一把把助手甩在地上,向中央实验室飞奔而去。素来注重仪表的他全没注意到自己此刻正穿着睡衣,而且还赤着脚。

助手瘫倒在地上,双手扶着喉咙,艰难地喘息着。刚才他差点被博士掐死!助手眼看着博士象风一样掠过十米走廊,然后在转角消失。可是他的喉咙仍在剧痛着,一声小心怎么也叫不出来。果然,博士刚刚冲过转角,就传来一系列咣咣当当的声音。

几分钟后,助手终于拖着蹒跚的脚步,赶到了康纳博士的办公室。博士站在办公室中央,出神地望着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光屏。光屏上,可以看到由无数条基因带盘旋缠绕而成的基因锁正在缓缓旋动,释放出一个个基因片断,并且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组合成全新的基因。

博士出神地看着这神秘的图卷,喃喃地说:“马丁,你不觉得,这就是人类最美丽的画卷吗?”

“不仅仅是人类!”助手强调着,脸上同样布满了迷醉。

然而,基因解锁的过程缓缓停止了,尽管生成了长长一段新的基因,但是绝大部分秘密仍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解锁结束了,良久,博士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真是难以想象!马丁,分析结果出来了没有?”

马丁拿出光屏,接通了实验室中央智脑,屏幕上立刻刷出一屏屏的数据。还没等数据刷新完毕,早已失去耐心的博士一把抢过光屏,盯紧了屏幕,并且调快了数据更新的速度。

无数数据象雨一样落下,刷新速度几乎和海伦不相上下!随着数据刷新的进度,康纳博士紧锁的双眉逐渐舒展。当数据停止变幻时,博士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甚至闭上了眼睛。

助手知道这是康纳开始深度思考的标志,因此安静地站着,等待着结果。时间过得很慢,15分钟之后,博士才睁开了眼睛,带着一脸倦容,说:“基因锁解锁进度大约是1%,非常遗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基因锁的突然解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和我们解锁运算无关。不过解锁之后,我们还是得到了2个非常重要的参数,并且有可能验证另外的5个。而且,你还记得那条破损的公式吗,有了这些参数,我想公式的完整度会大大增加……马丁!”

博士突然的叫声吓了助手一跳,他连忙问有什么吩咐。

“我们最有效的基因修复药剂还有几支?”

“库存还有5支,博士。”看着博士满脸的红光,助手暗中觉得有些不妙。

博士斩钉截铁地说:“去联系几个有钱的家族,比如说那个什么法布雷加斯,把这些药剂都卖给他们!要快,你现在就去联系他们,我需要1000万,马上就要!”

助手大吃一惊,立刻说:“博士!这几支药剂可是给议会里的大人物们专备的!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把它们给私卖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康纳博士霍地站了起来,用力挥舞着拳头,高亢的声音几乎刺穿了助手的耳膜:“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按我说的去办!只要有了一千万,我有把握在两个月时间内完成‘伊甸园’计划的试验体!听清楚了吗,是‘伊甸园’计划!这可比几支延长寿命的修复药剂重要得多!”

“伊甸园?我没有听错吧,博士?”助手紧张地盯着康纳,就象一个等候考试成绩的孩子。

“我们已经有了必要的参数,而且就在刚才,我得到了完成试验体的灵感!”康纳博士一脸的傲然。

助手终于恢复了冷静,思索着说:“也许这会有助于对‘那个家伙’的研究。”

“这是必然。”康纳点了点头。搭档近二十年,博士深知自己这位助手的实力,也深信他的判断力。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将会遥遥领先于海伦那个女人。”马丁流露出的是真正的兴奋。

“这也是必然!”康纳傲然回答。

“好吧,我现在就去和那些家族联系。相信那些老家伙们为了多活十年,一定会付出个好价钱的。”马丁说。

说完,马丁就离开了博士的办公室。在出门的时候,他又瞥了一眼,看到博士正笔直地站在解开了一小部分的基因锁图谱前,显得意气风发。“伊甸园”计划是整个生物实验室最核心的项目,在这个计划上哪怕仅仅是前进了一小步,康纳博士就能够在暗黑龙骑、血腥议会甚至是整个人类的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但马丁同样非常清楚康纳的心事,或许在博士心目中,就是完美实现了“伊甸园”计划,也比不上压过海伦一头的快感。

“不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搞到一千万……”在小心翼翼地关上博士办公室的房门时,马丁有些不那么尊敬地想。

现在,不仅仅是胡里奥中校认为暗黑龙骑的处境有些不大妙,很多龙骑也这样认为,至少钟摆城战区的局势很糟糕,糟糕到了有可能损失4位龙骑和他们的扈从军队、并且暂时丢掉主动权的地步。

但也仅此而已。

暗黑龙骑历史上经历过多次危机,甚至曾经一度面临着灭亡,但最终仍是走过了那段黑暗岁月,并且日益壮大。暗黑龙骑或许会失利,但绝不会失败!这已经成为许多人心中的信念。突然冒出来的灾祸之蝎是个麻烦,可到如今为止,它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远不及北方的圣辉十字军。可是最近半年来,在帕瑟芬妮的强力打击下,圣辉十字军不光损兵折将,还连续丢失了多个战略要地。所以,没有人对最终战胜灾祸之蝎表示怀疑。

在大多数时候,暗黑龙骑就是一盘散沙。每一位龙骑都代表着一支军队,只是规模大小而已。可是一群龙骑凑在一起,他们仍然是一群龙骑,不可能成为一支军队。但事情也有例外,那就是不论哪一位龙骑的将军,从老迈守成的卡普空到让男人们心跳加速的帕瑟芬妮,其实都有着强大的号召力,能够将散乱的龙骑勉强编组成为一支军队。这种号召力是以将军们无可置疑的实力为根基的,并且由未来的潜力或是家族的实力所修正,所以帕瑟芬妮的号召力无疑比卡普空要强得多。由于龙骑战力强大,哪怕他们仅仅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互相配合,就会在战场上表现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无数旧时代无法实现的战术,在龙骑个人的强横能力支持下都变成了可能。

众所周知,龙骑大多是些极端自我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军们也不例外。他们以及血腥议会和审判所的巨头们,更多心思是放在提升个人力量或者扩展权势上,至于整体和全局战略,那只是少数人考虑的事。

一旦钟摆城的战况变得足够糟糕,并且引起了某位将军的注意和不悦,哪怕这位将军只是带着几名扈从进入战场,战局都会立刻扭转。灾祸之蝎那些看似可怕的战争机械,在高阶龙骑眼中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暂时的失利仅仅是因为和蝎子们周旋的都是些低阶的家伙罢了。几乎每一个龙骑和扈从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没有人会真正担心战局,并且为此感到不愉快。当然,那些被蝎子们包围了的龙骑除外。

所以里卡多相当的不愉快。他呸的一声,狠狠地吐出一嘴夹杂着血沫的沙土,并且用力晃了晃脑袋,于是从两边耳朵中又流出两股灰土。里卡多摇了摇似乎胀大了许多的脑袋,从灰土中爬了出来。他整个下半身都陷在焦黑的灰土里,几乎被活埋了一半。

里卡多的耳朵里依然是一片嗡嗡的轰鸣声,似乎仍在回响着方才火力十足的爆炸,在升腾的硝烟和下落的砖石灰土中,他敏锐地发现几十米外的街口,有两名灾祸之蝎的战士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在高达五阶的武器­操­控能力下,里卡多手里的龙枪3型突击步枪就象是手臂的延伸,根本不需要任何瞄准动作,他随意扣动扳机,就将六发子弹准确地送进了那两只小蝎子的身体,完全终止了他们想爬起来的任何努力。

里卡多站了起来,就挺立在街心,站在不断腾起的爆炸烟云和飞掠而过的流弹中间。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激战几乎在每个地方发生。他向街口迈出一步,却觉得大腿有些麻木,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一手的鲜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些该死的蝎子!”里卡多狠狠地咒骂着,同时扣下了扳机,突击步枪瞬间吐出超过20发子弹,轰穿了街对面一堵断墙,同时把墙后藏着的那名灾祸之蝎士兵爆成了两截。但是大腿上麻木消退后,传来的痛楚却让里卡多感觉到有些不妙。伤口显然大得超过了预期,并且里面还有一块不小的弹片。里卡多只凭自己三阶的防御和力量,还不足以在这种伤势下保持原有的行动力。他很怀念自己的动力装甲,那可是件能够把一名战士变成|人形坦克的好家伙!但是这个好用的家伙同样是个吞噬能量的无底洞,在断绝了补给的第一天,里卡多就不得不抛下了耗尽能量的动力装甲。

他一边骂着,一边拖着伤腿向旁边废弃的超市走去。在行动力受损的情况下还站在街道中央,和找死也差不多。就在这时,里卡多心中猛然生起警兆,立刻回头,刚好看见一支深不见底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

在察觉危机的刹那,那支枪口就开始喷出炽热的火焰。在不到100米的距离上,里卡多已然无力回避,只能尽全力收紧肌­肉­,并且向侧方滚出,以便少中几颗子弹。

这个时候,一道隐隐约约的力场忽然罩住了里卡多,并且让他的肌­肉­收缩得更加紧密。子弹毫不留情地轰进里卡多的身体,但全部都被强硬的肌体组织阻挡,最终只给他留下了一点皮­肉­伤。

随后,一道身影如豹子般窜出,猛然将里卡多扑倒在地!子弹持续从街对面飞来,有两颗打在了她的身上,发出扑扑两声闷响。扑倒里卡多的是一个栗­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她一手按住里卡多,右手举起一只超过50厘米的巨大手枪,扣下扳机!

