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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狩魔手记 > 700米。

700米。

两次都是如此。

看起来,对方之中一定有一个­精­于感知和探测的人,而他的感应范围应该就是700米。而这个人……苏立刻想起了那阻拦了自己以为必中一枪的灰发年轻人。他看起来纤柔,甚至有些羞涩,并且默默地跟随大部队行动,很少看到他发表意见。然而就是这个年轻人,不仅感应到了自己的杀机,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了狙击弹!

这个灰发灰眼的年轻人,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能力?

苏脑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收回了目光,双手捧住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过了大约半分钟左右,身体的颤抖才慢慢停下来。苏靠在墙壁上,缓缓呼吸着,每一下吐息都悠长、无声。他不能进行任何剧烈的运动,因为狼群就在不远的地方行进,哪怕最微小的突然变化都可能引来注目。

此时远方隐约传来一记沉闷的枪声,如积郁的雷声,轰轰隆隆。

几乎在枪声入耳的同时,队伍中的扈从们已各自做出规避动作,莱科纳、奥贝雷恩则是抢先枪声向侧方跨出一步。

唯有里高雷站在原地没动,继续有些无聊地抽着烟。如果苏瞄准的是他,那么他自认必死,躲也没用。若是奥贝雷恩肯救他,里高雷留在原地不动的话,也可以给奥贝雷恩减轻点难度。

只有枪声,没有子弹­射­来。

莱科纳骤然加速,虽然是无规律的变向跑,但是速度依然快得令人心悸。转眼间,他就找到了枪声的来源,然后脸­色­铁青地站住。

这是一座废弃的七层楼房,即使在旧时代也属于比较古老的建筑,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房间大天花板高,窗户狭小但数量多并不影响采光。后来这建筑不知道被改做什么用途,大部分窗户都用砖板封闭起来,留下一两扇狭小的窗户使得房间变得非常­阴­暗,即使是活尸这类畏惧阳光的生物也可以在里面活动。

房间里几乎没有家具,显得格外空旷,对面的墙壁上粘着一大堆血­肉­,并且在燃烧着。一个活尸半边胸口和整个手臂都消失不见,正在地上号叫着打滚。地面上嵌着一个空的弹壳,旁边则散乱地扔着几块石头和废钢块。地板上还嵌着另一颗子弹,上面有些敲砸的痕迹。这是颗燃烧弹,弹头上还涂着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血和­肉­块。看起来这些活尸以为里面还有更加美味的骨髓,所以不停地敲打,结果引爆了子弹。在地板上挣扎的活尸显然就是那个倒霉鬼。

这是一个简单却有效的陷阱。

连环陷阱!

莱科纳猛然醒悟过来时,心头忽然泛上一阵强烈的寒意!几乎出于本能,他猛然伏下,同时按倒站在身边的一名扈从。

一颗子弹从另一侧的窗户­射­进,紧紧贴着那名扈从与莱科纳的身体掠过,奔向刚刚在窗台上立稳的奥贝雷恩。

当子弹­射­到时,奥贝雷恩早已发动了防御力场。弹头如前一次,骤然减慢、并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开始发红、变形,最后还是攻破了他的防御力场,化成金属­射­流,向他胸口­射­去。

奥贝雷恩双脚钉在阳台上,整个身体突然向侧方倾倒下去,堪堪让过了这道致命的金属­射­流。他伸手在一根废弃电线上轻轻一按,身体又诡异地弹了回来,依旧笔直地站在窗台上。

里高雷嘴里叼了根烟,正顺着外墙的排水管往上爬,忽然感觉到头顶一热,立刻暗叫一声不好,猛然向旁边一跃,落入边上一户人家的阳台里。

数十粒炽热之极的金属液滴纷纷扬扬地落下,有不少就掉落在里高雷刚刚的位置上。若不是他闪得快,被这些已变成液态的金属液滴沾上,肯定是一碰就掉一块皮­肉­。

奥贝雷恩在阳台上笔直立着,不论是站是坐,他都时时刻刻保持着兼具军人与贵族气息的仪态。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偶尔会掠过一抹病态的红­色­,嘴­唇­则透着紫灰­色­,额头上大颗汗珠不住落下。

在挡下这颗子弹的瞬间,奥贝雷恩的头侧又传来一点隐约的刺痛,这次传递的意思依旧是:“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千米之外的一座废弃写字楼中,苏静静地坐在­祼­露出水泥地的地板上,擦拭着发­射­后的枪管。残存的玻璃幕墙挂在楼外,反­射­着天光,也遮挡住了苏的身影。苏的身边,放着一排十余发子弹,弹头各自涂着不同的颜­色­,代表着燃烧弹、穿甲弹、高爆杀伤弹等等不同的弹种。在苏的脑海中,那张地图不住的调整着角度,回忆着这片街区的每一个细节。

黄昏的余晖照耀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大片令人目眩的五彩光华。苏知道,这种强烈的光芒最多持续20分钟,整座城市就会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20分钟后,最后一线光芒准时消失在地平线上,这座巨大的荒弃城市彻底地隐入了黑暗。

站在一道小巷中央,莱科纳仰头望着左右两边高耸的楼房,默然不语。奥贝雷恩站在他的身旁,脸上终于有了些掩饰不住的倦容,但是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就连工作最轻松的里高雷都感觉身体开始变得沉重。

这场追逐的游戏并不轻松,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不断倒换。

每个人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不知会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虽然整个过程中苏只真正开了一枪,而且也只布下了一个陷阱,但是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中使得众人的体力迅速消耗。挡下苏那一枪后,奥贝雷恩的­精­神现出明显疲态,体力看起来也消耗了大半,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再挡几枪。

夜­色­下,城市宛若一个黑压压的庞然巨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将众人压成­肉­酱。

已经在这座迷宫般的城市中转了整整一天一夜。

疲倦如同爬藤,悄然爬上莱科纳的心头,枝蔓伸展,遍布每个角落。莱科纳初次感觉到,捕捉苏所能得到的荣耀并不象一开始那般来的吸引人,与大好前程相比,生命所受到的威胁更加实际。此前的追踪虽然困难重重,在广袤荒野上每拉近一公里距离都是一次胜利,但他一直是有恃无恐的,或许别人会畏惧超远程的狙击手,但是暗黑龙骑不会,每一个合格的暗黑龙骑都受过严格的反狙击训练。或许苏的威胁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狙击手,但至少拥有奥贝雷恩的这支队伍,仍然有资本追捕他。

现在猎物近在咫尺,这座庞大城市里似乎到处充斥着苏的气息,也没有丝毫准备离开的迹象,然而……

莱科纳转过头,看到的是奥贝雷恩苍白的脸­色­,这动摇了他最后一点野心。

“也许你是对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呼叫总部的支援吧。”莱科纳的笑容有点勉强。到了现在体力耗尽、意志也行将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后悔在K7基地以及猎鹰总部浪费的能量。当时看来,用于焚烧那些胆敢触怒或者是欺骗他的贱民的能量是如此微不足道,只需稍稍休息几个小时就能够完全恢复。可是几日几夜下来,谁会料到根本就没有充分休息的时间和机会?即使人手充裕,从理论上来说安排哨兵不成问题,然而苏显示出来的狙击能力,没有人胆敢进入深层睡眠,在那样的枪口­阴­影笼罩下,战友也变得完全不可靠。现在每一分体力和能量,都显得如此珍贵。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虐杀时那强烈的兴奋和快感,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隐藏在暗处的苏如同一只最狡猾的腐狼,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筋疲力尽的一刻。毫无疑问,身受重伤的苏应该比经过严格训练的暗黑龙骑先倒下,但是追踪与反追踪的游戏玩到现在,率先支持不住的竟然是莱科纳和他的部属们!

也许苏再过一分钟就会倒下,就会放弃,但是这个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行人默默地在黑暗中行进着,除了莱科纳之外,所有的扈从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穿过前方的路口,就到了城市的边缘,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宿营,并呼叫暗黑龙骑总部前来支援。领教过了苏的狡猾与坚忍后,几乎所有的扈从都相信,只有调来高阶龙骑,才有可能捕捉这个狡猾的生物。

废弃的城市,到处是大块的水泥、横生的钢筋、路基的断层,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呼啦啦!城市远方飞起一大群巨大的蝙蝠,它们仿佛受了惊,成群结队的飞过莱科纳上空,将本就昏暗之极的夜­色­几乎全部遮挡住。

哗啦。

距离莱科纳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堆废土和垃圾上滚下了一块指尖大小的混凝土碎块。

莱科纳猛然停住脚步,转头,然后便看到十米外亮起了一团闪亮的火焰!

在这个瞬间,莱科纳的­精­神晋入到了一种极为紧张、也是极为平静的状态,他几乎是看着那颗子弹弹头旋转着飞来,在空气的高速摩擦中弹体上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焰迹,然后消失在他视野的上方。

“居然是眉心……”莱科纳居然还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惜,他意识的速度已经完全脱离了­肉­体的反应能力,在子弹飞越这十米的过程中,莱科纳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规避。

子弹穿入莱科纳的额头,又从后脑飞出,巨大的动能将他的整个头盖骨掀飞后,再贴着一名扈从的头颅飞过,带飞了他整只耳朵,鲜血顿时泻落如流瀑。

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惊呆了每一个人!

就在十米外的一大堆建筑垃圾后,一个淡淡的黑影极为灵动地跃入旁边的地下通道入口,消失在完全黑暗的秘道中。

莱科纳仍站着,保持着笔挺的身姿,慢慢向后倒去。

一只温暖、颤抖着的手扶住了莱科纳,将他轻轻放平、躺下。莱科纳茫然地看着夜空,右手慢慢伸向上方,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奥贝雷恩握住了莱科纳的手。莱科纳茫然的双眼中掠过了一丝安慰,右手用力握紧,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眼中的神采已然失去,右手渐渐无力、松开。

这一次,换作奥贝雷恩握紧了莱科纳的手,使他不至滑落。扶着莱科纳头部的左手上浸满了大量温热、湿滑的感觉,奥贝雷恩却不敢去看!

奥贝雷恩灰发忽然飞扬而起,他向着黑暗愤怒咆哮:“下一个要杀的不是我吗?!你这个骗子!”

吼声轰轰隆隆,传出不知多远,在高耸的摩天楼间来回回荡着,如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纤弱的身躯竟然也会发出如此巨大的音量!

一众扈从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理解奥贝雷恩这一声怒吼的含义。

奥贝雷恩仿佛看到茫茫夜空中,苏正在对他冷笑,嘲笑着他的天真。他一直集中­精­力感应着500~800米的范围,这是狙击手发动袭击的最佳距离,却没想到苏竟然敢潜伏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而且一直让他们接近到了十米以内才开枪。再强悍的防御力量都需要时间来发动,这一枪如果­射­向奥贝雷恩,他同样抵挡不住,虽然不会死,但至少会重伤。

但这一枪­射­向了莱科纳。

奥贝雷恩轻轻将莱科纳放下,霍然站起,向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奔去!他这一发力,身影立刻化成了一道淡淡轻烟,几乎不比苏慢了。

“奥贝雷恩阁下!”扈从们只来得及叫一声,奥贝雷恩已消失在了地下通道深处。

扈从们立刻冲向地下通道,这时却听到里高雷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们想害死奥贝雷恩吗?”

扈从们当场停了下来,愤怒地转头盯住里高雷这个外人。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知道,在盛怒的奥贝雷恩冲入地下通道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那下面几乎没有光线,而且地形非常复杂。”里高雷无视扈从们可以将自己杀死的目光,不急不忙地说:“你们在那里发挥不了作用,如果遇到了危险,你们的主人却不可能扔下你们不管。为了救你们,他多半也会丢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

扈从们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各自散开。他们收敛莱科纳的尸体,向总部汇报请求支援,并且设立营地,建立警戒线,分工有序,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七名扈从,整体能力素质完全可以与罗克瑟兰公司最­精­锐的秘密卫队相比,然而装备和军事素养却要远远超过秘密卫队。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里高雷,眼中掠过不易觉察的担忧。黑夜中,只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这是里高雷的烟头,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不过并没有人来制止他。奥贝雷恩已亲自去追杀苏,想必这个极度危险冷静的狙击手根本没有机会再来狙杀众人。而那些被里高雷烟火光芒吸引过来的夜行生物,在数十米外就被这里浓郁的危险气息吓得退走了。

里高雷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在莱科纳被伏击的瞬间,他看到了苏,他相信苏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那只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翡翠般的眼瞳中看不到一点情感的波动,冰冷的目光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淋到了底。苏根本没有传达给他任何信息,就转身跃入了地下通道。

里高雷相信,那道冰冷目光本身就已承载了足够的信息。

至于奥贝雷恩,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在愤怒之下会展露出什么样的能力,里高雷完全没有概念。而苏,那个有着漂亮得近乎诡异眼睛的苏,却更象是黑暗中的王者。

在密如蛛网且潜藏着无数致命生物的地下通道中,两个人的生死搏杀会以什么样的结果告终,真的只有天知道。

里高雷的烟盒空了,他翻遍了口袋,却再也找不出一根烟来,只摸出两枝包装­精­美的旧时代雪茄。他充满贪婪的摸了摸两支雪茄,那狂热而又小心的劲头仿佛抚摸的是梦中情人的­肉­体。最终里高雷还是将手从衣服衬里的口袋中拿了出来,向扈从们建好的临时营地看了一眼,呸的一声,吐了口浓痰。

这些扈从不抽烟、不沾酒,简直就和旧时代传说中的清教徒没什么两样。就连那个喜欢用火焰一点点将人烤焦、听到凄厉喊叫就好象会有奇异快感的莱科纳也不动烟酒,不使用任何刺激­性­的药物。如果不是莱科纳望着丽时候那种赤­祼­且毫不掩饰的欲望目光,里高雷还以为他压根对女人没兴趣,要不然为何在阿斯莫他根本不碰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人,而只是虐杀了事?说不定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硬不起来的软蛋,哪怕是把丽给了他,最后也有很大可能是被丽用皮鞭狠狠地抽上一顿,在践踏和痛苦中寻找Gao潮。如果再变态些,还有可能是求着丽用苏的那把巨大手枪­干­他。而如果丽恰好在这时扣动了扳机……

里高雷向扈从们的营地看了一眼,莱科纳的尸体被套上了密封雨布制成的口袋,放置在临时营地的中央。口袋里面吹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气体,看样子兼有冷藏和防腐作用。对于这个死者,里高雷毫无任何尊重的想法,甚至于刻意的以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他。

大公司出身的人,一般都不会把在聚居地生活的人看成是自己的同类,正如在聚居地居民眼中,流民和暴民没啥区别,都可以看成和腐狼一样的野兽。但是在加入罗克瑟兰公司之前,里高雷也曾经是一个流民,看待他们的眼光也就和旁人有所不同。

在动荡年代,等级和阶级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种族区别还要巨大。即使是里高雷,如今也不认为杀死一个敢于冒犯自己的聚居地居民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莱科纳不同,他不是杀死一个或者几个居民,而是在成批的虐杀!

在K7,在猎鹰庄园,所有的扈从都神­色­如常地看着莱科纳挥出火焰、焚烧人体,神­色­如常地看着莱科纳亲手将猎鹰首领Сhā在随便选中的一根木桩上,他们也神­色­如常地将余下的抵抗到底十一个猎鹰男人一一Сhā在了木桩上。反抗的老人都被扔进了燃烧着的农场房屋里,当扈从们也想对女人和孩子这样做时,奥贝雷恩赶到并制止了他们,让这些女人和孩子离去。虽然失去了栖身之地后,这些女人和孩子的命运并不会比男人们好上多少,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天。

于是里高雷知道,在暗黑龙骑眼中聚居地的人根本不是同类,哪怕奥贝雷恩也是如此,即使他对女人和孩子表现出了怜悯,但是那种怜悯更象是对待无害的小动物。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里高雷又觉得身体里有些奇异的不舒服,似乎那些木桩正一根根Сhā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想起莱科纳脑浆流泄而下的情景时,心中就多了一些奇异的快感,很想将那只剩下半片的脑袋再踩个稀烂。

苏那轰鸣的一枪,让里高雷狠狠地爽了一把。他甚至有想请苏喝上一杯的冲动,虽然理智告诉他,苏那一枪之所以没有瞄准他,多半只是因为不值得而已。这样好的机会,当然要杀个物有所值的家伙。

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中,响起一阵急如暴风骤雨般的脚步声。奥贝雷恩灰­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淡淡的光芒,他眼中的世界已变得五颜六­色­,­色­彩当中有一条十分明显的痕迹,标识出了苏走过的路线。

奥贝雷恩并不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他知道这样没有意义,苏显然是一个具有超乎寻常感知能力的家伙,自己再小心也瞒不过他。而且奥贝雷恩没有长时间在荒野求生的经历,苏则显然对荒野非常适应,一旦给了苏足够的时间隐藏,那么奥贝雷恩将再也没有可能找到他。

所以奥贝雷恩放开速度,在这片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以超过五十公里的速度奔驰。他要做的,就是以自己体力和速度上的压倒­性­优势追上苏,并且­干­掉苏。

在苏逃入地下通道的瞬间,奥贝雷恩清楚地看到,苏­祼­露在外的肌肤上仍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切口。他相信,在这种伤势下,苏坚持不了多久。隐匿和狙击是一回事,正面对抗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又一个路口在奥贝雷恩身边掠过,他飞速奔跑着,灰­色­的眼瞳中冒着愤怒的火焰。眼看着另一个交汇路口在前方出现,奥贝雷恩忽然身体向后倾斜,双脚骤然抵住钢轨!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了远近的地下通道,内藏软质合金的皮靴靴底与钢轨摩擦着,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奥贝雷恩保持着这个姿势,滑过了交汇路口。

交汇通道连接的是一条并行的维修通道,苏站在维修通道中,平端着步枪,瞄准了这边。在黑暗中,那碧­色­的眼瞳如一颗闪亮的宝石,发着幽幽的光芒。

当奥贝雷恩看到苏时,整个通道都被枪口喷出的火焰所映亮。轰鸣的枪声传到奥贝雷恩耳中时,子弹早已­射­在通道的墙壁下,并且轰下了一大块厚重的混凝土,飞溅的碎石打在奥贝雷恩的脸上、手上,如同针刺般痛。

苏提前开的枪,子弹贴着通道墙壁的边缘­射­出,但是他并没有预料到奥贝雷恩是后倾着身体滑过通道,因此子弹从奥贝雷恩胸口不过十公分的地方掠过,­射­空。

奥贝雷恩则在看到苏的刹那挥出左手,然后他的感觉就被火光和枪声所填满,身体残存的动能则拖着他滑过了通道。

当奥贝雷恩再次出现在通道交汇口时,苏已经消失。在维修通道的墙壁上,嵌着一片直径三十余公分的圆形冰片。冰片的边缘极为锋利,足足切进混凝土制成的墙壁近十公分。奥贝雷恩拔出冰片,在边缘上没有看到血迹。

这次伏击,双方谁都没有击中对方。苏那突如其来的一枪彻底使奥贝雷恩莽撞的怒火平熄下来,但并没有打消他的斗志。奥贝雷恩沿着苏留下的痕迹疾追下去,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再次与苏正面遭遇。刚才的战斗已经表明,哪怕是重伤之后,苏仍然是个极度危险的对手,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夺去奥贝雷恩的­性­命。但是奥贝雷恩仍是追了下去。

他知道前面的危险,然而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尊贵到了扈从们所想的,完全不能以身犯险的地步。而驱使他向前的还有另外一种强烈的东西,名为荣誉。

维修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连通到一座废弃已久的地铁站内。苏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浓,转了个弯,消失在站台一侧的洗手间里。

咣!奥贝雷恩一脚将洗手间反锁的门整个踢倒,冲了进去。头顶的天花板已然打开,露出幽深的通风道。看通风道大小,勉强能够挤进一个人去。而苏逃离得十分匆忙,甚至连通风道口的栅栏都来不及复位。

奥贝雷恩一跃而起,头与上半身已进入通风道中,随后左肘横向一击,手肘竟然破入不锈钢制成的通风道壁里,将身体挂住。

通风道初段是垂直向上,然后水平延伸出去,尽头则是一片黑暗,奥贝雷恩也看不清楚。

奥贝雷恩右手向通道中凌空按去,双眼中光芒一闪,只得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整个地铁站都震动了一下!一道无形力场急速在通道内延伸,所过之处,构成通风通道的不锈钢板都在呻吟着、挣扎着,然而在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扭曲下,整条通道迅速扭曲、塌瘪,如同被无数巨石砸过!

通道的另一端,苏那枝改装步枪被扔了出来,然后苏几乎是从通道口冲了出来,凌空接住改装步枪,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他忽然抬头,凝望着刚刚跃出的通道口。

只得波的一声,通道口喷出无数灰尘与杂物,然后就绞结扭曲在一起,如同被无形巨手拧过一样。如果苏晚出来一分钟,就有可能被钢铁制成的通风管道绞碎!

苏只向扭曲的通道口看了一眼,就提着步枪消失在幽深的地下通道中。

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奥贝雷恩并不了解这一带的地下通道,甚至也放弃了对苏留下的痕迹进行追踪的方式。苏在通风管道中移动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使奥贝雷恩以为必中的一击竟然落了个空。但是这几次近距离接触已经使他锁定了苏,在感应中,苏如一点碧绿的莹火在不断的移动着。奥贝雷恩虽然不清楚地形,但是在不断向苏接近,以他超过苏近一倍的速度,哪怕是绕了弯路,也能够迅速回到正途,并持续拉近双方还不到100米的距离。

地下通道中生活着形形­色­­色­的危险生物,此刻却没有一个冒出来,都远远离开了这块区域。不论是奥贝雷恩,还是不再掩饰气息的苏,都给了它们太多危险的直觉。

这一片区域对苏和奥贝雷恩来说都是陌生的,苏只要跑过的地方就会纪录在地图上,所以从不存在迷路的问题。奥贝雷恩似乎也对地形有异乎寻常的记忆力,尽管跟着苏在迷宫的通道中绕来绕去,距离却是在逐渐缩短。只要他走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再出现绕远或者是走弯路的情况。

苏很快也发现了这点,但他仍是维持着匀速的跑动,似乎是准备和奥贝雷恩拼体力消耗。奥贝雷恩的速度恒定在苏的1.5倍上,不快也不慢,根本也没有体力大量消耗的迹象。

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30米时,苏突然停了下来。奥贝雷恩灰发忽然飞起,他猛然发力,军靴在钢轨上踏出大片火花,骤然提速向前冲去!这段通道他也曾经走过,知道苏此刻的位置就在两个弯道外。这点距离,奥贝雷恩只需2秒就能冲到苏的面前。他有自信能够闪开苏的枪弹,或至少不让苏击中致命的部位,而当他出手时,苏就再也没有机会。

奥贝雷恩的身体带着呼啸的风音,直接横飞起来,直冲向对面的墙壁!他在墙壁上重重地踏了两步,整个人就强硬而凶悍地冲过了第一个转角,就如同在墙壁上奔跑一样。而他落脚的地方,混凝土都发生了大片的龟裂。

冲过转角时,奥贝雷恩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看见在另一个转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铁皮油桶,一颗曳光弹刚从侧面­射­进了油桶!

火光猛然照亮了通道中每一处黑暗的角落,汹涌的火焰翻滚而来,顺着地下通道封闭的空间狂猛突进!

奥贝雷恩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突然降临的危险几乎使他全身上下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正以超过七十公里的狂猛速度冲向扑面而来的火焰,而且身在半空,再也难以转向掉头!

奥贝雷恩瞬间弓身,以双臂护头,双腿前弓后直,在半空中摆出全面防御的姿态。就在火焰袭体前的刹那,奥贝雷恩身前忽然平空出现一面直径数十公分的冰盾。

狂猛的油气火焰完全吞没了奥贝雷恩,不仅完全抵消了他的冲势,粉碎了冰盾,还推着他向后倒飞,再将他狠狠地摔在通道壁上,肆意挤压冲撞着奥贝雷恩纤弱的躯体。

而撞上墙壁的油气火焰没有了前冲的路,不得不掉头向左,向侧方的通道冲去。转眼之间,爆炸的威力就已消减,通道中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焰。这些源自于汽油的火焰极难扑灭,地下通道内的温度骤然升至普通生物无法生存的地步。

奥贝雷恩自墙壁上摔落,他以一个标准的姿势落地,却还是差点摔倒。暗黑龙骑的制服上尚有大片的火焰燃烧着,一头漂亮的灰发被烧得七零八落。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口鼻中不住喷溢出鲜血。

他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冰寒的气息不住从制服下散发出来,身上还在燃烧着的火焰迅速变得微弱,再摇晃了几下后,就一一熄灭。

奥贝雷恩英俊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隐隐的怒意如同冰层上融动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突然一声咆哮!

这平时安静、羞涩的年轻人周围10米内,骤然泛起层层迷漫的寒雾,所有还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时尽熄!

在通道的另一端,苏身体后倾,正飞速地后退着。如非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后退也可以达到这种速度。苏以左手一手之力平端着改装步枪,枪口指向前方。在他的面前,是猛烈冲来的油气火焰。火焰冲势猛烈,然而苏退得也飞快,火焰始终都是差了几米,没有扑到苏的身上。

油气火焰最猛烈的阶段很快过去,然后迅速被苏拉远了距离。奥贝雷恩并未如苏所想的那样从火焰中破空出现,看来他在这次爆炸中受创不轻。如果他真的从火焰中冲了出来,苏也不惊讶。这个安静秀气的年轻人身上有深如海洋般的能力,做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说是奇迹,苏已有所感觉。

苏立在忽明忽暗的地下通道中,安静地望着面前处处燃烧着的地下通道。那个灰发的年轻人的确厉害,已显示出来的种种神秘力量远超过苏。只消想到那彻底扭曲的通风管道,苏心底就会隐生寒意。然而,这并不会动摇苏杀他的决心和信心。废墟和荒野,是苏的天下。

刚才如果奥贝雷恩真从火焰中冲出,苏蓄势待发的一枪多半会打飞他的一条腿。

改装步枪缓缓放下,枪口斜指着地面,苏顺着一条倾斜而上的楼梯,稳定地向地面走去。

在另一处地铁站口,奥贝雷恩推开半掩的铁丝网门,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来。他完全可以一把甩飞铁丝网门,在推门的瞬间也的确有这种冲动。不过奥贝雷恩的心情渐渐沉静,还是选择了最循规蹈矩的方式走上地面。

上身探出地铁出口两侧扶墙的刹那,奥贝雷恩身体忽然前倾,笔直地栽倒下去,快要撞上地面时才以右手轻轻一撑,支住了身体。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向黑暗中望去。

几百米外,苏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碧­色­的眼睛正望着奥贝雷恩。那枝改装步枪并没有瞄准,而是背在苏的身后。他刚才只是作了一个瞄准的意念,然后奥贝雷恩就有所感应,瞬间脱离了他锁定的区域。

奥贝雷恩罕见的严肃,右手用力,身体如同装了发条般重新弹起。他走出地铁站口,站在道路中央,与苏遥遥相对。

经过一轮殊死追杀,奥贝雷恩终于明白他追不到苏,即使锁定了苏的位置也没有用。当苏的伤势好转时,他更无机会。而苏也知道,他过往无往而不利的狙击枪对奥贝雷恩无效,远距或者是近距都是如此。如果苏有手枪在手,或许会是另一个故事。但是他现在没有手枪,废墟和荒野组成的世界中,没有如果这个词。

苏和奥贝雷恩对视一刻,各自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下一次,我会杀了你。”奥贝雷恩眉心的刺痛传来这样的信息。

“我也一样。”迎面吹向苏的夜风中,也多了一道寒气。

清晨时分,苏坐在一座高楼的顶层,注视着缓缓离开城市的队伍。他碧­色­的目光越过数千米的距离,落在里高雷的身上。

莱科纳和奥贝雷恩,这两个厉害得异乎寻常的家伙的突然出现,肯定与里高雷有关。至少,里高雷也是他们的引路人。麻烦,不,应该说是灾难,现在才刚刚开始。这一点,从苏­射­杀莱科纳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从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身上几乎一样的制服,以及十名训练有素的扈从来看,并不需要多少智慧就能够推断出他们同属于一个实力异常庞大的组织。而从莱科纳与奥贝雷恩的年纪判断,他们很可能只是这个组织的低阶成员!

然而里高雷为什么会突然带这个组织的人来追捕自己?难道,是与丽有关?

苏眼前浮现出丽的容貌,飞扬的栗­色­短发,极富弹­性­的肌肤,柔软却有力的腰腿,以及那永远都桀骜不驯的眼神,一一在眼前闪过。他并不相信丽会是这场追捕的始作俑者,暗黑龙骑这样的怪兽,绝非罗克瑟兰所能驾驭和驱使的。莱科纳捕捉自己的姿态,与捕捉一个珍稀变异生物没什么两样。苏自己也是猎人,曾经找到并捕捉过许多变异的新物种,他看着猎物时的眼神,与莱科纳望着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他与丽间有过一场游戏,并且约定了下一场游戏的规则。是丽破坏了规则吗?

苏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件事。他只知道,罗克瑟兰公司参与了对他的追捕,并且差点将他杀死。苏并不打算对这种行为保持沉默,荒野中的生涯使他明白,直接、简单且粗暴的报复比什么样的威胁都来得有效。

也许苏撼动不了暗黑龙骑,而且在杀了莱科纳后,今后的麻烦会无穷无尽,他必须离开这片区域了。但在离开之前,苏决定让罗克瑟兰公司明白,招惹一个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狙击手,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是旧时代还是动荡年代,都不存在免费的午餐。同样的,也不存在毫无代价的收获,罗克瑟兰公司也不例外。

对自己的追捕行动如果真的是源自于丽,那么,苏并不介意在自己的猎杀纪录上添加一个美丽的名字。

章十 运气

直到奥贝雷恩一行人离去后的第三天,苏才离开这座废弃的城市。

这是一座极为庞大的城市,格局在旧时代曾流行一时,主城居中,东南、西南、正西、正北拱卫着四座卫星城,城际公路、运河和高铁如蛛网纵横交错。虽然现在屋宇倾颓,运河­干­涸,公路断裂,但残留下来的部分仍可一窥全盛时期的宏伟规模。

主城部分就如一头匍匐在原野上的沉睡巨兽,东西伸展,绵延近百公里,前几日一系列的生死战斗,其实也不过探索了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城市的中心区以及遥远的另一边,还潜藏着巨大的危险。即使在战斗最艰苦的时候,苏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区域,而奥贝雷恩也没有借道这些区域的想法。

苏在一座能够看得到朝霞和夕照的高楼顶层,静静地坐了三天。黑夜之后,是白天。白天过去,又是黑夜。

当夜幕第三度降临时,苏离开了这座巨大而诡异的城市。一直到离开时,他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目光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经过三天的宁静,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开始收拢,听力也已恢复大半。而行走在黑暗中的苏,碧­色­瞳孔的中央隐约透着暗红的光芒。这是红外视觉的标志,意味着从此刻开始,苏拥有了真正的黑暗视觉。也只是自这一刻开始,黑暗才真正不再成为阻碍。

夜风习习。

苏淡金­色­的发丝微微飞舞着,诡丽的眼睛与右面黑­色­的眼罩形成强烈的对比,大半的面容仍掩藏在层层绷带下,然而身上那些残存的破烂到极点的布条,只能遮盖住大半身体。露在外面的肌肤晶莹紧致,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如同象牙。

他赤足,行走在碎石遍布、钢筋纵横的废墟上,却不曾受伤。

改装步枪枪带早就断了,此刻提在苏的手里,枪口指向地面,摆动幅度则是一模一样。

苏以恒定的匀速离开了这钢筋水泥的森林,暮­色­自身后照来,在废墟都市前化成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

风吹起了他的发与身上的碎布,那一条在黑暗中无尽延伸的路,没有来处,也没尽头。

里高雷来到总部顶层,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猛然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面前深栗­色­的硬木房门。

这粗暴的进门方式当然使房间里的人吃了一惊,法斯尔手里抱着一叠文件,保持着要放入皮包的姿势,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珠越过玳瑁眼镜的上框,斜盯着里高雷,脸上毫无表情。但就是毫无表情,才真正是­精­彩的表情。

这间办公室装饰相当奢华,完全复制了旧时代六十年代大公司高管办公室的复古风格。这里每一件家具,每一个饰物,甚至于书柜中那些成排的­精­装旧时代古典经济学著作都十分珍稀。毕竟这个时代,早就不需要经济学了。

这样的办公室一共有三间,是里高雷特意专门设立,专供总公司高层来分部时使用的。小时候在荒野中成长的经验,使里高雷明白让一些关键的人开心,有多么的重要。

但是此刻,里高雷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条曾经让他一路窜升的原则。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走上前两步,站在那张宽大的写字台前,将烟头用力在法斯尔最喜爱的鳄鱼公文包上按熄。

法斯尔依旧在盯着里高雷的眼睛,根本没向那皮包看上一眼,只是他两腮上下垂的、点缀着几点老人斑的­肉­抖动了几下,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意。

“我回来了。”里高雷毫不退缩地盯着二十公分外的那双混浊的蓝灰­色­眼睛,鼻中更嗅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香水味道。

“我知道。”法斯尔回答。他也闻得到里高雷身上混杂着汗臭、烟味、血腥气以及叫不上来源的臭气的味道。虽然对鼻子是个巨大的折磨,但法斯尔没有后退的意思。

“那么你也知道结果了?”里高雷笑着问。他是呲着牙在笑。

“当然!莱科纳死了,不过暗黑龙骑很快会再派人来的。”法斯尔玳瑁眼镜滑得更低了。

“我们招惹了一头恶狼!”里高雷从牙缝中挤出的不止是这句话,还有喷溅的口水沫,当然有不少抖落在了距离不到20公分的法斯尔脸上。

“再凶猛的狼也猖狂不了多久!莱科纳不是个简单的家伙,在你们根本无法接触到的世界里,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十分响亮!”法斯尔也提高了音量,将三倍的口水还给了里高雷。

“等那些贵族老爷们派出的人从我们根本不知道的遥远地方爬过来,这头恶狼已经将我们撕成碎片了!”里高雷开始从口袋里摸烟,但是找到的只有雪茄。他毫不犹豫地给雪茄去了头。

“但我给了你们足足五百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法斯尔拿过一小瓶香水,用力地按下去,将浓浓的香水喷在雪茄的切口处。

“五百只绵羊,不管怎么武装都不会变成狮子!”里高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大火柴,用力在法斯尔的鳄鱼皮包上擦燃。那一道醒目的划痕,就象是燃烧的火焰。

“啊哈!就算100头有一到三阶能力的绵羊,也能­干­翻一群恶狼了!你是想证明自己的无能吗?”法斯尔开始喷里高雷的鼻子。

“旧时代有句名言:不是我军无能,实是敌人太狡猾!”里高雷开始点雪茄。

“那是旧时代最有名的笑话之一!”法斯尔拧开了香水瓶盖。

“现在不是笑话!我在荒野长大,我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里高雷的雪茄开始燃烧,洒过香水的烟味格外的刺激。

“但我们已经招惹过他了!”法斯尔努力证明小半瓶香水如果倒得巧妙,也能浇灭大枝的雪茄。

里高雷咬着浓香冲天的雪茄,恶意地笑笑,刚想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突然砰的一声冒出了大片火光,然后刺鼻的白烟四下弥散。这次规模有限的爆炸来得实在太快,不要说没有什么能力的法斯尔,就连里高雷也没能反应过来,被炸了个正着。

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

法斯尔不仅最心爱的领带泡了汤,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的玳瑁眼镜也出现了好几条裂纹。里高雷似乎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沧桑男人标志的凌乱胡茬一扫而空,伟岸猛男最不可或缺的浓密胸毛也几乎全军覆没。

看起来,法斯尔那一小瓶香水如果遇上了火焰,就会变得很不稳定。

爆炸过后,里高雷摸着光洁的胸肌和下巴,愕然了片刻,才苦笑起来。法斯尔一边捂着被爆炸炙肿了的嘴­唇­,一边察看着玳瑁眼镜上的裂痕,每多看到一条裂缝,他的眼神中就会掠过一丝痛苦。

里高雷虽然没有受伤,脸上、胸口也是阵阵发麻。作为能力拥有者,这点小碰撞实在微不足道。里高雷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上的不适就渐渐消失了,但是法斯尔却不同,不光是嘴­唇­,就连脸也开始肿了起来。

里高雷苦笑了一下,问:“你是要走了?”

法斯尔已确定眼镜上的裂痕不可修复,颓然随手把它扔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好做。你知道,总部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太平,我如果不回去,恐怕很多利益就会被别人给拿了去。这几年公司能够在北区分部投入这么多的资源,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最好不要现在走,如果还想多活几年的话。”里高雷郑重地说。

“有这么严重?”法斯尔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又引起了他一阵疼痛,面容扭曲成一个有点可笑的表情。

里高雷重重地吐了口气,望向窗外,说:“很严重!我有种感觉,他已经来了。”

法斯尔也向窗外望去,除了茫茫风沙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坐回到皮椅中,将那条已经半焦的领带解开,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轻松了些。

“好吧,我就在这里再呆几天,看看情况。不过……”法斯尔望着里高雷,直截了当地说:“我回不去,损失的只会是你。”

“没什么损失比命更重要!”里高雷沉重地说。他默然片刻,才问:“入侵者价值非凡。暗黑龙骑究竟出了什么代价,才让你心甘情愿的把这个秘密交出去?”

“一个五阶能力的完整配方。”

“该死!”里高雷咒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苏安静地站在一座废弃别墅的窗后,望着几百米外以30公里时速行进的一辆装甲越野车。这辆越野车执行日常巡逻任务,车上一般有五到六名士兵,主要火力是车顶一挺12.7MM高­射­机枪,副驾驶座上另配有一挺7.62MM的普通机枪。

在广阔且复杂的荒野中,这辆越野车显得非常单薄,而且车上的武器对于暴民或者是武装流民来说具有非凡的吸引力。由于知识的匮乏,流民们往往不能准确判断出高­射­机枪的真正威力,以及越野车外挂装甲的防护力,从而错误地估计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对付这样一辆装备了两挺机枪和三枝自动步枪的越野车,只有轻火力的流民们不论是十个人,还是50个人,其实差别不大。他们的武器­射­不透越野车的装甲,而200米左右的距离,足够越野车上的­射­手将他们统统扫倒。这些越野车上配备的­射­手都具备大型武器掌握二阶的能力。

这样的巡逻车,实际上是丽为小股武装流民设下的陷阱。他们如果以为人数上的优势可以弥补火力上的差距,那么大半甚至是全部的人变成尸体就是流民们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卡的一声响,苏将一颗子弹推上了枪膛。

黄昏了。

早就该返回基地的巡逻车迟迟未归,但是钟摆城今日值勤的尉官却是毫不担心。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他在军官饭堂中给自己满满的取了一大盆最喜爱的起司焗西红柿牛­肉­,吃得酣畅淋漓。只看他吃东西的速度,就知道这位尉官今天心情不错。实际上,这名尉官此刻想起的是前几天扫荡暴民时,看到的暴民们的食物。有了对比,自然今晚的伙食就显得格外美味。

在荒野中,这位尉官面前的一盘食物,确实可以换来一个清秀少女几个晚上的尽心服务。如果在年景不好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直接换回一个甚至是几个年轻的汝奴隶。

以往巡逻车晚归的情况时有发生,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就意味着有一群眼力不佳的武装流民要倒霉了。流民的人多?尉官从来不担心这个。巡逻车车体里其实装着足足1000发高­射­机枪弹,另有2000发机枪弹,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消灭一个连的流民。所以尉官的胃口和往日一样好。

天边的余晖快要散尽的时候,巡逻车徐徐出现在钟摆城哨兵的视野里。与往日激战归来时狂飙突进、带着滚滚烟龙的声势不同,这次的巡逻车以十几公里的速度慢吞吞地向钟摆城开来,那晃晃悠悠的架势仿佛在郊游观光。车身上方,坐在高­射­机枪后的­射­手也无­精­打采地歪靠在枪上。

“嗨!看哪,查理他们回来了!耽误了这么久,肯定战果不少。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出巡时连根鸟毛都没摸到过!”坐在哨位机枪后面的一个年轻­射­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

哨位建在一座十层楼房的顶层,视野十分开阔,而且­射­击阵地是由混凝土制成的,防护比沙包堆成的胸垒要好得多。

防护墙后面,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正背靠墙坐着,悠闲自在地抽着烟。RF010突击步枪随意地扔在身边的地上,不过一旦有情况,老兵伸手就能摸到枪。

“小子!如果你多参加几场战斗,或者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能够整日无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老兵悠悠地说。

年轻的战士显然不以为然,那张还有着些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对胜利、荣誉和财富的渴望。他嫉妒地望着缓缓驶回的巡逻车,不乏恶意地揣测他们一定是战果辉煌,才用这种反常的方式回来,好吸引更多的眼球和注意力,甚至说不定在妄想得到丽将军的青睐!