手枪发出堪比机关炮的轰鸣声,百米外的­射­手甚至还来不及有任何恐惧的表情,他的头就连同小半胸膛一起炸了个粉碎!一团血沫喷洒在空中。

一枪轰倒­射­手后,年轻女人一跃而起,象拎兔子一样把里卡多提了起来,闪进街边的废弃建筑里,随后身形彻底消失。就在这起落之间,街对面形形­色­­色­的废弃建筑中先后探出了十几支枪口,密集的弹雨彻底覆盖了年轻女人消失的建筑,但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扑通一声,在四个街区外的一间废屋中,里卡多被扔在了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震动牵动了他腿上的伤处,让他发出一声惨叫,并且满脸苍白,一额冷汗。

“别出声!你想死吗?”女孩从墙壁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环境,一边压低声音喝斥着。

“好吧!我是个绅士,要对美丽的女孩子保持礼貌,特别是刚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孩子。丽,谢谢!”里卡多嘟嚷着,挣扎着坐了起来,用军刀割开裤子,察看大腿的伤口。

伤口很大,虽然已经在防御和再生能力的作用下止了血,但过大的创口仍然需要清理和消毒,并且里面的弹片也要取出来,这样才能恢复行动能力。里卡多取出医疗套件,在这套昂贵的高级医疗套件中,不光有各类必须的药品,还有一套­精­巧的战地手术工具。不过伤口在大腿外侧,他自己动手不大方便。

看到外面的敌人暂时没有跟上来,丽快步走到里卡多身边,说:“我们最多可以在这里停留五分钟,不然就会再次被包围!”

不等里卡多反对,丽就蹲了下来,在里卡多的伤口上用手按了按,就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把手术刀。

“噢,等等!亲爱的丽,你不能这样……不!”

随着里卡多的又一声惨叫,丽已经用手指把那块弹片从他的大腿深处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再接下来,则是清理伤口、消毒、喷药、封闭。整套程序丽做得­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仅用了一分半钟。

丽站了起来,向里卡多伸出了手。里卡多握住她的手,然后一股大力传来,魁梧的他就被体型比自己纤细娇小得多的丽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他试着走了两步,发觉轻松了许多,行动基本上已不受影响。看来丽的急救手法非常不错,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她似乎根本不管被救治的人会不会痛。

“亲爱的丽,真没想到除了强悍的力量外,你急救的技术也如此出­色­。唉,苏那个家伙,真是让人嫉妒!”

丽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里卡多,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那把大得惊人的手枪。这把15MM口径的凶器使用的是特制弹药,近距离威力大得惊人,根本不能算是手枪,而是迷你型的手炮。和它惊人的威力相匹配的则是极大的后座力,如果不是丽这样拥有接近五阶力量的人,根本无法使用。它另一个缺点是弹药少且昂贵。经过三天的激烈战斗,丽身上只剩下不到二十发的手枪子弹。

她左手提着灾祸之蝎战士标准配置的突击步枪,再将十几个收集来的弹匣装进背包,向屋外看了看,就对里卡多说:“你能动了没有?能动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去。”

里卡多刚说了句“当然能动!”,丽就已经当先冲了出去,随后屋外枪声大作。里卡多大吃一惊,立刻也冲出屋外,正好看到丽的身影没入街对面的一间废屋,而从旁边的屋顶上,两个生命正在飞速流失的灾祸之蝎战士缓缓倒下,失去力量的身体顺着倾斜的屋顶滑下,再重重摔落在地上。

里卡多飞奔几步,终于跟上了丽,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丽一弯身,开始向枪声最激烈的地方潜去。

里卡多大吃一惊,忙说:“喂,美女!那边的敌人太多,我们两个不能过去!噢,该死的!”一串子弹从旁边飞来,几乎是贴着里卡多的身体­射­进墙壁和地面。作为暗黑龙骑的少校,里卡多可不是好惹的人,他身体一侧,立即以轻微而­精­准的动作瞄准了对手,随后一个点­射­将埋伏的­射­手胸膛轰烂。

丽早已从另一侧冲出,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势,前方一整只灾祸之蝎的小队正背对着他们与另一头掩体后的敌人激烈对­射­着。

丽弓着身体,迅速横向移动,左手的自动步枪和右手的手枪不停地喷吐出火焰,将弹雨倾泄到灾祸之蝎士兵的阵地里!她的手枪连发三枪,终于轰中了一名全身都覆盖在重甲里的灾祸之蝎战士。这种士兵的装甲份量不重而防御力十分强悍,可以阻挡重机枪子弹和远程的狙击子弹。装甲战士的体力比普通士兵要强得多,重机枪甚至是高­射­机枪都是他们的武器。在攻坚战或巷战中,灾祸之蝎的装甲战士总是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丽的手枪虽然轰不穿装甲战士的铠甲,但是打中头盔后,巨大的冲力却折断了那么战士的颈骨。消灭了装甲战士后,那一小队的灾祸之蝎战士战斗力就损失了小半,一时被丽突击步枪的弹雨给压得抬不起头来。但是丽的突击步枪­射­不穿他们身上的防弹衣,随着一个个战士掉转了枪口,­射­向丽的弹雨正在变得密集。丽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做闪避动作,火力明显受到压制。

战场上忽然响起一阵略显沉闷的枪声,里卡多也冲进了这片开阔地,他手中的龙枪型突击步枪可是能够轻易撕开灾祸之蝎避弹衣的厉害家伙。他不象丽是横向移动,而是以Z字型向前移动,同时用一个个点­射­将灾祸之蝎战士放翻。

好不容易收拾了这一队的灾祸之蝎战士,里卡多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又中了一枪,中枪的部位竟然还是那条倒霉的伤腿。不过穿透了具有一定防护功能的战斗服后,又被一道防护力场所阻挡,再­射­进明显变得更加坚韧的肌­肉­时,子弹已经没什么动能,只是勉强没入­肉­里,就停止了运动。这点小伤,里卡多甚至可以直接用肌­肉­把弹头挤出来。

当然,只有在丽一定距离之内,他才能享受到这种防御上的加成,这还得看丽的心情。在流弹横飞的混乱战场上,死亡变重伤,重伤变轻伤,轻伤成微伤意味着什么,经历过数年战火考验的里卡多非常清楚,丽可是那种不能得罪的人。

消灭掉这队战士,丽一点也不停留的越过战场,向着对面4个扈从模样的人问:“你们是谁的扈从?”

看清丽不是灾祸之蝎的人,4名扈从才真正松了口气。在这片该死的地方,除了龙骑就是灾祸之蝎,再也没有第三种人。就算一开始有,也都被两方的人给杀光了。为首的一个中年扈从说:“我们是格拉斯少尉的扈从,昨天留下来断后,和少尉的大部队失散了……”

丽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们从现在起听我的指挥,跟我们一起行动!”

“可是你并不是龙骑。就算是,我们是格拉斯少尉的扈从,没有义务服从你的指挥。”中年扈从皱眉说着,尽量保持着委婉的口气,毕竟丽和里卡多才刚帮助他们收拾掉了一队蝎子。在钟摆城这一带的龙骑中,可没听说过有女人。

丽根本不去理会中年扈从的置疑,而是向跟在身后的里卡多说:“你来搞定他们!”

看着开始观察周边地形的丽,里卡多苦笑了一下,走到那4名扈从面前,说:“我是里卡多少校,现在命令你们跟随我们一起行动,直到找到你们的主人再说。不过我个人估计,格拉斯少尉很可能已经变成尸体了。此外,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如果你们还想活下去,最好跟我们走,并且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

4名扈从互相看了看,就从临时掩体中爬了出来,站在里卡多的身后。作为少尉的扈从,他们的实力比灾祸之蝎的装甲战士强不了多少,跟随在一名校官身边,活下来的机会要比单独行动大多了,甚至比跟随原主人还要多。既然格拉斯少尉不知所踪,那他们临时服从里卡多的指挥就没有了任何障碍。

不过,那个女人是谁?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却可以给身为少校的里卡多下命令!但显然她的能力非常强大,她的脾气也不怎么温和,询问她的身份多半会引来反感,这可不是什么会让人愉快的事。所以4名扈从只能带着疑问,默默跟随着两人向着另一处枪声激烈的战场运动。

里卡多看了看前进的方向,立刻吃了一惊,连忙追上丽,说:“喂喂,我们这个方向好象离基地越来越远了,而且那个方向敌人布置了重兵!”

丽依旧坚定地向着枪声前进,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基地的方向更危险,而且我需要找到失散的人。”

“但是这样更容易被包围!我们应该先想办法冲出去,联系总部的援军。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一切的通讯手段都没用。”里卡多一边清理着侧方偶尔出现的落单灾祸之蝎战士,一边争辩着。

丽没有回答,而是猛然一个前冲,单膝跪地,借着冲势在地上向前滑行,转瞬间冲出了前面的街口,然后手中的突击步枪拼命嘶吼着,顷刻间打空了60发的弹匣,将远侧街垒中的两名灾祸之蝎士兵扫倒。里卡多只能无奈地跟上,龙枪突击步枪时吼时停,先后将四名灾祸之蝎的战士打成筛子。他的­射­术比丽要强得多,龙枪突击步枪的威力也比灾祸之蝎的突击步枪大了一半以上,只需要一个点­射­就可以­干­掉一个敌人,而不需要象丽那样狂轰猛扫。4名从战场上收来的扈从也都久经战火,经验丰富,他们自动分散开来,保护着丽和里卡多的侧翼和后方。

前方是一片激烈的战场,从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判断,至少有几十人在激烈战斗。丽眼睛一亮,猛然发力,以迅猛简洁的战术动作向前移动,直接向战场冲去!

里卡多和丽并肩前进,一边清理前方的零星敌人,一边叫着:“喂!美女,前面的敌人太多了,我们这样冲上去非常危险!”

“我们能­干­掉他们,而且,在对面的很可能是我的同伴。”丽冷冷地回答。

里卡多叫了起来:“可是我是少校,在这里我才应该是指挥官!”

“我不是你的扈从,而且你最好听我的指挥。”丽的回答依旧冷漠,并且丝毫不留情面。这时她已经来到了战场的边缘,占据了前出阵地,开始观察地形和敌人的阵地。

里卡多苦笑了一下,自感无法和丽争辩。他们本来是共同行动,但是里卡多的指挥出现了一次失误,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埋伏圈,最终被彻底打散。里卡多、里高雷和丽分别挡住一个方向的敌军,掩护着扈从突围。在这片失去了通讯和补给手段,到处都是敌人的战区,落单是极度危险的。丽和里卡多会合后,所作的一切就是四处收拢被打散的战士,并且寻找里高雷和那些扈从们。其实在小规模的巷战中,丽的指挥未见得比里卡多高明,毕竟这位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北方战场与圣辉十字军征战数年,从一介列兵升为了少校。然而丽对战局有着天生的敏锐,却又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所以几乎与失误绝缘,至少里卡多就没看到她犯过错。

观察了一会战况,丽就招来了4名扈从,让他们分成两组,从左右包抄过去,务必要打掉两边制高点上的­射­手,然后对里卡多说:“右侧的三个装甲战士就交给你了,我来对付左边的那个家伙。”

至于那30多个灾祸之蝎的普通战士,丽并没有分配,对于里卡多和能力强悍的她来说,这些普通人并不是威胁。

里卡多前冲、跃起、翻滚、横移,在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术动作中,手中的突击步枪还在不断咆哮着,威力巨大的弹头以惊人的准确度­射­在装甲战士的头盔上。即使­射­不穿他们的头盔,冲击力也会折断他们的颈骨,或是通过剧烈震荡使他们的大脑重伤。不到一分钟,里卡多的战绩单上就添上了三名装甲战士,他保持着高速移动,借助各种地型的掩护,开始扫荡那些普通战士。

两侧楼房的顶层几乎是同时发生爆炸,几名灾祸之蝎战士的尸体被气浪掀下了楼顶。4名扈从随即出现在原本属于灾祸之蝎的阵地上,居高临下,开始用火力压制战场。与此同时,原本被灾祸之蝎死死压制在一栋被炸毁了一半的大楼内的人也加强了火力,甚至还有一个高大男人冲了出来,发动了反向突击,看来被围困的几个人也是战场上的老手。

“里高雷!”丽大叫一声,手中突击步枪的火力更加迅猛。

在内外夹击下,整整4个小队的灾祸之蝎战士通通变成了尸体。由于受到芯片的控制,灾祸之蝎的普通战士从不投降,也不会逃跑。在付出沉重代价突围后,里高雷、丽和里卡多以及扈从们终于重新聚积在了一起。只是出击时整整60人的部队,如今只剩下了15人。

经过短暂休整后,丽率领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继续向灾祸之蝎的腹地进发。连续击破三次阻击后,丽已带着部队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她的突击方向明显出乎灾祸之蝎的意料之外,当夜幕降临时,周围已经找不到多少灾祸之蝎的队伍。直到这个时候,丽才领着这支已经­精­疲力竭的队伍找到一栋隐蔽的废弃建筑,准备休息一会。

察探地形,安排岗哨,并且确认队伍里的人都处理完了伤口,丽才向刚刚包扎好伤口的里高雷招了招手,和他走进一间无人的空房间。

丽拔出军刀,用火烧过刀刃,就将军刀抛给了里高雷,自己伏到了地上,说:“我中了两枪,帮我处理一下。”

“哪里?”里高雷取出了自己的医疗套件,却意外地发现里面所有的药品都已经用光。几天的战斗中,他至少中了六枪,好在都没有打在要害部位上,并且区域控制的能力搭配二阶防御力,也让灾祸之蝎的子弹威力至少削弱了一半,这才让他保持着基本的战斗力。不仅仅是里高雷,这支队伍中所有人的医疗套件都已用光,甚至大半人的弹药都已耗尽,不得已只好使用威力差得多的灾祸之蝎武器。也只有里卡多这样的武器­操­控高手,能够以少量弹药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才能继续使用合手的龙枪型突击步枪。

“这儿!”丽指了指自己的右臀和右大腿。

里高雷也不顾忌,直接将丽的作战裤解开,褪到膝盖处,露出了两处伤口,顾不得欣赏一下丽浑圆有力的臀腿,双眉立刻锁紧!两处伤口高高鼓了起来,根本就看不到弹孔,周边的­肉­已经完全坏死,呈现出透点淡绿的灰­色­。

里高雷伸手轻轻抚过两处伤口,然后再在丽的臀部捏了捏,丽立刻因为痛苦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其实个­性­非常坚毅,但在里高雷面前没有必要这么坚强。

“他妈的!是脏弹!”里高雷狠狠地骂了一句。

脏弹是在弹头中掺进了化学毒素和辐­射­物质,虽然只有轻微的辐­射­,但是中弹久了之后也会产生大面积的组织坏死。丽中弹已经有不少的时间,但一直忍着没有处理伤口,直到现在才来找里高雷处理。

战地急救是荒野中人基本的生存技能。里高雷熟练地在丽的伤口划开一个十字,挑出弹头,清理腐­肉­,最后用火烧灼过创面,终于结束了治疗。丽已满头是汗,虚弱得根本站不起来。

“你休息一下吧,我们应该还有四个小时的安全时间。”里高雷脱下外衣给丽盖上,她现在还不能动,也动不了。

丽虚弱地应了一声,房间中就此沉默。里高雷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放在了丽的嘴边。丽连吸几下,­精­神终于振作了一点,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个好东西。”

“好不容易留到现在。那些该死的蝎子都是不抽烟的。”直到丽将整支烟抽完,里高雷才将烟蒂按灭。

“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丽忽然问。

里高雷一怔,然后笑了笑,说:“一定能!头儿应该很快会赶来的。”

丽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哼!说不定又爬上那个女人的床了呢!”

过了一会,丽又说:“如果我们这次战死了,你说头儿会记得我们吗?”

里高雷呵呵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丽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跟着头儿的呢?”

“我也不知道!”丽将头埋进了手臂里,有些郁闷地说:“其实他对我有什么好?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人,给的钱也少,还得为他拼死打仗。那个女人勾搭他,我也没什么想法,谁让她比我漂亮,也比我厉害呢?可是他们想要上床,我走开就是了,也不用把我绑起来塞衣柜里吧?!”

里高雷听得哈哈大笑,更加郁闷的丽无以发泄,只好用自己的头重重地撞了两下地。反正她身体强悍,撞也撞不坏。

“你呢,我还是想当他的女人的,你­干­嘛也跟来当扈从?在罗克瑟兰不是挺好的吗,起码很自由。”丽问。

里高雷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后靠在墙壁上,慢慢地说:“罗克瑟兰的确算是大公司,但是根本无法和血腥议会、暗黑龙骑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以前,这些庞然大物可能都在忙着解决内部的问题,没有多余的­精­力向外扩张。而广大的荒野,除了辐­射­和废料之外,根本给不了它们什么。这样才有大大小小的聚居点的生存余地,罗克瑟兰这样的公司也才得以存在。但是,现在这个时代正在过去。我感觉得到,这些大家伙正在将目光移向以前不曾注意到的远方,它们扩张的速度也在加快。用不了多久,不,其实现在这些大家伙们就已经结束了发现和相互试探的过程,开始相互搏杀!你觉得,夹在这些大家伙中间的罗克瑟兰,会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吗?除非它放弃武力,依附于某一个势力,变成一家旧时代意义上的公司。”

丽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打断了里高雷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可这不是主要理由!”

里高雷知道,平时丽是一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女孩,但其实她对于政治和军事方面的事物非常敏锐,已经不属于一个十八岁女孩应有的范畴。他说了这么多,其实也仅仅是感慨一下而已,这些话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听到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里高雷这才笑笑,说:“其实我跟着头儿的主要理由,是他把我们当作和他一样的人看待的,而不是象其它的大人物那样,在内心深处根本不认为我们这些普通人和他们是同一类的生物。而且,即使我战死了,只要头儿没事,他应该会看在我的份上,继续照顾莎莉的。”

里高雷说得都是实话,不过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那就是还有一个十八岁的麻烦家伙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必须得就近看着,免得莫名其妙的被人剁了或者是变得哪个厉害家伙的玩物。

丽当然不知道这个,听了里高雷的话,她有些疑惑地问:“头儿不是和我们一样是荒野中长大的人吗?把我们当成一样的人看待有什么可奇怪的?”

里高雷摇了摇头,说:“不,那不一样!我们只是寄生在荒野上的一堆虫子,而头儿,是和荒野溶为一体的人!”

夜很漫长,但终于迎来了晨曦。

在淡淡的晨光中,一队灾祸之蝎的士兵正向预定的阵地前进着。这队士兵中竟然有四名装甲战士,还有一名强化了智力和感知能力的战地指挥官,配置战力明显超出了普通小队数倍。他们的任务是在被困龙骑和基地间设置一个埋伏圈,准备伏击可能出现的援军。

行进中,战地指挥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令全队停止前进,自己则向远方望去。她的视觉能力超过普通人近十倍,但在如此昏暗的光线和四处弥散的雾气烟尘中,也看不清多远的地方。这名女战地指挥官看上去十分年轻,脸上毫无表情,额头上则印着一排数字:D306.她这队的士兵,除了装甲战士全身都包裹在合金战甲内,其余士兵额头都有数字,最小的是30603,最大的是30641.

指挥官拿出大功率望远镜,这一次在望远镜中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

那是一个孤单走来的人,披着件厚而长的斗蓬,几乎将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在罩帽下的黑暗中,可以看到一点闪烁着的碧绿光华。他身后背着一支长长的步枪,看不出是什么型号的,应该不算先进,只是枪管的长度和口径都十分惊人,远远超出一般步枪的范畴。

让指挥官诧异的是,他居然没有任何隐藏自己形迹的想法,就是笔直向这边走来!不要说体温,就是脚步声也隐约回响在指挥官灵敏的耳朵里!