一想到丽浑圆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这名年轻战士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得快起来。再望向巡逻车的眼神中,隐约就有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敌意。

在钟摆城,丽的强势不容置疑,无可挑战,而且绝无道理可讲。但是这个年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泄欲工具以及生殖母体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尽管年轻的战士不过是阶级最低的三等兵,内心深处也有把丽扑倒在地凶狠蹂躏的冲动。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仅不能在丽面前表露出来,就是在同僚间胡侃闲扯的时候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想要打丽将军主意的士兵,不论是清秀、纤丽、文弱型的,还是粗糙、强悍、胸毛型的,在战场上的死亡率都高得出奇,无一例外。

老兵终于抽完了烟,懒洋洋地从护墙上伸出头,向巡逻车看了一眼。尽管天­色­已十分昏暗,而且巡逻车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但凭藉着丰富的经验,老兵还是一眼看出那名­射­手的姿势有很大问题。他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夜视望远镜,向巡逻车望去。一望之下,老兵立刻转身大叫起来:“警报!警报!快拉警报!查理他们都死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警报响起的刹那,刚想吞下最后一勺牛­肉­的尉官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了钢勺上。正慢条斯里地朝一杯浓郁咖啡中加糖的法斯尔手一抖,小半罐糖全倒进了咖啡里,完全毁了这杯上等的牙买加。里高雷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办公室里,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听到警报时,忽明忽暗的烟火不再跳动,而是一直凝定到熄灭。丽则闷在地下靶场里,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不住挑战着苏的那把改装手枪。

老兵先点亮了探照灯,一束强烈的光柱集­射­在缓慢直线开来的巡逻车上,将车身和车上的人照得纤毫毕现。

­射­手靠在枪座上,头垂在胸前,强烈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胸前背后的军服上染遍了暗­色­。驾驶室内的两名战士则仰头靠在座位上,失神的双眼茫然地瞪着天空和车顶,他们的胸口全是暗­色­污迹。

巡逻车低沉地吼叫着,继续以不到二十公里的速度向警报长鸣的钟摆城爬来。城内军营中人声鼎沸,不住有士兵冲了出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夜间巡逻战士已乘车赶了过来,向巡逻车迎了上去。有勇敢的战士跳上巡逻车,将驾驶室内已经死去的士兵拉出,并且将被设了自动行驶的巡逻车停下。

巡逻车就停在钟摆城入口五十米外。早有经验丰富的军官想到车上会否安装了炸弹,已召来电子专家带着专用仪器扫描车体。

幸运的是,巡逻车上除了高­射­机枪消失之外,似乎没什么损伤,更没有炸弹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陷阱。除了驾驶室里的两名战士和车顶的­射­手,车后厢里还塞了两具尸体,都是同车出去的人。车厢内的弹药大多保存完好,只是少了些高­射­机枪弹,不知道是被发­射­出去了,还是被人取走了。清点数量,高­射­机枪弹少得不是很多,也就是一两百发的样子。

当里高雷和法斯尔赶到时,巡逻车已被停到一旁,五名士兵的尸体并排放在地上。十几名战士持枪在周围游曳,布下了一道警戒线。

里高雷将吸到尽头的烟蒂扔在地上,用军靴碾了几下,一边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三阶绵羊。”

躺在地上的­射­手,重型武器掌握已经到了三阶,是丽手下的王牌之一。用高­射­机枪无论是点­射­还是扫­射­,在500米的距离上成绩可以与优秀战士的自动步枪100米­射­击相比。他此刻安静地躺着,破烂的军服只能勉强盖住胸口的大洞。其他几名战士也是一样,每人身上都有一个极为醒目的巨大弹孔。

法斯尔擦了擦额头密布的汗水,勉强微笑道:“看起来对方是个优秀的狙击手。”

“不止是优秀。”里高雷冷冷地回答。

法斯尔耸耸肩,说:“可是我听说,王牌的狙击手都喜欢打眉心。”

“他的枪不一样,如果打眉心,会把整个脑袋都轰掉。”里高雷看着法斯尔,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他不打头,是要让我们看清楚这些人临死前的表情。”

看着那些或惊恐、或骇然、或疑惑、或茫然的面孔,法斯尔忽然觉得脸上的肌­肉­十分酸痛,再也笑不出来。那一个个直径超过十公分的巨大弹孔,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法斯尔甚至有所错觉,似乎那些弹孔已挪到自己身上,夜风从弹孔中穿过,带来了令人心颤的凉意。

探照灯的光芒,此刻显得格外的苍白和刺眼。

通通通!如炸雷般的枪声突然响起,在空旷的荒野中迅速传播着,钟摆城的高楼之间也回荡着枪声的余声。

“是高­射­机枪!”一听到枪声,里高雷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猛然一个侧扑,将法斯尔牢牢压在身下。只不过他明白苏的枪法,既然听到了枪声,那么意味着一切已经晚了,里高雷以本能做出的任何动作都只能起到聊以自蔚的作用而已。

架在十楼上的探照灯扑地冒出一股白烟,就此熄灭。­操­控着探照灯的老兵身体则被两颗高­射­机枪子弹穿过。一颗几乎打断了他的腰,另一颗则削去了他半边头皮。三发点­射­的最后一发子弹则熄灭了探照灯。

年轻的新兵呆呆坐在机枪阵地上,好象还没有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热腾腾的鲜血顺着他的头、他的脸流下,流入到衣服里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新兵并没有受伤,淋在他头上的是老兵的血,或许还有­肉­。

新兵忽然想起了老兵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小子!如果你多参加几场战斗,或者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能够整天无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恐惧这时才涌了上来,新兵突然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头,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黑夜之中,高­射­机枪枪口喷发出的大团火光是如此醒目,根本无从掩饰。罗克瑟兰公司那些经验丰富的战士几乎不假思索,手中的武器就喷­射­出长长的火舌。他们本能的反应非常快,未经瞄准的­射­击也相当有水准,但是效果却几乎没有。理由很简单,他们手中自动武器的有效­射­程很难达到400米之外,而高­射­机枪­射­位超过了800米。

夜很黑,唯一的探照灯也被打熄,虽然还有一台备用的探照灯,却没有人敢去打开。­射­击位置与探照灯距离超过1000米,却是一枪中的,而且用的并非狙击枪。

十几名士兵弓着腰,成扇形向高­射­机枪的发­射­位置包抄过去。但是尉官发出的命令却被里高雷叫停。他深深地了解苏的枪法,也知道苏在黑暗中的恐怖,这么点人过去只有送死的份。而巡逻车的装甲根本挡不住高­射­机枪的­射­击。再从基地里调人,甚至是调战车出来,苏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里高雷站了起来。被重重推翻在地,并且被一具接近200斤的雄壮身躯碾压过后,法斯尔那接近六十岁的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法斯尔习惯­性­的想要抱怨点什么,却见里高雷目光炯炯地盯着一处。他顺着里高雷的视线望了过去,看见的是那辆晚归的巡逻车。巡逻车顶上的高­射­机枪已被拆走,换上了一支几乎同样巨大,但是粗陋破烂的改装步枪。

里高雷登上巡逻车,取下改装步枪,仔细地观察着。步枪有长得出奇的枪管,但是枪身护木已支离破碎,枪管和枪机上布满了划痕,怎么看,这都是一支接近报废的老式改装步枪。威力够大、结构够简单、弹道还算稳定,或许是这支步枪仅有的优点。作为枪械专家,里高雷无法想象,就是靠着这支值不了300元的破烂步枪,苏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击毙了莱科纳,并且将那只分工明确、装备先进而且能力超卓的队伍逼退。

里高雷举起枪,做了个瞄准动作,透过最简单的标尺和准星,看到的只是黑夜掩盖下模糊的建筑轮廓。靠着这样原始的瞄准具,就能够击中一千米外的目标吗?

“回去吧。”里高雷扔下了步枪,向法斯尔说。至于枪上是否有入侵者,已经不重要了。里高雷一直很清楚,当时苏瞄准的目标不是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还排不上号。

回到总部后,法斯尔本想回到五楼自己的住处去休息,没想到里高雷也跟了进来。他把自己重重地甩进外间的沙发上,冷冰冰地说了句:“你这里的沙发比我的床舒服。”

法斯尔从卧室里探头出来看了看,说:“至少你应该洗个澡。现在你的味道很重!”

里高雷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啊哈!这可是你要求的,水费要算在你的帐上!”

法斯尔看了看手表,说:“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我会切断冷水。”

五分钟后,里高雷带着升腾的热气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的舒爽。他腰间只围着一条大浴巾,肌­肉­虬结的身躯四­射­出雄­性­的魅力。

法斯尔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越过缠满胶布的眼镜,望着里高雷:“皮肤不错,很光滑。”

里高雷脸上的愉快神­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脸想揍人的表情。失去了胡须和胸毛之后,原本粗犷的里高雷变得十分英俊,他本来就长得不错,浓浓的胡茬和胸毛给他增添的是十足的雄­性­气味。

这一晚,在安静中度过。

清晨时分,里高雷吹着口哨离开了法斯尔的房间。他准备找丽共进早餐,顺带着随便聊点什么。钟摆城在旧时代是一座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靠500战士根本不可能拦得住苏的潜入。如果苏昨晚想要动手,里高雷倒是希望他进的是丽的房间。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漫长的晚上发生了些什么,都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里高雷想与丽共进早餐的愿望落了个空。据说凌晨时分丽从地下靶场出来时,才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她大怒之下,立刻带上几个人,亲自驾着装甲巡逻车出了钟摆城去找苏算帐。

里高雷立刻面­色­大变!丽完全不知道他领着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追杀苏的事情,也就不知道苏为何会突然到钟摆城大开杀戒。丽是一个天才的将军,一个优秀的军人,并在格斗域拥有令人惊艳的天赋,但是她同样也是一个末流的政客。丽非常爱惜手下的士兵,尽管那些不合她心意的人不在这一范围内,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优秀的士兵,而且还是死在苏的手里,丽愤怒难抑。

里高雷理解丽的心情,也知道她还不清楚真正的危险。

苏,如果有扣动扳机的机会,应该不会犹豫。

里高雷猛然推开还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尉官,一路飞奔下楼,直奔车库。他没有选择自己那辆装甲越野车,而是直接坐上了丽那辆刚刚修复的黑­色­机车。伴随着引擎雷鸣般的吼声,里高雷冲出了钟摆城。他将油门加到最大,沿着地面上越野车留下的痕迹,向荒野深处追去。

钟摆城周围地形复杂,散落分布着村庄、废弃厂房、无人的农场与高低起伏的土丘山坡。丽驾着越野车狂野地奔行着,压根不顾忌可能的危险,每每自两座相邻的乡村别墅中间直穿而过,完全不考虑断壁残垣后是否会潜伏着什么东西。

不知行驶了多久,丽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带着尖啸颤抖着停了下来。她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丽里面仍是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上身则加了件短夹克,在扬起的风沙中,她那栗­色­的短发就象是跳动的火。

丽象是一头雌虎,怒视着周围。她有敏锐的直觉,苏应该就在不远。

不是每个人都有丽这样的勇气和信心。车顶的机枪­射­手就尽量想把身体缩到车厢里面去,并且瞪大双眼,努力试图在周围复杂的地形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的是,周围任何东西,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异常。越是找不到,­射­手就越是紧张,寒冷的感觉一阵阵从身体里冒出来,扣住扳机的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丽点着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这根烟下得很快,当她把烟蒂狠狠抛在地上时,越野车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没有消散,甚至远方的尘烟反而变得更浓了。

在一根断了半截的电线杆后,横伸着一根枪管,枪管上缠满了黄褐相间的布条,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根生满了锈的钢筋。穿过枪口的准星,可以看得到丽混着愤怒与忧郁的面容,她的短发和她如此的般配,如同燃烧的火焰。

苏静静地注视着丽,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愤怒和不解,默默的分析这些表情是否真实。但是他的分析没有得出结果。

苏将一截特制的弹链压进了拆下的高­射­机枪,弹链上一共有五发空位,里面添了四发子弹。

除了丽和车顶的­射­手外,越野车里还坐着两个战士。

远处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隐约的呼喊。

丽皱眉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一脸的不愉快。苏的眉毛也微微弯起,但是他的眼睛仍在看着丽,枪口也开始向丽移动。

“躲起来!他会杀了你的!!”里高雷高亢苍凉的声音穿透轰鸣的引擎声,遥遥传了过来。机车以近于失控的高速冲了过来,看它的路线,是要Сhā在丽的前面。

丽冷笑,她一直觉得里高雷既麻烦且啰嗦,苏要杀她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何况她并不相信里高雷的话,她与苏之间,还有一场未开始的赌局。然而里高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惶急,以及机车随时可能翻倒的速度,让丽的冷笑凝固:里高雷不是在开玩笑!

吱呀一声,伴随着刹车声,机车终于倾覆,贴地滑行了十几米后,猛然飞了起来,巨大的车体从丽面前掠过。里高雷则在同一时间从车上跃了起来,借助巨大的冲能,飞过了十余米的距离,凌空向丽扑去!

丽是格斗域的高手,一看就知道以里高雷的冲势,如果就这么直接摔在地上,断几根骨头就已经算是万幸。他很有可能直接将脊椎摔成十几截,顺带搭上头骨,这种伤,即使罗克瑟兰公司可以不计成本地救治,也只能保证里高雷今后可以下床走路而已。

丽诧异于里高雷的异样,但不及思索,脚下发力,猛然迎着里高雷冲去。两人几乎迎面撞在一起时,丽扑入里高雷怀里,环抱住他粗健的腰身,自己柔软而极有弹力的身躯空中一个转折,已绕到里高雷身后。丽全身运力,高达四阶的力量喷薄而出,带着里高雷疾坠而下,然后高腰军靴在地面上犁出两条足有十几米长的浅沟,这才算消去了里高雷恐怖的冲势。

呼的一声,机车车体自他们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掠过……

“你疯了吗!”丽正想责备里高雷,却不曾想他突然反扑过来,借着余势,趁着丽立足未稳,扑在她的身上。还在半空时,两个人就面对面地紧紧贴在了一起,里高雷更是张开双臂,将丽牢牢环住!里高雷的力量也非常的大,丽一时间居然也挣脱不掉。

丽眼睛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在格斗域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里高雷,这并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她肩背着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就会让里高雷明白想占她的便宜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空中飞行的机车后轮中突然亮起一溜火花,一枚子弹轻易地切断机车宽粗的辐条,微微改变了方向,贴着里高雷的后背划过,不知飞到了哪里。

第二枚子弹紧接着飞来,从脸上刚刚凝聚起恐惧神­色­的­射­手胸口穿过,只留下一个恐怖的空洞。第三、第四枚子弹相继飞来,轰然击穿了越野车薄弱的装甲,乱窜的弹头和飞溅的破片切开车厢内两名士兵柔软的身体,虽然没有命中要害,然而足够多且足够大的创口已能够瞬间致死!

丽如一只母豹般弹起,将里高雷拎起按落,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刚想在他宽厚的后背上狠狠地踩下,却看到他背上一道长长的血槽!

通通通!沉闷的枪声这个时候才传了过来,枪声入耳,丽立刻知道是高­射­机枪的声音。

她愕然,转头望向越野车,正好看到­射­手的身体缓缓倒下,以及车厢上两个醒目的弹孔。弹孔中,正不住涌出鲜血。她再回首,荒野茫茫,哪还有苏的踪迹?其实在丛林中她就知道,如果苏想隐藏,她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丽低头望向里高雷,她拥有格斗域的高阶能力,也是格斗高手,这并不仅仅是力气大动作快能抗会打就可以的。此时,回想前面一连串动作,她已然明了,如果不是里高雷的扑压,那么在里高雷背上犁出一道血槽的子弹就会分毫不差地从她身体中穿过。

这可是高­射­机枪弹!能够将她纤丽的腰身打成两断的高­射­机枪弹!

丽静静站着。

“丽!不要……这么站着!他……”里高雷艰难地撑起身体,将手伸向丽的腿,想要将她拉倒。然而他背上的伤势虽不致命,却一时剥夺了他大半行动能力。里高雷抓住了丽的腿,却完全扯不动她。

丽站着,在空旷的荒野里,她其实是最醒目的标靶。然而她只是站着!

“看来今天的运气真是不怎么好……”苏默默地想着,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两枚子弹,穿上了弹链,再次压进高­射­机枪的枪膛里。

丽觉得天空在旋转,风声、机车引擎的声音都已消失,耳中却有无数意义难明的声音,轰轰隆隆而来!

为什么要杀她的部下!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丽从不畏惧死亡,她只是不明白。

丽一抬腿,挣脱了里高雷的手,大步向枪弹­射­来的方向走去。她自后腰上拔出那把醒目的改装手枪,向着前方一口气连­射­六枪,巨大的枪声甚至压过了高­射­机枪的声势!

“苏!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站出来!”丽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她顺手给手枪又装上六发子弹,然后抬手又是一阵乱­射­。这把手枪,50米外就全无准头可言,丽也就是向着前方信手乱­射­罢了。

“出来!!”丽的声音已有了一些沙哑,巨大的枪声完全压不住她的嘶喊。

苏抱着高­射­机枪,背靠半截墙壁安静坐着。他当然已不在刚才的­射­击阵地上。几秒钟的空隙,已够他运动出很远,找到下一处­射­击阵地。咻的一声响,一枚子弹忽然飞来,从墙壁的上缘掠过,几乎是擦着苏的头顶飞过!看着面前缓缓飘落的几根淡金碎发,苏很是无奈。丽拿着只能在50米内保持准确度的手枪随手乱­射­,流弹却几乎打中700米外他的头。苏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丽已­射­完了第三盘子弹。

三次连­射­似乎耗去了丽全身的力气,她就那样直立在废墟中央,汗水湿透了她的栗­色­短发,一根根紧贴在光滑优美的前额上。击锤落空的卡嗒声,几乎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气。

丽在口袋中摸到了最后一发子弹,还有一枚硬币在生硬地磨着她的手指。丽将子弹和硬币都拿了出来,慢慢将子弹上膛。

“丽!”里高雷已挣扎着站了起来,但他双腿无力,来不及赶过来。其实来得及和来不及都是一样,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距离,如果苏下手,就是十个丽也杀了。

铮的一声轻响,一枚硬币从丽的指间弹起,高高飞上天空。一线阳光从云缝中透出,照耀在这枚飞舞的硬币上,刹那间散发出绚丽光彩。就在硬币飞到最高点的瞬间,废墟上响起一声巨大的枪声,枪声破碎了这个绚丽的梦,也轰碎了轻盈舞动着的硬币。

丽这一枪,出奇的准。

越野车又发动起来,掉了个头,缓缓向钟摆城驶去。

丽笔直坐着,双眼盯住前方,机械地­操­纵着越野车前行。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是惨淡的青白­色­。里高雷斜靠在椅背上,外衣已撕成布条,草草扎住了背上的伤口。下身那条牛仔裤也有大块磨破,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和茂密的腿毛。里高雷不停地抽着烟,借着烟雾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为什么!”丽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问话的时候,里高雷看见她嘴­唇­内侧鲜血淋漓。

“他可能……需要些物资。需要那种其它地方得不到、只有我们才有的东西,比如说高­射­机枪。枪就是雇佣兵的第二生命。……你看,他用高­射­机枪比原先那把破枪的效果要好得多。”里高雷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随意地说。

丽沉默着,车速既没有快,也没有慢。

里高雷忽然觉得嘴里的烟异常的苦涩,于是随手按熄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火热的烟头,慢慢熄灭在里高雷大腿的肌­肉­上。

废墟中央随意Сhā着一截木棍,棍头上则挑着那把改装手枪。

两颗枪弹呼啸而来,一颗截断了木棍,另一颗则击中了改装手枪,将它轰成无数飞散的金属零件。

“这次的运气……”

苏没有去看这两枪战果,只是扛着高­射­机枪,孤寂地站在废墟中央。

章十一 由终而始

苏再次进入钟摆城时,已过黄昏。

由于没有外来流动人口,与阿莫斯的夜晚相比,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安静。广场上没有照明,完全沉浸在黑暗里,除了哨兵换岗和三人一组的巡逻偶尔路过,就没有人迹了。钟摆城实行军事化管理,同样有宵禁的规定,入夜后,人们的活动全部局限在建筑里,这是为了用最­精­简有效的防力抵御荒野之夜四伏的危机。

敞开的窗门透出昏黄灯光,喧笑的人声隐约传来。如果忽略外围胸垒上架设的机枪,以及广场上战车那连黑暗也无法完全吞没的冰冷强硬轮廓,夜­色­里的钟摆城更象一个温馨宁静的小镇。

苏只在城市边缘停留了短短几分钟,就发现了一个防卫的间隙。再次进入这座城市,他的感觉有了些微的不同,少了一点冰冷,多了些疑惑与不解。但是这点疑惑不足以让他停止目前的行动。作为孤独的猎人,苏从来不希望与大公司为敌,比如说罗克瑟兰这样的公司。然而世事无绝对。

在出任务的时候,苏经常受到欺骗,而且几乎每一次任务的酬劳都会被克扣。这是荒野上独行猎人的悲哀,也是聚居地和公司的惯例。最初几年,苏的选择是忍耐。忍耐之后,则是报复。当克扣超出应有的忍耐限度,或者有些人甚至有图财害命的企图,那么不论面对的是聚居地,甚至是小型公司,苏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复。报复的范围和程度,则取决于苏自己心中的一座天平。

里高雷说的不错,荒野孤狼的报复,有时候是致命的。而苏的报复,只要他想,就是致命的。

苏清楚,掠夺几乎是每个人类的天­性­,宽容从来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只有恐惧才会让人心中的贪婪收敛。

有无数次,苏都面临着大型组织的招揽,其中不乏有比罗克瑟兰更庞大的家伙。不过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拒绝。他并不是清高,也不是有所坚持,而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特殊。曾经当过猎人的苏知道一个全新的变异物种在大公司那里可能卖出的价格,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公司会为一个变异结果并非通常的崩溃,相反是得到能力的人类开出什么样的价,但是至少可以想象。苏身体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目前他所能够提供服务的价值。

所以,年复一年,苏独自在荒野流浪着,艰难地提升着自己的能力。

苏所有的进化点,都是从生死线上得来,所有的能力,都是在求生的过程中锤炼而成。如里高雷这种大公司出来的人,或是莱科纳这样的暗黑龙骑,他们大多数的进化点来自成熟的配方药剂,而相对应的能力则有专门且系统的训练,如果这种能力需要训练才能熟练掌握的话。他们轻松走出的每一步,苏或许需要默默的独力挣扎几个月,才能得到。

所以荒野上的孤狼,永远比猎犬更要危险。

在钟摆城逡巡的时候,苏没有带高­射­机枪,身上甚至连一片金属都没有。有夜­色­的掩护,又是在城市这种复杂环境下,苏已无需武器,敌人手中的武器都可以视作是他的。相反,他需要提防的是类似于金属探测器这类先进的侦测仪器。

苏在黑暗中潜行着,逐渐向着罗克瑟兰公司的总部大楼移动。荒野上并没有多余的物资和能源用来故布疑阵,因此,从警戒力量的分布以及供电线路的走向,就能够轻易判断出钟摆城的中枢所在。在红外视觉下,各处隐伏着的暗哨无一能够逃出他的感应。

苏观察了一会儿流动哨的行进路线,选中了一个死角,开始沿着总部大楼的墙面攀援向上。他并未沿着排水管上行,而是直接顺着窗户向上。只要在窗台或者窗框上借一下力,苏的身体就会上升数米,攀升到上一层的窗口。九楼有一个窗户是开着的,苏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在房门背后贴的消防逃生图前站了片刻,才出了房间。

大楼内部到处都是监控的摄像系统,使苏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辛苦。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象壁虎一样在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处爬行,才能够穿越监控系统的死角。在一些看似空旷的走廊里,其实密布着探测的红外线,这些陷阱对于拥有红外视觉的苏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了。

夜很安静。

距离巡逻车遇袭已经是第三天了,平静的三天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罗克瑟兰公司的成员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他们开始接受最近开始流传的一个传言,就是有一个十分厉害的猎人袭击了公司的巡逻车,目的就是车上那挺在别处很难搞到的高­射­机枪。亲历过那一晚的战士们则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从没有见过可以将高­射­机枪玩得象狙击枪一样的­射­手,但是那晚的袭击者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夜­色­已深,总部大楼里的人仍各自在忙碌着。实验室里面依然灯火通明,许多研究员还在忙碌地工作着。地下一层的酒吧则变得热闹起来,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释放积聚已久的疲劳。

在酒吧一角,丽独自占了一张桌子,面前堆满了空酒瓶。她盯着眼前的空杯,接连喝了好几口,才发现杯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她随手拿过一个酒瓶,向杯子里倒了半天,也没发觉那其实只是个空酒杯。

丽没能挺到喝下一杯酒,就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如果在其它的地方,象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子醉倒酒吧,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但这里是公司总部,酒吧里都是些有­色­心而无­色­胆的男人,没什么人敢去占她的便宜。

里高雷在和前两天相同的时间进了酒吧,同样看到丽醉得人事不省。和前两天一样,里高雷上前一把抱起丽,走出了酒吧。电梯还在最顶层,他没有等待,丽的房间在大楼的七层,走消防通道更加的快捷。

丽的房间很大,里外合计四间,设施俱全。只不过作为一个女人的房间,风格简洁得有些可怕,除了一些特种作战或者格斗用的服装,就是各式各样的枪械刀具。

里高雷将人事不省的丽扔在床上,再将自己扔进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开始默默地抽烟。一支烟很快就燃完了,他离开丽的房间,并且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而在五楼,法斯尔站在热气升腾的浴室里,哼着小曲,涂了满脸的泡沫,在镜前仔细地刮着胡子。这种旧时代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在现在已经成了特权和奢华的象征。足足花了将近十分钟,法斯尔才将自己的胡子打理完毕,穿上浴袍,走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法斯尔全身浮­肉­立刻一僵。他随后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说:“要来杯酒吗?”

苏端坐在沙发里,点了点头。

他坐的是法斯尔最喜欢的位置,每天在入睡前,法斯尔都喜欢在这里喝上一杯,读一会书。

法斯尔从外间的酒柜中取出一个小酒瓶和两只杯子,倒满,放了一杯在苏的面前,然后在苏对面坐下,说:“1980年的白兰地,这是真正的好酒。”

苏只是闻着浓郁的酒香,而没有去动这杯酒。他盯着法斯尔,缓缓地问:“你在公司里的职位很高?”

尽管苏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法斯尔仍然不希望被这只碧­色­的眼睛如此注视。在苏的视线下,不光是浴袍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甚至于法斯尔感觉自己身上已不再结实的­肉­似乎都在一分分地剥离。

在如此近的距离,法斯尔清晰看到了苏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法斯尔,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谎。

“我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执行董事。”法斯尔如实回答,但耍了个小小的花招,他希望苏和大多数新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并不了解旧时代的公司架构以及职位设置。罗克瑟兰是个复古风格的公司,架构与运作和旧时代差别不大。

“嗯,真正的高管。”苏的回答让法斯尔大吃一惊。无论如何,这不应该是猎人和雇佣兵会有的知识。

“为什么追捕我?”苏下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法斯尔犹豫了一下,随即在苏的眼中看到了冰寒的光芒。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从放在床头的老式公文包中取出几张照片,放在苏的面前。“据说,这样东西是从你身上来的。听说你是个优秀的猎人,应该清楚这东西的价值。”

苏仔仔细细看着这几张照片,法斯尔甚至有些怀疑,他似乎将这几张照片刻印到了脑子里。

“样本是从哪里来的,具体些。”苏将照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完全没有还给法斯尔的意思。

“最初发现这些样本的,是我们在阿斯莫的一个代理人……”法斯尔刚开了个头,苏忽然身体前倾,右手掩住了法斯尔的嘴,左手则把法斯尔的右手按在茶几几面上,然后用装满烈酒的酒杯压住了法斯尔的中指。苏纤长白晰的左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喀嚓声中,法斯尔的中指已被完全压扁!

无法想象的剧痛让法斯尔不由自主地惨叫出来,却尽数被苏按了回去。苏的手甚至连他的鼻子都牢牢盖住,让他连哼声都发不出来。法斯尔的脸­色­迅速由红变紫,然后晕了过去。

苏没有动。

过了几秒,法斯尔又在巨大的疼痛中醒来。他的右手如同被钉在茶几上,丝毫动弹不得。他又晕了过去。

晕去醒来,反复了数次,法斯尔才适应了痛苦,满头的冷汗,已能硬挺着不叫出声来。这个已经接近六十岁而且没有任何能力强化的老人能够在短短两分钟里适应这种非人承受的痛苦,苏也有些佩服。苏松开了右手,为法斯尔再倒了一杯酒,并将酒杯递到了他嘴边。法斯尔颤抖着喝­干­,酒­精­稍稍减轻了一点他的痛苦。但是苏的左手还是没有丝毫移动。

“不要对我说谎。”苏平静地说,“现在告诉我,这些样本是从哪里来的。”

法斯尔不知道苏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大方向上撒谎,于是他原原本本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中间当然省略了不少细节。

让他心寒的是,苏点了点头,说:“你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不过也不能算是说谎。样本来自于我的那把手枪,是吗?”

“是的。”法斯尔额头冷汗不住流下,苏的左手仍如钢钳般压着他的右手。

“除了里高雷之外,追捕我的另外两个人来自哪里?”苏依旧平静。

法斯尔强忍疼痛,将莱科纳与奥贝雷恩的来历说明,而且说出了罗克瑟兰交换到的东西。当听到五阶能力的配方时,苏淡淡地说了句:“交出来。”

“那不可能!”法斯尔喘息着说:“那不是一套药剂,而是完整的配方。有了配方,罗克瑟兰就能够生产出药剂,从而拥有真正的属于公司的五阶能力!配方在总部,那种东西我不可能随身携带。要从总部取出配方,必须得到董事会的同意,否则的话,即使是董事会主席也办不到!”

“总部的地址。”

法斯尔睁大了双眼:“你疯了!”

“总部的地址。”

看着苏平静的眼睛,法斯尔只能让步,报出了公司总部的地址。

“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暗黑龙骑的一切。”

法斯尔已经知道了苏简单直接的风格,而且看起来不回答完问题,苏绝不会允许他处理伤指。指上抽搐般的痛楚使他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他只能回答得尽量简洁、完整。

暗黑龙骑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人数多少、总部在哪里都无人知晓,至少以罗克瑟兰公司高层这样的级数是不行的,尽管罗克瑟兰与暗黑龙骑交易历史已经超过了十年。所有知道暗黑龙骑的人,对这个神秘的组织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那就是强大,无法想象的强大!

暗黑龙骑正式成员并不是很多,但是每名龙骑都有数量不等的扈从,与旧时代中世纪的古老骑士制度有些类似。这些扈从更多的是介于仆人和奴隶之间的­性­质。据说,有些极为强大的龙骑甚至会有接近千名的扈从!龙骑与扈从们加到一起,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如苏亲身的体验,暗黑龙骑的扈从绝对不是仅仅拿来显示身份的摆设。

每一名暗黑龙骑都是大人物。

暗黑龙骑中绝大多数骑士除了自身的超卓实力外,皆出身自拥有庞大人力财力的大家族,而这样的家族并不是罗克瑟兰能够招惹得起的。少部分不是世家出身的龙骑更不能得罪,很显然,没有家族的支持,那必然是拥有惊才绝艳的潜质或者是已经有了稳压其他世家龙骑一头的实力,才有可能得到暗黑龙骑的承认。

以法斯尔所知,暗黑龙骑似乎是某个组织下属的武力部队。而这个能够设立并且驱使暗黑龙骑,以及无数暗黑龙骑背后的家族,潜在力量几乎无法估量的组织,只有少数动荡年代真正的大人物才会接触到。

这个传说中的庞然大物,据称,名为血腥议会。

苏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法斯尔仔细地观察,却没有发现他碧­色­的眼神有任何的波动。这个老人忽然有些莫名的失望,也初次开始后悔。也许里高雷说得对,这是头不该招惹的孤狼。

在过去的五十多年中,法斯尔见证了一个大时代的变迁,也见过了形形­色­­色­许多人。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类似于苏这样的人。尽管失去了右眼,纵横交错的绷带又掩盖了大半的面容,但是苏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说那碧­色­的左眼,或者那光洁柔腻的双手,已经不是漂亮或是­精­致之类的简单词汇可以形容,那是超出法斯尔想象极限的完美!

令人心寒的完美。

安静的卧室中响起了水滴的声音,那是法斯尔手上流出的鲜血漫出茶几的边缘,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听了半天这种令人崩溃的声音,法斯尔意外的发现自己仍很平和。

“看起来,我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苏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且富有磁­性­。

“非常大的麻烦。”法斯尔替苏作了补充,“法布雷加斯是个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你杀的莱科纳则是那个家族里年轻一代中很重要的人物。他和奥贝雷恩在暗黑龙骑中只是初阶的骑士,这次任务,以我的理解,不过是对年轻骑士的一个试炼,只不过试炼的过程出了意外。还有很不幸的一点,或许暗黑龙骑的活动范围还算有限,但是血腥议会不同。我相信有太多的公司或者组织愿意倾尽全力,只为了得到血腥议会的一点善意。”

“就象罗克瑟兰?”

“就象罗克瑟兰!”

苏沉默着,宁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

此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然后只听咣当一声大响,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

里高雷叼着根烟,满意地摸着满脸青油油的胡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看清房间内的形势后,他愕然怔住,嘴里的香烟掉落在地。

“要打一架吗?”苏眯着漂亮眼睛问。

“我投降。”里高雷苦笑。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出枪。而­肉­搏的话,能够把丽都摆平的苏,对付他还不是轻松愉快?何况法斯尔还在苏的手里,里高雷绝不会让法斯尔受到伤害。

“关上门,把枪都拆了,然后坐下。”苏吩咐,里高雷一一照做。没有枪的里高雷,就是一头拔光了牙的腐狼。可是房间里已经没了椅子,苏也没有让他出去拿的意思,里高雷­干­脆坐到了地上。他看到了法斯尔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看来罗克瑟兰在这里的最高人物快到齐了,除了一个丽。”说到丽的时候,苏的声音很平静,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亮了一下。

这样微小的细节也被里高雷看在了眼里,他两道浓浓的眉毛绞在一起。他忽然闻到房间中有血腥气,而且越来越浓。法斯尔是在流血,可是不应该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苏看出了里高雷的疑惑,向衣柜指了指。

里高雷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衣柜前。他发现,衣柜前的地毯是湿的。里高雷慢慢握住把手,然后猛地拉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里果然藏了一个人,随着打开的柜门,这个人的身体无力地滑出了柜外。他圆睁着双眼,脸上还凝聚着临死前极端恐惧的表情,破碎的眼镜挂在一边耳朵上。

“罗斯坦!”里高雷一声低呼。

法斯尔立刻明白了为何苏可以判断得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除了暗黑龙骑的部分外,苏实际上已经从实验室技术主任罗斯坦那里知道了其它的一切。

看着罗斯坦的尸体,法斯尔脸上酥松的浮­肉­又跳动了起来。罗斯坦生得矮小猥琐,生­性­胆小好­色­,人品上一无是处。可是除了这些缺点,他是个真正的生化天才,完全有独立开发出完整四阶能力的水平。从暗黑龙骑得到一个完整五阶能力的配方后,还需要罗斯坦来破解这个配方。如果破解成功,那么就意味着罗克瑟兰从此拥有了独立开发五阶能力的技术。

苏这种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猎人不明白罗斯坦的价值,法斯尔可是清楚得很。甚至可以这么说,丽和她那五百名士兵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罗斯坦。罗克瑟兰对荒僻的北区分部投入如此多的资源,就是想在这个没什么强敌的区域建立起秘密的生化中心,结果所有的心血,就这样被苏给轻易的毁灭了。

法斯尔登时怒火冲上,咆哮了起来:“你这是在挑战整个罗克瑟兰公司!”

苏以法斯尔完全看不清的动作轻轻挪了挪左手中的酒杯,然后压下。这一次法斯尔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苏又压烂了法斯尔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里高雷猛地冲了过来,但在苏宁静如冰的碧­色­目光注视下,他生硬地刹住了冲势。

法斯尔不住地吼叫着,怒气冲冲,竟然也几乎没有之前恐惧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再次昏过去,可以说完全是个奇迹。

看到法斯尔的反应,苏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总是有种诡异的魅力。

“我已经在挑战罗克瑟兰了。”苏保持着笑意,说,“我知道莱科纳背后有庞大的,我根本招惹不起的势力,但是我还是杀了他。所以不要用罗克瑟兰来威胁我,我从来不受威胁,特别是这种完全没有威慑力的威胁。”

里高雷放缓动作,不引起苏的任何误会,从柜子中取出一管止血喷剂,说:“能不能先给法斯尔止血?他年纪大了,再这样流血会死的!”

苏微笑着,挪开了酒杯。杯中酒仍几乎是满的,没有洒出来多少。里高雷扶住了法斯尔颤抖的身体,为他做了简单的止痛、止血和包扎处理。更彻底的治疗就需要手术了,北区分部目前没有做这种手术的条件,必须回总部才行。看起来,法斯尔这几根手指已经保不住了。

里高雷脖颈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动着,但最终放弃了一切诉诸暴力的想法。他尽可能地放缓声音,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笑,说:“在大多数荒野猎人的计数法里,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人和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不同。不过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的计数法不是这样的。外面的那些战士,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而你们看待自己,或者是看待与自己同等级的人时,一个人是等于一百,也许是一千个人的。具体的数目应该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所以外面那些战士,我杀一百个一千个,你们都不会心痛。要让你们真正的知道痛,知道付出了代价,光是杀那些充当炮灰的战士是没有用的。我在这里呆了几天,觉得你们整个北区分部里,最有价值的人应该就是柜子里的家伙,所以我杀了他。当然,在动手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应该知道的一切。”

法斯尔和里高雷听着,忽然觉得衣服又粘又湿又冷,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象苏这样下手狠辣的猎人到处都是,但能象他这样思考的几乎没有。

“至于您,法斯尔先生。”苏的声音柔和动听,口音也纯正得不带一点杂音:“我看得出来,您是真正的身居高位,而且生活得很有质量。听说在旧时代,也只有少数人可以有这样的生活。比如说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拼命地工作一整天,为的就是换一杯您用来洗澡的水。所以我不杀您,是因为您一定会记住今天的疼痛,这样在今后,当您做出任何与我有关的决定时,都会深思熟虑。这比换上一个对我没有痛苦记忆的人要好。要知道,我不喜欢麻烦。”

“你自己就是麻烦的源头。”法斯尔脸­色­苍白的可怕,但是说话直指要害。

苏笑笑,没有否认这一点。他望向里高雷,问:“丽在哪里?”