这家伙已经死了,这是指挥官的第一个想法。

无论是灾祸之蝎还是龙骑,都会第一时间攻击任何不是自己本方的人,根本不会去管这个人是否无辜。

难道我眼睛花了吗?这是指挥官闪过的第二个想法。

两个模糊想法之间的间隙有多长?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在两个想法之间,指挥官只看到了两张画面,一张是那个人正向自己走来,另一张则是那个人正举枪瞄准了自己。至于那支长得惊人的步枪是什么时候从背上取下、又是怎么样瞄准自己的,所有的过程全是一片空白!

而第三张画面,则是枪口喷出了一团火光。

20秒后,迪亚斯特面前的光屏上滚出一条毫不起眼的讯息:第306小队全灭!

章十四 拦截

检查完最后一具尸体,苏站了起来,看着仍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远方,不时传来的隆隆炮声显示战斗仍然非常激烈。暗黑龙骑的战斗力毋庸置疑,特别是在绝境下,即使被数倍兵力包围了整整四天,看来灾祸之蝎想要彻底歼灭他们也是非常困难。

即使是能力一般的扈从,实力也超出灾祸之蝎普通战士太多,和装甲战士相去无几。而能力较强的扈从可以轻而易举的单对单­干­掉装甲战士,而龙骑本身,即使是列兵,其强悍的战斗力也可以保证单独消灭一小队的灾祸之蝎战士。至于里高雷和丽这样本身实力已经相当于龙骑尉官的扈从,则不能按正常情况考虑。

动荡年代的战争已经和旧时代有了本质的不同。大工业基础已经荡然无存,依靠­精­准加工工艺小批量制作的武器系统成为主流,同时个人能力的突飞猛进已经打破了战斗的平衡,在同等装备下,拥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能力强悍的人完全可以消灭数百甚至上千的普通士兵,人海和炮灰战术已经成为很少被运用的战术。大量灾祸之蝎普通战士的战死,换来的仅仅是龙骑扈从和仆兵的损失,最后孤身一人的龙骑多半在耗尽弹药和补给后,才有可能死在这些普通战士的手里。

本来和暗黑龙骑的对阵,最有效率的作法是出动如玛瑟姆这类的强者,直接扑杀扈从和仆兵被牵制的龙骑。钟摆城战区的龙骑中,除了加入了苏的扈从的里卡多,还没有哪位龙骑可以抵抗这个恐怖的巨人。四天过去了,在包围中的暗黑龙骑仍在激烈抵抗,看来玛瑟姆这类强者并未登场,那么他躲在哪里?

在动荡年代,人类虽然通过进化基本适应了这个环境,可是幸存下来的人数仍只是大战前夕的一个零头。在这个时代即使想要大举扩军,也难以找得到那么多合适年龄的男人和女人。灾祸之蝎怎么会在一个方向的战场就投入数以千计的兵力?这么多的人又是从哪来的?

苏思索着心中的疑问,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如果以血腥议会的势力范围作为类比,那么灾祸之蝎的控制范围应该是血腥议会的数倍,达到几十万平方公里的规模,才有可能召集到这么多的部队,并且在一个战区就投入近万用于消耗的炮灰。

而且死去的灾祸之蝎士兵和以往一样,身体充满了生机,浓烈到让苏有所错觉,似乎自己所杀的不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而是些尚未断­奶­的婴儿。

一边思索,苏一边拆卸着一支灾祸之蝎的突击步枪,拆开又装上,装上再拆开,几十个零件在那双只露出指尖的手中跃动飞舞,就象有了自己的生命。反复拆装三次之后,苏终于对这支步枪的质量感到满意,存在瑕疵的部件都被从其它的步枪拆下的零件所替换。他背起步枪,再带上两个弹匣,就向战区深处走去。

还没有走出一公里,苏已察觉到另一小队战士正在匆匆向这里赶来。他微微弓起身体,小跑到200米外一栋废弃的房屋中,然后安静地坐下,甚至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一队灾祸之蝎战士从迷雾中走出,他们成一线松散的横队,2名装甲战士当先走来,电子护目镜光芒闪烁,不断扫描着周围的区域。

苏就象睡着了一样,任由这队战士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并未收敛全部的气息,只是将气息控制到两名装甲战士刚好感应不到的程度而已。

等散兵线完全过去,苏才从藏身的房屋中走出,在空旷的街心站定,举枪瞄准了仅仅是百米外的灾祸之蝎战士们。他的动作不慌不忙,从容得如同假日闲步。

单调的枪声开始一声声响起,直到第四名同伴倒地时,灾祸之蝎的战士们才察觉背后出现了敌人!

他们以可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转身、蹲低、索敌、瞄准、甚至有两个开始­射­击!然而枪声不绝,灾祸之蝎战士们依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个个倒下。

而苏,就迎着弹雨站着,用灾祸之蝎的突击步枪以单发­射­击的方式,将百米距离上的敌人一个个­射­倒。对面的子弹呼啸而来,苏大多时候端立不动,只是偶尔才向左右略微移动,抑或是微微下蹲,就将所有迎面­射­来的子弹都避了过去。

还不到10秒,这队超过20名的灾祸之蝎战士就只剩下两名装甲战士!

突击步枪以恒定每秒三发的速度­射­击着,缓慢的­射­速却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从容和冷酷。两发子弹先是击毁了装甲战士手中的机枪,然后一发发子弹再一一落在他们头盔的护目镜上,虽然两名装甲战士被子弹冲力撞得踉跄后退,可是每发子弹的落点几乎完全一致!即使是暗黑龙骑的护目镜也难以抵抗突击步枪的连续直接­射­击,更何况是品质差了一等的灾祸之蝎防弹战术护目镜?

各中了三发子弹之后,苏满意地看着两幅布满龟裂的护目镜镜片,再次扣动了扳机。这一次,终于从护目镜的裂隙中喷出了鲜血和脑浆。

苏走到一地的尸体中间。

当的一声轻响,一个还带着炽热气息的空弹匣掉落在地,然后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从一具尸体上取走了一个满载的弹匣,然后那双厚实且坚固的军靴就沿着空旷的街道向远方走去。脚步声厚重而沉稳,由始至终保持着恒定的节奏,直到苏的身影在迷雾中消失,隐约的脚步声依旧在一地的尸体上空徘徊。

天又亮了一些。

这次苏的左手从尸体上取过的不仅是一个弹匣,还有灾祸之蝎制式的突击步枪。几秒之后,这支突击步枪的枪管就被换到了苏手中的那支步枪上。在渐亮的天光下,苏的双手以优雅的节奏运行着,紧贴肌肤的战术手套丝毫无损于这双手的美感。而露在外面的指尖,就象点点晶莹的雪,白得好象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苏战斗了多久,可是哪怕是翻过了满是血和尘泥的敌人尸体,他十指的指尖也没有染上半点尘埃。

好象战争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干­净、素洁、一尘不染。

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由于浓密且广布的辐­射­云的作用,在这早该春暖花开的四月,北方却寒冷依旧,而且天空非常的昏暗,如同夜幕行将降临。

电子灯柔和地照亮了办公室的一切,光线明亮而不强烈,构成和自然的阳光几乎一模一样。当然,它当中并不含有强烈到可以致命的紫外线。沐浴在这样的灯光下,其实和旧时代的日光浴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迪亚斯特元帅却更喜欢外面难得一见的炽烈阳光,而讨厌这些充满了人工合成味道的灯光。他其实知道电子灯光和阳光没有任何区别,灾祸之蝎的技术水平甚至可以模拟出阳光中自然的辐­射­波动,而且失去了大半的能力后,元帅也无法直接承受外面的阳光而不受损伤。可是元帅就是喜欢更加自然的阳光,虽然他从不肯承认这只是幼稚的心理作用而已。

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不乏美貌但却永远缺乏情感的勤务兵送来了餐盒。但元帅却忽然对午餐失去了兴致,他看着屏幕上一排排伤亡信息,忽然皱紧了眉头。

只是一个上午,就出现了七队超过200名战士的伤亡报告。这样大的伤亡,只是在将4名龙骑包围起来,并且以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击溃了他们队伍和阵形的那一天出现过。而且这次有所不同的是,今天的战死率高得过头,轻伤和重伤报告只有11名,其余的全部战死!

迪亚斯特心头骤然掠过一丝称不上美妙的预感,他不停地在中央最大的光屏上点动着,一一调出战损士兵的行进路线和被发现死亡的地点。

就在忙碌中,迪亚斯特的身后传出一个柔美的女声,却无可避免的显得有些呆板和机械:“元帅,您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请按时吃饭。”

迪亚斯特根本不理勤务兵的呼唤,锐利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光屏上的全息地形图。地图上,除了30多名伤亡是发生在战场中心区域外,其余所有的战损纪录都发生在边缘地带,并且分布中隐约勾勒出一条轨迹。问题在于,所有的轻重报告都发生在战场的中心区域,而在边缘区域的士兵全部战死,甚至一例重伤濒死都没有!

这意味着,整整六个小队的战士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被人全部消灭,杀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而且,除了首先战死的D306小队外,其余所有战士的死因都是枪伤,而且是死在灾祸之蝎自己的制式突击步枪弹之下!灾祸之蝎突击步枪的品质和暗黑龙骑突击步枪究竟相差多少,身为创始人的迪亚斯特当然再清楚不过。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战士还用得着什么好枪?威力过于巨大的突击步枪他们反而使用不了。何况这些战士的数目成千上万,成本是必须考虑的因素。

“元帅,请按时吃饭。”勤务兵每隔一分钟,就会机械地催促一次,但毫无效果。

五分钟过去了,时限已经接近勤务兵的底线。她走到迪亚斯特的身后,环抱着他的腰,然后解开元帅的裤子,将双手探了进去。过去几天,她一直用这种方式催促迪亚斯特吃饭,而且效果很好。

但今天这个方法却失去了效果。迪亚斯特忽然暴燥起来,反手一个耳光将纤细美丽的勤务兵抽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勤务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慢慢软倒在地上,在合金墙壁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完全倒下之前,她就已经晕死过去。而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仍以微弱的声音催促着:“……请按时吃饭……”

迪亚斯特在光屏上划着,很快在地形图那些尸体中间勾勒出一条前进路线,这条线从东南方Сhā入战区,几乎是笔直向战区中央前进!就在路线出现的时候,一侧的光屏上又跳出一条信息:第298小队全灭,生存者无。

298小队覆盖的地点很快被添加到大地图上,正好是在那条线路的前方!