里高雷悚然一惊,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要伤害她!”

“死在那个孩子手上的人很多。”苏的语气很平静,但有不容违抗的意味。

里高雷怒视着苏,片刻后忽然叹了口气,颓然地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但不要伤害丽。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承诺的。”

苏碧­色­的目光闪烁不定,开始思索。这时走廊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法斯尔刚刚的惨叫终于惊动了巡逻的卫兵。

“法斯尔先生,您没事吧?!”房门外传来卫兵们的问询,未确认情况前,他们不敢擅入法斯尔的房间。

“这里没事!都回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离开各自的岗位!”里高雷大声道。

喝退了士兵后,苏终于有了决定。“把你们的库存军用装备列表拿一份给我看看。”

这一次,里高雷叫进来一个尉官,吩咐他去办这件事,自己则始终留在苏三米之内。如果出了这个距离,里高雷并不知道苏会不会立刻动手。

而尉官足够冷静,看清了房间中的状况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接了命令就去办理。

北区分部的武器装备库存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极为惊人,显然是罗克瑟兰在这里下了重注。苏在­精­心的选择之后,并没有选择新时代著名的RF300A狙击枪,而是挑了一枝旧时代改进型的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枪。改进后的巴雷特除了威力略大,但各方面数据都不如RF300A,可以说这完全是两代的狙击枪。但是巴雷特结构要简单得多,更容易维修,也更容易获得弹药,或许,也更容易被改装。要知道RF300A每一发子弹就要100元,而且几乎不可能从聚居地或者是小公司买到。再挑了几片复合材料装甲片,一组­精­细工具,两支二阶能力药剂以及一把手枪和相应的子弹后,苏就表示了满足。

这一晚,罗克瑟兰总部里乱成了一团。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把守着各处要冲,并随时准备冲进去营救法斯尔和里高雷。另有一些人负责去取苏要的装备,他们原本还打算拖延下时间,然而当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房间里随即传出法斯尔的惨叫和里高雷愤怒之极的咆哮,于是苏要的东西立刻被送达。

整个总部大楼中,只有醉酒的丽睡得香甜。

苏简单看了看装备,随手将狙击枪弹弹盒中的一发子弹压入了巴雷特的枪膛。根本未经瞄准,右手一抖,枪口即刻跳跃而起,向着送装备进来的尉官胸口喷出一道火舌!

尉官的胸口立刻多出一个巨大空洞,反器材枪弹的巨大动能还有余力在对面的墙壁上撕开一个大口子。

苏看着愕然倒地的尉官尸体,淡淡地说:“下次记得把子弹上的追踪器去掉。”

里高雷和法斯尔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们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此时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招来一颗恐怖的反器材枪弹。傻子都能感受到苏平静外表下的巨大怒火。

苏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看微有寒意的夜,淡淡地说:“告诉丽,这次我打碎的是自己的手枪。如果有下一次,碎的就是她的头。”说完,苏带着全套装备,直接从五楼跳了出去。

苏的身影消失的一刻,里高雷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到窗户前看看苏摔死没有的兴趣都无。苏当然不可能摔死,摔伤也不可能。愣了足有一分钟,里高雷回过神来,跳起大叫:“医生,医生!快叫医生!该死的,医生都哪去了!”

直到天­色­复明,罗克瑟兰总部大楼的忙乱才稍稍告一段落。当丽睁着仍有些迷离的眼睛从房中走出时,立刻惊讶于走廊中如此之多的全副武装的战士。她随手抓过一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自己最大的上司和梦想中偶象,那名战士当然不会隐瞒什么。

于是丽和公司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知道昨晚那名猎人又袭击了总部,这次,那名疯狂但毫无疑问实力强悍无匹的猎人不仅一度绑架了法斯尔和里高雷,还杀死了罗斯坦和丽最喜欢器重的一名尉官。这名猎人很年轻,而且装束奇特,但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眼睛,他只有左眼。尽管对这名猎人恨之入骨,然而战士仍然下意识的说了句,那真是个迷人的眼睛。

这名猎人袭击罗克瑟兰的目的,就是为了劫掠一批武器装备,一批价值不菲的装备,其中包括了最新型的狙击枪,昂贵的特种子弹,刚刚研究出来的复合材料装甲片等等。

“将军……将军?”年轻士兵看着目光呆滞的丽,忽然有些莫名心痛和担心,大着胆子叫了几声。

丽勉强笑了笑,挥手让那名战士离去,她自己则走上露台,点起一支烟,迎风站着。

“……就为了几枝枪?”丽连骂粗口的力气都已失去了。她几乎尽了全力,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还是有一滴眼泪顽强地流了下来。

丽也有过荒野求生的经验,她知道,对荒野中生活的人来说,其实一把好枪比­性­命还要重要。一个长得还不错、刚成年的小女孩,也不过就能换上一枝普通的突击步枪而已。从那把手枪中就可以看出来,苏绝对称不上富裕。他全部的装备加在一起,也换不来一片复合材料装甲片。苏这样做,站在猎人的角度,也没有错。公司大多数时候是劫掠荒野上的人,偶尔也会被人劫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这个动荡年代,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

可是,丽还是想哭。

从十岁第一次杀人时起,丽就从未哭过。

露台可以俯视到的中心广场上,一列车队已整装待发,依旧是两辆轮式装甲车,两卡车的士兵,以及三辆黑­色­轿车。不过当初坐着车来的三个人中,只有法斯尔一个回去。他右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石膏绷带,十分醒目。

钻进轿车前,法斯尔向总部大楼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丽。以他的视力,也看出丽有些魂不守舍。法斯尔又向里高雷望了一眼,问:“你这样瞒着丽,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她会知道。”

里高雷没有回头,平静地说:“我知道,那时她会恨我。不过这是为了她好,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苏属于荒野,而她已经不再适应荒野的生活,罗克瑟兰才是她的家。”

“好吧,我老了,对这事没法提出什么建议。”法斯尔耸了耸肩,钻进了轿车。

引擎声响起之际,法斯尔按下车窗,向里高雷道:“我还是想说一句,你们之间的感情可真奇怪。”

里高雷一口吐掉香烟,恶狠狠地说:“快走吧,老头!小心在路上被炸死!”

法斯尔扬了扬包扎得密密实实的右手,微笑着说:“不用为我担心,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可能比这个更糟了。”

由始至终,两个人都有意地回避了丽知道真相后,会在苏和暗黑龙骑间作怎样的选择。或许他们都相信,丽的选择,一定是最坏的那个。

丽不知道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只知道香烟燃到了尽头。她将烟头从七楼上弹下,转身离开了露台。路上遇到的人都诧异地发现,丽脸上完全没有了表情。而在过往,丽就如一团火,要么开心,要么暴怒,几乎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从这一天开始,丽开始疯狂地训练自己,也疯狂地训练军队。

夕阳已西下,很快天­色­就要暗下来。荒野废墟间游荡的夜行腐狼已开始三三两两地游荡。它们虽然是夜行动物,然而在饥饿驱使下,它们不得不走出巢|­茓­,在最讨厌的光亮下觅食。

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荒漠,除了几段露出地面的公路路面,以及远方一座孤零零的高压电塔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旧时代人类活动的痕迹。

区域内的夜行腐狼几乎同时转头,它们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人,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前扔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全身都裹在一件厚厚的斗蓬中,背后背着一支巨大的巴雷特狙击枪。

夜行腐狼们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向这个人发起攻击。从这个人身上,夜行腐狼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还有一丝同类的感觉。它们逡巡着,绕着这个人来回奔跑着,越来越是烦燥不安。

而这个人则以均匀的速度笔直前进着,如同完全没有看到周围已经聚积到了数十只的狼群。

夜­色­终于降临,有几头最为饥饿的夜行腐狼终于忍不住开始接近这个人,并且示威­性­地低低咆哮。夜行腐狼与旧时代的狼习­性­有些不太一样,它们体型更大、更强壮也更疯狂。夜行腐狼喜欢从正面攻击猎物,虽然这样很容易造成伤亡,但对繁殖过快的夜行腐狼来说,重伤或是死去的同类也是食物。

一只体型明显超过同类的夜行腐狼开始站到了这个人的行进路线上,伏低了身体,准备扑击。就在腐狼跃起攻击的瞬间,这个人忽然略微抬起了头,在斗篷罩帽下的黑暗中,亮起一团幽幽的红­色­光芒。

夜行腐狼悚然一惊,生生刹住了跃起的势头,然后一声呜咽,夹紧尾巴,掉头就跑!头狼一逃,其余的夜行腐狼也就随之一哄而散。

苏环顾四周,但见一片茫茫黑暗,刚才来势汹汹的夜行腐狼都逃得无影无踪。他笑了笑,左眼中的红光逐渐隐去,恢复了幽幽的碧­色­,继续向前行去。

苏喜欢腐狼,以及荒野上的生物,因为它们知道畏惧,懂得逃跑。而人类,绝大多数的人类,很多时候会无所畏惧到近似于无知的地步。

苏,也是如此。

荒野上,数十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深沉的黑暗,十几辆大马力的越野车以无所畏惧的速度狂飙突进,直扑向苏与莱科纳及奥贝雷恩曾经激战过的巨大城市废墟。

这座废墟城市,由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动议,已在暗黑龙骑的地图上被标注为落日之城。

章十二 耐心

落日之城,对于法布雷加斯家族和暗黑龙骑而言有着特殊意义。

法布雷加斯家族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第四顺位继承人,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子弟,他们失去的还有尊严和古老的荣誉。每一个暗黑龙骑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象法布雷加斯这样古老且庞大的家族,失去了一个年轻的暗黑龙骑也是家族近期的头等大事。这不仅仅是巨大的损失,如果不能够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抓到凶手,那么就会引起盟友甚或是竞争和敌对的家族对法布雷加斯家族实力的怀疑,进而产生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对暗黑龙骑来说,事情相对要简单得多,这里面没有牵涉到多少政治,受影响的只是荣誉。两名刚成为暗黑龙骑不久的年轻人接到了一个试炼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出了意外,仅此而已。略有些不同的是任务过程中还有外人在。当然,即使罗克瑟兰这样的小公司根本得不到暗黑龙骑的丝毫重视,但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有失尊严。所以暗黑龙骑要追查此事,当然,他们对入侵者更感兴趣。

只要夜幕落下,落日之城就会变成一只庞大之极的怪兽,冷冷地注视着想要到它身体内部活动的一切生物,尤其是一些特别傲慢的生物。

十三辆越野车一字排开,每辆车车顶还有一排六只大灯,与两只车前灯一起,照着夜幕下的落日之城。

越野车阵前,笔直地站着六个人,六个身着深黑­色­、镶暗金纹饰制服的人!中央是一个站姿笔挺如旗杆般的中年人,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唇­浓密的胡须与深陷的鹰目一起,构成了一名标准的军人。这个中年人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袖口织绣着的是两把交叉短剑。

卢瑟·法布雷加斯中尉惊叹于眼前这座废墟城市的宏伟规模,但对落日之城的名字不以为然。他不仅对为莱科纳复仇这件事全无兴趣,也对寻找入侵者标本热情不高。虽然同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一员,但与任何古老且庞大的家族一样,同一个姓氏下的关系可以非常遥远。卢瑟是莱科纳的族叔,但是分属于遥远的两个支线家族,互相之间的血缘联系已经十分单薄。虽然同为暗黑龙骑的成员,并且军衔比卢瑟要低,但是莱科纳比卢瑟年轻了三十岁!其实莱科纳的潜力要远远超过卢瑟,将来的前途自然也要比卢瑟远大得多。

在暗黑龙骑的内部,派系是当然存在的,但是各位龙骑之间并无严格的隶属关系。在由多名龙骑参与的行动中,军衔可以确定指挥序列,然而并不绝对。如果指挥官命令哪一位龙骑发动自杀式攻击,这位龙骑即使只是一名列兵也可能会断然拒绝这种明显对己不利的命令,至于事后是否会因为抗命受到处罚,则牵涉到个人实力、派系、背景、行动的成败和影响等一系列复杂的因素。在暗黑龙骑相对松散的架构里,军衔实际上只是对实力的认可以及确定相应待遇的依据。

象卢瑟这种五十多岁的中尉,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或许还没有二十四岁的下士莱科纳高。

所以对于莱科纳的死,卢瑟暗中还有些高兴,当然,他并不会表露出来。毕竟,法布雷加斯家族整体实力的强大,并不一定使卢瑟这个分支获益。而现在家族实力受到损害,一名强有力的继承人陨落,但是正因为如此,卢瑟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会无形中提高,也就能够争取到更多的东西。

卢瑟深入研究过莱科纳的死,也仔细盘问过每一名在场的扈从,当然不包括奥贝雷恩的扈从。对于苏,卢瑟甚至十分欣赏。在他看来,­射­杀莱科纳的那一枪­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埋伏时机和地点堪称艺术。虽然和大多数格斗域与类法术域的能力者一样,卢瑟从来都固执的认为修习灵能域各类武器掌握能力的人都是不堪一击的软蛋,但对苏的这一枪,他还是有些另眼相看。

六名暗黑龙骑手中,都有一张落日之城的详细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当日战斗的重要地点。而不同颜­色­的箭头则指示出各个龙骑的行进和搜索路线。

不必多话,卢瑟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并起食中二指,向前方一指,五名龙骑便各自散开,要率领各自的扈从沿着预定路线搜索。

在横列成阵的越野车后,站着众多的扈从。

卢瑟的特­性­是谨慎、细致与耐心,他在落日之城整整搜索了三天。三天后的黄昏,六位暗黑龙骑出现在一座高楼的顶层。苏曾在这里静静地坐了三天,等待着身上众多的伤口愈合。也就是在这里,苏用拥有的10个进化点形成了红外视觉。活尸女王拥有的红外视觉更为­精­细、敏锐,消耗的进化点也就格外多些。然后,就在同样的黄昏,苏离开了落日之城。

不等卢瑟的命令,一名暗黑龙骑走到苏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看上去三十余岁,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则涂着鲜艳如血的口红。与其他龙骑或雄壮,或­精­­干­如铁不同,这名暗黑龙骑的身体显得过分单薄,似乎稍强些的风就能够将他吹走。那超过180公分的身躯,估计体重还不到50公斤。

然而诡异的是,如果苏也在场,就会发现,这名龙骑坐的姿势、面对的方向、甚至是微眯的左眼,都与自己当时一模一样!

龙骑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过了足足十分钟,他忽然全身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阵阵呻吟,就好象到了Gao潮一样。

卢瑟等其他龙骑似乎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任何人表露出多余的表情。事实上,这个名叫贾斯汀的龙骑才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人物。

贾斯汀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全身上下忽然一阵抽搐,从地面上弹了起来。他本来就坐在顶层边缘,这一下突然弹出去几米,直接就向楼外摔了下去。其他龙骑同样站在原地没动,虽然这里是三十楼,但要是这样也能摔死,那就不是暗黑龙骑了。

果然,贾斯汀脚下好象踩着什么东西,竟然又慢慢地从楼边浮了上来。他双眼已经睁开,但是细长带着些狐媚的眼睛中瞳孔尽数散开,根本就没有焦点。他越浮越高,将手伸向远方,似乎在抚摸着什么,极是小心,又全是温柔。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呀……”贾斯汀喃喃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如同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水一样。他仿佛变得炽热,猛然一把拉开暗黑制服的领子,露出内里猩红­色­的衬衣。

贾斯汀突然全身挺得笔直,直得就象是一杆标枪。这一刻他的姿态,简直比卢瑟还要象一个军人!而且他的瞳孔急速收缩,再也不是没有焦点的茫然。

“小家伙!我抓到你了!”贾斯汀的声音又粘又湿,­阴­冷得象一条雨林中潜伏的毒蛇。

贾斯汀一清醒过来,身体立刻就向楼下摔去。然而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身体忽然凭空横移五米,就此轻轻地站回到大楼的边缘。

“他在哪里?”卢瑟问。

贾斯汀向天边最后一线余晖一指,说:“他就在那个方向,而且还在不断前进。”

和其他的龙骑一样,卢瑟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战术地图。根据情报,苏曾经到过罗克瑟兰公司的北区分部,并且在那里劫走了一批装备。卢瑟手中的电子战术地图上不光标识出了钟摆城的位置,而且随着他手指点动,苏拿走的装备清单也全部调了出来。

卢瑟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张清单,虽然他已经前后仔细阅读过了九次。看罢清单后,卢瑟第十次皱起双眉。不知道这个苏是真的不懂,还是懂的太多了,居然放着各方面数据全部占据压倒­性­优势的RF300A不用,反而挑了把巴雷特。虽然和旧时代的巴雷特相比,改进型­精­简了结构,而且小幅提升了一点­性­能,但是巴雷特就是巴雷特,再怎么改进也还是巴雷特。

卢瑟暗自叹了口气,合上了电子地图。巴雷特虽然­性­能差了些,但全是简单的机械结构,上面没有任何电子装置。而苏带走的所有装备都是如此,全是旧式机械火药结构的枪械,哪一件都没有装设电子设备。

手持RF300A这种半智能狙击枪、配备全套瞄准具的­射­手,可以轻松消灭持巴雷特的同等级­射­手。RF300A惟一的缺点也在于它的半智能感应器上,如果不同时开启反侦测设备,只要持有暗黑龙骑这次所带来的设施就可以在五公里范围内追踪到RF300A发出的电子信号,从而锁定­射­手的准确位置。而一套反电子侦测设备本身的价值和同样昂贵的运行和维护成本,对于荒野生存的猎人来说,无疑是奢侈得过分了。

卢瑟一脸严肃,向贾斯汀问道:“这次有多少把握?”

贾斯汀­阴­柔地笑了笑,抚着自己鲜艳的嘴­唇­,说:“大约80%。”

“这么高?”卢瑟皱眉问,明显有些狐疑。

贾斯汀高傲地一笑,显然是有些瞧不起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尉,但暗黑龙骑的信条仍让他认真地回答:“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漂亮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根本就掩盖不住!”

既使是卢瑟认识了贾斯汀那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仿佛吸食了过量毒品的眼神,他当机立断,指派一位龙骑带着扈从前往罗克瑟兰公司查看,其余所有人全部登车,向着贾斯汀所指的方向疾进!

所有的龙骑都对卢瑟的决定全无异议。其实如果论能力位阶,少尉贾斯汀才是六龙骑之首,尽管他的战斗力实在是平庸了些。因为贾斯汀惟一的高阶能力是六阶的神秘学能力,神秘感知。既然能够达到80%的概率,那就值得投下所有的赌注。

越过了不知多少距离,在贾斯汀鲜丽指甲所指的尽头,苏还在不知疲倦地前行着。他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一阵湿寒的感觉,似乎有条毒蛇游过。这种诡异的感觉纠缠不去,过了数秒才不甘不愿的消失。

苏打了个寒战,停下了脚步,向来路望去。在视线的尽头,除了茫茫黑暗,好象什么都没有。但是苏隐约有种直觉,就是他又被人给盯上了。上一次盯上他的是一群狼,而这一次,似乎是一群暴龙,那种每头都可以单独将他撕碎的暴龙。然而被暴龙盯上后,危险的直觉却比群狼要小得多。

于是苏知道,灾难,而不是麻烦,即将降临。

这次灾难的来源,应该还是罗克瑟兰。

苏知道自己离开后,暗黑龙骑必定会去罗克瑟兰调查,而且一定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哪怕是自己再小心也没有用。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仅仅为了迟滞一下暗黑龙骑的行动,抑或是惩罚罗克瑟兰的贪婪,苏都应该将法斯尔、里高雷等高层全部杀掉,并且彻底炸毁罗克瑟兰北区分部的总部大楼。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在原本苏的计划中,通过自己的手枪采集样本的丽、给暗黑龙骑引路的里高雷和幕后主使的法斯尔都难逃一死。

只是在那一天,看到了那行动疯狂到近似于自杀的丽,以及甘愿以身躯挡在丽身前的里高雷,苏悄然从名单中剔除了他们的名字。他自己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在苏的记忆中,他不过是最后两枪准备的时间有些长,只打中了一枝木棍和一把手枪而已。反正在他的生涯中,­射­失的次数数不胜数,也不在乎多这两枪。

而法斯尔,这个老人的面容不知怎么的,令苏尘封的一段记忆苏醒。

还记得那些艰苦的年月,就在苏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那位名叫汉斯的老人给了他一份工作,才让他和女孩撑过了最脆弱的岁月。当年,那个如国王般骄傲的老人时常佩带着一个徽章,徽章上面就是罗克瑟兰的标记。

现在看来,老汉斯应该是罗克瑟兰在各地众多代理人中的一个。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已经结束了在废墟上的一生,还是迁徙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享受生活。但是从和罗克瑟兰接触伊始,苏就没有机会询问一下汉斯的事。现在的情势,他更要将这件事继续深埋。不然的话,他和罗克瑟兰的冲突足以将这位老人送进地狱,如果他还没进地狱的话。

苏的地图上,前方早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资讯可言。但他相信,暗黑龙骑一定有前方详尽的地形和地图。在情报信息方面,独行的个人完全没有办法与暗黑龙骑这样的大组织相比,哪怕是佩恩公司这样的小公司也比不上。

苏在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可能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机动。具体时间长短,则取决于敌人的速度。而且刚刚那阵奇异而又冰凉的感觉也让苏提高了警觉,在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身上有着太多苏完全不了解的能力,或许那阵湿凉感觉也是一种能力吧。当那冰湿落在身上时,苏感觉到自身神秘学的能力域有些蠢蠢欲动,好象有些产生共鸣的感觉。

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换了个方向,加快速度,沿着废弃公路向前跑去。公路肯定连接着城镇,小型的镇有可能变成聚居点,大型的城市废墟则十分危险,但是由于废弃的城市中有大量的原料可以回收,因此周围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出现聚居地。

他现在需要情报,在不能依靠电子设备的时候,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人。

公路曲折向前,沿途经过了许多废墟。无论是油漆剥落的信箱,长满了野草的花园,还是扔在路边的童车,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是宁静、温馨的小镇。

苏依旧在探察着地形,每个小镇或者是乡村都是如此。每一个乡镇都有可能是选定的战场,时间已不容许他跑得太远,因此尽可能的勘探地形和环境,是最重要的战前准备。

再次日暮时,苏终于找到了一个聚居地。这是一个大型聚居地,建立在一个废弃的城镇上,整个聚居地有将近1000名居民,以原本城镇的名字萨拉托加命名。

苏是个很容易获得陌生人好感的人,虽然他缠满绷带的外貌令人望而却步,但只要和他那只碧­色­镶灰纹的漂亮眼睛对视,大多数人都会奇异地放松下来。而且苏背上的巴雷特更是实力的象征,只有高阶狙击手才有可能用得起巴雷特这样昂贵的家伙。每一个人都有贪婪,每一人也都有恐惧。单身的旅人身上的财物武器很容易引人窥视,但是当这武器是巴雷特时,人们的贪婪就变成了恐惧。每一杆巴雷特的背后,都是上百个生命的消逝。

到了聚居地一个小时,苏就基本弄清了这里的地形结构。

聚居地不光有首领、有一只二十个人规模的警察和武装部队、有酒吧和几家商店,甚至还有一个诊所。这间诊所可不是一般聚居地那种只有一个医生的诊所,这里有医生,有能够做手术的设备,甚至还有四个护士。诊所很大,侧面还有几个房间,这是供手术或者是伤得比较重的人使用的住院部。诊所的护士很年轻,长得都还不错,在萨拉托加里算是上等的货­色­。

她们都是医生的私产,换句话说就是奴隶。医生把她们先后买下来,训练出护士的基本技能,好在诊所里帮忙。在医生有需要的时候,也是找她们发泄欲望。如果来诊所的病人想要打她们的主意,当然也可以,前提是付钱。从诊所的收入结构看,4个护士带来的收入倒是比正规的诊疗费还要高得多。除了给她们基本的温饱外,医生还会允许她们保留一点个人的私有财产。有时候他高兴了,也会变得十分慷慨大方。这让她们没有选择逃跑,如果离开了聚居她,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年轻女人会拥有自由,不过代价是生命。

在萨拉托加,奴隶制是合法的,合法­性­由武装部队的自动步枪来保障。逃跑的奴隶会受到追缉,被抓到则会有严厉的惩罚。男人是断肢或者折磨至死,女人则会开放给聚居地所有的雄­性­居民棱辱。为了维护制度的权威,萨拉托加与附近100公里内的其它聚居地联合起来共同追捕从各聚居地逃出的奴隶。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奴隶很难徒步跑出这片区域。如果有幸运儿成功了,那么西边是一道不太高的山脉,北边则是一大片草地和丛林。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有着众多致命的变异生物等着这些美味的奴隶们。

从有记忆的时候起,苏走过的地方,大多数都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许奴隶制度。萨拉托加的做法其实与大多数聚居地一样。而许多公司和各类组织也都在使用奴隶,不管他们表面上是否支持这种制度。动荡年代已经足够久远,久远到大多数人开始将暴力和掠夺视为理所当然,当然也仍然有众多的组织或是出于复古的思潮,或是由于某些目的,还是愿意为自己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几千年来,酒馆这类地方就是信息的集散地,动荡年代也不例外。尽管旧时代末期手机、网络等信息交流方式占据了主导,各类信息多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但是酒吧这类依靠原始方式交流的地方,依然顽强地生存、繁荣着。甚至到了动荡年代,在每个成规模的聚居地几乎都可以找到酒吧。那些没有酒吧的聚居地不是不想有,而是因为无法提供酒。

与萨拉托加的规模相适应,这里的酒吧也不小。昏暗的灯光,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时亮时灭的激光­射­灯,激昂疯狂的电子音乐,以及混杂着汗臭、体味、香水和酒气的混浊空气,共同构成了这间酒吧荒唐颓废的主基调。酒吧里的人很多,女人也很多,枪最多。

苏走进酒吧时,舞台上一个并不如何美丽、但足够年轻的女人正在扭动着身体,她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遮盖的完全不是应该被挡住的部位。少女的皮肤不错,当然这是以荒野的标准来说。而且她很­干­净,看得出来花大价钱洗过了澡。酒吧里的男人女人几乎都挤到了舞台周围,无数目光盯着这个女人,特别是她那形状不错的ρi股。男人都想狠狠捏两把,女人都想狠狠抓两把。

一个男人跳上舞台,有些不合时宜地大声谈论起这个女人的好处,以及价钱。看来这个女人是他的私产。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和一个洗过澡的女人上床的好处,而且洗澡的钱并不包括在女人的身价里。在男人的怂恿,女人身体的刺激与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有人出价了,然后场面就热烈起来。

苏找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将巴雷特靠墙放好。虽然枪身已用布条缠好,但是巴雷特独有的粗犷、狂野和冰冷气息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仅凭轮廓就能认出这把旧时代时最著名的狙击枪。苏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与这把价值昂贵的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令人心动。只不过能够认出巴雷特的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肌­肉­块头就是战斗力的唯一衡量标准。战士武器的价值往往与他的战斗力是成正比的。

“先生,可以买杯酒吗?”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转头望去,见一个最多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桌边,怀里抱着半瓶不知什么牌子的威士忌,右手努力地高举着一个玻璃杯。小女孩­干­­干­瘦瘦的,本来已经到了发育的年纪,但是透过薄薄的衬衣,看不到前胸有一点突起的迹象。她的脸蛋倒勉强说得上清秀,看上去还象个女孩。

看到女孩咬着下­唇­的样子和充满了希冀的眼神,苏的心头微微一动。当年曾经相依为命的小女孩,现在,也该有这么高了吧?不不,她跟在安吉莉娜的身边,应该发育得好的多才对,现在想必该是个无法想象的美人了,会有很多人追求吧?

苏想着,有些恍然,也有些欣慰。

旁边努力举着杯子的小女孩终于再次吸引到了苏的注意力,他温柔地问了价格,然后取出50枚硬币,买下了那半瓶酒。苏知道,今晚如果卖不光这半瓶酒,小女孩肯定会受到惩罚。钱反正是从罗克瑟兰抢来的,苏一点也不觉得心痛。不过他好象忘了,为了减轻负重,自己一共也就拿了60元而已。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呆了足有一分钟,才跑了开去,连句谢谢都忘了说。

酒吧里有一些人在悄悄注意着苏,苏并不在意。几乎在每一个地方,特异的陌生人都是引人注意的。有几个人跃跃欲试,但是视线在巴雷特和苏满身的绷带上来回几次后,终于放弃了诱人的念头。

这时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已经有了个颇为累赘肚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坐在了苏的对面。他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酒的钱算我一半。”

看着中年人放在桌上的25元钱,苏没有拒绝,而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要知道,你刚才所做的,可未必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中年人颇为意味深长地说。

那小女孩又急冲冲地从酒吧里间跑了出来,在苏桌边站定,再次充满了希冀的望着苏。一进一出短短的功夫,她的小脸­干­净了许多,头发也打散了,并且蘸水梳理过,看上去要漂亮多了,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偏偏她的脸上还存留着青涩的稚气。不用想也知道,有很多男人就好这一口。

“先生,可以买下我吗?”小女孩热切地说着。

中年人向苏看了一眼,摊了摊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慢慢地喝起来。

苏看着小女孩,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见苏没有回答,女孩登时有些急了,说:“我虽然小,可是我会很多很多东西,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苏仍没有说话。女孩为了证明自己,抓过了苏的手,夹在自己双腿中间,开始灵动地扭起腰来。尽管身体瘦削,她的双腿上却很有­肉­,而且腰柔软、灵活并且相当有力量。正如她所说,她是个很会让男人舒服的女孩子,而且年轻。

苏叹了口气,抽回了手,说:“我现在身上只有35元了,还有25元是这位先生刚刚给我的。”

他的声音始终温柔如水。

苏的回答令女孩很吃惊,她看着苏,又看了一眼苏放在墙边的枪,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呜咽着说:“你说谎!你很有钱,买下我只需要500元,不,400元就足够了!你只是……只是不想买我而已!”

中年人喝酒很快,这一会的功夫几乎将整瓶酒都喝空了,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他摸着上­唇­浓密的胡子,说:“喂,小家伙,可以了!你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机会,可是他没有上当。行了,回去吧,你今晚的收获不小,至少卖了三天的酒出去。”

“可我是真的!”小女孩叫了起来。

中年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凌厉,女孩不敢再说话,低头抽泣着跑回了酒吧后间。

“如果你真的买下了她,等你离开萨拉托加后,她就会找个机会逃跑,再回到这里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敢于回来要人的笨蛋,运气好的被打断几根骨头扔出去,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切碎了卖给附近的流民。”中年人点上了一支烟,悠然地说。

“我知道。”苏笑了笑。

他拿起面前还没动过的酒杯,将酒倒在了刚刚夹在小女孩腿间的右手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将酒点燃。幽幽的蓝­色­火焰登时照亮了一小片桌面,并且与苏碧­色­的眼睛相映衬着。

此刻舞台上的那个年轻女人已经有了买家,兴奋地簇拥在台前的男人女人终于散了开来。有许多人就看到了苏燃烧着的右手。

酒­精­很快燃尽,苏右手上的绷带已有不少焦了边,但他似乎全无痛苦,右手也活动自如。望过来的目光中有许多立刻由贪婪变成了畏惧,还有一些目光则有些凛然,开始回避苏这一边。

中年人看着苏的右手,脸­色­变了几次,叹了口气,说:“我本以为你的能力在灵能域,可没想到你竟然是类法术域的能力者!”

苏依然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中年人已经开始习惯苏的沉默少言,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再有能力,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苏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说:“我只会去做那些我想做也能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比如说今晚,我想做也能做的只是买下这瓶酒而已。”

中年人看了苏一会,摇头说:“你不是。”

似乎知道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又说:“看你的样子,是要在这一带呆上一段时间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是想赚些钱,都可以来找我。我叫奎因,我想你应该需要在这一带多个朋友。”

苏有了些兴趣,问:“你能提供些什么?”

“资讯,情报,弹药和枪械,当然不是那些大路货,还有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我都可以找得到。如果你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我或许可以替你找到加入真正的大公司的机会。”奎因一边盯着舞台上激烈舞动着的­祼­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苏也在看着台上的舞女,说:“听起来很厉害。你属于哪家公司?”

奎因向苏笑了笑,说:“我中立。”

苏没有去置疑奎因的话,而是直接说:“我想我需要100公里内所有聚居点的位置和相应情报。”

奎因拍了拍桌上的酒瓶,说:“看在今晚这瓶酒的份上,这份情报免费。”

苏并不打算拒绝这份明显的好意:“那么我们到哪里去取地图,或者是拿情报。”

“就在这里。”奎因指了指自己的头,说:“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放着。”

接下来,两个人一边看着台上舞女的火爆演出,一边随意地聊着。一串串数字从奎因的嘴里出来,再在苏的头脑中形成清晰的位置,并附加上­精­确而详尽的标注。连苏也有些吃惊于奎因的记忆力,连附近7处聚居地各有多少居民,首领是谁,武装人员多少,首领有几个女人,这些女人各自长成什么样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种记忆力,实在有些非人了。

转眼间夜­色­已深,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留下了奎因的联系方式后,就伸手提起了那支巨大的巴雷特,与奎因走出了酒吧。

奎因双手Сhā在上衣口袋里,暧昧地笑笑:“你这就回旅馆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两个妞?保证不超过15岁。当然,这是要付钱的。”

苏微笑,说:“我现在可付不起你的妞的价钱。”

“难道你就这么回去睡觉?不过我的妞都不赖,你可以欠一部分帐,但别指望我会减价。”奎因说。

“不,我准备去其它聚居地看看。”

“现在?”奎因有些吃惊。

“现在。”苏将巴雷特背在了背上。

奎因无奈地摸了摸胡子,说:“敢在晚上一个人穿越荒野的肯定是疯子。如果你在其它聚居地遇到了麻烦,就说你是奎因的朋友,他们不会太过分的。”

“为什么要帮我?我现在甚至连找女人的钱都付不起。”苏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奎因哈哈大笑,说:“因为你年轻,因为我看好你的前途,因为我将来想从我们的合作中赚大钱。绝大多数猎人都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朋友,因为你们懂得如何对付荒野和种种变异生物,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其他人打交道。当然,最后一个原因是你身上的这支巴雷特,它很对我的胃口。”

苏摸了摸背后缠满了布条的巴雷特,微笑着说:“是吗?它的确是支好枪,为了买它,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奎因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因为巴雷特够贵才喜欢它,同样,也并不是因为你背了支巴雷特才想和你打交道。说实话,背RF300A的狙击手我也见到过好几个,不过都是一般生意上的往来而已。我看好你,是因为你本来能够用RF300A,却还是选了巴雷特。”

苏站定不动,望着奎因。

奎因的胡子跳了跳,说:“嗨,伙计,不用这样看我!你身上露出来的几件东西可不便宜,如果卖了绝对够买根RF300A的。狙击手如果手头有钱,都会尽可能地买把好枪。但你却没有。”

苏放松了一些,说:“光是这个理由吗,好象并不值得你看好我。”

奎因哈哈一笑,说:“你很合我的胃口,其实这一个理由就够了!只有真正粗糙的男人,才会选巴雷特这种纯男人的东西!”

听到粗糙男人四字,苏的感觉先如流水般从自己全身上下滑过,然后就很有些哭笑不得。

带着奎因的情报,苏在夜­色­中离开了萨拉托加。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苏走遍了萨拉托加周围的七个聚居地,然后悄然消失,就此再无踪迹。

与上一次的追逐战不同,这一回苏决心用耐心与对手周旋。

晨光如水洒下,照亮了这一片堪称繁华热闹的区域时,越野车引擎的轰鸣打破了萨拉托加的宁静。十一辆越野车呈扇形停下,呈半包围态势遥对着萨拉托加。

卢瑟脸上全是深深的皱纹,这是过去三十年来不断战斗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迹。他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战术板,对身旁的贾斯汀说:“找到他了吗?”

贾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同样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现在完全没有感觉。不过他应该就在这一带!”

卢瑟双眉绞到了一起,他的目光越过萨拉托加,望向仍掩盖在隐约雾气下的远方。贾斯汀说的这一带,指的是方圆几十公里的一大片地方。想在这么大的区域找到一个­精­于隐藏的猎人,真的需要耐心。

由始至终,暗黑龙骑都没对萨拉托加门口越来越多的居民看上一眼,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章十三 狂野的心

随着卢瑟的命令,扈从们把从越野车将一箱箱器材构件从越野车上搬了下来,就在萨拉托加居民眼皮底下的快速搭建起了一个简单的营地。构件拼装式的结构使这个颇有规模的基地在一个小时内就已建成。

卢瑟看着战术地图,向三个方向分别一指,无需赘言,三名龙骑便带着各自的扈从分头出发,开始了搜索的过程。卢瑟和贾斯汀留了下来,并肩站在卢瑟的指挥车前。贾斯汀要在这里感应苏的位置,卢瑟一方面可以接应其他三位龙骑,一方面也是保护战斗力弱得有些不象个龙骑的贾斯汀。

两个站姿如枪,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的龙骑,与他们背后粗犷、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越野车一起,构成了这个荒凉、破败、到处都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地域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萨拉托加外,一个红头发的壮小子粗鲁地推搡开了挡住视线的人群,他只向远处的龙骑营地看了一眼,立刻就被一辆辆越野车、一箱箱装备给养以及无中生有般出现的营地给弄花了眼。他完全算不清这么多的东西能值多少钱,但显然把整个萨拉托加买下来都不是问题。他向旁边一看,马上就看到了默不作声抽着烟的中年男人。

“嗨,老大!看样子有大生意上门了!”红发青年压低了声音说。

奎因不动声­色­地说:“这生意的确大,大到可以撑烂你的胃。如果你有兴趣,你就自己去做吧,千万别不要来找我。我还有车货在培拉贡,今天得过去看看。”

说完,奎因头也不回地走了,红发小子在后面连续叫了几声都没见奎因回头,只得停了下来。他恋恋不舍地向那些越野车望去,嘴里嘟嚷着:“好吧,老大说了,这些人惹不起。可是说不定他们需要我们这里的情报呢?这也是钱呀。”

他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头,说:“我真是笨!他们如果需要情报,不早就派人过来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红发青年赶忙望过去,看到五个萨拉托加的居民与一名执勤的暗黑龙骑扈从吵了起来。原来他们是要出发去临近的居住点交易,但是惯行的路线由于距离暗黑龙骑营地不到100米,被划入到了禁区,执勤的扈从勒令五人绕行,于是发生了争吵。

荒野求生的人都崇尚暴力与强悍,聚居地的居民更是强者中的强者。这五个人都是火爆的脾气,几句话吵下来,有人就示威­性­地拉开了枪栓,将枪口对准了这名骄横的扈从。或许扈从的确厉害,可是他们相信五支枪总比一支厉害。

扈从脸­色­微微一变,上身迅速后倾,双腿微弯,手中闪耀着银灰­色­光芒的自动步枪枪口立刻跳了起来,然后喷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火焰。

扑扑扑,这支形状奇特的步枪枪声比手枪还小,­射­速却高得可怕。扈从以萨拉托加居民完全看不清的动作将枪口横摆了半周,面前的五个人即刻抽搐着、向后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起码有四五个弹孔在同时涌出鲜血。

远处围观的人们只看到那扈从向后微微一退,前面的五个人立刻中弹倒地,连扈从怎么开的枪都没看清楚!

­射­杀了五个人后,扈从脸­色­平静如常,将步枪背到背后,一手抓了一个人的腿,拖动着两具尸体向远处走去,直到出了他心中认定的警戒线,才将尸体抛下。这名扈从力量也远比普通人大,拖两具尸体显得十分轻松。

五具尸体很快堆成一堆,将200米的警戒线醒目地标识出来。萨拉托加居民看向暗黑龙骑的目光中,除了羡慕、嫉妒、畏惧,还多了些仇视。但是那名扈从还在游弋,也就没人敢去收回那五具尸体。

过了一会,聚居地的首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大男人,推开了拦在前面的人群,硬着头皮走向卢瑟与贾斯汀,在他们面前三米处站好。卢瑟认真地看着电子战术板,贾斯汀则抚着自己的嘴­唇­,望着雾气迷漫的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身高超过190的萨拉托加首领站在那里,似乎完全变成了空气,根本没有让两位龙骑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喂,我说,我们得谈谈。”首领声音很­干­涩,看得出来他说这几句话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只是一点小事,你们就杀了我的人,不能这样……”

砰!狂暴的枪声响起,首领脸上登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几乎整个脑袋都被轰飞!

贾斯汀缓缓地放下了手臂,手中那把金­色­的玛格纳姆左轮枪枪口还有余烟冒出。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枪,收枪时却慢得可以。玛格纳姆的巨大威力再一次得到了证明,而贾斯汀依然在看着远方,神­色­茫然而宁静,好象根本未曾开枪杀过人一样。两名扈从走过来,将首领的尸体拖走,与那五个人堆在了一起。

再也没有人想要过来和这群骄横的外来人谈谈了。

卢瑟抬起头,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去了溅在衣服上几滴血珠。看着手帕上暗红的血痕,卢瑟直接将手帕扔在了地上,向贾斯汀那把金­色­玛格纳姆看了一眼,不满地说:“你就不能用点先进的东西?这把老古董,每次都会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

贾斯汀轻轻抚摸着玛格纳姆,叹息道:“你既不用枪,人又古板,怎么能理解我这把枪的好处?基地那些智能手枪声音都太小,纤细得就象个女人!只有这把旧时代的黄金玛格纳姆,才足够粗糙!”

卢瑟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战术板,不去理会贾斯汀这个变态的疯子。

已经是六个小时过去了,三路分散搜索的龙骑发回的信号都是:没有发现。他们已按照先前制定的搜索方案到达了预定区域的边缘,接下就是沿着圆周搜索,先封闭外围,再一块一块区域搜过来,最终将这一带全部彻察一遍。这种方式耗时耗力,即使是第六位龙骑从钟摆城赶到了这里,完成整个搜索也要花去七天时间。而且苏不是死物的,应该不会傻傻地滞留在某个区域中等着被发现,他完全可以从未搜索的区域跨越到已搜索的区域去,继续隐藏踪迹。

卢瑟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刻。龙骑并没期望这种地毯式搜索真能捕捉到一个高明猎人的行踪,他们只是用这种方式促使猎物移动,只要苏动了,贾斯汀就很可能会有所感应,从而大致测定苏的方位。那时五位至少是上士军衔的龙骑合围,苏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上演奇迹。

才六个小时没结果而已,这完全在卢瑟的意料之中。苏如果这么容易被捕获,那么也就不可能会在奥贝雷恩面前,击杀莱科纳了。卢瑟很清楚,奥贝雷恩之所以只是一个上等兵,并不是能力太差,而是完全因为他加入暗黑龙骑的时间太短,并且他只是刚刚达到暗黑龙骑十八岁的年龄下限而已。卢瑟愿意等待,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在过去的三十年中,这份耐心已带给他足够多的成功。卢瑟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24小时很快过去了。负责搜索的三位龙骑按计划开始了3小时的原地休整,聚集在门口看热闹的萨拉托加居民少了一大半,警戒线外堆着的六具尸体开始腐烂。卢瑟的电子战术板上,是一长列完全相同的回信:没有发现。

48小时也过去了。卢瑟的电子战术板上同样的信息越来越多,萨拉托加外,看热闹的居民又多了起来,人们偶尔会低声议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警戒线外的六具尸体烂得更厉害了,并且开始发臭。让卢瑟高兴的是,他终于收到了一条不一样的信息,第六位龙骑即将赶到。

三天了。

新的龙骑已加入了搜索的行列。贾斯汀补了三次妆,仍盖不住暗青­色­的重重眼袋。他开始给自己涂紫­色­的­唇­彩,脸上雪白的浓妆依旧。这是他开始变得烦燥不安的标志。卢瑟依然镇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每天坐在营地外的越野车发动机盖上,一成不变地看着电子战术板。萨拉托加的居民三五成群如常活动,偶尔会向这边看上一眼。

五天了。

最先出征的三位龙骑不得不返回基地补充物资,各种装备的电池也要重新充电,特别是三位龙骑需要洗澡。越野车中,就有一辆专门改装过的浴车,拥有自净系统,水可以循环使用。

贾斯汀面­色­惨白,双眼死死地盯着茫茫远方,­唇­彩已换成了深黑。

卢瑟也失去了前段时间的宁定镇定,时不时会将战术板夹在腋下,来回踱步。在这位身经百战的龙骑中尉眼中,第一次觉得萨拉托加的居民有了存在感。那些看热闹的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手势,和听不清楚具体内容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得讨厌。如果贾斯汀完全进入狂燥状态,神秘感知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那时实际上意味着此次行动的失败,除非卢瑟的运气特别的好,前方的搜索行动能有所获。

除了几个聚居地和周围一小块区域没有搜索外,其余区域都已彻底搜过,却没有找到丝毫苏的痕迹。之所以把聚居地放在最后,也是历来搜索行动的惯例,按常理来说,逃亡者并不会选择藏身聚居地,卢瑟本能地感觉到,苏应该没有藏到聚居地里面。如果他真的藏在聚居地里,那么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会有大把的人为了一点点好处将苏供出来。如果好处还不足打动人心的话,还有能够摧毁整个聚居地的强硬武力威胁为后盾。在这个时代,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卢瑟开始感到不安。如果苏确实还在搜索过的区域内,那就说明他有特殊的潜藏方式,能够避开暗黑龙骑的搜索与探测。但是卢瑟坚信,一个还需要打劫罗克瑟兰公司的猎人不可能拥有比暗黑龙骑更先进的科技。几位龙骑拥有的先进多功能探测仪绝不是用那些可以从市面上买到的仪器就可屏蔽的。

卢瑟突然有些憎恨起罗克瑟兰的无能。多少还算是这个区域有点实力的公司,被一个独行猎人苏潜入分区总部,劫走了大批装备不说,连偷偷安装个追踪器都办不到。如果他们能够装个追踪器,卢瑟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七天了。

贾斯汀已不再用­唇­彩,­唇­­色­苍白如纸,几乎快追上脸上的浓妆。他涂了重重紫黑­色­眼影的双眼深深陷落,眼中偶尔会掠过一阵茫然,喃喃地不知在嘟哝说些什么。

卢瑟脸­色­铁青,依旧站得笔直,但心底已是怒火翻涌。他当然知道贾斯汀的能力已耗尽,而所有的区域都已搜索过,包括聚居地。这片区域中共有七个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龙骑和扈从们要入内搜索时,难免会发生摩擦。此地风尚的确悍勇嗜血,即使是面对装备实力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的暗黑龙骑扈从,敢于当面咆哮的仍大有人在,甚至还有打黑枪的,由于事出突然,有一名扈从被击中,好在不致命。

不止是卢瑟,其余四名龙骑都是火气很大,面对敢于咆哮的人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客气,他们习惯于用子弹教育荒野上生活的人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才最有发言权。于是这些聚居地少则死了三五个人,多则死了二十多人。至于那个敢于率先开枪的聚居地则不在统计范围内,那个聚居地已被愤怒的暗黑龙骑变成了坟场。

卢瑟开始给外面的四个龙骑发出指令,要求他们放弃搜索,回归基地。卢瑟准备承认失败。与莱科纳不同,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七天了……苏的意识中闪过这样一个信号。如同听到了闹钟一样,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逐一从沉眠中醒来。首先是心跳,从十分钟一次逐渐加快,奔涌的血液将能量输送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苏感觉到了疲劳,胸口更是如积了一块巨石,说不出的沉闷。他开始活动身体,一如预想那样,苏的身体开始缓慢蠕动,并且开始移动位置。

他是在土中运动!

几分钟中,地面鼓起了一个土包,随后废土不断分开,苏的头率先从土中伸出。他缓缓吐呼出肺中的积气,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充满。如是反复数次,苏的身体各个细微处也开始反馈信号,他继续向外运动,慢慢地从土中长了出来。

这是一座废弃别墅的内部。曾经的主人很有格调,也很有钱,在房间的中央造了个室内天井,栽树种草,还挖了一个水池。苏就是从这里破土而出。

他将手慢慢Сhā入已翻松的泥土内,再拔出来时已多了一把手枪。这把枪明显比普通左轮手枪要大得多,和他最初用的那把改装手枪风格类似,但是有本质上的不同。苏最初的改装手枪实际上是出自某个聚居地武器工匠的手工机床,完全谈不上­精­度和做工,只花了苏不到200元。而现在这把枪,则是旧时代著名的玛格纳姆。44手枪,威力几乎同样巨大,而­射­程和­精­度远远超过苏那把地摊货。和巴雷特一样,苏对这把枪心仪已久,只是从来没有足够的钱去来买下来。好不容易有了打劫罗克瑟兰公司的机会,苏自然不会客气。其实奎因有一点没有说对,苏并非刻意不选择RF300A,如果没有暗黑龙骑在后面追赶着,苏肯定会背上几支RF300A,还要全套瞄准器的那种。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来换基因改造药剂。

只是想到罗克瑟兰,苏怎么都对自己的收获高兴不起来。有许多他以为可以一直美好的东西,都在那一声声的枪声中,打得粉碎。

苏突然定住!

就在门外,走过了一名扈从!

这名扈从看来也­精­于隐藏和伪装,行动时没有任何声音,苏的感知中也未察觉到异样。而苏整个从土中爬出的整个过程也是完全没有声音,因此那名扈从也就没有发现苏。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在全无先兆的情况下,同时看到了对方。

苏身体后倾,抬腕,出枪!

扈从也身体后倾,抬腕,出枪,几乎和苏一模一样的动作,也是同样的快速,区别的只是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支新时代的手枪。他看来在简单武器掌握上有不止一阶的能力,瞬间已瞄准了苏的心脏。

两人几乎同时扣下扳机!

然而扈从在一刹那看清了苏手中的玛格纳姆。44,一把威力比他手中的新时代手枪还要大的旧时代手枪。他心中闪电般掠过了一个念头,万一身上的防弹衣挡不住这一枪怎么办?

苏碧­色­的目光安详、宁定,没有一丝波动,一如他的手腕。

两记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声如­阴­险的毒蛇,一声则是狂野的咆哮!苏和扈从身上同时冒起火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出。这一枪,两个人瞄准的都是对方的心脏,都击中在了对方的防护装甲上,都没能破开装甲的防护。然而子弹带来的巨大冲击不可避免的给两个人带来剧痛。

“我受伤了吗?”扈从的心底又闪过这个念头,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状态,谢天谢地,总算没有那种足以让人崩溃的空洞感!心中稍定,他右手已本能地完成了调整,枪口瞄准了的是苏的额头。在扈从的眼中,苏的头自始至终始终是在他­射­击路线上,没有任何闪避动作。但这个发现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喜悦,在那这短暂的一瞬间,多年积累的经验不能给他一个详细的解答,却足够提醒他潜在的危险。

玛格纳姆再次怒吼,扈从的头颅应声而碎。

如果他的勇气再多一线,第二次瞄准时也放弃自身的回避动作,凭着新时代手枪­射­速和­精­度比玛格纳姆。44高出的那么一点点优势,或许结局会不一样。但是,荒野上从没有如果。

苏沉默着,将玛格纳姆收回腰间,又自土中取出巴雷特、子弹和工具,也不清理现场,更不去动扈从身上的任何东西,就这样出了别墅,迅速移动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中。

这是个落单的扈从,他死后,暗黑龙骑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所以苏不再保留,开始以能够持续的最高速度,向西北方茫茫的草原奔去。据奎因说,那里是一大片无人区。既然是无人区,暗黑龙骑应该也不掌握那片区域的相应情报。在那片陌生的草原里,苏很愿意和暗黑龙骑再比较一次耐心。

十分钟后,卢瑟、贾斯汀和四名龙骑已然赶到,其余的扈从则还在赶来的路上。

卢瑟脸­色­铁青地看着室内天井翻开的土壤。他怎么都没想到,苏居然会通过将自己埋在土里的方式避过探测。在土中的苏,必然有某种类似于冬眠的功能,可以大幅度减少自己身体的活动,这样也就使龙骑手持的便携式多功能生命探测仪失效。所有的生命探测仪都会设定一个探测范围,不然如果将探测范围扩展到蟑螂、蚯蚓这类大小的生命上,龙骑也就不用­干­别的,光挖土掘地就足够他们忙的了。

就在感到受了愚弄的卢瑟深觉屈辱之际,一旁检查扈从尸体的贾斯汀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是近乎于呻吟的呢喃:“天哪,是玛格纳姆!他用的居然是玛格纳姆!和我一样的玛格纳姆!”

卢瑟忍不住喝道:“他用的当然是玛格纳姆!罗克瑟兰公司的清单上已经写明了他劫走了什么东西,难道你没看吗?”

贾斯汀­阴­森森地笑了:“那玩意也就是你这种老古板才会看,才会觉得有用处。我看它­干­什么?”

面对这前程明显比自己远大的临时下属,卢瑟强压怒火,放缓了语气问:“他应该没跑远,能够感应到他的行踪吗?”

贾斯汀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不能!就是能,我现在也不会再使用自己的能力。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老古板合作,我想现在是你宣布行动失败的时候了!让总部另外派人来吧!”

卢瑟脸­色­已青得发黑,他很想徒手捏碎贾斯汀柔­嫩­的脑袋,可是永远都占据上风的理智制止了他。

贾斯汀又呻吟起来,声音好象锥子,一下下刺着卢瑟的神经:“啊,多么漂亮的小人,多么粗糙的枪!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在美丽的外表之下,拥有一颗狂野的心吗?天啊……”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卢瑟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克制,猛然咆哮起来!垂在体侧的右手握拳,指关节嚓嚓作响。

贾斯汀环抱双臂,一副你动我试试看的­阴­险表情。其余的四名龙骑也诧异地看着卢瑟,而且其中两个主修格斗域的身体开始膨胀,明显在提升能力,如果卢瑟真的当着他们的面动手,他们是要­干­预的。

贾斯汀陷在深深黑眼圈中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笑得象一条毒蛇:“卢瑟中尉,别以为有法布雷加斯家族作后盾,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场的可有四位龙骑,他们不会看着你杀我的。如果今天杀不死我,那么我们之间的故事就很漫长了。按规定,作为中尉,五年后您就可以退休了,希望你退休后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美丽的地方养老。当然,那地方一定要非常隐秘,不能被我找到。您说是吗?中尉大人!”

贾斯汀反反复复地强调着中尉这个词,卢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制服下的身体忽起忽伏,不住膨胀收缩,这是能力行将发动的先兆。卢瑟当然知道,还不到三十岁就已身居少尉,而且拥有了六阶能力的贾斯汀将来的军衔和能力必定远远超过自己。

人是有天赋的,人的天赋也是不同的。并不是有了无穷的资源,比如说基因强化药剂和配方能力,一个人就可以在各个能力域无休无止地发展下去。每个人能够在哪个能力域发展,最高能力可以发展到几阶,很大程度上在出生时就已注定。目前的生化科技可以人为的拓展一点空间,为人平空增加一些进化点,但是十分有限,因此越是高阶的能力,就越是受天赋潜力的限制。如果越过限制强行提升能力,带来的结果就必然是全部基因的彻底崩溃。

所以具备神秘学六阶能力的贾斯汀哪怕再无进步,随着战斗经验的积累,当他在其它能力域的潜力全面发挥出来后,也有可能获得中校军衔。一个暗黑龙骑中校如果想要迫害一个退休的中尉,只要做得手脚­干­净,场面上无可指摘,就不会有人出头­干­涉。

而且就是眼前,两名格斗域的龙骑制服涨得鼓鼓的,显然已经准备完毕。两名类法术域的龙骑周围的力场已变得紊乱无序,这也是能力行将发动的标志。如果卢瑟动手,就将同时面临四名龙骑的反击。

卢瑟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沙哑而又艰难地说:“行动失败,回基地吧。等总部派下来新的指挥官,我就回去述职。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特别重要的事项外,各人自由行动。”

这番话说完,卢瑟似乎老了几岁,头发也更显得花白了一些。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别墅,登上指挥车,带着自己的扈从向营地驶去。

看着卢瑟挺得依旧笔直,较来时多了许多萧瑟之意的背影,贾斯汀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手帕上沾了一点血迹。他本来想哼唱两句“漂亮的人,粗糙的枪”,但是面对彻底放弃的对手,也就完全没了心情。

茫茫无尽的草原上,苏微弓着身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以60公里的匀速跑动着。一串串数据不断传到身体各处,再变成更多的数据回到脑中。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进入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在保持运动频率的同时,尽可能地减少着能量的消耗。随着他的动作,缠满全身的绷带也有相应的移动,将关节等重要部位露了出来,以免妨碍运动。而在其它部分,缠紧的绷带又将皮肤上散发出来的微不足道的热量给挡了回去。

苏已经连续奔跑了3个小时。杀死那名扈从后,苏明白,现在速度就是一切的关键。死在他枪下的扈从从意志到体力都有耗尽的迹象,这说明在他潜藏的七天里,这些龙骑并不轻松,不然也不会把身为猎人的扈从累成这样。龙骑本身或许还有体力,但是掌握了更多权力、力量和享受的他们,意志却未必比底下的扈从们更强。

苏现在就要以自己潜藏七天积聚的体力,和龙骑再比拼一次。从莱科纳和奥贝雷恩的作派看来,龙骑们还是很喜欢使用越野车之类的交通工具的。但是越野车需要油料,因此就有运动的半径。

其实直到此时,苏仍不知道追在身后的暗黑龙骑有多少人,各有什么能力,携带了什么装备。他只能凭借着简单的推论,以及莱科纳、奥贝雷恩带来的一点信息来作出判断,其它的,只能交给运气。比如摒弃电子类装备,再比如用低生命体征的方式长时间蛰伏,显然他的运气不错,目前那些龙骑的科技水准应该无法解除他这些预设的反追捕方式,至今没被追及就是最好的明证。

独行的孤狼,都有独特的智慧和狡猾。

苏双腿忽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伏在密而高的草丛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内积聚的几乎所有能量都已在过去的3个小时里消耗殆尽,只剩下维持身体生命力的最基本的体力。在过去的3个小时中,苏判断,自己已深入这片茫茫草原165公里。这个距离仍不安全,但是起码拉开了一些缓冲空间。

草原地势其实颇为复杂,茫茫半人高的青草下面到处都是泥沼与空|­茓­。越野车行驶在上面必须非常小心,否则就会有翻车的危险。草原中有形形­色­­色­的变异生物,其中最危险的一种是可以弹­射­出十米远的一种跳蛇,它毒腺中的神经毒素可以在数秒中内使人瘫痪。在奔跑过程中,苏已经数次遇上了这种蛇,不过他本身的灵活­性­并不比跳蛇差多少,只要躲过第一次攻击,苏就已跑远。

阻止荒野中的人们进入草原的并不是跳蛇,而是完全污染的水,与寻常青草完全没有表征分别的毒草,以及无处不在、搭载着数不清致命病毒的蚊蚁。

苏的脸旁就有一小汪水。他把头移了过去,伸出舌头试了试这些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水在苏的嘴里滚动着,里面的苦涩味道越来越重,过了一会,苏就不得不吐出了这口水。苦涩味说明水里充满了致命的病菌病毒或者是有毒的化学物质,水的辐­射­度倒还算说得过去,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是苏还可以喝。比如说刚才那口水,苏最终还是吸收了几滴。

他又将目光转到旁边的青草上,小心翼翼地拔起几棵,慢慢地咀嚼起来。嚼着嚼着,舌尖开始传来麻木感觉,最后蔓延到整个口腔,苏知道,这些草有毒。他在水洼底挖了个小洞,将草渣埋进水洼底。这样等水洼­干­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苏抬起头,在草丛寻觅着,幽幽的碧­色­眼光,象足了一头饥饿的狼。他可以喝这些水,也可以吃这些草。当年带着小女孩四处流浪时,最艰苦的那段时日,他就是依靠这些高度污染辐­射­的水以及随处可见的毒草为生,而小女孩则总是在熟睡时,依靠着他的鲜血才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只是从污染水和毒草中吸取养分需要漫长的时间,而苏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他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种种危险生物的少年。很快,苏就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一条在草间游走的水蛇。

战斗毫无悬念,水蛇的剧毒毒牙也全无用武之地,只用了两分钟时间,这条几十公分长的水蛇除了一张蛇皮外,已悉数进了苏的肚子。

吃掉水蛇,苏在草丛中睡了20分钟。内设的时间一到,苏即刻跃起,重新以50公里的时速向北方奔去。这个速度虽然只比先前慢了10公里,但是消耗的体力却大为减少。以这个速度前进,苏恢复的一点体力可以再支持近一个小时。这足够他得到一点缓冲时间来进行下一次觅食和休息。

如此跑跑停停,8个小时过去,苏已在草原中前进了276公里,远方开始出现隐约的山脉,看来他已接近成功穿越草原。苏不敢肯定自己已经甩掉了暗黑龙骑,更有可能的是无论他逃到哪里,只要与人接触,就可能被暗黑龙骑抓到蛛丝马迹。正如法斯尔所说,有太多的人想要讨好暗黑龙骑而没有门路。不要说这么大的利益,哪怕仅仅是1000元的悬赏,就能让几乎所有聚居地的居民成为苏的敌人。

以往的经验已经不够,苏有能力报复罗克瑟兰这种公司而不太担心反击,可是在暗黑龙骑面前,最好的策略就是避免接触。

一面想着,苏已走到了草原边缘。前方数公里处,就已是座小山。这里的山并不高,海拔最多不过几百米,绵延也不十分广,并不象是某个大山脉的一部分。

夜­色­下,这座不大的山也显出些狰狞的意味来。

苏慢慢地走着,穿越草原已使他最后的体力耗尽。现在他随时有可能栽倒,但是他不会倒下,因为山已在前面。

苏喜欢山,这是最能发挥他能力和优势的地形,尤其是单以目测,竟然还能发现许多山洞,暂时不知道是天然存在还是旧时代人为造成的。他准备在这里好好休整,恢复体力,熟悉地型,如果暗黑龙骑追了上来,他不介意在这里和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决一死战。

苏知道,从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起,不论是否成功击杀了锁定的目标,他的命运都已注定。哪怕不把那个可以通过神秘方式锁定他的可怕敌人计算在内,只要来上三四个奥贝雷恩那种水平的暗黑龙骑,苏就无路可逃。他这次成功瞒过了追在身后的敌人,但最后一刻还是因为一个意外暴露了自己的隐藏方式,下一次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暗黑龙骑再次追来,必然会有相应的针对­性­准备,不论是先进探测仪也好,个人能力也罢,哪怕是苏藏到地下十米深,都会被找出来。

第一次,苏感觉到在暗黑龙骑这样的庞然大物前,独行之人的无力。

如今已非千年之前以刀箭决胜的黑暗时代,在动荡年代,个人再难与庞大的组织抗衡。

但是这个时候,苏全无畏惧。最糟糕的结局无非就是战死,无论如何,也比被抓去充当活体实验标本要好得多了。

战死肯定是终结,如果充当试验体还有生存的希望,然而在这两者之间,苏的选择绝不会有所动摇。

战死虽是终结,但是终结得有最基本的尊严。

背后粗重的巴雷特和腰间沉默的玛格纳姆,让苏的心更加安定。

苏开始爬山,并且成功找到了许多可以食用的东西,他的体力开始恢复。他要勘探地形,选择狙击阵地,以及­射­击后的逃脱路线。

忙碌的时候,苏想到了很多,有当年一起流浪的小女孩,有拉娜克希斯,有汉斯和瘸子彼特,有丽,甚至还有里高雷和法斯尔。苏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思绪,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还是真的在怕死。

想的最多的,还是当年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在他的心里,始终定格在七年前的那个午后,她穿着粗布裙,灰­色­的长发飞舞着,散动着一丝丝银­色­的光辉,而那双蓝­色­的眼瞳,深如大海。

从能够驭使暗黑龙骑作为护卫这一点看,当年的拉娜克希斯显然已是血腥议会中的大人物。不过即使决战在即,苏也没打算向暗黑龙骑提到这个名字。这许多年过去,小女孩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就让她安静地在拉娜克希斯身边长大吧。如果自己落在了暗黑龙骑手里,当年那个漂亮、聪明而又坚韧的小家伙还不一定做些什么出来。不论她做了什么,这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当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这片已装于胸中的山区时,苏是微笑的。他对于这片选定的墓地十分满意。

章十四 N958

苏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暗黑龙骑的到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苏并没有闲着,在多出来的三天中,他不断将探测的区域向北方扩展。这座山并不大,苏很快就探索到了北边的山界。再向北,则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生长着大片丰繁茂密的森林。有一条小河从西边的山中发源,自山脚下绕了一个弯,转向北方流去。

平原上还残留着几段公路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见的人为建筑物。看起来,这片区域即使在旧时代也少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不知道是过于寒冷的气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公路差不多全部损毁,有些地方拱起成一个一个土包,连周边地形都有所改变,而还算平整的路段上混凝土路面也已经到处开裂,爬满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不过,由于周边区域只有这部分人造物体,因此还是勉强可以辨别出公路的走向,延伸的终点正是山脚下的一个生满了杂木的山谷。

苏心中微动,一路向山谷接近。这是个不大的谷地,也就几百米方圆,山谷尽头有一个隐藏在杂树中间的山洞,洞口还有一段破碎的公路。树丛当中,还可以看见一辆废弃的汽车残骸,不过黑糊糊一片烧得只剩下钢铁框架。车身中间顽强地长出了几株灌木,显然这辆车扔在这里已有很多年了。

苏小心翼翼地穿过枝桠横生的灌木丛,将所有的枝叶复原。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凡是走过的地方,尽量不留一点痕迹。

山洞里面,是一段幽深且黑暗的通道,四壁光滑平整,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面上则是平整的水泥路面。虽然经过多年,水泥面龟裂的部位仍不多,显然当年的施工时质量优异。苏心中隐约有些激动,取出了玛格纳姆,扣开击锤,无声地向通道深处走去。他不断在红外和微光视觉间切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藏机关或者是探测器的地方。

通道尽头,是一道厚重的多边型金属门,和N11基地的金属门几乎一模一样。金属门上墨绿­色­的防锈漆依旧完好,正中则用橙­色­刷了印刷体的N958.

金属门前十米外,倒着一具骷髅。尽管血­肉­已完全化灰,他仍然保持着爬行的姿势,一只手努力地伸向了金属门。在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颗醒目的金属环。

苏看了看金属门,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蹲了下来,慢慢将尸体翻了过来。时间实在过得久远,尸体的血­肉­早都腐蚀­干­净,地面上除了一些焦黑的痕迹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尸体全身上下惟一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只有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金属指环。

苏取下了金属指环,翻过来看了看。指环一面厚而平,光滑的表面不曾有一点锈迹,内侧则刻着N958的字样,与金属门上的编号一致。

旧时代,各类电子锁和特种锁层出不穷。在旧时代最后三十年出现的结构锁则被广泛用在各种基地、保险柜和秘室等场所。结构锁是通过特种合金来制作钥匙,并且记忆钥匙的内部空间结构,以特殊的波长来探测钥匙内部,从而打开门锁。这种锁的特点就是除了首批钥匙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打开。实际上,在结构锁刚刚出现的二十年内,当时的科技还无法仿制结构锁的钥匙。等到金属工艺可以仿制钥匙时,想要仿制出一批钥匙,花费的代价也往往超过整套系统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与旧时代后期广泛民用的电子锁相比,这种锁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只认钥匙不认人,恰好符合了某些人特殊的需要。

从任何角度来看,苏手中的金属指环应该就是N958基地的钥匙。

苏走到基地门前,看了看门边的一个金属控制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刚好与苏手上的指环相吻合。

作为猎人,旧时代各类基地的安全系统与基本­操­作是非常重要的知识,苏在这上面有系统的学习和训练。他将指环嵌入金属控台,耐心地等待着结果。距离旧时代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这个基地最大的可能是耗尽了一切能源,所有的系统均已锁死。如果是那样,那么想要进入基地,就只有硬炸开大门,或者是寻找到通风与排污管道才行。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安全­性­是基地存在的意义,能被轻易从外部侵入的基地是毫无价值的。

N958给了苏一个惊喜。随着金属指环的嵌入,控制台上方的显示屏闪过一片杂乱无章的­色­彩后,呈现出了明亮而稳定的绿­色­。随着沉重的液压机的轰鸣声响起,隐藏在洞壁内的排气孔喷出大团雾气,然后是锈蚀金属构件间艰难而又生涩的摩擦声。金属门先是向后退进,再向侧方滚动,收入到山壁内,将后面的基地入口露了出来。

苏没有急着进入基地,而是透过短短的通道向基地内望去。通道那一端悬挂着两台武器和监控平台,布局几乎和N11基地一模一样。惟一不同的就是这两个平台上悬挂的是机枪的自动版,威力比N11的要大得多,而且武器平台的数量也多了一个。

武器平台的监视器自行旋动,对准了苏,然后镜头的光芒微微变化,这是在调整焦距的标志。苏戒备起来,随时准备移动。

“基地管理员权限确认,警戒解除。”出乎意料,这不是苏在N11中曾经听过生硬的电子合成音,而是非常柔和悦耳的女声,还带着隐约的诱惑。

基地内部到处是非常暗淡的红­色­光芒,这也是基地进入了全面节能状态的标志,尽可能的节省照明用的能源。不过主要区域以及一切自动门的能源供应都是优先确保的。

基地入口处是一个小广场,配置有行车、起吊塔和地磅,看上去是用于装卸各种货物物资的区域。透过墙壁上玻璃窗,可以看到右侧是堆放物资的仓储区,左侧是一大片防暴玻璃制成的舷窗,玻璃是单向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不能从外面看到里面。有一扇门通向左侧区域,门侧有电子感应装置。

苏将指环在电子感应器上一触,自动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个足有60平方米的大房间,玻璃窗从里面看同时有显示屏的功能,窗下方则是­操­纵平台。平台上所有的指示灯都熄灭了,只有一盏标识着备用能源系统的灯亮着。房间里放着四张行军床,上面的枕被积满了灰尘,靠着墙壁则并排放着四具金属衣柜。与房门相对的墙壁上则安了一排枪架,整齐地码放着橡胶棍、霰弹枪和自动步枪。看来这是个警卫室。

警卫室后面还有一道门,出去是一道走廊,走廊左方依次排列着工作人员宿舍、餐厅与储藏室,基地中后部则是机械维修间,配件库,车库,电梯和通向上层下层的楼梯。车库中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双人四轮轻型越野车,另一辆则是由同型越野车改装而成的山地维修车。除了表面和各种接缝处出现了块块锈痕外,这两辆车基本上保持完好,或许稍经修理,就能使用。

基地右角是医疗与生化区,虽然不大,但是诊疗室,手术室,生化实验室一应俱全。

地下一层是机房,设备间,油料库,水处理站,空气净化间,武器弹药库,并且还设有一座微型工厂。工厂内四台多用途机床、微型熔炉以及自动铸压设备代表了旧时代机械加工工艺的最高成就。油料库的四个储油罐中,只有一个油罐是满的。机房控制台的显示器上,标示着蓄电池电力的光柱已经见底,只有最后一格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苏知道,这一类的基地都有着多重能源供应系统,最常见的是柴电混合能源,配置足够高端的则会以核动力为驱动。机房下方还有一间很大的设备室,看警示标识应该就是小型核动力装置。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启动。看来要找到中控室才能弄得清楚。

苏顺着旋转梯走上了三楼。电梯看起来还能用,但是不管是节省明显不足的能源,还是为了安全,苏还是走的楼梯。

与N11基地不同,N958的二层除了中央控制室之外,还有三套在旧时代也算是极尽豪华的套房,以及五间访客或者是仆人用的卧室。这里有完整的娱乐区,健身区,甚至还有一个室内花园,当然,现在花园中只剩下一片­干­土,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在健身区,苏站在25×10的半标室内游泳池前,愣了足有几分钟。曾经有过为了一杯水需要工作一整天的苏,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这样大的一池清水中游泳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一层还有间储藏室,存放着十几套先进的个人逃生装备,看来是按本层居住人数配备的。让苏有些意外的是发现了一间藏酒室,里面倒是放满了好酒。不过大多数是红酒,藏酒室的空调早已停用,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红酒的口感其实在变坏。不过在苏的眼中,这些红酒都是营养丰富的补品,口感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而一侧酒壁上那些烈酒倒是越放越醇,这样年份近百年的酒现在都是极品。不过苏却有些畏之如虎。

在中控室中,苏找到了厚厚的一本­操­作手册。他随即按照手册指引,用指环打开了主控电脑,并且重新设定了身份。此后不光是依靠指环,瞳孔、指纹和DNA都可以成为苏身份判定的依据。苏将自己设成了惟一的最高权限管理者,这才开始阅读电脑中关于N958的资料。

与N11不同,N958并不是公共基地,而是由设计了N系列避难基地的拉尔森公司承建的私人避难基地。两个基地都属于小型基地,但是N958光是奢华的居住生活区就占了整整三分之一,而在N11,这些面积都被用作食物储存、人员宿舍等用途。N11极限可以容纳400~500人,而N958则设计容纳30人,包括警卫、仆人、厨师和侍女。

出资建立N958的是旧时代著名的摩根家族。基地内各项设备基本上代表了当时最先进的科技。在当时国际局势日益紧张的情况下,N958基地开始兴建,在落成后不久,局势反而出现了缓和。于是N958就被家族封存起来,以作备用。

N958基地平日是无人管理状态,中控电脑按照预设程序控制部分设备间歇­性­运转,以维护保持其­性­能,所需能源很少,因此基地内的核动力站没有添加燃料,完全依靠油电作为能源供应。

然后,战争全无征兆的暴发了。N958检测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自行启动了应急程序,进入了紧急状态。基地的自动纪录,就到这里为止。

拉尔森公司不愧是旧时代最大的基地公司,设计的N958各方面都很出­色­,在依靠应急系统的情况下,基地居然也支持到了现在,而且没有大的损坏,尤其是通风系统情况良好,苏进入到现在,除了感觉氧气比较稀薄外,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此外,还看得出来,当初决定建设N958的摩根家族成员很懂得享受生活,就连中央电脑的提示音都给换成了娇柔妩媚的女声。那五间客房,或许有一多半是给年轻漂亮的侍女准备的。

此时系统自检一项项的完成,因为苏的存在,生命维持系统开始运行。站在三层上,只能听到极微弱的机器轰鸣声,如果是普通人,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噪音。可见基地原主人对舒适的要求实在很高,这样好的隔音保温效果,会使基地的造价相应上升很多。

看来死在基地门口的那具骷髅,应该就是这座基地的主人。只不过战争暴发得太突然,他赶到了基地门口,却最终还是没能活着打开基地大门。生与死的距离,就在这三两分钟内。

通风口中开始吹出新鲜的空气,原本污浊的空气则从墙角里的排气孔流走。这是完全没有辐­射­的新鲜空气,纯净得让苏也贪婪地呼吸了几下。

系统自检忽然亮起了数项红灯,原来是净水系统发生了故障。或许是为了照顾对水循环系统一窍不通的苏,更有可能是适应摩根家族的需要,在自检失败后,中央电脑启动了备用净水系统。按照显示屏上的说明,这个紧急系统每天可以产生10公斤的纯水。扣去用于生产备用食物的水,可以有6公斤节余的水。这些水或许不够一个摩根人洗次脸,但是对于苏来说,是可以倚之生存许久的珍贵资源。

过了二十分钟,自检终于完成了。除了水系统外,基地其它的设施完好无损,完全可以使用。甚至于8个自动武器平台也立刻可以投入使用,只要供给它们能源,并且装上弹药。

站在中控台前,苏随手点选了屏幕上的几个触摸选项,足有三平方米大小的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一组画面,这是布置在基地内外各处要道上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安装在基地外的摄像头全部毁坏,内部的则大多完好无损。

N958,正将它的全貌展现在苏的面前。对于这样一笔飞来的财富,苏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暗黑龙骑一定会追到这里,也一定会发现这个基地。

苏有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个基地炸掉,免得白白便宜了暗黑龙骑。犹豫了片刻,苏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个每一滴水都很宝贵的时代,N958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修复这样一个旧时代的基地可以说轻而易举。而一个完好的N958每天可以提供10吨净水!以荒野的标准来说,这个基地可以使一万人活下来。

何必呢?苏想着。

苏一项项地关上基地的设施,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机器的轰鸣声渐渐消失,通风口中的新鲜空气也相应停止。

苏走出了N958,看着基地大门隆隆合拢。如果能够击退暗黑龙骑,他就可以依据这个基地轻松些生存了,甚至可以尝试着慢慢品味烈酒,而不必担心象在猎鹰庄园那样醉倒。他还可以完全放松地睡觉,不用对外界环境保持半分警惕。自有记忆以来,苏还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他走出了洞口,向南方最高的山峰走去。对N958美好生活的种种幻想,都是建立在击败暗黑龙骑的基础上。可惜动荡年代永远都不会有如果。

很快,苏就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遥望南方。背后的巴雷特沉默着,缠满枪身的布条几乎完全遮掩了它的锋芒,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乌黑的枪口才散发出原属于它的狰狞。

风迎面吹来,很柔和,没有苏期待中的肃杀气息。他拿出一支狙击枪专用的高倍瞄准具,向茫茫草原望去。这支瞄准具对他的视觉极限提高不是很显著,却会极大的限制他的视野范围,因此苏很少使用瞄准具。这个时代当然有对苏来说也是提升显著的瞄准具,但是那种东西的价格大约相当于七八支RF300A,就连罗克瑟兰也不会为自己的军队装备这个。苏当然无从劫起。

瞄准具中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片安宁的草原,除了偶尔奔过的鹿群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

苏放下了瞄准镜,有些疑惑地看着草原。以暗黑龙骑过往表现出来的水准,这个时候早就该追到这里了。苏绝不相信自己能够摆脱暗黑龙骑的追踪。如果暗黑龙骑只是靠着猎人来搜寻他,那么苏是有信心的。然而前几天不止一次掠过他身体的冰寒感觉提醒了苏,暗黑龙骑中,还有无数他根本不曾了解的神秘能力。

草原始终一片宁静,完全没有一点令苏起警觉的异样。以至于苏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一向赖以求生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此刻在近千公里外的东海岸,空中如织铅的云层破开了一丝空隙,行将落入海中的太阳将大束的阳光慷慨地投­射­下来,将粼粼的海面镀上了一片金红­色­。海岸边立着一栋七层高的老式建筑,哥特式的建筑风格仍保留完好,并且修葺一新。深褐­色­的外立面在阳光下也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金­色­,好象回到了旧时代的繁华。

顶层一角的一扇窗户被人推开了,这是一个头发已半白的老人,脸上的线条刚毅、生硬,高高的鼻子如秃鹫的喙,一副完全的鹰派面孔。尽管看上去已经苍老,但是他淡蓝­色­的眼珠中却有着年轻人的活力。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领扣解开了一个,下身是一条暗黑­色­的笔挺长裤,裤边各有一条暗金­色­的玫瑰花枝,笔直盘绕而下,直至裤角。

他站在窗前,迎着强劲潮湿的海风,淡蓝­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凝望着行将隐没在云层后面的夕阳。虽然海风带来的水气中有着足以致命的辐­射­,而且绚丽阳光中的紫外线也几乎是大多数生命的杀手,他依然站在窗前,任凭海风吹乱了灰白的头发,如同仍身处在美丽的旧时代一样。

美丽的景致并未持续多久,太阳就被重新积聚起来的云层遮挡,光线迅速黯淡下来,夜幕提前降临。在失去阳光的瞬间,吹来的海风中就没有了融融的暖意,变得潮湿、­阴­冷。整个世界都再没有一分温存,一点人烟,似乎惟一活着的,就是那站在窗前的老人。