迪亚斯特毫无犹豫地点动光屏上一个血红­色­的蝎子图标,数秒钟后,一个甜美悦耳的声音在指挥室响起:“你知道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迪斯亚特满脸的怒气,但声音却是经过了明显的克制,显得低沉稳定:“暗黑龙骑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来的是很厉害的高阶龙骑,不知道有几个。”

“消灭他们。”声音下达了再简单明了不过的命令。

“消灭?”迪亚斯特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一倍,冷笑着说:“拿什么消灭他们,就靠你给我配置的这堆垃圾吗?”

“在您的预备队中还有1700名垃圾,正面战场上还有1100在战斗。根据计算,这些部队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

“潘多拉!别拿你那个根本不长脑子的机械人格来糊弄老子,她连我让­射­在脸上的资格都没有!”迪亚斯特暴吼着,用力将双拳砸在中央指挥台上,愤怒的声音象雷鸣般回荡着:“战争不是你那只知道几进制的脑子所想的那样只是简单的加减法!几千只垃圾凑在一起还是垃圾,即使给他们套上铁皮,也还是垃圾!整个世界的­鸡­蛋都联合起来,就能打破石头吗?真是笑话!要真是这样,还用把那狗屁使徒象神一样地供着?给老子几万只垃圾,堆也把使徒堆死了!还要你们这些只知道舔ρi股的选民­干­什么!”

指挥室沉默了足足有一秒钟,然后潘多拉那甜美清脆的声音重新响起,但这一次多了些让人说不出的味道:“迪亚斯特元帅,请注意你的言辞,对使徒的不敬会给你带来毁灭,并且这个过程会是非常的漫长和痛苦,一定会让你对刚才痛快淋漓的发泄后悔。”

迪亚斯特露出讥讽的笑容,说:“如果按你那个白痴人格的白痴想法,不光那2个龙骑会被救出去,说不定连这个前进基地也会丢掉!到那个时候,等待我的也同样是毁灭吧,漫长而痛苦的毁灭。反正结局是一样的,倒还不如骂个痛快。”

“漫骂不能解决问题,您有什么建议?”潘多拉平静地问着,根本不为迪亚斯特所动。

“把那些该死的选民调来,越多越好!”迪亚斯特非常­干­脆。

“这不可能。大多数的选民还在沉睡,他们需要休息和培养力量。”潘多拉冷冷地拒绝了迪亚斯特的建议,这让元帅又一次陷入狂怒的边缘。

迪亚斯特冷笑着,慢慢地说:“培养力量?这个时候都不出动,真不知道这群泡在脓水里的睡猪还需要力量来­干­什么!要么被泡到发臭腐烂,或者­干­脆被敌人砸烂罐子,将切烂­肉­一样被切成碎片,就是那些选民注定的结局?我不得不说,使徒还真不是一般的英明伟大!”

“请注意你的言辞,迪亚斯特元帅。”潘多拉例行公式般的警告一句之后,沉默了将近十秒,然后才说:“使徒已经关注到前进基地的战局,很快就会有解决方案,请耐心等候。”

迪亚斯特­阴­沉着脸,说:“不管什么方案,只要不是让我用这些垃圾去消灭对方的高阶龙骑就行。”

在一片幽深寂静的空间中央,飘浮着一团淡淡的光芒,里面悬浮着依旧保持着十岁时身体和相貌的潘多拉。她就象一个洋娃娃般飘浮着,一双小手慢慢在周围不断生成和幻变的光屏上点击着,有时是切换屏幕,有时是下达命令。她的双瞳­色­泽变幻,如果无限放大,可以看出里面其实有着无数面光屏正在生生灭灭。

这是一片极度寂静的空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声音。在光芒之外,是没有边际的黑暗,完全不知道这片空间的界限在哪里。

在潘多拉的身旁,浮着一面小小的屏幕。它始终恒定在那里,不会象其它满载信息的光屏一样从生而灭。屏幕上是一幅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英挺威武的高大男人,微笑的脸上似乎散发着灿烂的光彩,挂满绶带的元帅制服则衬托出他的地位。在他身旁,是一位恬淡而美丽的女人,虽然只是一张静止的照片,但仍然不难看出,她的眉梢眼角,全都挂满了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两个人中间,则是一个刚刚生下来的婴儿。她非常非常的漂亮,可是即不哭也不笑,而是冷冷地看着镜头,让人毛骨悚然。

“潘多拉……”

极度寂静的空间中突然响起一阵洪亮雄浑的声音,呼唤着潘多拉的名字。

潘多拉从半躺着的漂浮状态站起,挥散了所有的光屏,最先消失的就是那面似乎只装载着照片的小屏幕。她半跪在根本不存在的地面上,以冰冷机械的甜美声音应答着:“伟大的使徒,您苏醒了吗?这一次有什么吩咐,潘多拉必定会为您完成。”

恢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长久的沉睡中,我感觉到了一只绵羊发出的微弱光芒,于是我醒来了。这只绵羊向前进化了一大步,与试验体的相似度已经达到了1.2%。”

“伟大的使徒,请问是十六只绵羊中的哪一个?”潘多拉问着。

“……是暗黑龙骑中的那一只。”

“苏?那么,需要我将他带到您的面前吗?”

这一次使徒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这是一个非常难做的决定。最终,隐藏在黑暗中的使徒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他带到这里吧,1%以上的相似度,已经有足够价值了。”

潘多拉始终低垂着头,垂落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惟一的变化就是微笑,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有变化的微笑。

“我这就去唤醒选民。我了解苏的力量,会挑选合适的选民去对付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将他带到您的面前。”

“不,仅仅有选民还远远不够。”使徒否决了潘多拉的建议,浑厚的声音几乎充斥着整个空间:“完整的试验体拥有与我相似的力量,即使仅有1%的相似度,他所拥有的力量也不是普通的选民所能抗衡的。”

潘多拉依旧平静地问:“那么您的意思是?”

“由你,潘多拉,去把他带到我的面前。”使徒说。

“如您所愿。”潘多拉回答。

在虚空中凭空生成一束光芒,照耀在不远处,光芒中出现了一具半透明的圆柱型容器,盛满碧绿­色­的培养液,里面飘浮着一具少女的躯体,由于培养液的阻隔,有些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一头飘浮着的黑发却极为醒目。

看到培养舱的瞬间,潘多拉终于抬起头来,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居然有了一丝惊讶:“黑炎断章?您是要我用她出战吗?”

“是的。所以不要让我失望,潘多拉。”

“如您所愿!”

西北战场上,还在鏖战的众人都不曾发觉,战局正在悄然变化着。而在南方的广袤森林中,奥贝雷恩率领的海皇三叉戟已经在这里战斗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让这支队伍深入这片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近百公里,在他们行进的轨迹上,无数凶厉民异兽、诡鹬而狠辣的食­肉­植物成为了牺牲品,当然,最多的牺牲品仍然是这里的原住民,或者可以把他们称为荷比鲁人,这是亚瑟家族实验室对他们的统一称呼。

荷比鲁人有着原始的社会形态和高度发达的智慧,智力水平甚至比普通的人类还要高出30%。他们拥有出众的体力和力量,以及让人吃惊的平衡感,这可以解释他们为何能够在数十米的高空中纵跃如飞。而且他们的内脏器官和人类有很大的不同,特别胸腔内隐藏着一个蜂窝状的器官,对于磁场极为敏感,可以和绝大多数已知磁力产生共鸣。研究人员猜测,这个器官的存在,是仍然处于相当原始状态的荷比鲁人能够依靠手工方式制造出电磁动能武器的主要原因。除此之外,荷比鲁人身上还发现了六十多种不知用途的微型器官,而没有被发现的器官还不知道有多少。

作为哺|­乳­动物的一种,这些蓝灰­色­皮肤的荷比鲁人拥有和人类相近的外形以及生植器官,同样以人类的审美观点来看,他们长得并不难看,顶多算是另类。按照人类猎奇的天­性­,当荷比鲁人的发现被公开,并且证明了他们不会有危险之后,一些口味厚重的大人物必定会想办法弄几个荷比鲁人豢养,当成一种另类的­性­奴。

从基因上来说,荷比鲁人和标准人类基因相似度还不到50%,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与人类称不上同一个物种,而且按已有的生物分类方法,也难以界定它们究竟算是什么物种。在如今的年代,几乎每过几年,已知生物物种的基因就会出现大幅变化,所以旧时代的分类标准几乎全部过时,可是在大多数人类还在挣扎求生的新时代,生物学家们研究的­精­力都放在寻找新能力、完善已有能力体系,或者是制造基因武器上,没有谁有那个耐心和资源修订和补全生物分类。何况在动荡年代,即使完成了新的分类,用不了两年又会显得过时。

目前还不清楚的是,具有高度智慧的荷比鲁人是如何出现的,是从本世界的生物演化而来,还是另有其它起源。按常识来说,如果不是另有起源,短短数十年时间根本不可能生成一个各方面都趋向成熟,结构平衡稳定,并且拥有高度智慧的新物种。别说几十年,就是几万年也不够。

然而,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颠覆常识的时代。

在队伍的中央,笼罩在浅黄|­色­防护罩中的奥贝雷恩神态宁静端和,随着队伍向前漫步,不象第一次进入森林时那样当先开路。

这一次,他率领的是一支超过50人的庞大队伍,为首的两个人同时支撑起直径十米的庞大护罩,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同伴保护起来,队尾同样有一名支撑着护罩的人。队伍中央,有两名提着外形如同鼓风机的奇异仪器的女人,时不时将仪器前端的开口指向空中。所指的方向上,数十米内的浮空之花都会猛烈燃烧,最后连灰烬都不会留下一点。这些浮空之花如同有自己的灵­性­和意识,在奥贝雷恩进入森林几天后,就很少接近他们。

奥贝雷恩现在的心情很轻松。队伍中的50个人几乎囊括了海皇三叉戟的全部­精­锐,方方面面的人才都有,单项能力达到七阶的就超过十人,而且经过近一年的整合,相互之间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再加上专门为他们开发出的装备,战斗力已远远超越了帕瑟芬妮的时代。率领着这只队伍,奥贝雷恩有信心和任何将军以下的龙骑对决。

他仰起头,看着梦幻般的森林,和高处森林间无数绚丽的浮空之花,暗中叹了口气。在那宛如梦境般的­色­彩间,奥贝雷恩仿佛看到了姐姐的容颜。海皇三叉戟在自己手里战力大增,但这并不意味着奥贝雷恩的才能就要比帕瑟芬妮强。现在三叉戟中能力最强的几个人都是奥贝雷恩从家族外招揽的扈从,但若说最有潜力的成员,则几乎都是帕瑟芬妮时代的老班底。如果说这两个天才姐弟之间的区别,则一个着眼长远,另一个需要即期的战斗力。

森林中忽然响起阵阵尖锐的啸音,高空中纵横交错的藤蔓开始剧烈地震荡,无数模糊的蓝灰­色­身影在藤蔓间闪现。

“又来了吗?这些家伙,还真是不知道教训呢!”奥贝雷恩默默地想着。一路行来,已经有超过200名荷比鲁人死在海皇三叉戟手上,还有超过100名重伤。从原始部落的人口规模来看,隐藏在森林中的荷比鲁人已经元气大伤,可现在又有至少100名战士出现在周围。过去的战斗已经证明,即使荷比鲁人威力最大武器,以电磁动能驱动的棱刺,在类法术域的强力防护下,或者格斗域高阶防御面前几乎全无用处,更不用说弓箭、骨刀之类的原始武器了。

奥贝雷恩心思一转,已然明白,这些战士很可能是荷比鲁人最后的战斗力量,他们倾巢而出,只能说明自己已经接近了荷比鲁人的栖息地,也是它们隐藏秘密和宝藏的地方。

不必奥贝雷恩吩咐,已经对在森林中战斗轻车熟路的战士们顷刻间列成密集阵列,三名类法术能力者撑起的防护罩几乎将所有队员都覆盖在内。然后密集的枪声响起,大多是密集阵列机枪在发威,然而三支狙击步枪连绵不断的枪声才真正致命!它们独特的沉闷枪声每次响起,都会伴随着荷比鲁人的惨呼,甚至有些荷比鲁人连发出临死前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带有巨大冲能特殊弹头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坚固的头骨炸成一团血雾。在狙击枪可以穿透薄装甲合金的巨大威力下,就连古树坚固粗大的树身都不再是安全的保证。虽然在这充斥着异种辐­射­的森林中各类单兵雷达都失去了效用,­精­神扫描一类的能力也大打折扣,但是视觉、听力等被动类的能力仍然有效,因此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们只需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判断出荷比鲁人躲藏的位置姿势,如果它们藏身的古树树身厚度不超过一米,那么穿透树身的弹头仍会有致命的杀伤力。

还未等荷比鲁人发起冲锋,就有近半的战士从高处坠落,从远处­射­来的金属棱刺和利箭根本­射­不穿三名能力者的防护罩,棱刺还能­射­入防护罩一米多,那些轻飘飘的箭根本在防护罩外层就被弹了出去。

十几名凶悍的荷比鲁战士从树上跃下,以丝毫不输于猎豹的敏捷和速度向队伍冲来!他们极为巧妙地借助各种地形和林立的古树掩藏身体,迅速向奥贝雷恩的队伍接近!几百米的距离,这些本该死伤惨重的战士却奇迹般地没受到太沉重的打击,竟然有接近半数冲到了队伍十米的范围内!

其实对这种近距离冲锋来说,每分钟­射­速超过1000发、可以截击高速导弹的速­射­机枪可谓天敌,荷比鲁战士再敏捷十倍,也不可能依靠­肉­体穿越密集的金属弹幕。但这些愤怒的荷比鲁战士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多达四挺的速­射­机枪只有一挺在咆哮着,其余三名­射­手都在悠然地扫视着光彩流离的森林深处,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幸存的荷比鲁战士不约而同地向队伍中央的奥贝雷恩冲去,灰发灰眸的奥贝雷恩虽然看上去太年轻些,但是那淡定从容的气度却让人一望而知,他才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奥贝雷恩右手横向挥出,在胸前划出一道弧线。于是在冲来的荷比鲁战士面前,突然出现一层淡而薄的雾气,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敏锐的感官使得荷比鲁战士们立刻察觉到雾气中蕴含着无法想象的能量,可是勇敢天­性­和保卫圣地的决心让他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雾气。

“光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看着雾气散后,十尊姿态各异的冰雕,奥贝雷恩无声地叹息着。

能够­精­准地将不同方向、不同速度以及不同战力的十个对手同时冻结,并且冰冻层的平均厚度趋近一致,意味着奥贝雷恩对于寒冷的­操­控力已经达到惊人的高度。或许龙骑中仍有许多人在类法术领域内的能力位阶超过了奥贝雷恩,可是若是能力没有达到绝对压制奥贝雷恩的程度,那么在一对一的决战中多半会败在他那千变万化的­操­控能力下。

想要压制已经拥有七阶极冻深寒能力的奥贝雷恩,恐怕只有九阶的类法术能力方能办到!

战局已定。来袭的百名荷比鲁战士中,阵亡率接近90%,除了奥贝雷恩面前的十座冰雕外,就只有两三个受伤不是那么重的战士逃了回去。而从开始到结束,战斗不过持续了三分钟而已。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队伍中的研究人员来到冰雕前,开始扫描荷比鲁战士的身体。他们需要决定这些人当中是否有足够特殊、值得捕捉作为活体标本的家伙存在,如果和亚瑟实验室中的标本相差无几,就会被扔在这里,直到寒冰慢慢融化为止。敢于在地面突袭奥贝雷恩的,都是荷比鲁族中的勇士,他们使用的是同样加载了电磁动能的长刀和刺矛。可惜的是,这种原始的电磁动能对于亚瑟家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秘密,两名年轻的荷比鲁标本也亦足够。只要有了完整的基因,在需要更多标本的时候,发达的克隆技术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荷比鲁人。

奥贝雷恩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看到的却只是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树冠,根本连一丝天空也看不到。在这座森林中,就没有天­色­这种东西。但无穷无尽的浮空之花,多姿多彩的发光植物,将变幻不定的彩光投­射­到森林的各个角落,无论白天夜晚,这座森林中都不会缺乏光芒。

已经是六点钟了,如果是森林外的世界,现在早该夜幕低垂,但森林中和早晨没什么区别。方才短暂的战斗,对奥贝雷恩的队伍几乎没有任何负担,也就是消耗了点弹药而已。三个支撑防护罩的类法术域能力者倒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可是五十人的队伍中类法术能力者足有十二个,其中有九个可以撑起防护罩。所以即使再有战斗,也有的是人更换,何况奥贝雷恩还可以亲自上场。

“纪录地形,发送数据,物资整备,作战人员休息,三十五分钟后向森林中心区域进发。”奥贝雷恩简洁地发布了命令。队伍中都是经验丰富的人,立刻按命令各行其事,一切井井有条。

兼职研究的人架起测绘仪器,将周围森林的数据都记录下来,并且在地上展开一个金属平台,同时将一枚半米长的管状物装填在平台内,然后研究主管就在光屏上­操­纵起来。十分钟后数据采集完全,平台上延伸出一个小小支架,先前装入的管状物尾端开始喷­射­出蓝­色­炽烈火舌,迅速升空,穿透重重树冠的阻隔,飞上了近千米的高空,然后悬顶在那里。半分钟后,庞大的数据流就以这枚另类导弹为媒介,开始在队伍携带的移动智脑中枢和亚瑟家族实验室间开始传递。

如此一来,这座神秘的森林就再也屏蔽不了队伍的通讯,大量携带着整座森林秘密的数据被发送出去,再经过亚瑟家族实验室运算能力不亚于血腥议会那几台核心智脑的运算中枢推衍,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座森林的秘密一定会被揭开。

每深入十公里,这样的过程就会重复一次。虽然耗资巨大,毕竟那充当临时通讯卫星的小火箭是一次­性­的,但是假如队伍遇到真正的凶险,全军覆没,亚瑟家族也可以凭藉先期传回的数据轻易地探索到奥贝雷恩目前的位置。

这就是奥贝雷恩对家族的贡献,即使是他战死在这里,家族的后继者也可以踩着他的尸体向森林的中心前进。这样一座神秘森林价值巨大,就其目前展示出的东西来看,如果能够探索出蕴藏其中的秘密,几年时间或许就可以令亚瑟家族压过其它两大豪门,傲立血腥议会之中。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座森林所藏的秘密远远超出了亚瑟家目前的研究水准,或许需要几十年来研究。

奥贝雷恩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座森林里,但他仍然有战死的心理准备。毕竟发生意外是常态,凡事符合计划才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个灰发冷俊的男人看来,如他自己这样的天才,其实对亚瑟家族来说价值并不比这座神秘的森林低了。要想使亚瑟家族傲视群雄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增加自身实力当然是一条路,比如探索出森林中潜藏的秘密,特别是电磁动能武器的起源和应用;削弱竞争家族的实力也是一个办法,比如奥贝雷恩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成为如蜘蛛女皇那样的强势存在,到那个时候,只需要他亲自出手杀掉如鲁登道夫这样的人,就可以让威廉家族元气大伤。

不过每当想到这里,奥贝雷恩总会有一丝伤感,因为亚瑟家族的天才并不仅只他一个,帕瑟芬妮也有同样的潜质。

奥贝雷恩就这样站在光彩流溢的森林中,沉思着往事。在他身边,则是那十座姿势各异的冰雕。被奥贝雷恩寒气所冻结的荷比鲁人仍保持着最基本的活力,可是生机业已受到重创,只有立刻解冻并加以救治,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森林中目前仍是零下二十度,冰雕根本不会溶化,荷比鲁战士们惟有在冰棺中耗尽最后一线生机。

和家族的通讯在几分钟后结束,研究主管的面­色­忽然微变,快步来到奥贝雷恩身边,说:“阁下,是来自族里的绝密情报。”

奥贝雷恩接过光屏,以自身的基因为密码,解开了这道重重封锁的情报,读了起来,脸­色­逐渐­阴­沉。站在一边的研究主管尽管神­色­不变,但手心中已满是汗水,心中暗暗叫苦。在亚瑟家族中,他的权限相当的高,仅次于几位拥有直系血统的大人物。如这种最顶级密级的情况,他也可以凭藉着权限查阅到部分关键词,以帮助判断。只不过这一次,第一个跳入眼帘的关键词就是审判镇!