老人身后是一间超过200平方米的办公室,完全以旧时代维多利亚的风格装潢而成。宽大且舒适的皮椅前,是一张数米宽的古式办公桌。此刻办公桌的皮面上正不停地闪动着一点红­色­的光芒。

老人挺拔的眉毛动了动,关好了窗户,走到办公桌前。窗户一关,所有的辐­射­及有毒的物质通通被挡在了这两扇看似普通的老式窗外。

办公室天花板上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自动露出了一些极细的栏孔,将新鲜纯净的空气吹了进来。房间里的余气则通过隐藏在书架及花盆后的排气孔吸走。用不了一分钟,整个房间中的空气就会被换上一遍。新空气中含有的抗辐­射­微粒会在几分钟内中和房间中的辐­射­灰尘。

老人伸手在桌上一点,他的面前即刻升起一片薄薄的玻璃片,在纤薄的金属机件带动下,这片玻璃片不断展开,成为一个超过一平方米的巨大屏幕。屏幕随即亮起,在角落上的一个基地图标正不停地闪烁着。这个图标下面的标注则是:娱乐与休闲。

他伸出右手,再在闪动的图标上点了一下,中指上佩带着的镶嵌着深黑­色­、布满暗金纹路宝石的戒指显得十分醒目。

图标即刻弹到屏幕中央,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多边形的避难基地大门。

大门中间,橙­色­的N958正不住跳动着。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再在屏幕上一点,N958飞旋起来,变成数十个小画面,遍布在整个大屏幕上。其中有一半左右的画面上一片黑暗,另外一半则是N958各处摄像点的图像信息,与苏在中控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但与苏不同的是,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多了几幅画面,这是中控台上不曾有的。

一个个摄像点忠实地纪录了苏在N958中探索的过程。对于苏诡异而又轻灵的动作,直觉般躲避暗藏的机关以及武器台的­射­击线,对各种地形的充分利用,老人都是无动于衷。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苏背上的巴雷特上。

老人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苏探索N958的整个过程,也看着他打开菜单,调出基地自毁的选项,犹豫了一分钟后,又关上了菜单。如果与另外几个画面配合着观察,则可以看出苏的目光一直落在中控台屏幕上的水循环系统上。

苏一一关闭基地和各项系统后,退出了基地。

老人在皮椅中坐下,凝望着定格在屏幕上的苏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分钟,老人的面容上浮起鹰一样的笑容,他在办公桌上轻轻一敲,一个抽屉无声滑出。老人从里面取出了一枚金属指环,竟与苏手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注视着指环内部镌刻的N958,老人似乎有些感慨。

当的一声,指环又被扔回到了抽屉里。老人重新站了起来,调了一张有苏正面像的画面出来,再用手指在苏的下面半身上画了一个方框,一张半身像就被截选出来,并在屏幕中央放大。那枚戴着暗金纹路宝石的手指再点了屏幕边的几个选项,系统即刻开始搜索有关于苏的全部资料。无数数据如雨般的落下,最后沉淀成几封文件的图标。

老人有些惊讶,他也不过是姑且一查而已,看那个人的打扮只是个在荒野求生的猎人或者佣兵,在档案中能出现条带姓名的记录已经很不错了,未曾想到这个人居然还会留有几页纪录。他打开文件,快速浏览。这些文件包括了苏的简介与能力评估,入侵者的相应资料,莱科纳的死亡报告,先后两次战斗的完整资料,以及后续行动的申请。

飞速将所有资料浏览一遍后,老人重点看了看苏的简介与能力评估。文件中对苏已展现出来的能力做了详尽分析与评估,危险程度被定义为C+,需要由具备战斗相关能力的少校单独应对或者是上尉率领的一个小队来对付。关于苏的背景部分,则是一片空白。

老人将身体靠进了座椅,沉思着。屏幕上定格的苏,那碧­色­的目光似乎具有流动­性­,也象是在注视着老人。

他笑了笑,点开了后续行动申请这个文件。文件简单叙述了最新一次追捕行动的失败,分析了苏的能力并列举出数点失败原因,附件中是卢瑟中尉对上次追捕行动的报告,以及贾斯汀等五位龙骑的报告。文件中,胡里奥中校提出的新方案是以谢留夫上尉取代卢瑟中尉主持搜捕行动。在胡里奥中校看来,卢瑟配属的小队武力已经足够强大,可以轻易压制苏。只不过搜寻力量还是太薄弱才使苏得以逃脱,至于那名扈从的死,纯属意外。由有“鹰眼”之称的谢留夫上尉带队,足可以捕获苏了。

老人在桌上一按,房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的年轻女人,暗黑龙骑的制服将她有些夸张的身材完整地勾勒出来。她一头金发高高挽在头顶,美丽的脸蛋上似乎凝着冰霜,眼神中更是透着些杀气。

她来到办公桌前,微微躬身,说:“您有什么吩咐?”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她的胸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看起来暗黑龙骑的制服过于强调贴身,而忽略了她的实际需要。

此时,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了那封后续行动申请。

“这个方案让他们重新考虑一下。”

女助手怔了一下,为了确认,再次看了眼方案的等级标识,有些不明白为何老人会关注到这么一份文件。但是她简洁地答应下来,就走出了老人的办公室。不得不说,她的背影也十分诱人。

这一天,奥贝雷恩过得充实而又忙碌。清晨时分,他去参加了莱科纳的葬礼,那时天几乎还没有亮。带着丝丝刺痛的雨丝不停地敲打在伞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近百名全身黑衣的男男女女出席了葬礼,目送着这位曾经大有前途的年轻人永眠在花岗石下。带着强烈辐­射­的雨丝纷纷扬扬的下着,直到葬礼结束都没停过。

参加完葬礼,奥贝雷恩并没有回营地,而是来到了一间古老且宏伟的教堂前,从侧面的小门走了进去,径自进入教堂内部的忏悔区。在一张摩挲得发亮的木桌后,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神态安祥的黑袍神父。

奥贝雷恩走了过去,在桌前坐下。神父看到奥贝雷恩,微笑着,将面前厚重的黑皮教典合上,安静地等待着奥贝雷恩发问。

奥贝雷恩双手绞在一起,眼光盯着面前的桌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神父,这次行动,我失去了一位很好的兄长,而且心中多了些疑惑,希望您可以为我解答。”

黑袍神父微笑着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

奥贝雷恩努力选择着措辞:“神父,那些在荒野中长大,并且一直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真的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这次出去,看到很多人在努力地生存着,他们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变异组织,或者只有不多的一点。重要的是,他们有思想,甚至其中一些还有理想。尽管这理想在我们看来十分的可笑,并且完全不切实际,但是这仍然是理想。主教诲说,有理想的人,就有灵魂。”

神父坐直了些,将手放在面前的《启示录》上,慈祥地说:“奥贝雷恩,将我们与他们区分开的,并非是变异组织,因为一切­肉­体终将腐朽。将我们与他们区分开的,也并非灵魂,因为万物皆有灵。真正的区别,在于信仰。因为我们有了信仰,我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便与众不同,我们思索的事情也就有了不同。那些在荒野上生存的,你可以称他们为人,因为他们有相似的­肉­体,有思想,也有灵魂。但他们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因为他们没有信仰。而你,是主手中的剑,对于没有信仰的人,你可以任意去扫灭。”

奥贝雷恩仍在犹豫着,说:“可是……”

神父打断了他,声音中已多了些庄严肃穆的味道:“奥贝雷恩,不要怀疑,你的力量来自于你的信仰,对主的教诲存疑会妨碍你前行的路。记住,信仰是惟一的准则。”

奥贝雷恩抬起了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向神父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教堂。

教堂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正在等待奥贝雷恩。他坐进轿车后,想了片刻,才告诉了扈从此行的目的地。轿车发动起来,沿着平整且没有一丝破损的公路远去。

轿车停在海边那栋古老、沉重的七层楼前时,时间还不到中午。大门前的卫兵显然认得奥贝雷恩,尽管单论军衔,他远不足以进入这栋大楼,但还是将他放了进去。

大门内是气势恢宏的大厅,一进大门就可以看到对面墙上那惊人巨大的铜制龙头。龙头足有数米高,狰狞恐怖,两只琥珀­色­的龙睛冷冷地注视着进出大门的每一个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龙眼中的光芒竟然会随着某些人而移动!

大厅尽头,宽广的楼梯徐缓而上,然后分成左右,盘上二楼。这座老式大楼内没有电梯,奥贝雷恩踏着猩红的地毯,拾级而上,一直来到六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里传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尽管冷漠得有些吓人,但是那声音本身却是充满了略带沙哑的磁­性­,可以让任何雄­性­为之发狂。

奥贝雷恩推开面前厚重高大的房门,走进这间同样充满了古典奢华的房间。在占满了整面墙壁的风磨铜书架前,摆放着一张没什么装饰,却依靠材质和体积制胜的办公桌。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个冷艳兼而有之的女人,与奥贝雷恩同样灰­色­的头发挽在头顶,扁平的深­色­框眼镜使她有一种旧时代办公室女郎的优雅,而修长雪白的脖颈和交叉在一起的纤长手指将这一点诠释到了极致。她的眼睛同样是深灰中透着绿­色­,几乎与奥贝雷恩一模一样。

然而如果对这栋楼,对这片土地,以及对这个时代的内幕多一些了解,看到她眼瞳深处的沉静与肃杀,看到她深黑­色­制服上繁复的暗金纹饰,看到她双肩上盘绕着的暗金玫瑰花枝,以及领口处一枚暗金的盾型纹章,就会知道那知­性­中暗藏狂野的美丽外表完全是一种欺骗。

奥贝雷恩在办公桌前坐下,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对她的畏惧。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办公桌后如沉默冰山般的女人先开口了:“怎么了,我的小奥贝雷恩,你看上去有很多心事?是不是刚被哪个女人给揍了?”

奥贝雷恩登时哭笑不得,有些抑郁的心情被她的一句话给当场击碎。男人尊严被挑战的他有些愠怒地反驳着:“胡说!哪个女人能打我……”

话一出口,奥贝雷恩就知道说错了话,果然眼前的女人双眼开始发亮:“这栋楼里就有七八个,不算我。小奥贝雷恩,好象我已经快有半年没有指导你的格斗技术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地下训练场吧!”

奥贝雷恩哭笑不得,无奈地说:“姐!不要再叫我小奥贝雷恩了!我18岁了,而且已经是暗黑龙骑的正式成员,还有了自己的扈从。”

这话一出口,奥贝雷恩立刻知道又错了。果然对面的女人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极尽妩媚,这由冰化水的急骤变化,对一切雄­性­都深具杀伤力。不给奥贝雷恩Сhā嘴的机会,她即刻说:“哦!我差点忘了,原来你已经是一名暗黑龙骑了。或许我该小小动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力,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做我的贴身侍卫吧!”

奥贝雷恩好看的脸上登时一片惨白,他深知自己这位姐姐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物。如果一个应对不好,真有可能被调到她的身边当侍卫。而自己现在那位上司,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勇敢到敢于违逆自己姐姐命令的人。

看着奥贝雷恩有些不敢再说话的样子,女人得意地在高背椅上向后一靠,将一双长得惊人的腿往办公桌上一架,说:“你平时都是想尽办法躲着我的,今天却主动来见我,这很有些奇怪。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到审判所里去做一个仲裁官?如果需要我推荐的话,尽管开口好了。这么一点小事,梅迪尔丽那个小疯子是不会拒绝我的。”

听到梅迪尔丽这个名字,奥贝雷恩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我还是想在暗黑龙骑发展。”

“啊哈哈哈!”女人放肆地笑了半天,才说:“有志气!这才象我帕瑟芬妮的弟弟嘛!当然了,这不代表我认为你的幻想会有实现的一天。好了,既然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可以让你跑到这里来见我?”

奥贝雷恩知道,眼前这个样子才是自己这位名字源自于冥后的姐姐的真实面目,那些温柔端庄典雅宁静,统统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虽然坐在帕瑟芬妮的办公室里,但是奥贝雷恩眼前忽然闪过莱科纳颤抖而苍白的手,以及幽深曲折的地下通道中,那颗擦胸而过的子弹以及扑面而来的烈火!烈焰后面,苏就如同地狱浮起的恶魔,碧­色­的左眼里是一片令人心寒的宁静。

“我这一次出任务时,莱科纳死了。”奥贝雷恩平静地说。

“我知道。虽然我一直就不喜欢莱科纳那家伙,但他对你还是很好的。怎么,你想亲手为他报仇吗?”

奥贝雷恩摇了摇头,说:“不,我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我认为,我们始终轻视了苏,直到现在都是。我和苏面对面的战斗过,他的危险­性­超乎想象,这不是纸面上的能力阶数所能够反映的。而轻视了苏的后果,就是……死亡。卢瑟中尉和他那个小队的能力有限,我认为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姐姐,我希望你能够­干­预这件事,调派真正具有压倒优势的队伍。把珍贵的资源配置在这次行动上,是值得的。”

帕瑟芬妮看上去有些不以为然:“就这么一件小事,也需要我越级指挥吗?”

“需要!”奥贝雷恩坚定地说。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帕瑟芬妮投降了。然而她随即又给了奥贝雷恩一记重磅打击:“不过我亲爱的小奥贝雷恩,认真是件好事,可是并不是板起了一张脸,大声的说话,就意味着你已经长大成|人,变成能够肩负责任的男人了。如果你想要早点变成真正的男人,我可以为你安排特殊的训练。”

帕瑟芬妮充满诱惑的沙哑声音在奥贝雷恩听来无异于魔鬼的呢喃。他站了起来,坚持着向姐姐敬了个礼,然后落荒而逃。

奥贝雷恩走后,帕瑟芬妮点开了显示屏,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勾划出卢瑟的名字,然后从一堆文件中挑选出那封后续行动申请的文件来,草草扫了一眼,直接在上面写了个“否决”,签上自己的名字,就把文件弹给了自己的副官。

在显示屏的待办事项里,还有长长的一列文件,帕瑟芬妮并没有将心中那个大男孩的坚持当一回事。

几分钟后,那个身材火暴的女助手走进了七楼老人的办公室,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以她特有的简洁说:“没能完成您的吩咐。因为这个方案刚刚被越级否决了。”

老人打开文件,看了看上面的签名,有些惊讶:“帕瑟芬妮?”

“是的。”

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文件上纤丽流畅的签名。她的字体就和她的外表一样具有欺骗­性­。

啪,老人将文件扔进了废纸箱,然后挥了挥手,女助手便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章十五 迷茫

苏坐在山顶看风景。

山顶是这片区域唯一的制高点,视野开阔。前方是茫茫草原,一望无际,但是景­色­和­色­彩都十分单调,依靠辽阔空间本身带来视觉冲击。空中的铅云始终是低垂的,在强风的推动下迅速前移,如果看得久了,就会有一种错觉,似乎不是云在向前,而是人和大地在后退。

苏抬起了瞄准镜,镜头里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单调,宁静,看不到一点异常。草原上鹿群、迅兔和草狼时时出没着,偶有惨烈的遭遇战,败者成为胜者的口粮,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迎面而来的风也没带来丝毫危险的气息。

这么宁静、平淡,全无危险的生活,实在是让苏极为不适应。从有记忆时起,几乎每一天苏都是在寻找食物、在寻找下一个栖息的地方或者是在为生存战斗着,从无休息。即使置身于聚居地或者公司,也只是补给的地方,并不能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还会更加紧张,因为人比变异生物要危险得多。

现在背靠着N958,苏有睡觉的地方,有充足到根本喝不完的纯净的水,也有大量库存的武器弹药。至少12.7MM高­射­机枪弹就有整整一箱。苏所有的枪都是威力奇大、结构简单、维修方便,而且他的枪法几乎都是一枪致命,很少需要第二枪。其实,练成这种恐怖枪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苏没有钱。子弹很贵,经常身无分文的苏根本用不起要点­射­才能发挥威力的自动步枪。狙击枪弹或手制子弹虽然比自动步枪弹要贵得多,但是可以一枪致命,一场战斗下来,花费反而会少些。

或许是习惯了艰苦的日子,现在看着堆满整整一间仓库的各式旧时代的武器弹药,看着可以流淌许久的净水,看着每天都可以生成一箱的合成营养素,苏的人生失去了目的。

现在在他的生命中,似乎惟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等待暗黑龙骑的到来,然后战死。

苏忽然觉得生命十分荒谬。

世界从来不会去考虑某个人的感受,而是照常运转,正如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哪怕厚重的辐­射­尘云遮挡了所有的天空,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只是人们看不见而已。

所以苏茫然的人生继续着,转眼间已经是五天过去了,暗黑龙骑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似乎这个组织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但是苏清晰地知道他们随时有可能出现,离开了这片选定的战场,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拼到一个龙骑垫背,所以他还是得在这片山区继续呆下去,也还得继续过着这种平静、茫然而无意义的生活。

茫然的不只是苏一个。

萨拉托加之外,暗黑龙骑的营地整齐肃穆依旧,然而进进出出的扈从们有着明显的烦燥不安。本来卢瑟习惯了在营地外靠坐在越野车发机盖上,或者望向远方,或者闷头看手中的电子战术板。可是这样连续看了五六天却没有结果后,卢瑟自己也觉得天天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犯傻。

有了聚居地首领的先例,萨拉托加的居民当然不敢招惹暗黑龙骑,都远远地绕开了警戒线。偶尔从建筑物的缝隙中,他们才敢向营地,向坐在越野车上雕塑一样的卢瑟偷偷看上一眼。

卢瑟越来越觉得,那些偷偷瞟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嘲弄和讽刺。这些目光象针一样刺着他,卢瑟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倒霉的、荒凉的鬼地方。可是关于行动失败的报告早在几天前就已发回总部,胡里奥中校在接到报告后一小时就曾经回复新的方案已拟定,只等着上面批准。按照暗黑龙骑的惯例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一般当天晚上新方案就会得到批准,然后卢瑟就可以带领自己的扈从离开这个营地,返回总部述职。贾斯汀等人则会在原地待命,等待新的指挥官到来。

谁会知道,方案报上去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就此再无消息。卢瑟这一等就是六天。他忍耐不住给胡里奥中校发信讯问,中校起初还回复了几次“方案正待批准”,“待批,请耐心等待”,到后来­干­脆就不回话了。等到第六天,中校索­性­单方面关闭了与卢瑟的通讯频道。

卢瑟一头雾水,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茫然之际,他和家族中的人取得了联系,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得到的回答和胡里奥中校的回复一样,后续行动方案正等待批准。

官僚主义?疑惑不解之际,这个旧时代的词悄然爬上了卢瑟的心头。可是细想暗黑龙骑中执掌大权的那几位,哪一个不是果断凌厉?

卢瑟索然不解的时候,最初三天贾斯汀还在冷眼看他的笑话,偶尔还会讽刺两句。但是三天之后,所有的龙骑都变得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何总部迟迟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他们也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去询问原因,所有渠道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后续行动方案正待批准。

至于后续行动方案卡在了谁那里,那些消息人士都讳莫如深。其实知道不知道都是一个样,整个暗黑龙骑总部有资格卡住这个方案、并且可以让胡里奥中校无计可施的就那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却是谁都不愿、也不敢去招惹的,打听这几个人的事,和自己找死相去无几。

所以苏还得在山顶继续迷茫,卢瑟和贾斯汀则继续在萨拉托加外的营地中迷茫。

苏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他先是利用工厂区的智能检测设备测定了一根小金属条的成份,然后用仓库里现成的一些机件回炉重熔,调配成与这根金属条成分一模一样的合金块。再以自动车床切削成近万根金属片,然后将这些几公分长的金属片折成特定的角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将这些金属片撒遍了山区的各个角落。山区非常大,金属片虽然多,但是一分散也就完全淹没在杂草、土堆、砂砾中,几乎看不见了。这些金属片质地很脆,非常容易折断,折断时会发出从低频到超高频的数十种声波,大多数是人耳听不见的。然而对苏来说,在几公里内他都可以听见这些对他来说是极刺耳的声音。

这座山上没有什么大型的变异生物,偶尔有一两只也早被苏­射­杀。至于小动物的活动,还是很容易分辨开来的。

布设下这些金属片后,苏偶有空闲去基地,就会把基地内打扫一下,需要不受打扰的睡眠时,他会在基地门口躺下,睡上十分钟,然后准时醒来,前后差不了3秒钟。剩下的时间,苏会利用基地的工厂加工一些子弹,在弹头上刻下繁复的刻纹。金属片和这种刻纹都是苏从聚居地的老猎人那里学来的技巧,不过当初的刻纹只是简单的几条,如今苏已经将其发展到类似于装饰花纹的地步。

由始至终,苏都没使用过三楼那些装饰奢华的睡房,虽然他也把它们打扫­干­净。

苏在基地中停留的时间其实非常少,他不是电脑专家,虽然凭借自己的基础知识按照­操­作手册仔细检查过中控电脑的功能,但是一切显示正常,并没有发现隐含的另外一路系统,当然也就不会知道有人正在通过各个摄像点观察着他在N958中的一举一动。

荒野中长大的苏对于那些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有天然的敏感,其实这也是许多荒野生物的本能。但对于摄像点这类没有直接威胁的东西,敏感就差了很多。中控电脑上显示,苏是这个基地最高也是惟一的用户,他也就相信了。可是只要呆在基地中,苏就会隐约感到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所以他每次都不愿在基地久留。

水、子弹、营养素,以及能源,苏都只取用所需的部分,一分也不多拿。

相比苏的忙碌,卢瑟几乎要发疯了。被逼宫承认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还要天天面对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暗黑龙骑并非不能容忍失败,但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在这个以力量至上为原则的组织里,要么有过人的武力,要么有过人的智力,要么,就要有过人的忍耐力,好在底层混一辈子,混到退休。卢瑟没有武力的天份,他一直极力想证明自己具有军事和谋略上的才能。这一次的失败,毫无疑问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种。胡里奥中校虽然还没有对上次的行动加以评价,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评语就是了。如果法布雷加斯家族不肯鼎力支持自己的话,卢瑟的中尉军衔或许会变成少尉军衔。

第七天,卢瑟总觉得萨拉托加某个房间的窗缝中­射­来了一束火辣辣带着赤­祼­­祼­嘲弄挖苦的目光。他已经忍受六天,没想到第七天还会有这样直截了当的挑衅!

卢瑟腾地从越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抢过路过的一名扈从身上的智能模块式步枪,调成狙击模式,随意的瞄准了一下,就扣动了扳机!

扑扑扑,步枪枪口喷出淡淡的火舌,声音则是比旧时代的手枪还要轻。十几发子弹划过一个高高的曲线,有一大半穿进了那个相距近1000米的窗户。暴怒之下,卢瑟展示了平时绝不会轻易示人的­射­击技术。

那间用木箱板和薄铁皮钉成的房子根本挡不住子弹的穿­射­,里面顿时响起了数声惨叫。房门随即打开,一个女人抱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没跑几步就不由自主地跪倒,两个孩子都摔在了地上。虽然摔得很重,可是那两个孩子都是一动也不动,显然在摔倒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着,叫着,摇摇这个孩子,又晃晃那个孩子。可是任她怎样呼喊,都不再会有任何回应。

卢瑟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他如被一盆冷水浇过,所有的忿怒和幻觉都被浇熄。他放下了步枪,虽然从没有将这些聚居地生活的人们当成自己的同类,可是卢瑟的心脏仍然承受着剧烈的冲击,女人每哭叫一声,就如同一柄大锤敲在他的心口。

女人终于放弃了努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晃着向卢瑟走来。她哭着,向卢瑟伸出手,可以看到女人的胸口腹部也有几团正在迅速扩大的血迹。每走一步,女人身后就会留下一条鲜红的尾迹。看上去,她的血早该流­干­了,可是女人已经走了近一百米,还是哭着,走着,始终不曾倒下。

贾斯汀和几名龙骑都出了营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当的一声,卢瑟手中的步枪掉落在地上。他转身大步向营地走去,所有的龙骑都向旁边走了几步,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擦身而过时,他们都看到卢瑟的脸­色­苍白如纸。

卢瑟的一名扈从默默地走上来拾起步枪,瞄准,击发,用一个点­射­结束了女人的痛苦。

几乎所有萨拉托加的居民都走了出来,沉默地看着两个孩子,沉默地看着女人,沉默地看着女人和孩子之间那一道鲜红的线。

所有的龙骑都回到了营地里面,一名扈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女人身上。

围观的萨拉托加居民中,走出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人。他径直来到女人身边,一把掀开了披风,当着扈从的面,把这个兼有防水、保暖、防护功能,肯定可以卖个大价钱的披风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抱起满身血污的女人,慢慢向萨拉托加走去。

这是对这名扈从和暗黑龙骑最直接的挑衅和侮辱,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开枪。

这几天里,帕瑟芬妮的心情十分灰暗,就连高而狭长的落地窗外,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也无法让她稍微高兴一些。只要点开待办事项这个图标,无数文件就会如瀑布一样落下,在屏幕下方堆成一个大垃圾堆,过上几秒再重新归队排列整齐。本来帕瑟芬妮十分喜欢这种接收文件的显示方式,在她看来,绝大多数的日常工作都是垃圾。可是这几天不知怎么了,需要她处理的事情突然间多了几倍,只要看到待办事项那个十分可爱的猫头图标,帕瑟芬妮就有种要掐死它的冲动。

帕瑟芬妮已经在用她的最快速度在处理公事了,而且心里也一直在祈祷着第二天千万不要有这么多的工作。不过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中,终于有一件待办事项以不懈的努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

这份文件就是追捕苏的后续行动申请。

那天应奥贝雷恩的请求,帕瑟芬妮简单地否决了这份方案。当然,奥贝雷恩提出请求时还不知道卢瑟的行动已经失败,他只是凭自己对苏的印象和对卢瑟小队的能力分析而得出的这个结论。当帕瑟芬妮看到报告内容时,对自己弟弟的准确判断有了那么一小点的赞赏。只是赞赏而非赞同,与她屏幕上那些如瀑布般流泻下来的文件相比,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帕瑟芬妮的本意是既然一个上尉不够,那么就派两个上尉去就好了,虽然她的签字只有简单的否决两字,不过经验老道的校官自会充分考虑上意,重新拟定方案,然后走正常的审批程序,就不用再到她这里来了。

这件事本该到此为止,谁知道过了一两天,这份文件居然原封不动地又跑到她的屏幕上来。帕瑟芬妮根本就不再看文件内容,直接写了个否决了事。按照暗黑龙骑的程序,这件事该就此为止,胡里奥中校应该重新拟定方案内容,再去找他的上级批准,而不应该越级来找帕瑟芬妮。上司可以越级审批,不代表下属可以越级报告。

再过了一天,后续行动申请又跳到了她的屏幕上,而且靠着重要事项的标记跳到了待办事项的前排。帕瑟芬妮强忍着怒火,在文件中重重地划了个否决,将它弹了回去,然后又埋进了无穷无尽的工作中去。她满腔怒火根本无处发泄,因为这几天暗黑龙骑中的几位大人物几乎倾巢而出,各有各的事情。结果所有的日常事务几乎都堆到了帕瑟芬妮的头上来。

她决不是一个肯辛勤工作的人,可是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这一点帕瑟芬妮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逼着自己从早到晚的工作,每天只休息三个小时。现在的帕瑟芬妮,倒是象极了一个办公室女郎。

就在帕瑟芬妮完全被工作淹没的时候,她楼上的那位老人倒是十分清闲,每天大半时间是在观看苏在N958中的行动举止。身材夸张火爆,面孔冷如冰山的女助理会第一时间将帕瑟芬妮对后续行动方案的批复送到老人的案头,除了这个,老人就几乎没什么事可­干­。

偶然有一次,这个行动方案想按正常的程序进行,而没有被送到帕瑟芬妮那里去,老人便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同样越级在上面签了个否决。于是过了两天,新方案报上来时,老人满意地看到方案又被越级送到了帕瑟芬妮那里。

在整个暗黑龙骑总部,这几天最倒霉的家伙非胡里奥中校莫属。

他的下属,卢瑟中尉行动失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大楼里守门的卫兵都知道了。这倒不是说这次失败有多么难堪,而是中校拟定的后续行动方案前所未有的受到了大人物的关注,并且每一次都被直接越级否决。最引人侧目的是参与否决的还不止一个人。

方案第二次被越级否决时,胡里奥的上司就忽然病倒,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没有什么家族背景的中校可没办法休病假,只能硬着头皮挺下去。

关于中校的传言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他为何会受到上面大人物们如此特殊的关照,私底下猜测什么的都有。没有人敢随便议论那些大人物,哪怕是好朋友之间也不敢轻易开启这种话题,于是所有的猜测都集中到了中校身上。从中校微微隆起的肚腩,到他微黑的皮肤,乃至于体味的浓淡、胸毛的多寡都成了猜测的话题。不过没有多少人置疑中校的办事能力,从进入这栋大楼的那一天起,中校用七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精­明­干­练。特别是在判断敌人的实力以及拟定相应的行动方案、选择合适人选方面更是出类拔萃。中校的个人战力并不突出,他是依靠智慧而不是体力得以上位的典范。

但是此时此刻中校前所未有的对自己的智慧产生了怀疑。第一次方案被越级否决还算有端倪可寻,一个主修感知域的上尉看上去是有些单薄,尽管胡里奥自己判断小队的战斗力已经绰绰有余。

中校修改了方案,添加了一名主修格斗域的上尉,又发送了上去。这一次中校的上司是准备直接签批的,谁知道他刚刚签完,又是一个越级签批横空而来,苍劲有力的否决一词让他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下午,这位上校就病倒了,声称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才有可能康复。

生­性­严谨的胡里奥中校经过长时间的思索和权衡后,并没有大幅调整自己的方案,第三次修改只是将其中主修感知域的上尉换成了相同能力的少校。他始终认为战斗力已经溢出太多,反而是感知、追踪和搜索能力更加重要。暗黑龙骑虽然拥有着庞大的资源,可也不应该随意挥霍。中校并没有因为那几个倒霉的否决批示而放弃自己的判断和拟定方案的原则。由于上司生病,所以胡里奥中校硬着头皮,直接将方案发给了帕瑟芬妮。

然后就是一个­干­脆的否决。

中校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如果不是意识上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一份明显压倒­性­优势战力配置的方案都会被否决?

这天晚上,中校喝了整整一瓶酒,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是头疼欲裂。带着一身酒气的中校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将自己在里面关了整整一天,借着酒劲拟出了一份由他亲自带队,配合一个全新装备的小队的方案。等中校将方案发送出去时,已经快到晚餐的时间。

帕瑟芬妮晚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恰好看到这份熟悉的文件在闪烁着。

于是中校就在发出文件15秒后,收到了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否决。

这一晚,中校彻夜未眠。他将有关于苏的一切纪录都反反复复地看了三四遍,并且调出了科研院关于入侵者潜在价值的评估报告。在中校看来,苏的能力最多介于四阶到五阶之间,而入侵者的价值也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所谓的潜在价值,有90%永远都会是在潜在的状态。在暗黑龙骑的各个实验室中,具有潜在价值的东西数不胜数。

天亮的时候,中校将“帕瑟芬妮”的签名放大,置于屏幕的正中央,好似她正在注视着自己一样。然后他将一切关于自己会成为暗黑龙骑笑柄的想法都抛之脑后,­精­心拟定了一个庞大、详尽、­精­致、完善,并且非常不切实际的计划。

在这份计划中,除了由胡里奥亲自担任行动指挥外,还针对苏的特点配置了三名少校,包括一名格斗域高手,一名五阶专­精­的狙击专家,以及一名荒野生存与追踪专家。既然有了三名少校,那么下面再配置十一名尉官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加上扈从,组成了一支超过千人的庞大队伍,调集了50多辆战斗车辆,以及同样数量的补给和运输车辆,并且申请了三架垂直起降战机十天的使用权。

这完全是一支军队,可以轻易的摧毁几百公里内的任何势力,现在却要用来搜捕一个能力还不到五阶、极限也就相当于一个中尉的目标。

中校盯着屏幕,帕瑟芬妮的名字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颤抖着将这份方案发了出去。然后就是等待着审判时刻的到来。

走进办公室时帕瑟芬妮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执著的胡里奥中校一定会再把方案发过来的。她刚刚在椅子上坐下,面前的屏幕就自动升了起来,屏幕正中央,后续行动方案正在闪烁着,而且是最高的重要级别。

帕瑟芬妮很想直接砸穿地板,将二楼那位完全想不起来模样的中校轰碎。她理了理头发,尽管根本没有观众,仍摆出最端庄妩媚的姿态,戴上了特制的眼镜,用雪白修直的手指,夹着深黑­色­镶暗金纹的铅笔点开了那封文件。

才看了两眼,帕瑟芬妮就被这个方案大胆而荒谬的内容吓了一跳。用一整支军队去捕捉一只老鼠,这个胡里奥是不是疯了?她不由得对这只老鼠感到一丝好奇,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令自己那个从来将高傲藏在心里的弟弟如此另眼相看,并且使得一向严谨­精­­干­的中校提出要动用一支军队去追捕?当然,她丝毫没有想到她本人对于催生出这样一份方案作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铅笔在屏幕上一圈一点,有关于苏的档案和背景就调了出来。在照片那一栏,填的其实是奥贝雷恩手绘的那幅画像。

一看到苏的样子,帕瑟芬妮忽然面­色­大变,一声低呼!

奥贝雷恩的画极为传神,甚至于能够让人感觉到苏平静目光深处的一丝寂寞。

卡嚓一声轻响,她手中的黑­色­铅笔碎成了数段。帕瑟芬妮仔仔细细地将有关于苏的一切资料看完,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苏的画像放大,占据了面前整个屏幕,然后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帕瑟芬妮才从沉思中归来,用她纤长的手指直接在方案上刷刷刷地写起来,转眼间将方案修改批复完毕,然后弹了出去。

她在屏幕角落里的铜铃图标上一按,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一位高大挺拔、英俊阳光的龙骑走进来,容貌身材举止仪表都无可挑剔。他敬礼之后问道:“您有何吩咐?”

帕瑟芬妮已整理好了办公桌上的文件,站了起来,向这个英俊得已有些脂粉味的年轻龙骑吩咐着:“我要出一次任务,回来时间不定。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所有工作都按预定授权移交,你知道该怎么做。”

年轻龙骑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任务,竟然需要帕瑟芬妮亲自出马。不过训练有素的他将所有疑问都压在心底,而是低沉而有力地回答:“是!将军!”

胡里奥中校终于盼来了回复,这一次打开文件后跳出来的终于不再是否决,而是代之以一个大大的红叉,将所有人员、所有装备统统划掉,只是在方案执行人那一栏里重新填上了一个名字: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胡里奥盯着这个名字,一直看到眼睛发痛,这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告诉他,天虽然黑了,但他并不是在做梦。

中校重重地叹了口气,一阵疲惫袭上心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听总部大楼里的年轻女孩儿们说,上了年纪的大叔,最大的特征就是缺乏想象力。

萨拉托加,几乎在等待中崩溃的龙骑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新命令。命令的内容很简单,所有人员一律撤回,总部将另行派人接手此次任务。然后就是保密规定,此次行动的一切内容都属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贾斯汀不明白为何自己也会被撤换掉,他实在是喜欢追捕苏的那种感觉,因此悄悄地给胡里奥中校发了个讯息,强调了一下自己对于追捕苏的重要。

胡里奥回了两条讯息,第一条极其简洁,只有两个字:白痴。第二条特别繁复,整整两屏的粗话将贾斯汀骂了个体无完肤,全无中校应有的风度。

苏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惹出了多少风波,也不知道大难行将临头。

他仍然坐在山顶,看着风景。

暗黑龙骑出现得越迟,意味着准备越充足,想必将要到来的一击会是雷霆万钧,无可抵挡。苏知道,这一次绝不会有侥幸出现。苏的运气是比一般人要好一点,毕竟他在神秘学中形成的一阶能力是基础幸运。这是一个似乎处处有用又象是全无用处的能力,苏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它的原理是什么,究竟是怎样得来的这种能力。这个能力目前惟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掷硬币上面,如果苏想要正面,那么掷上100次,大约会得到51次正面。

所以苏的运气,仅仅是比普通人好上一点点而已。

瞄准镜中,依旧是茫茫的草原,看不到任何异象,也没丝毫危险的气息。

苏突然听到了脚步声!那是清脆的鞋跟敲击路面的声音,踏着稳定的韵律,悠悠而来。

这个时候,虽然根本没有风,苏淡金­色­的头发却瞬间飘了起来,再徐徐落下。这是他感觉到最极端危险时的表现。

瞄准镜中依然没有分毫发现,漫山遍野的金属薄片也没有哪怕一枚发出警示声,然而耳边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近得似乎每一下都踏在心脏上,而且苏居然还无从判断脚步声的方向!以他­精­心选择、全力强化后的感知能力,居然都无法判断出脚步声的方向!从苏露出一线的鼻梁上,可以看出已经在渗出细细的汗珠。

全无征兆中,电击般麻痛的感觉陡然沿着脊椎骨上窜,瞬间弥漫到整个背部。极端的危险,就在背后!而此时,无法辨识方位的脚步声依然无休无止地响着,冲击着他的耳膜。

苏放下了瞄准镜,动作很舒缓。他没有转头,也没有去动背后的巴雷特或者是腰间的玛格纳姆。他知道,不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完全无法锁定,甚至不能感知的目标。苏明白,自己与来者之间的实力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他无法反抗,无法逃脱,甚至多半也无法选择死亡。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看天,看了看云,再看看山与草原,然后碧­色­的眼睛和修直的眉毛共同构成了一个微笑。

苏一直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暗黑龙骑的实力果然深若大海,两次追捕失利后,第三次的来袭竟然是如此的无可抵抗!

苏想要拉一个龙骑陪葬的想法就此胎死腹中。苏不想做一个活的实验品的希望也变得渺茫。

苏想了想,还是抽出了玛格纳姆,扳开了击锤。放弃抵抗不是他的风格,前面五颗子弹是敌人的,最后一颗子弹,苏会留给自己。

脚步声戛然而止,这次终于可以判断出就在他身体左侧。

接着一个浅棕­色­、做工­精­细的帆布背包扔在了苏的脚边,然后苏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诱惑的腿。

这是双笔直的腿,长得让人口­干­舌燥,深­色­偏黑的光滑丝袜充分展示了线条之际,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多余。那双高跟鞋式样简单得近乎于朴素,但是优美的线条和­精­到的做工已经证明它绝不可能是件便宜东西。

苏扬起了头,他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的顺着这双长腿向上爬,先越过膝盖,再沿着浑圆的大腿向上,碰到一步裙的裙沿时,部分视线在裙内深入了几公分,大部分视线继续向上。接下来是束到裙内的白衬衣,翻过恰好胀满衬衣的胸峰,随后是修长的脖子,无可挑剔的面孔,更增诱惑的黑框眼镜,以及盘在头顶的灰发。

“好看吗?”她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枝铅笔,并用铅笔点着嘴­唇­,就这样问。

“好看。”苏老老实实地回答。

“还想看吗?”她又问。

苏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望向远方,举起了手中的玛格纳姆,向茫茫草原连­射­了五枪。枪声彼此激荡着,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似是与枪声相应和着,风也骤然大了起来,吹得他的淡金发丝飘舞飞扬。

苏回转玛格纳姆,将灼热的枪口抵在了自己下巴上,闭上了眼睛。

荒野、废墟、辐­射­云、变异生物、聚居地,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苏过往的生命轨迹。这个时候,它们是如此的炽热,炽热得如同玛格纳姆的枪口。他喜欢它们,也放不下它们,但是对生的眷恋和热爱,完全无法抵消他的决心。

苏不想成为实验室的标本,如果实在没有选择,那也得是在死后。

帕瑟芬妮能够轻松处理海量数据的大脑瞬间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空白。她完全无法理解在自己询问过“还想看吗?”这样一个有着双重含义的问题后,何以对方的反应竟会是举枪自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的样子让他难过得要自杀?

好在她大脑中的短暂空白迅速被填平,右手一探,轻轻巧巧地将玛格纳姆从苏的手中取了过来。那夹着黑­色­铅笔的食指和中指和她的腿一样,长得让人心跳。苏只觉得手上微微一麻,手枪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帕瑟芬妮看上去笨手笨脚地把玩着玛格纳姆,这是把做工­精­致的枪,不过巨大的枪身、沉重的重量、强大的威力与震耳欲聋的枪声使得它与漂亮这个形容词无缘。她试着象旧时代的牛仔那样将玛格纳姆在手指上转了个圈,然后两只手一起抓住,结果好象是无意中压下了扳机,只得砰的一声巨响,热流扑面而来,苏留给自己的一发子弹就此飞向了茫茫的云层。

帕瑟芬妮吓得全身一抖,差点失手把玛格纳姆扔到了地上去。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全是惊慌,黑框眼镜有些滑落,甚至于盘起的头发也有一缕散落出来。总而言之,她看起来象是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强大的后座力吓到了,非常非常的惊慌。

她扶正了眼镜,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拈着玛格纳姆,送到了苏的面前,心有余悸地说:“还给你!”

这一次,是那只黑­色­的铅笔和银灰­色­的玛格纳姆构成了对比。

苏接过了玛格纳姆,从腰间的皮盒中夹出六枚子弹,双手一错,已经重新上满了子弹。他看着帕瑟芬妮,平静地说:“手枪的子弹还有很多,而且也有许多不用子弹的自杀方式。想把我活着带回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看起来很忿怒,咬着手中的铅笔,质问:“不过是问了句还想看吗,你就要自杀?我的样子就那么可怕?”

苏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这位暗黑龙骑来的小姐。”

她立刻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来自暗黑龙骑。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有些头痛,这个女人的演技的确高明,可问题在于她的谎言实在是不堪一戳。不过他还是回答:“你的铅笔上有徽章。”

帕瑟芬妮看了一眼手中的铅笔,黑­色­的笔身上盘绕着暗金­色­花纹,在笔端处合成了一只口中衔着金盾的龙头。

她将铅笔交到左手,向苏伸出了右手,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帕瑟芬妮。很高兴认识你,苏。”

苏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说:“我宁可从没见到过你。”

“嗨!你是男人,别那么小气!”帕瑟芬妮叫了起来,手微微往后一收,不让苏的手碰到自己:“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和人握手时戴手套是不礼貌的吗?特别是和我这样的美女。”

苏愣了一下,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行为举止处处出人意料,自己已经有些弄不清楚她的真实来意。苏拆下了右手上缠着的绷带,露出了一只完全可以和帕瑟芬妮媲美的右手,然后与她握在了一起。

从肌肤、从线条,这两只手几乎分不出高下,当然区别还是有的,苏的手透着隐隐的力量感,而帕瑟芬妮的手则充满了纤丽的美感。

“既然握过了手,我们就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跟我回暗黑龙骑吧!”帕瑟芬妮热切地说,紧抓着苏的手不放,五指不停地动着,竟然在抚摸着苏的肌肤!这个时候,她的表现只能说是一只披着端庄外衣的­色­狼。

苏实在是有些无奈,说:“你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

“小气的男人,不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说得好象我是个恶魔一样!我可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女人呢,从来都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的。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会慢慢劝你回心转意的,要知道我可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哦!这段时间我们就住一起吧,你看,我连行李都带来了!”帕瑟芬妮仍然紧紧抓住苏的手,如是说。

苏看着地上那只估计连一双鞋都装不下的帆布女包,实在无语。

章十六 底牌

苏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变了。

帕瑟芬妮似乎既没有硬抓他回去的意思,也不打算杀他,苏自然就不会再想着自杀或者拼命。和所有生物一样,苏有着对生存异常浓烈的渴望。

至于逃离甚至是反制帕瑟芬妮,苏时刻都在准备着,但同时并不抱一丝幻想。

帕瑟芬妮的能力完全超出了苏的探测范围,苏不清楚她的主能力域是什么,甚至有时候在苏的感知中她根本不具有异能,但是本能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危险就在身边。潜意识和现实截然相反,常常使得苏在看着她的时候感到有丝混乱。

但是苏清醒地记得帕瑟芬妮那展示了压倒­性­实力的出场方式,随后又轻松随意地拿下他的武器,这一切并不是幻觉,也绝对不是巧合。苏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在这个神秘女人的面前,自己将没有任何招架还手的能力。所以既然帕瑟芬妮对他至少有表面上的尊重,那么他也不会试图去做些没有把握的蠢事,以免自取其辱。

苏提着帕瑟芬妮的“行李”,沿着山脊向N958走去。这款做工­精­细的女式帆布提包与他身上残旧的衣服和背上粗犷的巴雷特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不用鼻子,透过右手上的肌肤,苏也能够感觉到提包拎带上传来的幽幽香气。

帕瑟芬妮背着双手,与苏并肩走着,那枝黑­色­铅笔在她灵活的十根手指间跳来跳去。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和苏闲聊着,从苏的年纪、经历、爱好、技能一直问到了身高、体重、有过几个女人,间中还总是不忘记突然Сhā一句“我们回暗黑龙骑吧”。

能够回答的,苏基本上都回答了,关于自己能力方面的问题则一概忽略。对于一起回暗黑龙骑这样的话题,苏从来都会直接回应:“你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

虽然苏根本不相信帕瑟芬妮接下来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但是当她问起来晚上住在哪里时,苏还是决定带她去N958.反正这个旧时代的私人基地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还不如带帕瑟芬妮过去看看,也许她有能力修复基地的水循环系统。如果这个系统是可修复的,那么哪怕修复后是落在暗黑龙骑的手里,更多的水总是意味着更多的生命。

山上根本没有路。苏在山石上走得非常平稳,就象是走在平整的飞机跑道上一样。穿着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则不得不在一块块山石上跳来跳去,时时需要张开双臂保持身体的平衡,看她雀跃着,发丝扬动的身影,就象是旧时代一个无忧无虑、充满幻想、需要人保护疼爱的年轻女孩。她晃动着的手臂和身体时不时会碰上苏的身体,看上去象是无意的。

一个小时后,苏拎着“行李”,带着跳来跳去、活泼阳光的帕瑟芬妮站到了N958的大门前。

看着大门向侧方缩进山壁,让出幽深的通道,帕瑟芬妮啊的一声低呼,双眼开始放光。

基地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几处应急灯放­射­着幽暗的红光,不过能照亮一米左右的地方。对拥有微光视觉的苏来说,这点微弱之极的光亮已经够了。为了节省能源,他从来不开多余的照明。

苏坚信,这点光亮对于帕瑟芬妮来说,绝对已经是太多了。

可是这位来自于暗黑龙骑的神秘女人此刻却在茫然地向基地内张望着,不断向苏靠过来,而且左手悄悄地抓住了苏的衣服,并且握紧,象极了一只怕黑的猫。

踩着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几乎已经和苏一样高了。但是她此时的神情动作,却不知为何让苏想起了那个总会默默拉着他衣服的小女孩。

苏悄悄的叹了口气,不再计较帕瑟芬妮演戏的逼真程度,而是走到了大门旁,在控制台前点了几下。基地渐次亮了起来,地上开始传来机器隐约的轰鸣声,净化过的空气从通风口吹出,而基地的大门则在两个人背后慢慢合拢。

千里之外,暗黑龙骑总部的那座七层大楼的顶层,老人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随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N958基地的画面。娱乐和休闲时间又到了。

跳出来的第一张画面上,老人就看到了象个小女孩一样紧挽着苏胳膊的帕瑟芬妮。

扑!老人猛然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溅得桌上、屏幕上到处都是。

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忙取出一张白巾,擦着嘴角、衣上溅出的咖啡。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女助手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老人已擦­干­净了脸和衬衣,这时正用纸巾擦拭着咖啡杯,听女助手问,微笑着回答道:“没事。看来是年纪大了,喝口咖啡都会呛着。”

冷若冰霜的女助手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刚关好门,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激烈跳动的心脏,以稳定的步伐离去。她进入这座大楼工作已经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如鹰一样的老人举止失措,弄洒咖啡。

苏领着帕瑟芬妮,参观遍了N958的各个地方。当他们最后走上二层时,一直紧紧地挽着苏手臂的帕瑟芬妮才松开了手,象一只欢叫着的小鸟在各个奢华且设施齐全的套房里跑来跑去,最后和苏当初一样,在游泳池边上呆住。

苏站在了她身边,看着空空荡荡的游泳池,说:“直到现在我都想象不出,这里如果装满了水,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帕瑟芬妮幽幽地说。

“……”苏沉默。

“喂!你是男人,别那么小气好不好?”她叫了起来。

“好吧,看来我们是同样的人。”苏有些认命地投降了。

帕瑟芬妮把苏拉进了那套明显是为基地主人准备的套房,看着那打扫得­干­­干­净净、宽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浴室,双眼又开始放光。

“可以洗个澡吧!”她这个问题完全不是用询问的口气说的。

苏当场怔住。从发现N958后,他只制造过一次合成营养素,用去了不到一公斤水,另外一共喝掉了一公斤水,其余制造出来的水都收贮在中央存水系统里,已经有几十公斤了,若是用来洗澡,倒是勉强够。毕竟这个基地里装配了当时最先进的净水循环系统,洗澡产生的污水可以在一分钟内重新制备成净水,当然损耗是免不了的。问题是在苏的观念里,这些都是纯净度达到了最高级别五级的净水,是只用来饮用的。洗澡用水应该是带有轻微辐­射­的二级水,甚至是一级水。当然,动荡年代的标准和旧时代有所不同,所谓的二级水放在旧时代就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用净水来洗澡,和游泳一样令人无法忍受。

帕瑟芬妮跳到了苏的面前,双手背到身后,上身前倾,双眼睁得大大的,仰望着苏,期盼地问:“可以吗?”

“……好吧。”

这个N958其实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帕瑟芬妮的演技再高明,哪怕她真的就是这样的­性­格,苏也永远会记得,她可是来自暗黑龙骑的大人物。苏就在浴室中的控制台上将中央存水系统与主卧的浴室连接起来,并且恢复主人套房全部的能量供应。

超过100平方米的浴室中,柔和的灯光缓缓亮起,空气循环系统不停地将新鲜的空气送进来,并且配上了草木的清香。这是真正全天然的香料,以帕瑟芬妮的挑剔和苏的敏感,也找不出任何瑕疵来。舒缓的背景音乐开始响起,全透明的淋浴间开始喷出淡淡的水雾。这是浴室的智能系统根据存水量判断不够启动浴缸,因此启动了淋浴间的预热程序。

帕瑟芬妮身体微微前倾,左手向门口一伸,然后甜甜地一笑。

柔和的灯光将帕瑟芬妮惊心动魄的美丽完美地衬托出来,这间以简洁和空间致胜、细节修饰则奢华得超乎想象的浴室也不能夺去她的半分光芒,反而成了衬托她的背景。

只是她的美丽似乎对苏全无作用。苏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地上,就默默地出了浴室,根本不曾回头,更不要说找个借口留在浴室里了。

帕瑟芬妮并不为这小小的挫折感到失落,浴室门一关上,她即刻挺直了身体,抬头望着浴室角落里的一盏壁灯,微笑着。

在暗黑龙骑总部,老人的屏幕上,刚好可以将帕瑟芬妮混和了端庄与狂野的妩媚尽数收下。只见她眯起一只眼睛,左手作了个手枪的姿势,正好指向老人的眉心。

“砰!”从那微开的­性­感双­唇­中吐出一声手枪­射­击的声音。

老人桌上的屏幕即刻黑了下去,然后冒出一股青­色­的呛人烟雾。老人又咳嗽起来,这次他的脸上好象多了一些尴尬。

苏怀抱着巴雷特,靠坐在楼梯口,脑中乱成了一团。尽管此前已经无数次想过第三次面对暗黑龙骑时会发生些什么,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今天这种诡异的局面。他努力地猜想帕瑟芬妮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就象以往分析敌人行动那样,可是完全没有半点头绪。苏甚至连她此来的真实目的都猜不透。

不知想了多久,主卧的房门悄然打开,带着一身水雾的帕瑟芬妮走了出来,满意地叹了口气。

她已换下了那身经典的职业装,一条浅­色­丝质吊带睡裙贴着浴后的肌肤,下摆将将盖住大腿上段。丝袜早已褪去,换上一双清凉拖鞋,在灯光下,一双赤足白得极为眩目。她的灰发则依然盘在头顶,却是显得随意得多,黑框眼镜这时则焕发出一种诱惑的气息。

帕瑟芬妮左手中多了一瓶打开的威士忌,右手拿着两只杯子,站在了苏的面前,盯着他:“看你抱枪的姿势,就好象在抱着女人一样。”

苏抬起头,从现在的角度,几乎可以看到那双雪白长腿的尽头。是几乎,因为只是差了1.5公分而已。­精­于狙击的苏对于脑中自动浮现出1.5公分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帕瑟芬妮的魅力的确惊人得过了头。

苏拍了拍怀中缠满布条的巴雷特,微笑着说:“女人不可靠,而枪不同。”

帕瑟芬妮轻轻一笑,坐在了苏的身边,将一双雪白的长腿几乎全部横在了苏的面前,说:“这句话可不应该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要来一杯吗?”

她这个姿势,几乎将傲人的身材尽数展露在苏的面前。苏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的瞬间,意识中就自行浮出了一个想法,她里面什么都没穿。这纯粹是由他的目光自行测量且计算了睡裙的厚度,然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出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苏根本来不及封锁。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往赖以生存的瞬间反应在某些时候似乎也不是很好。

看着帕瑟芬妮推过来的一杯威士忌,苏非常为难。犹豫了几秒钟,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帕瑟芬妮也一口喝­干­,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轻轻舔净了­唇­上的酒渍,又将酒杯倒满,端着满满一杯酒,身体前倾,将手臂架在了苏的肩上,鼻尖几乎触到了苏淡金­色­的碎发,轻轻地说:“跟我回暗黑龙骑吧。”

“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苏回答。

“没劲。”帕瑟芬妮喃喃地说了一句,她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右手将苏脸上的绷带拉开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以极轻的声音说:“我有最后的底牌,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用。还有你的脸,我也总会看到,不过要你自己给我看……听到了吗?”

她轻轻地在苏耳中吹了一口气,苏淡金­色­的头发即刻竖了起来!然后再缓缓平复。

这个晚上,帕瑟芬妮自然占据了主人卧房,苏则抱着巴雷特,依旧在基地大门口的老位置上靠坐着睡下。帕瑟芬妮对他选择的地方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似乎压根不担心他趁夜逃跑。

苏也没有想那么多,单以追踪来说,这点尺度根本够不上安全距离,而和帕瑟芬妮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令他消耗几乎比战斗时更多的体力,再加上那一杯烈酒的作用,苏已经变得昏昏沉沉的,因此很快就睡熟。

这一次,苏的警觉­性­变得出奇的差,似乎被温暖的黑暗团团包围着,前所未有的放松,既无梦,也无醒。

直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传入耳中,他才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意识却还贪恋着刚刚的舒适,有些不肯苏醒。透过基地大门的门缝,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大约已经是九点三刻的样子。

难道自己竟然睡了12个小时?苏猛然清醒!

眼睛张开的刹那,苏的身体忽然僵住,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巴雷特不知什么时候从怀里放到了旁边,身下坚硬冰冷的蜂窝合金钢板上多了一层松软温暖的被子,身上也盖了一条薄毯。他的颈后还垫上了一个枕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苏的第一本能应该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是对这个充满了温暖和幽香环境的贪恋,却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醒了?”帕瑟芬妮从通道转角处走了出来。她今天上身换了一件浅蓝­色­衬衣,下面则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踩着双轻便的多用途运动鞋,一头灰发简单的束了个马尾,看上去十分的清新。和昨天惟一相同的就是那黑框的眼镜,以及那双可以瞬息万变的美丽眼睛。

苏脑海中突然跳出那只帆布女包,自动计算了下她那些衣物鞋袜的尺寸和折叠后需占据的空间,然后不由为这条件反­射­般的瞬间反应有点尴尬。

帕瑟芬妮笑吟吟地站住,她手中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后腰里Сhā了一把扳手,而那枝黑­色­铅笔现在则变成了簪住头发的工具。或许牛仔裤比铅笔裙更能展现那双长腿的线条,苏觉得今天的帕瑟芬妮更多了一分亲近,隐藏在端庄外表下的诱惑也更加强烈。

苏掀开被子,正要坐起来,她就说了句“不要起来”,然后直接在苏身边坐下,双手将那盘食物捧了上来,然后热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说:“早饭!”

盘中盛着的其实就是基地生产的合成营养素,但是经过了帕瑟芬妮的手,就变得香气扑鼻。按照苏习惯­性­的思维,合成营养素经过烹制之后,营养成分肯定受到了部分破坏,这实质上是种浪费。但是看着眼前的这盘食物,苏的情感开始向理智发起了挑战,觉得其实这样也很不错。

“你呢?”苏瞬间计算出了盘中营养素的重量,发觉基地中剩余的营养素应该只有这么多了。

果然,她微笑着说:“只找到这些,你是男人,是要战斗的,所以你先。”

这是一句完全荒野式的回答。在生存重于一切的荒野中,有限的食物和水的分配顺序一向是成年男人,孩子,女人,最后才是老人。苏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她已变成了一个典型的荒野女人,正在为行将出猎的男人送别。

苏的理智立刻将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了出去。别的不说,只看那天她极为轻松地夺下了苏的手枪,以及昨晚在根本没有惊动苏的情况下取下了他的枪与子弹,还为他盖上被子,就知道这个神秘而又美丽的女人该是何等强悍的角­色­,至少绝非他遇到过的暗黑龙骑能够相比。

苏拿起餐刀,将盘中的食物分成了两半,一小半留给自己,大半是帕瑟芬妮的。

“我吃这些够了。”迎着她闪亮的目光,苏如是说着。

他没有说谎,这点东西已经够维持他两三天的消耗,如果没有激烈战斗的话。当然,或许那一大半对于帕瑟芬妮来说会是太多了些,在这个女人面前,就连在营养和水的吸收利用能力上,苏也没有自信。

托盘上放着两把餐勺。让苏意外的是,帕瑟芬妮没有对他的分配有任何异议,而是直接拿起一把餐勺,就着他手上的托盘吃了起来。

营养素就是营养素,再怎么处理也仍是脱离不了营养素的基准味道。这虽然已经是苏很少尝到的美味了,但是他相信,如此­精­于厨艺的帕瑟芬妮肯定谈不上喜欢这盘东西。但是她默默的,将大半盘营养素吃了个­干­­干­净净。

苏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快,不出声,不会浪费一点食物,也不拘泥于形式。但是和帕瑟芬妮在一个盘子里吃东西,却总是让他的注意力从食物本身飘开,飘到了她的身上。那些被铅笔别住的灰发出奇的淘气,总是随着她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就会弹过一丝来,拂在他的脸上。还有一次两个人的头甚至撞到了一起。

这是一起完全不起眼的小事故,可是却意义重大,因为苏本来应该完全能够躲开的,却因为注意力飘到了其它的地方而使反应慢了一拍。

一顿早饭吃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帕瑟芬妮收了餐盘餐具,前往楼上生活区清洗。苏将散在地上的枕被抱起,跟着她上楼。这些都是楼上卧室中的枕被,质量上佳,经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可以使用。

整理好了二层的生活区,帕瑟芬妮又和苏下到了地下一层,在这里,水循环主处理系统的机器外壳已经打开,一些零件散放在地上,机器内部,中心处理芯片已经露出了一半。看来在做早饭之前,她已经工作了好些时候。

地上放着一个文件板,上面夹着两张白纸,纸上用铅笔涂着几个零件的草图。

“来,帮我一下。”帕瑟芬妮挽起了衬衣的袖子,拉过了放在墙边的工具架。

苏在旁边扮演着助理的角­色­,递工具,搬零件,并且听着她讲解这个水循环系统的原理以及问题所在。

中央水循环处理系统最核心的部件就是处理芯片,幸运的是,这个芯片还是完好无损的。由于闲置的时间过长,系统中几个齿轴零件尤其是一些管道的弯头部分锈蚀损毁严重,致使整部系统瘫痪。早餐前,帕瑟芬妮已经检查过了这个系统,并且找出了需要更换的零件和管道。她还启动了基地的工厂,熔铸模块正在按她给出的配方熔炼合金。一顿早饭的时间,所需的合金就已经熔炼好了。

现在基地的中控电脑上,帕瑟芬妮已经具备了和苏相同的权限,而那枚金属指环,也已戴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昨天晚上,喝过了酒后,帕瑟芬妮就象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一样,缠着苏要基地的权限。苏想了想,直接将左手上戴着的指环取了下来,交到了帕瑟芬妮的手里。当时,苏注意到了她表情有些异样,但是就和她其它的表现一样,苏既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含义如何,因此根本就没去深想。

机械是一门可以说极为深奥和广博的学问,特别是涉及到电子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时候。光是听帕瑟芬妮的讲解,苏当然不可能就此­精­通这门或许需要十几年研究的学问。但是她的讲解深入浅出,非常详尽细致,并且耐心,几乎将每个要点都讲解到位,苏仍然感到大为受益。

不经意间,帕瑟芬妮展露了她渊博的一面。

只有两个人想要维修这么庞大的一个系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即使以帕瑟芬妮的无所不能,也已经用去了整整一天,而主要的时间是要花在备用零件的制作上。

“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呢?”在自动多功能车床前,全神贯注地加工着零件的帕瑟芬妮似乎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苏站在旁边,时而看看手中的图纸板,时而看看车床上旋动着的零件。几乎只凭视力,他就可以看出零件的加工误差是否过大。听到帕瑟芬妮这样问,苏也没有用千篇一律的回答来应对,而是叹口气说:“我杀了你们的人,而且我也不想当实验品。”

帕瑟芬妮将一截加工好的管道扔在了地上,又填进去一块新的原料,头也不抬地说:“你杀的人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如果我还可以保证你不当实验品,你肯跟我回去吗?”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帕瑟芬妮鬓角也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有魅力的,认真工作的女人一样有魅力。

看着忙个不停的帕瑟芬妮,苏也认真地回答:“不去。在暗黑龙骑的眼中,荒野上的人都不能算是人。而我,属于荒野。”

帕瑟芬妮加工完最后一个零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微乱的灰发,说:“死在你手下的那个人叫莱科纳,你觉得,我和他一样吗?”

苏很想说其实我还看不透你,但是他没有这样说,而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帕瑟芬妮见面后所有的细节,于是摇了摇头,说:“不一样。”

“这就是了。”帕瑟芬妮抱起一堆加工好的零件,放在了苏的怀里,自己抱起其余的零件,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暗黑龙骑其实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这个组织向哪个方向去,是取决于组织里的人的。如果你觉得我们做的不对,大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它啊。”

苏沉默了几秒,才说:“一列载重列车开始行驶后,就很难再改变轨道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办法让已经开动的列车停下来。”

“没办法让列车停下来?”帕瑟芬妮停了下来,看着苏:“可是我怎么看到的是你迎头撞向了列车?”

苏碧­色­的目光平淡宁定,笑了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回答。然而帕瑟芬妮毫不放松地望着他,大有不得答案绝不罢休的架势。

苏无奈,只好说:“我想活着。但是在无可选择的时候,我并不畏惧死亡。”

“真的无可选择吗?”帕瑟芬妮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苏没有回答,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有了必备的零件,修复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只要将零件装回去就好了。半小时后,帕瑟芬妮将中央水循环系统的外壳装了回去,足有上百公斤的外罩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帕瑟芬妮用沾满了油污的手打开了电源开关,机器的轰鸣声顷刻间布满了这个空间,地下水被源源不绝地抽取上来,进入了中央水循环处置系统。过了几分钟,帕瑟芬妮拧开了出水口的阀门,哗的一声,一道强劲清澈的水柱顿时喷了出来!

帕瑟芬妮一声欢呼,苏也禁不住微笑着,接了满满一捧的水。水清澈,全无杂质,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一点轻微的辐­射­,但是至少也达到了四级水的标准。而且看出水量,一天能够处理完全污染水的能力或许会远远超过10吨的额定能力,而处理循环水的能力将十倍于污染水的处理量。

有了水,就有了生命。

两个人出神地看着出水口,久久没有说话。苏感受得到,方才的刹那,她是出自真心的欢喜。

有了充足的水,帕瑟芬妮反而不再奢侈的要求洗浴,而只是简单的洗了洗手和脸,就拉着苏,出了N958,登上了山顶。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满是不散的辐­射­云,在风的推动下急速远去。夜黑得几乎看不见什么,远方的大地上,隐约现出几段断裂的高架路的轮廓,宛如死去巨兽的骨骼。

在帕瑟芬妮的招呼下,苏与她并肩坐在山顶,遥望着茫茫的黑暗。

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问:“你说,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是什么样的呢?”

苏想了想,如实地说:“就如我所看到的,在绝大多数时候,女人是男人的附属物。如果没有其它的技能,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食物和水。可以把她们和枪与弹药一样视为财产的一部分,如果她们的男人被杀,那么她们就会换个主人。此外,她们还是繁殖的载体。”

“还真够直白的!”她略有讥嘲地笑了,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说:“你说的不错,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也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我也一样,现在我在暗黑龙骑中的强势,依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与家族的力量。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不停的出战,而且战无不胜。可是这改变不了我是女人,是一个没有保护人的女人的事实。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保护人的话,那么周围的男人都会变成贪婪的狼,等着她无力倒下的那一天,再去将她撕成碎片!今后,我还会不停的出战。而战斗,总会有受伤甚至是永远失去力量的时候,那时,就是我的末日。”

“在暗黑龙骑的历史上,有过许多辉煌的女人。斯蒂芙妮,血腥玛丽,吉米莉,都曾经是令人畏惧的名字。然而当她们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不幸受伤,失去了强悍的战斗力后,没有保护人的她们先后沦为了男人的玩物。由于她们曾经的强势和背景,几乎所有有能力染指她们的男人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毕竟玩弄一个有身份的女人要刺激得多。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和她们不同,我有家族的支持,不会完全沦为玩物。然而,也由于我有家族,染指我的会是家族中的大人物,以及与家族交易的人。”

苏心头悄然收紧,他想起了无数曾经遇过、见过的女人,也想起了丽。至于帕瑟芬妮,她的美丽可以让周围所有的雄­性­变成恶狼。

山顶上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苏,你愿意加入暗黑龙骑,从此保护我吗?”

她并没有向苏看上一眼,而是抱着膝,在夜风中坐着,望着远方。

一瞬间,苏想到了她初见时的惊艳端庄,浴后的妩媚诱惑,送上早饭时的热切天真,工作时的认真严谨,以及如今的沉静悠远,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帕瑟芬妮。或许,这许许多多的面目,都是帕瑟芬妮。两天来,她正在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他面前。

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极为出众的美丽女子,要求自己做她的保护人?如果只是为了诱骗自己进入暗黑龙骑,那么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这是完完全全的得不偿失。

苏也在望向远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暗黑龙骑并不适合我,抱歉。”

沉默在继续。

过了许久,帕瑟芬妮才问:“苏,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苏平静地说:“……有。不过,或许不是象你想的那样。”

帕瑟芬妮抽出了别住头发的铅笔,那头深灰长发如瀑洒下。苏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从侧面看,除了缺少了一丝丝偶尔闪动的银­色­光芒之外,那垂落的灰­色­发丝几乎就与当年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帕瑟芬妮是暗黑龙骑的成员,而当年的拉娜克希斯以暗黑龙骑作为侍卫。苏不知道带走小女孩的拉娜克希斯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与暗黑龙骑有关。看她当日超出想象的奢华和排场,或许地位还在帕瑟芬妮之上。也许,帕瑟芬妮是知道女孩的存在的。

“我有最后的底牌,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只不过,我不希望会用到它。”那一晚,帕瑟芬妮的话悄然从苏的心头浮现。

回想帕瑟芬妮刚才的感慨,苏突然有了一个联想,他的心脏猛然抽紧,难道是拉娜克希斯出了事?如果她倒下了,那么女孩呢?想到当年便是漂亮得过份的女孩,以及与这容貌可能相连的命运,苏心中一道猛烈的火焰渐渐升起。

感应到了苏些微的变化,帕瑟芬妮似乎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她平静地说:“我想,你曾经听到过拉娜克希斯的名字,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女孩,有着和我近似的头发。我想,这个女孩就是你想去保护的人吧。”

苏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看来帕瑟芬妮确实知道自己与女孩曾经的经历,或者这能解释一部分她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再与她方才那些有关女人命运和地位的话联系起来,那么,她在暗示着什么?

在似乎永不会消褪的黑暗中,帕瑟芬妮冰冷、高傲、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不断传来:“你还是想保护她的。但是现在的你连一个低阶龙骑都打不过,用什么来保护她?当厄运降临的那一天,你又能做什么?以你现在的生存方式,就算再给你五年、十年,你又能够发展到几阶能力?五阶,还是六阶?以这样的能力,你什么都做不了。厄运的降临是必然而非偶然,在血腥议会中,蜘蛛女皇并不是惟一的主宰。”

透过黑暗,苏看得到帕瑟芬妮的灰发飞扬,一如这动荡年代人们飘泊不定的命运。

“加入暗黑龙骑,我会变得更强?”苏问。

“在暗黑龙骑,唯一能够制约能力的就是天赋。如果你有无可匹敌的力量,那么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帕瑟芬妮的回答给出了苏最想知道的两个答案。

帕瑟芬妮翻出了她的底牌,而苏,从一开始就无牌可出。

苏平静地说:“那么,我加入暗黑龙骑。”

帕瑟芬妮抬手将灰发挽起,仍是用那根铅笔别住,淡淡地回答:“我给了你增强能力的机会,给了你保护想去保护的人的希望。而为了让你加入暗黑龙骑,我需要与整个法布雷加斯家族为敌,因为是你杀了莱科纳。我还需要向议会证明,你本身的价值超过了入侵者的价值。在你自己能够证明这一点之前,我必须将同等价值的财产抵押给议会。在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后,我是需要回报的。”

苏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哪怕这是一场交易,不管幕后有什么,仅仅是台面上的东西,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你想要什么?”苏问。

帕瑟芬妮转过头来,望着他,灰­色­的双眸中有丝碧光闪动,看起来,她的眼睛与苏的有些相似,不过苏是以碧­色­为主。

帕瑟芬妮左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枪口指向苏:“做我的男人!”

苏愣住。

他是具备基础幸运的能力,但是眼前这个条件实在是好到了荒谬的地步。苏相信,即使他把基础幸运提升到了八九阶的地步,再等上几百年,也不可能有这种好事掉下来。这不是概率大小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

苏等待着她的下文。

帕瑟芬妮接着说:“当然,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做我的男人,再强个七八倍也没有资格。而且加入了暗黑龙骑后,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以你现今的能力,过不了几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等你加入暗黑龙骑后,除了一些基础且必要的帮助,你从我这里再也得不到别的。你需要自己去面对明里和幕后的敌人,然后变强,直到强大到可以做我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具备了这个资格,我会收了你。如果你强大到足够压制我,我会让你做我的保护人。假如你始终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会选择别人来代替你的位置,但你仍然是我的人。我不会拦阻你去保护她,假如确实有必要,你完全可以选择去战死。但是!在你战死的时候,你也要始终记得,你,是我的人!”

听到帕瑟莱妮如此强势的宣言,苏只是笑了笑。她的陈述直白、尖锐、赤­祼­、毫无修饰,然而,这就是现实。

条件非常的好,虽然这根本不是苏想要的,但是他没得选择,一如七年之前。

“成交。”苏的话一向简洁。

帕瑟芬妮轻轻地笑了笑,说:“如果你在我第一次邀请你时就加入暗黑龙骑,就不会有后面这些条件了,但是,你让我动用了底牌,所以这变成了一场交易。”

在交易中,苏从来都是一个有信用的人。自从帕瑟芬妮出现之后,几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颠覆了苏的常识。他并不天真,这场交易后面必定隐藏着更多的内幕,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这两天里发生过的事一幕幕从他心头流过,苏忽然想起,她在提到持有底牌的时候,还说起过另外一个愿望。

与她给与的机会相比,这个愿望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黑暗中,苏沉静地坐着,凝望着无尽的黑暗。

当年,在约克斯顿,那个少年未曾想到,七年之后,他又要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章十七 成长的代价

十天后,苏站在山顶,俯瞰着下方。那是一个已恢复了部分生机的巨大城市,天­色­灰暗,许多大厦中亮着灯光,修葺一新的公路上时时可见车辆穿流,城市边缘,有大片的工厂灯火通明,一辆辆满载的卡车不时开进开出。关键的是,从城市中点点闪亮的灯火来看,这座城市有着庞大的电力供应。

视线越过城市,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天空中低垂的云层露出了一片缝隙,刚好将低垂的太阳露了出来。大片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不光大海染成碎金遍布,还将整座城市向海的一面尽数染成了浓浓的金红­色­。但是浓烈的金­色­背后,则是深深的­阴­影,几如永夜。

苏的身边,是一身衬衣铅笔裙的帕瑟芬妮。她右手提着­精­巧的帆布挎包,左手向闪耀着亿万点金­色­光芒的大海一指,说:“暗黑龙骑的总部,就在那里。”

顺着她的指尖,苏看到了那栋老式的七层大楼。虽然相距遥远,苏仍然隐约看清了大楼那狭窄而高的大门。由于是背着阳光,大门内黑深深的一片,似乎要吞噬所有敢于进入的人。

嗒嗒嗒……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暗黑龙骑总部大楼前,门口两边的卫兵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当这种声音响起时,只会意味着一件事:帕瑟芬妮来了。

果然,帕瑟芬妮有如幽灵般浮现,踏着长长的台阶,昂然走进了暗黑龙骑的大门。她刚一现身,两名卫兵便啪的敬了个最标准的军礼,他们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兴奋和一点点隐藏起来的欲望。

帕瑟芬妮走得摇曳生姿,脸上却全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她沿着大厅的正中线,笔直走向铺着猩红地毯的楼梯。挑空的大厅中尽是那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对面墙壁上的铜龙首也将全部的目光尽数投注在帕瑟芬妮身上!

大堂中进进出出的人们全都停步,望着出任务归来的帕瑟芬妮,所有凑巧站在她前进路线上的龙骑都急急忙忙地闪到了一边。

帕瑟芬妮离开的这几天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才需要这位暗黑龙骑最年轻、最强势、最狡猾同时也是最美丽­性­感的少将亲自出马。那个跟在她后面,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又是谁?

苏的瞳中全是漠然,目光只是落在帕瑟芬妮有节律地摆动着的腰上,根本不向两旁看上一眼。他的步伐大小频率与帕瑟芬妮完全一致,就似与她融成一体。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是1.5米,不曾多一分,也不会少一毫。

无数目光落在苏的身上,嫉妒、痛恨、好奇、热切、轻蔑、贪婪、惊讶、疑惑、乃至于火热的欲望,这些目光中几乎蕴含了一切正面的或者是负面的感情,如针一样刺着苏。

许多男人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枝缠满了伪装布的巴雷特上,有惊讶、有轻视、也有愤怒。在全面普及新时代智能枪械的暗黑龙骑,旧时代简单机械武器几乎绝迹。那些敢于使用这种武器的,几乎都是些不可一世的猛人。在暗黑龙骑当中,类法术与格斗域几乎一统天下,就算主修的是灵能域,也极少有以各类枪械为主攻方向的,毕竟低阶的武器掌握和电子智能之间孰弱孰强还真不好说。

大堂中还有不少女人,从衣着区分,其中大部分是做些文秘案卷工作的普通人员,当然也有少数女龙骑。她们的目光几乎都在苏的脸上停留不去,偶尔看一眼帕瑟芬妮,有些人已掩饰不住自己的嫉妒或是羡慕。

苏以不变的步伐,在无数目光中穿行,随着帕瑟芬妮直上六楼。

进入暗黑龙骑总部时,苏的脸上没有绷带。

回到暗黑龙骑的帕瑟芬妮,是全无顾忌的强势与张扬。她走到哪里,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就响到哪里。但是苏比她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帕瑟芬妮刚上六楼,收到消息、英俊阳光的男副官便已站在办公室前,替她将办公室大门打开。

当帕瑟芬妮在办公桌后坐好时,苏沉默的站在办公桌边,让副官的眼中闪过一阵惊讶。这位副官很有定力,而且多年的追随也使他清晰知道在帕瑟芬妮面前失态的后果。他克制住自己,不让目光飘到苏的身上,将手中的几份文件放在了帕瑟芬妮面前。

这是帕瑟芬妮离开这段时间积下的工作,而且必须她本人签批。此刻帕瑟芬妮并无兴趣处理这些所谓的重要事务,她飞快地翻阅着文件,偶尔停手瞟上几眼,随即签上了自己的意见,三份文件一共才花了她五分钟。

“最近还有基础培训训练营吗?”帕瑟芬妮一边和文件搏斗,一边问。

“有,最新一期的基础训练营在昨天已经开始了,这是完整的教程,本期训练营由本·科提斯上尉主持,目前受训成员一共31人。最新的强化训练营则要在七天之后才会开始。”男副官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他的脑袋中也装着一个资料库。

“是科提斯的训练营?运气不错。”帕瑟芬妮抬起头来,手中的铅笔向苏一点,说:“去告诉科提斯,这期训练营要加一个人,就是他。”

副官吃了一惊,说:“这恐怕很难。您知道科提斯上尉的脾气,他从不接受半路加人这种做法。而且您的命令与规令有些不符,他好象还没有办理过任何加入暗黑龙骑的手续,而这期的训练营是为了选拔新的龙骑成员而设立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越来越冷,说:“我好象没有给过你置疑我命令的权利,中尉!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了!去告诉科提斯,这件事情我是非常认真的,没有任何讨论余地!如果他敢拿规令来顶我,或者想讲他自己那些臭规矩的话,我今晚就会去他家里把他所有的酒都砸烂!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一个字也不许更改!”

“是!将军!”副官挺了挺本已十分笔直的腰杆,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声音­干­脆利落地应答,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心中的震惊。

帕瑟芬妮又望向了苏,说:“你就跟他去吧,需要做什么,他会告诉你的。”

在随着副官离开办公室前,苏忽然看到帕瑟芬妮向他做了个手势,那支黑­色­铅笔轻轻的在空中横划了一道。

与帕瑟芬妮相处近半月的苏知道,她是要他将训练营中的所有对手放翻。

苏几乎是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帕瑟芬妮不可能让他做任何无意义的事,何况他也多少明白几分这样做的意义。

副官领着苏直接出了大楼,亲自开出一辆漆着恶魔图案的四驱越野车,拉上了苏,飞驰而去。

路很远,一路上这名副官小心翼翼地探问着苏的来历,兴趣,以及一切可能的资料。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但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怀中抱着自己的巴雷特,一言不发。

副官俊美的脸泛起隐约的潮红,他怒意难抑,但是出于对帕瑟芬妮的畏惧,以及对苏背景的无知,他没有选择翻脸或者直接动手。

越野车轰鸣奔腾,将一条条公路、一栋栋建筑甩在后面。挡风玻璃拦不住扑面而来的强风,将副官的金­色­短发吹得笔直向后。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越野车驶近了位于山脚下一座看上去十分简陋的军营,营门口的卫兵检验过副官的证件后,放行了这辆越野车。

副官和苏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本·科提斯上尉才带着外出训练的队员回到了营地。只听咣当一声响,两人所在营房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科提斯上尉带着一脸狰狞走了进来。这位上尉是个黑人,本就穷凶极恶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许多伤疤。他个子并不高,也就比苏高上几公分而已,然而他身体的宽度和厚度几乎是苏的两倍!他进门时,甚至要微微侧身才能挤进标准的营门。

在那身显然是特别订制的制服下面,全是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高挽的袖口下一条条肌­肉­虬结着,上面爬满了不住跳动的青筋,黑得发亮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油亮的光芒。

“让我来看看,要半路Сhā队的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是不是一拳就能打出屎来的软蛋!”本·科提斯一进门,就狞笑着说。他左右手不住互握着,全身上下的关节啪啪作响。

副官站了起来,介绍说:“这位是苏。奉帕瑟芬妮将军的命令,来加入本期的训练营。”

“帕瑟芬妮?那个女人又在发什么疯!告诉她,这期的训练营已经满了,如果他一定要进来,等明年吧!”如果熟悉上尉的人听到了,都会吃上一惊,因为上尉对女人的称呼从来只有一个,娘们。

“请注意,上尉,这是命令!”副官的态度非常的强硬。

上尉狞笑着,忽然伸手将副官一把提了过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去他娘的命令,这条命令不合规,我拒绝!”