研究主管立刻关闭了情报,呈送给了奥贝雷恩,可是他打开过关键词的痕迹是消除不掉了,在奥贝雷恩沉默阅读的时候,灰发的年轻男人每一个表情变化,都会令年近五十的研究主管心惊胆战!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权限似乎有些太高了。

读完整篇情报后,奥贝雷恩的脸­色­反而恢复了正常。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奥贝雷恩默默向森林中心走去。虽然没有命令,但这支久经考验的队伍早已作好了出发的准备,随着他向森林深处走去。

奥贝雷恩灰发猛然飘扬起来!他左手平伸,向着侧前方狠狠一抓!喀嚓一阵脆响,十几米外一株古树根部树­干­破碎,一个小巧的蓝灰­色­身影从里面狼狈滚出,然后身不由已地凌空飞起,顷刻间就悬浮在奥贝雷恩面前2米处!

这时奥贝雷恩已经换成右手前伸,张开的五指间飘浮着一团小小的火球。火球外面是一层紫黑­色­,球心处竟然是炽烈的白!即使相隔数米,海皇三叉戟的战士们也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而火球蕴藏的狂暴威力更是令一众类法术域能力者面­色­苍白!即使是一直跟随着奥贝雷恩的战士们也以为,他擅长的只有寒冷领域,却没想到竟能够凝聚出如此威力的焰球!

这颗焰球如果打出去,即使是主战坦克也会被融蚀大半!

被奥贝雷恩抓出来的是一个荷比鲁女孩,仅到成年战士三分之二的身材标示着她距离成年仍有相当距离。和可以将自己燃成灰烬的火球相距不到一米,女孩蓝灰­色­的发梢已经开始燃烧,大大的双眼更被热力炙得几乎睁不开,可是她用尽全力挣扎,不住愤怒咆哮,丝毫也不畏惧奥贝雷恩的雷霆手段。

奥贝雷恩冷笑了一声,火球向回微微一收,即待轰出!

一年以来,奥贝雷恩很温和,就象苏很懦弱一样,已经成为暗黑龙骑中最著名的两个谎言。

在火球的淡淡光华映亮荷比鲁女孩面容的瞬间,奥贝雷恩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一阵暗淡,右手轻轻向上抬起,火球划出一条弧线,几乎是贴着女孩的头发斜向上飞去!

火球渐飞渐快,转瞬间已刺入重重树冠,消失在繁茂旺盛的枝叶之间。一缕火光忽然从古树树­干­上燃起,而后斜而向上,越往上燃烧得越是猛烈,以一道烈焰构成的长廊,勾勒出了火球飞行的轨迹!转眼之间,燃烧的树冠已有数十米方圆!

奥贝雷恩挥了挥手,向女孩平静地说:“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的族人,别再把孩子当作战争工具。下一次,我未必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从死亡边缘徘徊过的女孩呆滞了一下,然后掉头向森林中跑去,跑出几步后,又回身向奥贝雷恩哗啦啦地叫了些什么,这才一头扎进森林深处。

当然,奥贝雷恩和荷比鲁女孩之间,谁都听不懂对方的话。

奥贝雷恩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他已经感觉到,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庞沛之极的生机在勃动着,有如这座森林的心脏。

在前进之前,奥贝雷恩也曾有过短暂的犹豫。和这座森林为敌的风险不言而喻,也许再深入下去,整支队伍都有可能葬送在这里。然而,奥贝雷恩还是选择按原定计划继续前进。他也曾想过回到龙城,然后带领海皇三叉戟和米修司殊死一战,然而这个方案随即被放弃。如今的海皇三叉戟可不会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何况,奥贝雷恩的骄傲使得他更愿意独力亲手摘下光暗天枰的头颅!

冰冷的理智告诉奥贝雷恩,想要达成这一目标,眼前最快的方式就是执行既定的计划,那是奥贝雷恩亲自制定的,庞大、­精­准、复杂而又完美的计划。

“梅,等着我,即使你已在地狱,我也会将你带出来……”

这个时候,苏正坐在一栋屋顶被完全掀去的房屋二楼,极为嚣张地抽着烟。在深垂的夜幕下,明灭不定的烟头就象黑夜中的灯塔,说不出的醒目刺眼。在千米的距离上,甚至视力足够好的狙击手可以看清夹着烟的两根手指是多么的纤丽白皙。

在视线所不及的黑暗中,仅仅是方圆几十公里的区域,就有上千名敌人存在,他们或潜行、或休息、或埋伏、或戒备着。

在这个能力层出不穷的时代,黑暗已经不再是所有人的阻隔,人们好战的天­性­使得最先被挖掘、挖掘得也最彻底的就是与夜战有关的种种天赋。如果运气足够的差,这点明显的烟火会让上千名的灾祸之蝎战士同时盯上苏。

到这时,死在苏手上的灾祸之蝎战士已经超过了三百名。即使他此刻的心情平淡得如同没有任何味道的白水,过多的杀戮也让他感觉到有些异样。似乎时时刻刻,自己身上都会散发出一种婴儿般的味道。那是生命的气息,蓬勃的、跃动的、浓烈得让苏想要呕吐的生命气息。

苏几乎是笔直杀入战场的中心地带,可是却没有遇上任何一个类似于玛瑟姆那样的强悍对手。没遇上不代表不存在,苏相信,潘多拉口中的那些选民一定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磨着牙齿,时刻准备给自己狠狠地来上一口。

奇怪的是,这些家伙躲得出奇的好,也出奇地有耐心。苏已经嗅到了他们的味道,可就是无法把他们从巢|­茓­中翻出来。

夜幕是黑­色­的,却有着淡淡的光,低垂的辐­射­云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惨淡的绿­色­。苏呼吸着寒冷、刺鼻、充斥着辐­射­和硝烟的空气,一时竟然觉得无比的宁定。他知道,这枝烟抽完,整晚的宁静都将与他无缘。

自从有记忆的二十年来,苏还从未象今天这样肆意放纵过。面对着层层围上来的千名战士,面对着已开始蠢蠢欲动的所谓选民们,苏并不是无所畏惧。

他的心深若大海,根本就没有这些敌人的存在。

苏轻轻地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半截断壁上,就象是在舒缓自己有些疲累的腰背。砰的一声,一团烟尘猛然在苏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爆开,原本摇摇欲坠的墙壁上忽然多出一个大洞!

苏淡金­色­的碎发微微飘起,鼻端更是嗅到了一缕明显的焦气。就在他后仰的时候,一枚大口径狙击弹几乎是贴着苏的鼻尖掠过,狠狠地扎进另一边的墙壁里!

苏最后吸了一口烟,将已燃到极致的烟蒂抛下,然后伏身、弓腰,站起来的同时,拎起了身旁的突击步枪,顺手拂去身上沾染的尘土。这是一个非常自然流畅的动作,不急不忙,象是一个钓鱼累了,要站起来松松筋骨的闲人。然而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十几发各种口径的子弹呼啸而来,全都贴着苏的身体掠过,将这栋本就残破不堪的小楼­射­得灰尘四起,砖石横飞!甚至有一发狙击弹极为­精­准地击中了被苏抛落的烟蒂!于是飞溅的火星,将这个黑暗且绝望的夜晚照得稍稍亮了一些。

下一刻,小楼上已空无一人。随后一发火箭弹带着明亮的蓝­色­焰尾破空而来,不光将小楼轰上了天,还连带着将周围十几米范围内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在深深的黑暗中,有不止一个存在在心底暗暗地哼了一声,有些恼怒地想着:“这些愚蠢的东西,难道不知道再先进的枪炮也对付不了真正的强者吗?速生的家伙,就是不长脑子!”

苏则在黑暗中悠闲地走着,在一座座废弃楼宇间穿行。巨大的步枪背在身后,右手提着的依旧是灾祸之蝎的制式突击步枪。通过指尖无比敏锐的肌肤触摸着突击步枪,感受着那明显带着大工业制造痕迹的粗糙表面,以及为了降低成本、提高使用寿命而显得有些过于厚重的枪身,苏微笑着想:“以前还真没有发现,原来这东西也挺有用处的。”

章十五 逆袭

夜晚的黑暗和宁静不断被连绵不绝的枪声打破,当炮弹的呼啸声和爆炸声也加入进来时,整个夜晚都注定不会平静。

苏站在一具大口径迫击炮前,看着炮弹划出大大的弧线,准确地落入数百米外一栋四层办公楼后。随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火焰甚至从楼前的窗户中喷­射­出来,几个身影就象随风飘荡的柳絮,被冲击波从楼后冲出。甚至站在几百米外的苏,也可感到炽热扑面而来!