副官尽管也是高大健壮,但是和上尉一比,简直瘦弱得象根竹竿。而且不知怎么,一落入上尉的手,副官立刻失去了全部力气,双手软软地垂在了身体两侧。他脸­色­已有些发白,但仍坚持着大声说:“将军说了,这一次她是非常认真的,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不执行她的命令,那么她今晚就会到你家里把所有的酒都砸了!”

上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是一声咆哮!副官只觉得耳边如同炸响了一颗重磅炸弹,被震得头晕眼花。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向后飞去,摔回原先坐着的沙发中。

本·科提斯转过头来,望向苏,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你叫苏?你的运气看起来不错。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任何漂亮得过分的东西,二就是日程表被打乱。你两样都占全了,运气真的是不错!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让你过得非常愉快的!”

苏安静站着,迎着上尉如刀般的目光,视线没有分毫动摇。上尉看了看他碧­色­的眼睛,再看了看他背后的巴雷特,脸­色­稍稍舒缓了一点。

既然本·科提斯上尉已经接纳了苏,副官便再也不肯多留,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这座魔鬼盘踞的军营。科提斯虽然只是一个上尉,但是从没听说过哪个校官愿意招惹他。上尉的脾气嗜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苏几乎犯全了他的忌讳,看来这期的训练营,有得热闹了。

所以副官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愉快,来时路上被彻底忽略的怒火已彻底平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刺耳的短促哨音就在军营中凄厉地响起。哨音余音未落时,一排排简易营房的房门就已打开,数十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了­操­场上,站成了杂乱无章的一群。

科提斯上尉如一块钢锭,站在­操­场中央。他背着双手,一根橡胶棍在他手心中不住跳动着。

10秒钟,所有的人都已站到了他的面前。算上苏,这一期的训练营一共有32名学员,其中有5个女人。和寻常的军训不同,上尉从不进行队列训练,他让所有的人随意站,自然而然的,学员中的小群体就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

苏自然是单独的,有4个女人和苏一样,孤单站着,最大的一个小团体有9个人,中间那个外表非常强壮、有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是头领,他的胡子修剪得非常整齐,看得出来这个人非常喜爱自己的胡子。

所有人到齐后,上尉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五分钟内,军营中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在立正之外做出第二个动作。

“很好!看来你们都是些聪明人,没有把我的警告当成空气。”上尉终于开口了,他手中的橡胶棍向苏一指,说:“而你,你比他们都要聪明!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警告,却没有触犯我的规矩。”

苏立刻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中多了许多敌意。

“我给了你们15秒,但是你们中最软的蛋都在10秒内站到了我的面前!这让我不得不说一句:真他娘的!”上尉继续着他的训话,熊一样的目光在面前的32个学员身上扫来扫去:“看起来你们的蛋都硬得有些发疼了,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这期的训练营,只会产生一名龙骑的正式成员!”

哄的一声,学员们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冲击一时超过了对上尉的畏惧,有认识的,互相之间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科提斯主持的训练营,每次产生的龙骑数量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标准来制定淘汰率的,但是有一点众所周知,数量越少,出来时的军衔就会越高。如果只产生一名龙骑,那么就意味着这位龙骑出营时就是少尉。

然而相应的,机会也就只有一个。学员们互相打量着的目光中,已开始有了些异样。

上尉忽然提高了声音:“现在,谁来告诉我,暗黑龙骑的第一信条是什么?”

沉默。

苏当然不知道所谓暗黑龙骑的信条是什么,其他人看起来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愿意抢先回答。抢先意味着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在只能产生一名龙骑的训练营中,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注意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科提斯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着,等得越久,他嘴角的笑容就越加狰狞。

终于,那个九人团体的老大吐了口痰,说:“暗黑龙骑的第一信条,就是力量!”

“狗娘养的,你答对了!好象你叫库克。”上尉咆哮着,他大步走到那个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男人面前,忽然一拳轰在对方小腹上!只一拳,就将这个强壮得象一堵墙的男人轰得弯下身去,无助地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8个人脸­色­都变了,但是只有一个人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看看没有人敢跟上来,又缩了回去。

上尉一脚踩在库克脸上,重重地碾了起来。库克发出痛苦的呻吟,上尉鞋底粗大坚硬的橡胶粒碾压着他的脸,带下了不少他引以为傲的胡子。

“力量,只有力量才能决定一切!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量,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就能为所欲为!就象我,现在可以随便踩你的脸,随意拔你最引以为傲的胡子。”上尉狞笑着。

他忽然一伸手,将那个本来站了出来,却又临时缩回去的人拽了出来。那个人与上尉的目光一接触,全身登时一颤,猛然间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双手都笼上了火红的火焰,按向了上尉的胸口!

“狗娘养的,真是不赖!居然知道我想要打断你的四肢!可惜,这次的训练营里有潜力的家伙很多,不差你这一个。如果你刚才站出来后没有退回去,我也就只会打你一顿而已,绝不会伤到你骨头的。痛上个三五天,也就没事了。可是现在不同了!”上尉一边说,一边将他往地上一掷,只听通的一声闷响,那个男人几乎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来,他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晕了过去,双手上的火焰失去了控制,反而在他自己身上延烧起来,立刻灼得他从撞击的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发出连续不断撕扯心肺的惨叫声。可是他却无力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因为科提斯已经踩断了他的双肘和双膝,只能无助地在地上翻来滚去。

火焰愈烧愈旺,顺着他的手臂向身体上烧了过去。

在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上尉­阴­森冰冷地说:“对于我的命令,你们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拒绝,一种就是挑战。谁能够打倒我,谁就是这一次训练营入选的龙骑!当然,挑战失败,就是这个人的下场。另一种就是接受我的惩罚,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伤着你们的骨头和内脏,但也绝不会好受!还有,算是本次训练营的赠品,你们看到了玩弄类法术域的人能力失控的后果。能力就是能力,不能掌控的能力就不是能力。能力不是给你们用来耍酷的,虽然类法术真的很酷。”

呸!上尉一口痰吐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这小小的一口痰奇异地令他身上越燃越烈的火焰瞬间熄灭。

“你们记住,在这里,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必须立刻执行!不管我的命令是什么,哪怕是这样……”上尉大步走到了一个身材不错的女学员面前,抓住她的上衣,双手一分,立刻将那件极为坚韧的制服撕成了两片。她的上身立刻整个­祼­露出来,硕大的Ru房摇晃着,让几乎所有的男人两眼发光。

“把裤子脱了,ρi股抬高,我要在这里­干­你!”上尉命令。

女人脸­色­忽青忽白,她的手有些颤抖,但仍是按照上尉的命令解开了腰带,将裤子连同­内­裤一同褪下,然后将上身弯了下去,让浑圆有力的臀部对准了上尉。

上尉用橡胶棍在她腿中间拍了拍,冷冷地说:“臭的,我没兴趣了。不过你这个姿势不错,就这样站5分钟吧!”

女学员咬着牙,保持着这个极度­淫­亵的姿势不动。

上尉走到了苏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握着的橡胶棍一下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说:“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甚至比我见过女人们都漂亮。我想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想­干­你的ρi股,说不定哪天晚上你就会尝到七八个男人的滋味。不过趁着现在你还算­干­净,我不介意用我的军棍试试你的ρi股。脱裤子吧!”

“我拒绝。”苏平静地说,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有种!那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拒绝我呢?”上尉笑得很期待,很狰狞。

“接受惩罚。”苏说。

很快,一个十字木架就在学员们的合力下竖在了­操­场上。苏上身赤­祼­,双手被缚在了十字架的两端。

上尉绕着苏走了几圈,手中的橡胶棍忽然弹了出来,重重地戳在苏的肋下!苏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他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一条条都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就可以想象这种痛楚!

不等苏稍稍平息,上尉又是一棍抽在苏的肋骨上!这一棍打的方位非常特别,特别到在场所有的学员,包括那位还撅在那里的女学员,都没看出橡胶棍的落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苏吸了一半的气瞬间凝住,全身光润如玉的肌肤骤然变得血红,随后又惨白如纸。他所有的肌­肉­都在刹那间抽紧,额头上的汗水大片涌出,不断滴落在地上。

砰!第三棍击在了苏的右肋上!苏的头立刻扬起,他象是在咆哮着,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已完全无法呼吸!

第四棍落在苏的后腰上,第五棍击在尾椎,第六棍则点在胸腹交接处。

苏全身散发出惊人的高热,身体无意识地弹动抽搐着,他的呼吸极为短促,气流根本没有进到肺中,而只是在喉间打着转。

但由始至终,苏没有发出过一声痛苦的呻吟。

科提斯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他看出苏呼吸的变化是由于痛感过于强烈、意识行将崩溃的先兆。上尉本来对自己下棍的尺度把握极有自信,既可以给苏施加最大的痛苦,又不会真正地伤害到他。但没想到,苏在棍下承受到的痛苦比上尉预计的要多得多。能够到意识将要崩溃时还可以控制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上尉也不由得对苏的看法有了些改观。他估计,苏对痛楚的敏感度应该是普通人的1.5倍,这意味着假如两个人都是2阶的物理防御强化的话,那么苏耐击打的能力要比另一个人差得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件坏事,对痛楚的感觉越敏锐,说明在感知域的潜力就越强。

上尉取消了原本计划中余下的三棍,不同能力域的人要区别对待,苏的能力既然在感知域上,那么他承受的6棍就相当于普通人的10棍。每一棍带来的痛苦都是叠加的,科提斯估计如果吊在十字架上的人是自己,那么应该可以忍受到15棍。15棍后会如何,上尉也不知道,可能是发疯。

在科提斯眼中,能够忍过9棍的,都是真正的硬汉!在他经手过的400多名学员中,成功忍下9棍的只有3个人而已。苏能够忍下等同于10棍的痛苦而不叫出来,已经是硬汉中的硬汉!

上尉现在觉得,苏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过于细腻的皮肤,似乎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上尉不知道的是,他对苏的判断还是有点出入,苏对痛苦的敏感度,是普通人的3倍。

科提斯向仍趴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的库克,以及那个仍然­祼­身摆着姿势的女人一指:“你们两个,好象身后都有个不错的家族。”

“而你……”上尉用橡胶棍拍了拍苏的胸膛,这一次当然没有给苏带来额外的痛苦:“你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后台!只不过你的后台并不是那么稳固,甚至将来还有可能拖累你。或许过几年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现在能够明白。”

上尉再次提高了声音:“你们都看到了!这些有家族、有后台的人都是这个下场,你们这些啥都没有的废物最好打消幻想,我就是让你们去吃屎,也都得乖乖地给我吃下去!”

拒绝上尉命令的两个后果,已经活生生地摆在了众人面前。一个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吊在十字架上几近昏迷。虽然倒在地上的家伙已确定残废,但是看过了苏所承受的痛苦后,许多学员都产生了一些完全不能用理智来解释的想法,他们宁可当趴在地上的人,也不要成为苏。

上尉打了个响指,两名粗壮且凶恶的士兵跑步过来,将地上重伤不起的学员象只破布袋一样拎起,甩上肩膀,扛到了医护室去,至于伤者是不是会因为这个动作更痛苦,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这时那个女学员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操­场上,刚好被这两个士兵给看了个够。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刺在她的隐密地带上,让她光滑紧绷的肌肤泛起了一片小点。她不介意被人看,甚至是被人­干­,只要对方有足够的力量或者是权势。然而在这个时代,她也是属于高高在上的阶层,被两个最低级的士兵这样盯着看,她深觉屈辱。

不过她不敢起来,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尽管五分钟早已过去,可是上尉没说她能站起,能穿衣服,她就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乱动。

“现在,我再重申一次规则。接下来的三天,我会为你们讲解能力与战斗的艺术。然后分配给你们各种任务,并根据你们在任务中的表现给出评分。当你们可以出任务的时候,禁斗的规则就会放开,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记住两条,一!我的命令就是一切;二!要公平!特别是在你们内斗的时候。公平这个词,我想你们都认得,也都能理解。所以别在这个词儿上搞花样,来挑战我的智商。凡是挑战我智商的人,我可以保证,他今后都不会有智商!”

早­操­结束的时间终于到了,上尉这时才想起来让那位女学员站起来,穿上衣服。面对着女学员隐含怨毒的目光,科提斯咧开大嘴一笑,说:“别真把你那个鸟家族当回事!你的家族要是有本事,还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早就直接塞进龙骑了!”

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他只记得,当无数意识的破片勉强粘合在一起的时候,耳中就又听到了那刺耳的哨声。

苏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落地时全身的肌­肉­猛然一阵抽搐,一头栽倒在地。意识虽然已经清醒,但是超过极限的痛苦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还远未过去,大多数肌­肉­都在自行颤抖着,并没有听从意识的指挥。

苏咬着牙,用仅有能够运动的肌­肉­发力,一个翻滚,撞开了营房的门,然后勉强站起,一步步拖着身体来到了­操­场中央,然后又是一头栽倒。

上尉那双深­色­厚底军靴出现在苏的视线中,说:“正好15秒,只能说你运气够好,小子。现在,给我站起来!”

苏的动作象极了僵尸,而不是动作敏捷到非人地步的活尸。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尽管身体不时抖动着,根本就挺不直。

“哈哈哈……”库克突然在一边笑了起来,“看这小子软的就象个娘们!才挨了这么几下就变成这德­性­,难怪长得比女人还女人!”

库克这么一笑,跟随他的几个人也附合地大笑起来。其他人虽然保持沉默,但也有些不屑地看着苏。即使是主修感知域的人痛感更加强烈,也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对击打的抵抗力。

“都给我闭上鸟嘴。”上尉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但是效果立竿见影。

科提斯绕着学员们走了一圈,才说:“能力,什么是能力?别以为打过了几针就叫有能力了,也别以为你们那点能力有多了不起。一名正式的暗黑龙骑,哪怕是个列兵,也要求至少要有四阶的能力。所以在这里,三阶以下的能力,都叫做入门!四到八阶的能力,也就是被称为进阶而已。”

“那八阶以上呢?”有个女学员怯生生地问。

科提斯面容古怪地笑了起来:“八阶以上?你到暗黑龙骑在海边的那栋七层楼里去问问吧,听说那里将军不少。”

女学员满脸通红,不敢再问下去。

科提斯吐了口吐沫,蠕动着身上宛若超级变异人的肌­肉­,边踱步边说:“看在你们这帮兔崽子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上一课。你们记着,一、会用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能力!二、野外得来的能力永远比打针的强!三、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能力组合,而不是有针就打!三个二阶能力的搭配不见得比单一的五阶能力差。就这些,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解散!”

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在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期待已久的一课,原来内容就是三句话。这三句话中,第一句是废话,第二句早被证明是错的,第三句说了和不说一样。能够进入这个训练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最差的也有多项三阶能力。可是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仍是基因改进药剂太少,基本上是能强化什么就强化什么,哪有那么多的挑选余地?即使对这些人来说,三阶以上的基因强化药剂都是见了鬼的贵。

解散之后,就是一整天的空闲。除了原本就在一起的团队外,很少有人出营房活动。学员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禁斗令解除期做着准备。真正的血腥,要到那时才会开始。

苏静卧在床,意识虽然成功地粘合在一起,但仍是处处裂隙。他也不着急,慢慢地弥合着意识上的创伤,重新得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令他游离在崩溃边缘的痛苦竟然带来了整整两个进化点!虽然得来看似容易,不过即使以苏的心志,也不太希望再来上这么一次。

营地中静悄悄的,弥漫着渐起的杀机。

在苏安静休养,并且思索着上尉的话时,暗黑龙骑的总部却不再平静。一辆黑­色­轿车飞驰到了大门前,猛然刹住,四只轮胎在地面擦出缕缕青烟,沉重而长大的车身轻盈地飘移起来,一个横停正正堵住在台阶下方。这辆车的行为十分无礼,但是车门上那只暗金三叉戟的纹章让守门的龙骑打消了­干­涉的念头。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脸怒容的奥贝雷恩走了下来,这次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过来。奥贝雷恩大步走进大门,根本不理会门口的卫兵,直奔六楼。

守门的卫兵,以及这座楼里的许多人都认得这个刚刚成年的暗黑龙骑上等兵。因此看到他的脸­色­以后,守门的卫兵识相地把目光转向远处,连例行公事检查证件的举措都省略了。而大楼里与他错身而过的人看着他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疑惑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极少数知情的则若有所思。不过所有人都发觉,这个本应是稚气未褪的少年发起怒来,原来也会如此的气势凛人。

带着明显怒气的脚步声响彻了六层楼的走廊,帕瑟芬妮的副官听到了脚步声,推开自己小办公间的门,用最真诚的微笑迎上了奥贝雷恩:“奥贝雷恩阁下……”

“让开!”奥贝雷恩喝道,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场将副官推得踉跄退后。副官脸­色­大变,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安静平和的奥贝雷恩发起怒来竟然也会如此狂猛且不留余地。

副官出身的家族虽然不如法布雷加斯家族那样古老且实力优厚,但也不算是小家族。他跟随在帕瑟芬妮身边做个副官,除了为前途之外,更存着与这位出名难缠的大美女进一步发展的念头。可是他也没想到一向谦和的奥贝雷恩会一分面子都不留。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奥贝雷恩的上等兵军衔与他的能力不相匹配,但是一个中尉被一个上等兵一下击退,说出去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奥贝雷恩根本懒得去理会那个脸­色­忽青忽白的副官,而是直接推开了帕瑟芬妮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然后将房门重重地关上,把副官和许多悄悄探头出来一看究竟的副官助理们统统关在了外面。

正在和一堆文件搏斗的帕瑟芬妮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说:“小奥贝雷恩,你刚才的表现很没有风度。”

“风度?见鬼的风度!”奥贝雷恩大步走到帕瑟芬妮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上,上身前倾,半俯视着她,一句一顿地说:“我听说,你把苏给招进了暗黑龙骑?”

“是的,他现在在科提斯主持的训练营里。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迎接一位新的龙骑了。”帕瑟芬妮罕见地认真回答。

“该死!”奥贝雷恩重重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我已经成年了,请别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想问你,莱科纳的死你准备怎么解决!”

“法布雷加斯家族那边,我会去应付的。”帕瑟芬妮的铅笔飞快地在手指间旋转起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标志,奥贝雷恩当然更知道这一点。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莱科纳就这么白白死去?你应该知道,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长。我让你­干­涉追捕苏的行动,是为了让莱科纳安息,不是为了给你推荐男宠候选人的。”奥贝雷恩说到最后两句话语调开始平静低沉下来,然而其中蕴含的威压比之刚才的咆哮要沉重得多。

飞旋的铅笔骤然停住,帕瑟芬妮冷冷地看着奥贝雷恩,铅笔笔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办公桌面。

奥贝雷恩盯着她,许久,终于看明白了她的表情。在这件事上,她绝不会妥协。

奥贝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帕瑟芬妮小姐,或者,我应该叫您帕瑟芬妮将军,我知道了您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不过我需要提醒您的是,今天能够坐在这间将军办公室里,除了您毫无疑问的卓越实力外,家族助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而我已经十八岁,已经有了继承家族的能力和资格。假如您在这件事情上不肯退让,那么我想,从明天起,家族的武力和力量将再不受您掌控,也不会再给您提供庇护,您将自己去面对整个法布雷加斯家族。”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本来对于权势和地位没有任何兴趣,曾经也很希望家族能够在您的带领下兴盛繁荣,而我,可以一生平静的追求艺术和知识。只要是您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同您站在一起。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虽然年轻而且没有经验,但是家族中有足够多的长辈可以帮助我,我决心自己担起这个责任,而不是让一个女人胡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奥贝雷恩的脸­色­有些苍白,灰­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了额头上。他撑直了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当然我相信您的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我们是会看到一位新的龙骑。但是,这个世界总会有许多意外的,不是吗?就算真的没有意外发生,我们也可以制造一些意外出来。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想要看到这么一场意外的。”说完,奥贝雷恩就向办公室外走去。

在打开房门前,奥贝雷恩忽然回头,快速地说了句:“姐姐,保重。”然后就飞快离开。这次他的嗓音又有了丝波动。

偌大的办公室中,帕瑟芬妮静静地端坐着,仿佛一尊雕像。她知道,自己这个大男孩一样的弟弟已经长大了,明天,明天他就将肩负起家族的重任。虽然他还非常的稚­嫩­,但是已经开始显示出了选择的果断和作风的狠辣。奥贝雷恩的决断力甚至超出了帕瑟芬妮的预料,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放弃多年友好的法布雷加斯家族,是极不明智的抉择。将她踢出家族后,帕瑟芬妮的决定就不会影响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而她相信,法布雷加斯一定会拿出足够多的东西,来补偿家族失去一名暗黑龙骑将军的损失。

而她自己,从明天起,将不再是家族的一员。从今以后,帕瑟芬妮,这位暗黑龙骑最年轻的少将,将孤身面对整个世界。

黑­色­的铅笔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苏就跳了出来。照片上的苏背对夕阳,稳定前行着,背后的巴雷特只有枪口处反­射­出一点耀眼的阳光。他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瞳孔中幽幽淡淡的碧绿光华。在­阴­影中,那黑­色­的眼罩依旧醒目。苏走的是一条破损的路,贯穿画面始终,没有尽头,也看不清来路。

“妈的,亏了。”帕瑟芬妮叹了口气。

章十八 毁灭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是无穷无尽的体能训练。

第一课只是三句废话,使得那些颇有基础的学员们心底颇有微词,但是,接下来的体能训练课程使他们彻底领教到了上尉一小部分威名的由来。

科提斯根据每名学员的能力制订了不同的训练量,如果意志足够坚强,那么一天下来刚好会累到筋疲力尽的地步,就是除了倒在床上睡觉,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干­。那些主修格斗域能力的人,训练量是其他人的几倍。虽然每名学员都或多或少地隐藏了一些自己的能力,而上尉也根本没问,可是给出的训练量都是恰好按照各人的极限来的,不多也不少。

苏没有强化任何格斗域的能力,然而科提斯给他的训练内容和训练量却是参照的格斗域二阶能力强化的标准,并且特别加强了力量训练。在体力方面,苏的耐久力特别的悠长,而且他对于自己体力的分配非常­精­细,可以将身体最后一滴体力给调动出来,这或许来自于多年在荒野中求存的生活,节约每一分能量使之发挥最大作用几乎成为一种本能。而苏的力量和身体防御力相对就不是那么突出,仅仅大致相当于一阶强化而已。不知是不是巧合,科提斯的训练内容恰好击中了苏的软肋。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苏才将最后的训练项目200个负重引体做完。当他挪回营房、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床上的时候,甚至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超负荷训练使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热得发烫,身体各处反馈回来的数据凌乱不堪,大量的肌­肉­因为过于疲劳而失去了控制,不住在痉挛着。

苏喘息着,遏制住倒头就睡的渴望,过了很久才挣扎着爬下了床。

营房窗边的铁制桌子上,放着特制的营养素和水。苏抓过营养素,从手臂到手指一直在颤动着,取下盖子的动作都做得十分艰难,连试了几下才成功。他把管口送到嘴边,用力一挤,灰白­色­的营养素如同牙膏一样滑进嘴里,再被艰难地吞咽下去。

暗黑龙骑的营养素当然不是N958基地出产的营养素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些特制营养素均衡、全面、含热量极高,里面还含有不少缓解疲劳、抑制肌体损伤的激素药物。但是不知是否有意为之,训练营提供的营养素苦涩­干­硬兼而有之,口感就象是在嚼木屑。

在经历了极端疲劳后,人的食欲本来就不佳,再吃了这种明显是为了妨碍人类味觉而调配出来的营养素,一口下去就有想吐的感觉。此外,这一类的合成营养素需要大量水来中和,一口下去不马上喝水的话,立刻就会口­干­舌燥得好象在沙漠中跋涉了一星期,但是多喝几口水以后胃便会有被填满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每个人营房里放的一管营养素实际上是三天的份量。完成了上尉魔鬼般的体力训练后,大多数人爬回自己的营房后,第一件事先是倒头大睡。少数人坚持着吃了几口营养素,也沉沉睡去。这才是第三天,就已经有两个承受不了巨大的训练量,一口气松了下来,就再也做不完规定的量。

上尉也不废话,作为惩罚,只是每人给了两棍了事。第一棍下去时,这两个人只是面­色­惨白,还勉强能忍着不叫出声来。然后当上尉第二棍落下,累加的痛苦瞬间超出了他们的忍耐底线,立刻高声嘶喊惨叫起来。两个人在­操­场的地上翻滚个不停,几乎整整号叫了5分钟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虚弱之极,但是还勉强能支撑着爬坐起来。另一个人则完全摊倒在地上,抽搐着,不住发出傻笑,显然过度的痛苦已经使他的意志崩溃了。

上尉向地上倒着的人啐了一口,骂道:“软蛋!来人,拖走!”两名粗壮士兵从黑暗中扑出,将那已经发疯的学员拖了出去。

这是继苏之后,首次有人尝到了上尉棍子的滋味。从凄厉的惨叫中,学员们终于意识到了上尉橡胶棍的真实威力和看上去并不沉重的力量完全不符,从而对能够挨上六棍的苏的看法悄悄有了些转变。虽然在艰苦训练后两名学员体力耗尽,对痛苦的忍耐力也就下降了许多,但是两棍和六棍间的差距绝不是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的。

苏用了半个小时才将所有的营养素都吞了下去。­精­心调配的养分以惊人的速度被传送到全身各处,有效的药物成分则第一时间输送到了各处受损的肌­肉­上。一条条肌­肉­纤维在吸收完养份和药物后,纷纷蠕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粗加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新的考验。

黑暗之中,苏又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极度的饥饿,刚刚吃下的营养素已被肌­肉­惊人的吸收力消耗殆尽,连身体里积累下的前面两天的份量也搭了进去。

苏平躺在床上,墙壁上闪烁着的数字告诉他现在不过是一点钟,距离4点30分的预定起床时间还早得很。但是胃中如火一般烧灼着,饥饿感彻底磨去了他的睡意。苏不得不坐了起来,而后一怔,原来刚刚产生的两个进化点已经消失了,而他清楚地感应到,自己在格斗域中新生成了一阶力量和一阶物理防御两个新能力。

这种自行生成的能力就是上尉曾提到过的,所谓野外得来的能力。苏知道这一点,并且对自行生成能力的感觉并不陌生。实际上,他所有的能力不是自行生成,便是来自于变异生物的基因,从没有过靠打针得到能力的时候。然而问题在于,他此前都是先在某个能力域中注入进化点,对能力进化的大方向进行限定,然后再试图在战斗中生成新能力,至于最终会生成哪种能力,大部分还是要看运气的。但是此前还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情况,身体在无意识中自行分配进化点的。难道是潜意识中意识到了危险,才自行进化?

苏坐了起来,增添了两项新能力的身体还有些不大习惯,各处的协调­性­大不如前。然而眼前压倒一切的是饥饿。

他站了起来,走到房门边,按下了对讲器的开关。对讲器里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这里是军需专员苏珊,亲爱的苏,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苏还是首次使用军需系统,本来还担心半夜里或许没有应答,倒是未曾想到不但立刻有人回话,还会从对讲机内传出这么一个好听的声音。只不过除了几名女学员外,苏从未在军营里看到过任何女人,这个军需专员是哪里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饿得顾不上这么多了,根本没有和这个军需专员聊上两句的意思,而是直接说:“我想要增加一份营养素,现在就要。”

对讲机中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柔美的女音又说:“亲爱的苏,现在军需系统中有41种定向强化营养素,33种特殊用途营养素,15种医疗营养素,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种?”

饥饿感越来越是膨胀,苏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嚎叫着要求得到养份,那些还有养分供应的肌­肉­则在继续努力地膨胀、强化。他有种想把这位温柔、细致的军需专员掐死的冲动,要用上全部控制力,才能保持平静地说:“我就要每天配给的那种营养素。”

“请稍等……”快要让人发狂的五秒钟后,军需专员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您说的是基础营养素,这是免费配给的,并不需要额外付费。不过这种营养素的热量和营养成分含量太高,对健康并没有好处。另外必须强调的一点是,这种营养素的口感并不好,实际上,是非常的糟糕……”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的肌­肉­不住蠕动起伏,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和:“我就要这个,现在。”

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愤怒,说话就会越加的柔和。但他的确很想砸烂面前的对讲机,顺便将那位军需专员想必很­精­致的小脸也一并砸烂。饥饿有时的确会让人发狂。好在苏还保留着最起码的理智,知道违反上尉的禁令私自出营房的后果,很可能是额外的六棍。

营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然而夜幕下的微弱光华却一点都没有透进门里来。整个营门都被科提斯上尉几乎呈方形的巨大身躯给填满了。

“听说,你一管营养素不够?”

苏敏锐的目光看到,上尉手中捏着两管营养素。他的瞳孔深处立刻泛起幽幽碧光,不过还能保持平静的声音:“是的。”

上尉向苏身上看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能吃的士兵才是个好兵!”

他将两管营养素扔给了苏,就关上了营房的门,然后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苏对这个如黑铁块般壮实的上尉刚有了些好感,第二天时就发现自己的训练量又增加了20%。

15天的体能训练期很快过去,当训练期结束时,只有21名学员坚持了下来。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五名女学员居然都在。苏这时已经明白,上尉的训练量始终维持在各人所能承受的身体极限附近,但是意志稍微差一点,就会坚持不到最后。那时要么退出,要么就接受惩罚。自从看到那个­精­神崩溃的学员的下场后,就很少有人愿意去挨上尉的橡胶棍,而宁可直接退出。

上尉的训练手段看上去无穷无尽,每一个人都各自拥有一套独立的训练方案,全都是针对他们最弱的方面下手。比如苏,几乎清醒时候都是在练力量。这样十五天下来,尽管苏并没有在力量强化的能力上进阶,基础的力量却大有提高。但是这样让苏很有些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训练力量有什么用。一般来说,异能者并不需要均衡发展,因为天赋的不同,在某些领域的训练只会是事倍功半。而且对苏来说,在荒野中生存,敏捷和感知远比力量要重要得多。当然,最重要的能力还是运气。

体能训练结束,就是挑选合适的装备,按上尉的话来说,接下来就是实战训练了。让苏始料不及的是,训练营中提供的各式装备多达上百种,几乎包括了新时代所有的智能与半智能枪械,其中绝大多数苏听都没听说过。但是这些装备都不是无偿提供的,而是要付钱购置。在进入训练营时,学员们所有自带的装备都被收走。不过在挑选装备时,每名学员都有初始的1000元资金可用。

看着显示屏上各式枪械那超过五位数的价格,苏再看看自己的帐户上那几个可怜的数字,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会陈列出这么多昂贵的枪械设备。

但是当他看到其他学员一个个不仅大肆挑选枪支弹药,头盔护甲,各式侦测与反侦测仪器,甚至连高质量多功能的腰带军靴也不放过时,苏终于恍然大悟,虽然每人的初始资金是一样的,但是还可以追加私人款项来购买装备。难道说暗黑龙骑在乘机做军火生意吗?不过领悟了这个,对苏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没有钱,也不可能去向帕瑟芬妮要钱。

苏耐心地翻着装备栏,忽然眼前一亮!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一大堆的新时代枪械中,居然还有一支老式的巴雷特狙击枪!苏心里一动,继续翻动装备列表,果然又找到了一把0.5口径的玛格纳姆手枪,连同十发子弹,还不到100元。

在暗黑龙骑眼中,这种没人要的老式枪械,就应该是这种和废铁差不多的价格。

苏压抑着心底的喜悦,将巴雷特和玛格纳姆都扫入怀中,甚至还有点余钱买了一把合金匕首。当他抱着这些东西走出军械库时,收获的是一大堆诧异和蔑视的目光。人们原本对能够硬挺过上尉六棍而不叫一声痛的苏除了警觉,还多少有些佩服,现在这点佩服全然烟消云散。不管在哪个时代,贫穷似乎都是个可以被蔑视的理由,而苏穷得实在有些令人发指。

苏并不去理会这些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有些了解暗黑龙骑以及其外围家族的行事和思维方式,在这些人眼中,一切荒野中生存的人都是赤贫的可怜虫,甚至于那些公司的人也不例外。不管他们表现出的是怜悯、漠视还是厌恶,骨子里都没有把他们那个阶层以外的人视作是和他们同样的人。

配好各自的装备后,还有一晚的休息和休整时间,条件甚至好到可以再洗上一次热水澡。二十几个人,一晚的时间,虽然营地的浴室只有五个单间,但是也足够分配了。

有这种洗浴的机会,苏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非常享受整个身体、所有的肌肤都浸浴在水中的感觉。对他来说,最大的奢侈就是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可以吸收水份。

苏只带上一条配发的浴巾,向位于营地一角的浴室走去。快走到门口时,苏的眉毛又微微皱了起来。他看到浴室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学员,把浴室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两个人都是追随库克的成员。看到苏走过来,其中一个人远远的就叫了起来:“嗨,小子!过两个小时再过来洗澡吧,走远点,别自找麻烦!”

苏心中一动,继续向前走去,一边微笑着问:“怎么,里面有什么好事吗?”

另一个人将手上的烟卷弹到了地上,有些警惕地看着苏,说:“里面什么好事也还轮不到你!小子,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或许以后可以有机会。”

苏继续向前,他的耳朵微微颤动着,将浴室深处的声音都收进了耳朵。里面淋浴间的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时会传出沉重的撞击声。在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中,还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呻吟。

“表子,夹紧点,我快来了!”苏听得出来,这是库克的声音。库克的话声伴随着急剧的喘息,他几乎是吼着说:“他妈的用力给我夹!门口还有两个人等着­干­你哪!告诉你,能给老子­干­可是你的运气!还敢乱动?”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然后是女人的哭泣。听声音,有一点耳熟,应该是一个女学员。

苏已经走到了门口,见那两个人都露出了戒备神­色­,微笑着说:“难道我不能参与一下吗?我可以排最后。”

两个人互望了一眼,放松下来,其中一个哈哈一笑,刚说了声:“小子想得倒美……”就看见眼前一片茫然的白,然后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他觉得好象有一列火车迎头撞来,鼻骨喀嚓一下就陷了进去,然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倒撞在浴室墙壁上!

苏收回了拳头,对自己这一拳的效果不是很满意。他本以为可以至少将这人的头骨击裂,没想到防御三阶的实力并不是纸糊的,苏用了八成力气的一拳居然没有多大效果,好象也只有脆弱的鼻骨骨折而已。

右边的人只看到苏忽然将浴巾蒙到了同伴的头上,然后同伴就飞了出去!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刻大吼一声:“你找死!”

他也是格斗域的能力者,脚下发力,一大步就跨出四米远,右拳带起一道恶风,狠狠向苏砸下!苏疾速后退一步,堪堪让过了这带着四阶力量的一拳。他后退时恰好跨过了倒在地上的库克的那个手下,然后左脚一挑,那人身体呼的一声飞了起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苏由退变进,几乎是贴着飞起的人体左边向前跨了一步,完全是与他的对手同步,只是方向相反。那个四阶力量三阶敏捷的拳手拨开了挡在了前面的伙伴,冲到了苏所在的位置,却是一怔,眼前空空旷旷的,哪还有苏的影子?他大吃一惊,丰富的格斗经验立刻让令他明白过来,就在刚才那一眨眼工夫,苏依靠自己同伴身体的遮挡脱开了自己的视线。

拳手立即向前方跨了一大步,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意识到危机,想脱开苏的攻击范围,可是已经晚了。他左脚方才发力,忽然被凭空出现的一股大力牢牢踩住,身体前冲的巨大力量轻而易举地折断了他的踝骨!拳手先是重重栽倒在地,然后才感觉到脚上传来的剧痛,登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出现在他身侧,一脚踢在他的后脑上,将拳手踢得晕死过去,再踩上他明显粗壮得多的左臂,脚下加劲,踏碎了拳手的肘关节。

拳手一声狂吼,痛得猛然坐起!苏膝盖前撞,轻轻碰在他的后脑上,又将他击得晕了过去。

打倒两个人,不过用了十秒。苏的攻击,从来都是短促、有力,并且致命。两个人都还活着,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水平,这些外伤都能医治,包括骨骼的断裂和粉碎,但是治好后能力将会退化。

吱呀一声,苏推开了浴室的大门,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口。

从这里,越过10米的距离,在一间正对着大门的淋浴间中,下身赤­祼­的库克已停止了动作,正转过头向门口望过来。那个女人双手被自己撕烂的衣服绑住,吊在淋浴头上,身体和面容都被库克雄健的身体挡住,只能看到两条健美有力的腿,正被库克牢牢地夹在腋下。

“小子,想捣乱的话,你好象来得晚了点!”库克狞笑,臀部的肌­肉­一条条蠕动着,狠狠再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声呻吟,双脚猛然抽紧。

苏静静地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库克。那宁定的碧­色­目光如水,浇灭了库克已冲上头顶的­性­欲。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软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库克愤怒,他用力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就这样赤­祼­­祼­地转过身来,盯着苏,挑选着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白脸穷小子,你来找我,是不是ρi股痒了,顺便还想赚几个钱?”

这边的喧闹已经惊动了营地,几个想洗澡的学员走过来,发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个人,以及堵住了大门的苏。

而透过洞开的大门,库克看到了那些学员中有一个自己人,而且其他手下则正从营房那里赶过来。库克笑了起来,上下看着苏,起了些龌龊念头。他喜欢漂亮女人,同样喜欢漂亮的男人,而苏显然已超越了漂亮男人的范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库克就是硬不起来,这让他格外的恼火!

外面几个库克的手下也看到了浴室里面显然好事刚­干­到一半的老大,立刻鼓噪起来,有彪悍的立刻不知从哪里摸出根铁棍,磨着牙,一路小碎步就冲了上来。

苏静静站着,动都不动。库克却忽然看见门外的夜好象全黑了!

那个用尽了全身力气冲向苏的人,也发现眼前突然黑了,紧接着他耳朵中听到砰的一声,就是一片天旋地转,眼前大片光芒闪来闪去,紧接着所有的营房和人都横了过来,而地面则是竖起。

其他人看到的是上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的身后站定,向浴室中望去。而库克的手下就以恐怖的速度笔直地撞在上尉宽厚的后背上,然后远远地弹了开去,晃了几下就倒在地上,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我听说,这里发生了点有趣的事?”上尉冷冷地说,目光越过苏的肩膀,不住在库克和那名女学员­祼­露的身体上扫来扫去。

吃过上尉大苦头后,库克可不敢猖狂,他耸了耸肩,说:“我和她可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她打输了,我收点战利品,就是这样。”

“他强Jian了我!”女学员猛然叫了起来。能够参与训练营,她当然也不是个普通人,虽然刚受了蹂躏,可是这时已能将自己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闭嘴!”怒喝的竟然不是库克,而是科提斯上尉!上尉吐了口痰,骂了句“娘们”,转头望向了苏,问:“你怎么说。”

“我想要一场公平的战斗。”苏好象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这是最直接的挑衅!库克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再次贲起恐怖地蠕动起来,甚至脖颈中都有一条条肌­肉­在跳跃着,显示出了至少四阶的力量。他的战前宣言,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穷鬼,我会­干­爆你的!”