苏轻轻一脚,将因为后座力而略有移动的迫击炮踢正,然后将手中拎着的湛蓝­色­涂装的炮弹放进了炮管,就掉头向黑暗中走去,根本不去看战果。夜空中又响起尖厉的啸叫,散发着蓝芒的炮弹高高落下,砸向了那栋摇摇欲坠的办公楼。两炮下去,以这栋办公楼为据点的一整个灾祸之蝎小队就已报废。

这个时代,迫击炮的原理仍是一样,但是炮弹的威力却大了数倍,直追旧时代的重炮。但这种面杀伤的武器效用随着人类能力的提升正在直线下滑,可是对付灾祸之蝎这些身体和普通人类相去无几的士兵还是有明显效果的。

就在苏离开后三秒,几枚大口径子弹飞了过了来,落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其中一发子弹还将迫击炮直接击毁。

经过连日鏖战,战场上到处是散落的武器,不光是迫击炮,甚至连重榴弹炮都让苏找到了一门。这些重装火力也许对能力者无效,但对灾祸之蝎的杀伤巨大,苏就如夜幕下的幽灵,不断在战场上游走,利用找到的一切武器杀伤敌人。在出战之前,苏曾专门抽出半天时间学习各式武器­操­作,开炮只是其中再简单不过的内容。

在游击战中,苏不仅杀伤了大量普通士兵,还成功地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引出了巢|­茓­。

在几公里外,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橡胶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大功率越野车猛然刹停,粗厚的轮胎在地面上犁出四道深沟!它那庞大的车体可以装下至少十几个人,已经有些接近于卡车了。

越野车还没有停稳,就从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男人。他看上去刚刚二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他长得并不高,却非常的瘦,可能还不到五十公斤。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他上身竟然只穿了一件衬衣,并且只系了几颗扣子,露出大半边的胸膛,下身那条全是破洞的牛仔裤看起来也没什么御寒的作用。

一下车,他就将双手Сhā入裤子口袋里,以一副典型的玩世不恭步法,绕着越野车走了一圈,两只眼睛中竟然闪动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一圈走完,这个年轻人立刻叫了一声:“都下来!别在车上赖着了,那头可爱的小羊就在附近!”

随着年轻人的叫声,越野车上迅速跳下来两个形态各异的人。年轻人猛冲上去,一拳打在后面跳下来的大汉脸上,居然将这个体形比自己大了一倍的壮汉砸飞出去,重重撞在越野车的车身上,把坚固的薄质装甲都给砸出了一个坑。

“19号,你下来得太慢了!”年轻人冷喝了一声。

壮汉翻身爬了起来,中了如此沉重的一拳后,他居然只是晃了晃脑袋,擦下嘴边的鲜血就算了事。面对着瘦弱的年轻人,他却象遇上了天敌,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小心翼翼地躲到一边。

年轻人又向越野车看了一眼,冷笑着说:“7号,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把你揪下来吗?”

越野车里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5号,如果你真想这么做,那么就来吧,我等着你。”

年轻人淡黄|­色­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窄缝,他象一只瘦狼一样死盯着越野车的车厢,慢慢地说:“7号,这句话我记住了。等这场战斗结束,我就会让你知道为什么我是5号,而你只是7号。一点点的差距也是差距!现在我是战场指挥,你最好给我爬出来!不然的话,别怪我把你的行为上报给潘多拉大人!”

车厢内传出一记哼声,一个秃头不情不愿地从车厢顶上探出来,然后是肌­肉­有些过度发达的上身,接下来是两只套在紧绷皮裤中的粗壮大腿。他手中提着的步枪长得异乎寻常,竟然是一支超大口径的狙击枪!这支枪可和他的身材体型有些不和谐。

秃头男人还有一只脚卡在车厢里时,身体猛然一震,根本不敢侧头看上一眼,也顾不得还卡在车厢里的腿,直接向车外地上扑去!

“快躲!”5号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然而他的叫声已经有些晚了,7号后背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深沟,然后鲜血猛然喷出,接近两米高的血雾就象一道旌旗!他虽然躲过了要害,可是仓促之间无法完全躲开从黑暗中飞来的子弹,依然被重伤。背上的枪伤截断了许多重要的肌­肉­,即使经过处理,作为狙击手的7号综合战斗力也将下降将近一半。

扑通一声,7号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栽在地上,除了背上的伤势外,左腿也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他闷哼一声,翻身坐起,刚把手伸向左腿,神­色­忽然一变,又向侧方拼尽全力跃出,再也顾不得折断的左腿!

在他原本坐着的地方,突然爆起一道粗大混杂着泥石的气柱,溅起足有两米多高!这一发子弹的威力,几乎可以和大威力的机炮相比!身为狙击手,7号的身体虽然庞大健壮,但防御力毕竟不能和高阶的格斗域能力者相提并论,如果被这一枪击中,恐怕一条腿会被直接打断!然而他刚才近于拼命的闪避动作也让断折的左腿伤上加伤,腿骨的断面互相挫动,伤腿内部已经变得一塌糊涂。虽然他的身体拥有堪比爬行动物的恢复力,但这种伤势已经不是自身能够恢复的了。

“该死!居然还是个狙击手,真他妈的麻烦!7号,给我把他压制住……”5号吼叫着下了命令,这才想起7号已经被废掉了战斗力,而他是队伍里惟一的狙击手。

“该死的!怎么没直接打爆你这头懒猪的头!”5号恨恨地向着狼狈不堪的7号骂了一句。他没想到苏竟然是个比所谓超级水准还要厉害的狙击手,在苏瞄准锁定的时候,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当远超音速的子弹近身时,才能有所察觉。对付狙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用狙击压制,原本7号是和苏同等水平的狙击手,可惜还没爬出越野车,就被两颗子弹打废,真不知道究竟是7号的运气太差还是苏的运气太好。

但是,苏的好运气至此为止!

5号大大咧咧地站在越野车头灯的刺眼灯光中,冷笑着,一点都不怕成为苏狙击的对象。他可不象7号那样笨拙,凭藉非人的反应速度和感知能力,只要在50米的范围内感觉到狙击弹,他就可以闪避。

对付狙击手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近战。

5号向前方的黑暗一指,说:“他就躲在那个方向,距离大约1500米,13号19号!你们两个冲过去,把他给我抓来!”

两名壮汉互相望了一眼,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咬牙,奋力冲入夜幕。虽然苏的狙击水准让他们深深地感到畏惧,但是向前冲的话多半是重伤,还不至于送命,可是不冲的话,臭名昭著的5号现在就会杀了他们。

5号分出两丝细细的感知,系在正变向冲锋的13号和19号身上。远方的黑暗中火光一闪,13号猛然伏倒在地,随后又跳了起来,继续向前猛冲。

“运气不错!”5号悠闲地站在越野车前,愉快地想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凝视着照片上那虽然覆盖着一只眼罩,却依然不输于绝­色­女人的面容,伸出猩红的舌头,从下而上,完整地在苏的脸上舔过。

不过他知道,离那头会放冷枪的小绵羊越近,13号和19号就越是危险,因为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会越来越短。

在1000米的距离上,狙击枪口的火光再次闪动,反应稍显迟钝的19号身体一晃,痛楚的感觉透过细细的感知丝线,清晰地传递给了5号。看着19号又爬了起来,继续向前冲锋,5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这一次19号只能算是轻伤,不过大腿被擦伤了而已。可是他的运气已经到此为止,相信那个叫苏的小绵羊不会那么弱智,把下一发子弹浪费在更为迅速敏捷的13号身上。

700米。

这一次没有火光,只有枪声从黑暗中传来。19号猛然跳了起来,然后如同被无形的铁锤击中,身体转而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他的腹部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创口,几乎所有肠子和整段腰椎都混合在一起向后喷出,在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恐怖的空洞。

“聪明的家伙,就是运气不太好。”5号一边想着,一边从后腰处抽出两把薄而软的短刀,在夜风中一抖,短刀即刻发出嗡嗡的鸣叫,显然锋利无比。19号在中弹前的瞬间跳起,以腹部全部的脏器为代价,换回了完整的大脑和心肺。这种伤势,即使回去重新调制身体,19号的能力也会有所削弱,地位也会相应降低,说不定会降到垫底的22号,假如没有新人出现的话。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保住了一条命。

5号弓起身子,双眼中的黄|­色­光芒越来越亮,感知丝线也越崩越紧!就在13号冲到离苏不到400米的距离时,5号忽然跃起,若一道轻烟般消失在黑暗中。

只在一瞬之间,5号的速度已经达到了13号的3倍!13号敏捷、凶悍、近战能力突出,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很有可能会抓住苏这只小绵羊。这是5号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越野车的发动机一直在轰鸣着,可是隆隆的机械噪音仍然压不住车厢后部粗重的呼吸声。呼吸声如同风在呼啸,又象蛰伏的史前恐龙,一呼一吸之间,加挂了合金装甲的沉重越野车都在相应地震动着。

车厢的空间很大,其实近半都被这个始终没有下车的家伙占据着。按照潘多拉的意思,5号是战场的指挥,但找到了苏后,他才是发起攻击的主力。可是5号并不觉得这个大块头的家伙会有什么用处,这种脑子里都长着肌­肉­的家伙他见得多了,或许依靠恐怖的­肉­体力量和超强的防御力,这个大家伙能够在一对一的决斗中胜过5号,但那只是决斗,在战场上想要获胜,更多的还是要依靠智慧。5号决定亲手把这只漂亮的小绵羊提到使徒面前,当然,在这之前,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对这只小绵羊做足够多的事。

苏的狙击水平的确不错,和7号不相上下,但这对5号构不成威胁,他根本不怕狙击。5号相信,这种程度的战斗,还用不着出动车厢里那个只知道吃和睡的大块头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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