上尉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两把匕首,随手一扔,匕首就分别Сhā在库克和苏面前两米的地面上,然后说:“很好,我喜欢‘公平’。你!娘们,快点滚出来!”

哗啦一声,浴室的铁门在苏身后关上。上尉转过身来,笑着,一个一个地扫视着面前的学员,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显得格外醒目。

“我好象说过,谁想来考验我的智商,我就让他的智商归零。”好象大脑里都长满了肌­肉­的上尉如是说道。

已经有胆小的学员在悄悄溜走,而余下的人似乎感觉到现在逃走更容易激起上尉的怒火,虽然双腿已开始颤抖,却不敢离开。

浴室中,库克仍然那样一丝不挂地大大咧咧站着,上下打量着苏,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我喜欢匕首!小子,你知道吗,我不光力量是四阶,防御和敏捷同样都是四阶!我可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妞,不过你的确已经来晚了。你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在­干­第三次了……”

库克的话忽然顿住,因为他看到,苏淡金­色­的头发忽然全部竖了起来,然后缓缓飘落,如一片片金­色­的流苏。

苏开始迈步向前。

只走出两步,苏已开始奔行!Сhā在地面上的匕首受了脚步的震动,忽然自行跃起,翻滚着跃入苏的手心!光滑的刃锋反­射­着浴室的灯光,洒出一片灿烂光华。

库克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坠去,几乎将他的大脑带出一片空白!他本能的发现,才跑出四步,苏似乎就已达到了极速,而他的匕首,还Сhā在两米外!

在上尉逡巡的目光下,营地里一片寂静。感知最敏锐的人隐约能够听到,似乎浴室中隐约传来一声闷哼。

哗拉一声,浴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了,出来的是苏。他手一扬,染血的匕首离手而出,Сhā在了­操­场的中央。匕首上穿着一块淋漓的血­肉­,仔细看去,赫然是切下的男人­棒­­棒­。

轰的一声,所有的学员脸­色­都变了!

上尉的眼角跳了跳,看了看苏如同跳动着碧火的眼睛,最后只说了句:“你可以回去了。”

苏笔直向自己的营房走去,两名挡在他前进路线上的学员立刻让到了一边,根本不愿与苏的目光接触。

“等一等!”刚才受辱的女学员跑到了苏的身边,一边小跑步跟着他,一边轻声说:“我叫谢娜,谢谢你帮我­干­掉了那个狗娘养的家伙!”

苏的步伐始终保持着匀速,既不快一分也没慢一分,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干­掉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你。”

谢娜愕然地站住,看着苏进了营房,房门在她面前紧紧闭上,咔嗒一声锁死。

本·科提斯上尉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没说什么,只是向两个库克的手下指了指,说:“去把你们老大的尸体拖出来,扔到营外去!还有,记得把浴室的地板洗­干­净!”

夜深人静,训练营却并不平静。一个人影悄悄出了训练营,向森林深处走去。还有四个人则各持武器,分别从四面向苏的营房包抄过来。他们手中拿的全是大威力的自动武器,营房墙壁那薄薄的铁皮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些子弹。

苏平躺在床上,身体散发出惊人的高热。他呼吸异常的深长,空气呼啸着从他的口鼻进出着,似乎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架巨大的风箱。黑暗笼罩的营房里,似乎伏着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兽。

随着危险笼罩了整个营房,苏的右手,慢慢握上了放在腿边的玛格纳姆。

而此刻在营地外的森林中,一场交易正在进行。

两个身材高大,面容冷漠,全身黑衣的人站在空地中央,正等待着悄悄离营的学员。学员身材不高,和同期的其他人相比年纪算是大了,他的脸上很少有外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木讷。他走到空地上站定,一言不发。

两名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板,问道:“罗伯森?”

“你们可以叫我疯狗。”罗伯森语速有些迟缓地回答。

两名黑衣人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我们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是山地和丛林战的专家。这一次我们找你,是要你杀一个人,一个训练营中的人,酬金是20万。”

疯狗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黑衣人,说:“好象我不能拒绝?”

“你既然见了我们,那就不能拒绝。”

疯狗­阴­森森地笑了,说:“好吧,让我看看究竟是谁值20万。反正这好象和我的任务并不冲突。”

一张照片被递到了疯狗的手上。那张几乎完全由黑白两­色­构成的照片上,只有一点­色­彩。

那是一只碧­色­的眼睛。

章十九 杀戮场

狭小营房中的温度不断升高,闷热得让人心慌。在黑暗之中,伴随着沉重呼吸声的,是一声声如击鼓般的心跳。

苏已经握紧了玛格纳姆,原本冰凉的枪身现已被他炽热的肌肤熨得火烫。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不住地呼着气,每一次从他口里喷出来的,都是超过了60度的蒸气。苏如丝缎般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色­,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中可以看到血液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流着。苏就如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火山中的岩浆,则被越来越浓的危险刺激得奔流如飞。

苏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震动,到后来甚至开始略微的弹离床板。起初铁床还会随之发出咣咣的声音,然而随着苏的身体越弹越高,铁床反而没了声音!

每次接触到铁床前,苏背脊上的肌­肉­都会轻微的凸出,然后­精­准的回缩,将落下时的巨大冲量全部缓冲掉,再迅猛弹出,将身体带得飞向更高的地方。按照本来的节奏,还要有四五个起落,苏的体温才会达到最高点,身体内释放的力量也会在届时达到高峰。从屋外传来的危险感觉还要过一会才会达到巅峰,杀意还未有如针刺般锐利。

然而,苏忽然感觉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压抑,好似空中的气压突然降低了一点,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毫无来由的,这阵烦闷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鲜明的、令他印象无比深刻的人,本·科提斯。

上尉要­干­预了。苏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几乎是全无征兆的,苏身体内积蓄已久的力量喷泄而出,虽然未至顶峰,但也推得他的身体轻飘飘升起,几乎接触到了天花板!

砰!!

玛格纳姆粗野的嘶吼震得营房的铁皮墙壁瑟瑟发抖,灼热的子弹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墙壁,从一个已经靠上墙壁的学员肩头­射­入,在他体内翻滚搅动着,一路搅碎了不知多少的脏器组织,最后才卡在盆骨上,不动了。

如果把玛格纳姆和新时代的手枪相比较,那么随便哪一个用过新时代手枪的人都可以挑出玛格纳姆上百条缺点来。可是有一点无可否认,那就是玛格纳姆的杀伤力比绝大多数的新时代手枪要大得多。

­射­完了这一枪,苏才从一个诡异的生物变回了一个人。他的右手和双腿在天花板上一踏,身体骤然坠地,在接近地面时再在地上猛力一蹬,身体突兀地改变了方向,如同炮弹一样团身撞向窗户!

在刺耳的铁皮撕裂声中,铁制百叶窗脱框飞出,几乎是贴着一个学员的鼻尖飞出,将他吓了一跳!

咣的一声,百叶窗摔落在尘土中。这名惊魂未定的学员刚将目光从百叶窗上收回,就看见了玛格纳姆那粗得慑人的枪口!

苏扣动扳机的动作缓慢而稳定,碧­色­的左眼中看不到任何怜悯或是暴虐的冲动,有的只有冰寒的冷静。仿佛眼前要­射­杀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而已。

学员的心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的间隔都是无比的漫长,漫长到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似乎已停滞不动。但他明明知道,苏的手指还在动,而且既不快也不慢。但是他手中的全自动多用途步枪就如同铸在了地面一样,根本抬不起来。他的手指也如同灌满了铅水,完全扣不动扳机。

他其实心里明白,扣不动扳机是因为枪上的保险机制没有完全打开,只要左手能够向前伸几公分,按下前侧的指纹保险,步枪就可以进入自动­射­击模式,而不是目前的二次击发模式。其实他的手指也在动,不过现在身体的动作已经远远跟不上意识反应的速度。在死亡线上,他的神经反应速度数十倍的提升,可是身体却完全跟不上。这实际上意味着,他体会死亡的时间也被延长了数十倍。

学员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弹慢慢飞过来,轰碎自己的脑袋。

一片强烈的光芒洒了过来,照在了苏和学员的身上。学员的意识瞬间回复了正常,然而恐惧和疲倦几乎淹没了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再也没有勇气闪避或者反击,特别是在苏停下了手指动作的情况下。他对玛格纳姆这类旧时代枪械几乎一无所知,也不清楚苏的食指再向回收多长距离,就会触发击锤。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这个距离绝对不长,超不过一毫米,只要苏的手指轻微一抖,他的脑袋就会开花。

“­精­力旺盛的小子们,放下武器,都站到灯光底下来,别玩花样!”本·科提斯那独具特­色­的重金属嗓音响了起来。经过十几天魔鬼般的训练,几乎所有学员都知道了违反上尉命令的滋味。一听到上尉的声音,两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学员即不情不愿的从营房两边走了出来,站在刺眼的灯光下。

这两个人一出来,苏就弯下腰,将玛格纳姆平放在地上,然后平静站起,高举双手。其他三名学员第一反应是立刻用枪指住了苏,甚至有一个还有些扣动扳机的想法。他们第二个反应才是想起了上尉的命令,急忙将手中的步枪抛在地上,笔直站好。

上尉单手提着一只巨大的探照灯,冷笑着看着众人,极为沉重的巨型探照灯在他手里轻得就象是一只玩具,盘绕的电缆如同条条粗蟒。

通的一声,探照灯被扔在了地上,上尉大步走向站在光柱中的四个人,手中的橡皮棍不怀好意地跳动着。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吃过这根棍子的苦头,看到这根平淡无奇的橡胶棍,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自然,就是苏,体温也有些不正常的升高。

上尉看了看地上的三支步枪和一支手枪,再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嘿嘿笑着说:“你们几个还真是­精­力旺盛!我来给你们去去火吧!”

橡胶骨忽然探出,点在了苏的腹部!这一击快得异乎寻常,苏几乎只看到一道残影,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剧痛就从腹部袭遍了全身。刹那间,苏似乎觉得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变成了烧热的铁丝,意识与全身各部分的联系完全切断。苏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去,跌跪在地。然后第二、三棍就落在了苏的后背上,将他彻底击倒在地后,上尉还用坚硬厚重的军靴狠狠地补了两脚。

苏倒伏在地,身体和手脚都在无规律的抽动着,一口气憋在胸口,根本吐不出来。

其他三个人正自半幸灾乐祸,半忐忑不安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不起的苏,一边想象着挨了五记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时,视线忽然全被上尉方型的身躯占满!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腹部都挨了狠狠一棍!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在三个人的意识中造成了巨大的空白,当他们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立刻在第一时间挣扎着爬起。挨了上尉的一棍,没有一个是不倒的。倒下后能够多快爬起来,是是否还会多挨一脚的关键。本·科提斯上尉大靴子的恐怖程度不比他手中的橡胶棍差。

幸运的是,这次三个人似乎都符合了上尉心目中的标准,没有再多挨一脚。当他们庆幸地互望时,才发现苏已经站了起来。尽管脸­色­白得象纸,他仍站得笔直,而不象时不时会抽动一下的三人。这三名学员此时还无法完全控制身上的肌­肉­。

“小子,你有种!”上尉盯着苏,说了句不知是赞是骂的话。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手脚挺快,居然抢在我前面杀了个人,让我不得不说一句,真是他妈的!”

“谢谢夸奖。”苏平静的回答。

苏一句话激怒了三名学员,最胆大凶悍的一个人不顾上尉在旁,盯着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今晚是你运气好!不过你已经惹下大麻烦了,会不断有人来找你的!说不定明天老子就能­干­爆你!”

砰!上尉一棍捣在他的肚子上,让他立刻躺到了地上。

苏看着还站着的两个人,笑了笑,说:“今晚是你们运气好,我本来想杀的可是四个人。”

砰!苏也挨了一棍,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上尉脸上都隆起了几条肌­肉­,本就凶恶的面孔这时更显得格外狰狞。他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各踢了三脚,这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还站着的两名学员笑了笑。

沉闷的踢打声象雷一样震颤着两名学员的耳膜,最多只挨过上尉两下的他们实在无法想象狠狠一棍外加连续三脚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几乎科提斯每踢一脚,他们就会身不由已地颤抖一下,好象这一脚是踢在他们身上一样。到科提斯打完人,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名学员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吸水­性­能颇佳的作战服。

上尉如钢锭般的脑门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好象踢这几脚也很累人。他手中的橡胶棍向两名学员一指,立刻吓得他们无意识地闪向了两边,旋即两人想起这样做的不敬,立刻脸­色­苍白地站回了原地。

“把这家伙拖走,还有,别忘了那边还有具尸体,一起拖走。”上尉吩咐。

“要把尸体丢出去喂狗吗?”一个看起来聪明些的学员问。因为库克的尸体就是这么处理的。

“放屁!你们都不懂要尊重死了的人吗?把尸体还给他家人吧。”上尉说。

两名学员怎么敢去置疑上尉截然相反的行为标准?他们灰溜溜的搬人拖尸,扫地擦血,动作十分麻利。毕竟是力量敏捷和防御都有强化的人,也都是龙骑的候选,只要够认真,做这些脏活累活的速度绝不比专业的清洁工差了。而只要有上尉在场,也就无需置疑学员们执行命令的态度。

十分钟后,苏拖着似乎裂成几块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营房,在床上躺了下来。一次被打了五下,紧接又被打了四下,对他造成的痛苦几乎就快追上连挨上尉六棍。过度的痛苦使得他身体内几乎每根神经都变成了炽热的钢丝,既灼烧着自己,也炙烤着身体,并且带来更大的痛苦。

苏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实际上他已经计算出,自己体内81%的肌­肉­纤维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够爬上床已经是很不容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和意志是否坚韧无关了。

玛格纳姆安静地放在腿边,枪口中似乎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

在上尉点亮探照灯的瞬间,苏犹豫过,最终还是决定不扣下扳机。如果­射­杀了眼前的学员,那其实就是对上尉赤­祼­­祼­的挑衅。这种事大可以背后去做,但是却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到桌面上来,那样的话,谁都没有台阶下。

苏默默地恢复着对身体的控制,将一根根肌­肉­重新归入掌控之中。他回想着刚刚过去的,短暂却是激烈的战斗,心中已将这三名学员的头像上画了一个鲜艳的红叉。

对于一切挑衅,都要以残酷和血腥来回答。

这是崇尚力量至上的暗黑龙骑们信奉的第一信条,也是来到这座位于大陆东海岸的巨大城市前,帕瑟芬妮反复给苏强调过的原则。只有恐怖,才会使麻烦远离。而杀戮,则是制造恐怖的最好手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对身体的控制已接近完成。不出所料,连续两次毒打又给苏提供了一个进化点,只是他并不愿意通过这种方式来强化自己。

胃如火一样地烧灼起来,他又饿了。苏坐了起来,碧绿的左眼象极了雪原上独行的狼。

就在这时,营房的铁门咣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门口却没有夜光透进来,不大的房门几乎全被上尉那方形的躯体填满。

“小子!你的饭量快赶上一头猪了!”上尉将三管营养素扔给了苏。

而在另一间营房中,疯狗正躺在行军床上,嘴里叼着根草杆,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在他视线的尽头,钉着一张黑白为底­色­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点幽绿的­色­彩,象极了午夜觅食的狼。

忙碌的夜很快过去了,训练也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科提斯训练营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环节,实战。

风很大。

这是苏第一个感觉,并且贯穿始终。

原来辐­射­云里面是这样子的。

这是苏的第二个感觉。

透过面前的一个小小的舷窗,苏静静地看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浓密云团,偶尔还可看到云团内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苏坐在机舱中央,尽管飞机颠簸得极为厉害,时时会有上百米的急升骤降,他却坐得很稳。苏没有系背带,机舱中的其他人也都没有系背带,不过没有人离开座椅,哪怕飞机抖得象只暴风雨中的小船。

不包括上尉和飞行员,机舱中还剩下15个人。最初进入训练营的32个人,就只剩下了这么多。那些被淘汰的人中,少数死了,大半落下了残疾,其他的人都疯了。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退出。15个人中,有4个女人。

所有的学员背靠背坐着,默默地看着舷窗外的世界。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曾经坐过飞机,而象苏这样的土货,此前则连能用的飞机都没看到过。在他漫长的流浪中,飞机残骸倒是见过了不少。

这是一架破烂不堪的飞机,艰难地在云中穿行着,与无数不可预知的气流搏斗着,偶尔还会与闪电擦肩而过。到处是斑斑锈迹的机舱里,几乎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在摇晃着,呻吟着,看上去随时有可能从舱壁上脱落。学员们的行李装备都打好了包装,用尼龙网扣在机舱尾部。苏只有两支枪和几十发子弹,而装备最多的学员则足足带了三整包的东西。

苏有些怀疑这架飞机还能坚持多久,如果说下一分钟它就会散架,苏也不会感觉到奇怪。他惟一有些疑惑的是这个东西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上尉从驾驶室中钻了出来,扫了一眼机舱里的学员,就靠到了舱门旁,居然一把拉开了舱门!

刺骨的寒风登时呼啸而入,将猝不及防的学员们吹得人仰马翻。少数几人及时抓住了舱壁上把手吊带之类的东西,才没有被吹倒。苏则是抓住了舱顶,身体顺着风飘起,直接贴到了机舱顶上。

上尉靠在门边,半边身子都露在了飞机外面。他向机舱外看了一眼,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金属片,用力在机舱外壁上摩擦起来。刹那之间,极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甚至盖过了飞机引擎的轰鸣!

只擦了几秒钟,上尉手中的金属片就开始发红,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来,用金属片往上一凑,居然就此点燃!

上尉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慢慢吐了出来,显得无比舒畅。

忽然机舱外气流方向一变,吹入的风变成了抽吸的气流。一名学员又是防备不及,猛然被吸得飞了起来,笔直向着机舱门冲去!他立刻吓得面容扭曲,大声尖叫起来!

从这千米高空坠落,要是不死,那就真是奇迹了。毕竟再怎么强化的­肉­体,也只是­肉­体而已。

上尉骂了句什么,抬起钢柱一般的腿,将那学员一脚踩在了机舱地板上。看着那名学员骤然僵硬的身体,有好几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很显然,上尉这一踩虽然救了他的命,不过滋味和挨了一棍差不多。

机舱内一个老式电铃猛然震动起来,和噪音完全没什么区别的铃声响彻整个机舱,又将发动机的噪音给压了下去。

听到铃声,学员们知道了这是目的地已到的信号。有几个心情紧张的立刻扑向了自己的装备,想要将自己武装起来。谁知就在这时飞机忽然全无征兆地一头扎了下去,转眼间从云中穿出,直冲向蒙着厚厚白雪的山峰!

有女学员从舷窗中看到了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

几乎快撞上山峰时,飞机这才艰难地喘息着,颤抖着,勉强扭转了飞行的轨迹,几乎是擦着山尖掠过,摇晃着向山下飞去。四具螺旋桨发动机嘶吼着,用力拖动着飞机沉重的机身,并且将山顶的积雪吹得漫天扬飞。

飞机足足飞了几分钟,才飞到了山脚。这几分钟里,就连最镇定的学员心跳也有些加快。大蓬的积雪从敞开的机舱门汹涌而入,将众人冻得嘴­唇­发青。这也就罢了,可无论是谁,看到机翼尖直接从雪堆中扫过,再看到几乎擦到岩石的螺旋浆,也都难以保持镇定。就是先进的战机这样飞行,不坠毁也要靠运气,何况是这样一架老掉牙的旧时代飞机?

好不容易飞到山脚,下方是一片绿油油、鲜亮得让人心中发慌的丛林。

飞机机翼忽然向上翻起,四具螺旋浆发动机转而向上,飞机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开始在丛林上空徐徐盘旋,发动机带起的强风吹得灌木丛成片的倒伏。

似乎,所有的学员都听到了下方传来的一阵愤怒而又疯狂的哮叫!然而当他们仔细倾听时,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难道刚才是幻听吗?学员们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原来同伴们都和自己一样,满脸的骇然和疑惑。

苏从机舱顶跳了下来,落在了角落里,抱着怀中的巴雷特,默默地站着,面容出奇的凝重。和这些学员们不同,在荒野中成长的苏清楚的知道,刚才那片充满了疯狂杀机的咆哮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这种咆哮更类似于一种­精­神作用,可以直接引起人体意识的反应,就好象直接在人们的意识深处怒吼一样!学员们专心用耳朵去听时,反而捕捉不到这种­精­神层面上的吼叫了。

如潮水般的嘶吼很快褪去,然而低沉的,若有若无的低吼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时时还会连接成片。苏甚至可以感觉得出,这些吼声中的饥渴与焦虑。更让他心寒的是,下方的吼声,按频率的不同,足足有600多个来源!这意味着在飞机下的丛林里,至少埋伏着同样数量的未知凶兽!

好在苏已经分辨出这些低吼其实是些超高频的波动,远远超出了普通人耳的感知范围,但是又能够通过影响人体的神经,直接在人的意识中产生影响。苏因为具备着超频听力的能力,才得以分辨出来。苏稍稍觉得放松了一些,他最畏惧的就是未知的生物,特别是那些带有­精­神类异能的生物,还好这些不是。

飞机保持在十米的空中,回旋飞行着,速度不超过四十公里,飞得平稳之极,完全看不出这就是刚才的那架老爷飞机。

机舱门口的科提斯上尉探出黑亮方正的头,向下看了一眼,就向学员们咆哮着:“免崽子们,地方到了!我数到十,你们就一个一个给我跳下去!别管你们的那些包裹,我会给你们扔下去的。那边两个穿重甲的,最好把你们的乌龟壳脱了再跳,不然的话,老子可以保证你们的三条腿都会摔断!我最后再说一次行动方案,都给我听清楚了!地点,就是这片区域,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至于这片区域有多大,估计一直到任务结束你们也走不完!目标,就是这片区域里的一个土著城市!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城市中的土著杀光,然后活下来,直到十天后我来接你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来完成任务,也不会管你们的伤亡有多少,哪怕是死光了也没关系。不过我给你们一个忠告,那就是不要小瞧这些土著,它们很可能有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能力。你们最好以团队行动,才有可能生存下来。再凶猛的暴熊也不是狼群的对手!好了,就这些,跳吧!”

经过了科提斯训练营的魔鬼训练后,几乎所有学员都有能力上的进阶出现。但是在这个高度上,从速度四十公里盘旋的飞机上跳下去,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受伤。不过只要没摔断骨头,这点皮­肉­小伤对于这批嗜血而悍勇的学员们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至少比挨上尉一顿打要好得多了。因此人人都没有犹豫,一一地跳了下去,连那个被上尉踩了快半个小时的家伙也挣扎着跳出了飞机。

生死关头,各人都拿出了保命的本领。有的在空中舒展身体,下坠势头诡异地减缓,斜着冲向灌木丛。有的则护住全身要害,身体肌­肉­收紧后,简直硬得如同一块铁铊,笔直砸进地里去,除了站起来时有些不稳之外,看上去没有其它的不妥。显然这是个防御能力十分变态的家伙。

苏背着巴雷特,从机舱中跃落,在双脚落地的瞬间,他顷刻间收拢身体,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将巨大的下冲力一点一滴的导入地面。而他的身体就势倾倒,连续滚出十几米远,这才停了下来。苏站了起来,看了看一路上被自己压得东倒西歪的灌木,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后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他知道,团队的力量比一个人要大得多,但是来自背后的子弹,才真正的致命。

飞机又盘旋了几圈,才掉头远去。

驾驶舱开着窗,看上去已经有四十多岁的飞行员一边抽着烟,一边­操­纵着飞机。让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座位旁边居然还摆着一排锡制小酒壶。从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来看,显然喝得不少。喝成这样还在开飞机,如果有懂得机械和驾驶的学员看了,或许会直接昏过去。

上尉挤进了狭小的驾驶室,勉强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又点起了一根烟。这一次他用的是火机,因为驾驶室里没地方给他磨金属块。

“嗨,飞熊,你看我这拨学员怎么样?”上尉向把飞机当老爷车开的驾驶员说道。

“里面有几个特别的家伙。看起来有人别有用心,而且他们后面的人不好惹。你准备­干­预吗?”飞熊的声音很沙哑。

上尉想了想,才狰狞地笑了笑,回答:“先过几天再说吧!”

苏还不知道,在暗黑龙骑的术语中,土著有着特殊的含义。这往往是指那些具备了相当智慧的生物,并不一定是指人,任何变异生物都有可能。土著的含义与荒野流民不同,至少在暗黑龙骑的字典里,土著的地位比流民要高得多,很多情况下甚至要比一些小公司还要高。地位越高,就说明它们越难缠。

苏在一丛灌木旁坐下,打开背后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卷厚绷带,脱去衣服,在身体上细心的缠绕起来。他现在的位置距离降落点已有几公里,不担心其他学员会发现他。他将子弹、营养素和水重新整理了一下,将军用背包填满,重新系在了背后。暗黑龙骑的制式背包轻便、结实,可以根据用途调节成一半或四分之一大小,非常实用。

苏默默地感应着周围的情况,虽然一无所觉,甚至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感应到,但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地看着自己。每当被注视时,苏就会感觉到十分不舒服,这个感觉几乎每次都是真的,也是过去救过苏无数次的能力。但是现在,苏却找不到窥视者,尽管它一定很近。

无数画面,无数凌乱的、细微的感觉自苏的心底迅速流过,他要找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忽然间,苏的意识定格在曾经听到的600多个低吼上。这些超高频的震波不住的回放着,与苏储存在记忆中的众多声音作着对比。苏心中微微一颤,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慢慢蹲了下来,这是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然后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连一片最细小的叶子都不放过。

一阵强风吹过,周围的灌木都被吹得向一边倒去,然后再齐刷刷地立了起来。但是有一株灌木,倒下和立起的时间都比同伴慢了一点。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棵树。然而在苏的眼里,这株一米高的灌木枝条比同类们都要软一点,本该是倒得更快才对。

苏拔出合成材料军刀,来到这株灌木旁,拉过一根枝条,切了一截下来。这是根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木枝,树皮下露了­嫩­绿的底层,中间则是纤维。切口处渗出些汁液来,这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是雪山脚下,水源并不稀缺。

苏将切下来的枝条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这段枝条渗出的汁液给他的感觉是格外的活泼,也富有活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汁液中无数跳跃的细胞。而且这种灌木的汁液中只有轻微的辐­射­,也就是说,在这片丛林中,苏根本不用为水源发愁。

他吐出了嘴里的木渣,拿出两枚巴雷特的子弹,拆去了弹头,将火药浇在眼前的灌木上,然后用火机点燃。

呼的一声,闪亮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整株灌木上!火药眨眼间就烧尽,但是这棵树显然是非常易燃,不光是枝条上的火苗越来越旺,树皮不断爆裂,最后从里面喷出更加炽烈的蓝­色­火焰来!

苏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在飞机上听到的是嚎叫和低吼,这时听到的则是痛苦的号叫和类似于诅咒的尖叫!

这种人耳根本听不见的超高频震动,就是眼前这株冒火的灌木发出来的。它以完全不属于植物的速度扭动着枝­干­,甚至将自己的细而长的根都从土地里拔了出来,看到那些挣断的根须,就可以想象它的痛苦。这株灌木就象一只喷火的蜘蛛,开始迅速地爬走,居然是想要逃脱!

与它的求救相应和,苏至少听到了附近十余声愤怒的吼叫!看着周围一片片茂密的灌木,苏知道,那里至少藏着十几株这样诡异的灌木。至于那颗迅速爬走的树,苏倒并不担心。按照它燃烧的速度,最多再爬个几十米就会被烧成灰。尽管心里已有准备,可是这株灌木的耐久力和移动力仍让苏感到震惊。如果没有防备的话,这株灌木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枝条勒死一个人类战士。

刚才在向灌木枝条上倒火药的时候,或许它已经在准备发动袭击了!想到这个,苏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看起来这株灌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火药,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不然的话,它是绝不会容许苏这样做的。

呼的一声,苏的匕首脱手而出,­精­确地穿过了那株熊熊燃烧着的灌木枝­干­,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灌木立刻凄厉地嘶喊起来,浴火的枝条徒劳地在地面上划动着,除了留下一地的木炭灰烬外,什么用处都没有。它转而疯狂地诅咒着,然后是一大串复杂而意义不明的叫喊。这一次,从更远的距离纷纷传来回应,在苏的感知中,高频源已增加到了四十多个。

看起来,这棵灌木是在将自己的遭遇和经验传递给同伴。可是这株灌木的大脑在哪里,它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智慧?苏一边思索,一边拔出了匕首。背上了枪,正要继续运动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不是灌木那种听不见的高频音,而是人类女­性­临死前的惨叫,声音苏还记得,印象中是一个非常­精­­干­且谨慎的丛林生存专家。

这个人或许和苏一样,都畏惧来自背后的子弹,又自恃野外生存的本领,这才选择了独自行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落入了丛林中的死亡陷阱中。临死前的惨叫声凄厉而痛苦,久久不散,显然她不光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且死亡的过程还特别的漫长。

苏如狸猫一样轻盈而迅捷地穿行着,向惨叫发出的地方潜了过去。丛林地形中,巴雷特没有多大用处,玛格纳姆倒是可以发挥大威力。

穿行过程中,苏敏锐地看到有几株特别活跃的灌木突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只是它们是如何觉察到自己行踪的呢?苏还不知道答案。不过这些灌木感知到自己的范围并不远,大致是六至七米才会发觉自己。而苏感知到它们发出的高频波的范围则接近一百米,这是它们在窃窃私语,如果吼叫或者是咆哮,则感知的范围会大得多。

快到那名女学员遇难的地方时,苏悄然停住了脚步。他察觉到前方至少聚集着十余株灌木,围成了一堆,不住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苏忽然想起了聚拢进食的活尸群。

卡嚓一声轻响,苏给玛格纳姆换上了一盘燃烧弹,然后深吸一口气,弓身无声无息地向前潜去。他已收敛了全身的气息,甚至于连热量都不会从绷带内散发出来,但是在接近到十米内时,苏还是发觉,前方的交谈骤然变小了。

这个变化就是苏发动的讯号。他不再犹豫,一跃而起,身体直接冲高到接近两米!这样的高度,顿时让苏将前方的一切都收于眼底。

他在空中的身体猛然一僵!

就在数米之外,有一堆特别茂密的树丛。透过那些疯狂挥舞着的枝叶,可以看到那名女猎人就躺在地上,身上的野外作战服早已撕得七零八落,几乎是赤­祼­着躺在那里,她脸上还凝固着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一株株完全从土里拔出的灌木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将锋利的根须刺入她的身体,不停地吸食着身体内的血­肉­组织,然后拔出来,再寻找下一个味道好的落脚点。有一株树甚至­干­脆长在了她胸口上,几乎将整个根系都埋进了她的身体,它吸食得如此卖力,不光是树皮起伏不定,甚至于每一片叶子中都透出深暗的红­色­!

女猎人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在游走蠕动着,看得出来,这是灌木们的根须在来回穿刺,好能吸收到更多的血­肉­。

外围的一些灌木则在剥她的裤子,并且试图撕裂坚固的军靴,好找到新的可以刺食的地方。苏注意到,这些灌木会将一切金属制品都剥离下来,生生扭曲,然后抛得远远的。哪怕是藏在裤脚处的金属丝也逃不过它们的探测。女猎人的枪已被拆成无数扭曲的零件,抛到了几十米外的地方。

砰砰砰!玛格纳姆开始不断地喷出火舌,五声连绵不绝的枪声汇聚成了一声巨响,五棵灌木立刻被自中打断,并且着起火来!灌木登时发出一片惊慌之极的号叫,它们的反应虽然快,而且已经发现了苏的到来,可是动作的敏捷方面仍然不能与苏相比,根本就无从闪避苏从数米外­射­来的子弹!

苏一落地,即刻是连续数个翻滚,退到了十米外,然后起身、半蹲跪,重新上好子弹的玛格纳姆又开始喷­射­出粗长的火舌。子弹几乎是贴着女学员的尸体掠过,这一次的五发子弹引燃了七株灌木,并且让一棵已经在燃烧的烧得更旺!

一瞬间,聚食的灌木就有大半燃烧,幸运的三四株想要逃跑,但是哪里逃得出苏的锁定?在碧­色­眼瞳中央的十字星中,逃跑的灌木逐一起火、燃烧。

女学员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五六株灌木彼此纠缠在一起,倒在她身体上熊熊燃烧着。苏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一管营养素,就转身离去。能够用敌人焚烧的烈火,化尽身躯,也算是个不太糟糕的结局。

苏心底有隐约的感伤。他从没将这个女人当作同伴,也知道她如果没有遇上这样的结局,那么多半会死在自己手里。如苏这样的孤狼,肯定会优先猎杀同样身为猎人,并且独行的她。除非,她肯完完全全的臣服,并且能够让苏相信。

但是,她毕竟也是一头狼,一头孤独的狼。能够在训练营中挺到现在,并且经受得住上尉三次的蹂躏,已能够让苏对她产生起码的尊重。

看到她今天的结局,苏的确会有隐约的伤感。每当在荒野里看到路边的枯骨,或者是刚刚死去的尸体,苏偶尔会想,不知哪一天,自己就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生存,从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是需要时刻担忧的问题。

苏听说,在旧时代,人们只要本份地工作,就可以不用为生存发愁。那时的食物非常的便宜,甚至多得要倒掉!

苏收回了有些凌乱的思绪,开始思索目前的局势。这些灌木就是上尉口中的土著吗?苏断然否定。它们虽然危险,但并不构成威胁。想要消灭甚至灭绝它们容易得很,只要调几十个喷火兵来,或者直接投下几颗云爆燃烧弹,将这片丛林直接烧尽就行了。这些灌木极端的怕火,而且看上去它们非常的厌恶金属,并且对金属制品极端的敏感。除此之外,好象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知它们再进化个几十年会怎么样,至少目前还配不上暗黑龙骑字典中土著这个词。

苏忽然停下脚步,伸手一弹,一颗子弹飞到数十米外,落在地上。呼啦一声,十米外的一株灌木猛然转了个身,大半枝条都指向了远处地面上的这颗子弹。

“看起来,它们果然对金属非常敏感。”苏默默想着。上尉给的信息极端馈乏,看起来一切都需要自己来摸索。

苏不急着前进搜索,而是索­性­坐到了一棵大树下,开始思索如果自己是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土著,那该会怎么做?

肯定要利用灌木对金属超乎寻常的敏感!苏泛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站了起来,在大树下挖了一个深坑,然后用防水隔湿的作战布将巴雷特和玛格纳姆包了起来,连同子弹和一切金属制品都埋在了坑里。他将复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那含有金属物质的握手也拆了下来,改为缠上一层绷带。

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苏站了起来。忽然之间,一阵危险的感觉猛然自心底泛起!这种感觉,就如同被天敌盯住!苏淡金­色­的头发尽数立起,然后飘落。他骤然起动,绕到了树后,刚好看到十米外有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正透过灌木丛的枝叶,­阴­森森的望着他!

章二十 欲望

又是十米!

苏碧绿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骤然发出惊人的高热,开始冲刺!他身体内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调动起来,发挥出无以伦比的协调­性­,计算着脚下传来的回力,­精­准地分配着体力,尽可能的将能量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仅仅七米,仅仅四步,苏就接近自己的极速,如豹般扑向那片树丛。从那双惊慌、骇然的大眼睛中,苏已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刷的一声轻响,苏贴着那片树丛掠过,在这种速度下,他手中的复合材料匕首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几乎毫无滞碍地切开了前进轨迹中的一切东西,包括那双眼睛所属的头颅!

苏用了八米,才刹住了自己的冲势。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匕首刃锋上沾染着的黑绿­色­血液,再看了看自己刚刚冲过的那丛灌木。

灌木丛中间,躺着一个类人生物。它大约有一米高,全身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绿­色­,头颅有些不成比例的大。除了高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外,其它方面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这个生物身上穿着简陋的衣服和盔甲,手里提着一杆扎枪,腰间别着枝空管,另外还垂挂着一只皮口袋。它的大头已被苏方才风驰电掣般的一击切成两半,现在躯­干­上的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看它肢体上虬结的肌­肉­以及纤细的体型,可见这必定是个极为敏捷迅速的生物。

苏在它身边蹲下,撬开它的嘴,看了看它口里的牙齿。与普通人类不同的是,它有几颗特别尖锐的犬齿,而且其中两颗犬齿是中空的,里面灌满了透明无­色­的毒液,如同毒蛇的毒牙。苏看了眼它仍旧紧握的扎枪。枪长一米多点,枪尖是用一种特殊的硬木制成,雕刻上了许多沟槽刻纹,这种构造的武器刺入生物体内后,破坏力远大于普通的锐器,不但血液会顺着沟槽涌出,内脏和肌­肉­也会被撕扯得一团糟。

它别在腰间那根短管,也被苏拔了出来。他将短管倒过来,管中掉出一枚15公分长的短箭。短箭箭尖是由某种不知名动物的牙齿磨成的,牙齿上刻了些沟纹,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显然短箭上喂了剧毒,而且是神经类的毒素。

苏小心翼翼地将短箭装了回去,凑到短管管口,用力一吹,短箭呜的一声飞出,深深钉在数米外的一株大树上。

“原来是吹箭。”苏想起了这种即使在旧时代也算是原始而古老的武器,不过这种武器在丛林中十分的有效。

几乎翻遍了它的全身上下,苏也没有找到一片金属。至于它身上穿的盔甲,是用兽皮杂以某种兽骨制成,看上去非常的简陋,然而却是异乎寻常的坚固。苏用力撕了几下,居然没有将兽皮扯开。苏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肌肤更是光洁细腻,但是实际上的力量非常大,这两下撕扯,很可能将薄点的合金片也拉长变形,却奈何不了这片兽皮。那几块兽骨光滑细密,看上去就知道非常坚固,而且份量十分轻。

只看它所用的那些装备的话,就象是来自原始部落,但是那枝短箭圆度非常的纯正,以苏的眼力也几乎看不出有多少偏差,而且和短管的管壁结合的非常好。这种­精­度,绝不是单凭手工就能够加工出来的,而且在它腰间的皮袋中,还有七八枝同样的吹箭。让苏警惕的是,这些短箭都是同样的加工­精­度,说明多半是由­精­密机械批量加工,而非手工制作。

这才是土著。

在看到这双窥探眼睛的时候,苏就有这种直觉。但是他不清楚土著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所以选择先骤然突击,一击而杀的策略。从一个死了的土著身上,也能够找出许多秘密来,而且风险要小得多。至于捉活的,苏从没有想过。在看清了土著嘴里天生的两颗毒牙后,苏决定今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除非有万全把握,否则仍是绝不能留活口。而且在这个土著的尸体上没有找到任何金属物品,也让苏有些奇怪和警惕。

当然了,如果杀不掉这个土著,那苏就只有逃跑了。

苏将土著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检查了它的关节、脚底以及全身骨骼的分布走向,甚至还切开了一些重要部位,观看内部的肌­肉­纤维。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擅于在丛林中活动,并且行动非常迅速的种族。这小东西的下­体­倒是出奇的大,让苏印象深刻。

苏站了起来,将染满土著血液的两块布料扔在了地上。他用土著身上的皮衣擦净了匕首,仔细清理过现场自己留下的痕迹后,才穿林而去。

夜幕降临,整个丛林陷入奇异的寂静中,只有枝叶摩挲的声音,如潮水拍岸般起起伏伏。但在这片平静的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移动着,为了荣耀,为了利益,也为了生存。

土著的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当疯狗站到它旁边时,身体上被切开的创口都蔓延着大片苍白­色­的腐­肉­。尸体发出浓郁的恶臭,旁边几乎无法站人。

疯狗站得很安稳,好象完全没有闻到臭味。他甚至还蹲了下来,仔细地翻动着尸体身上的创口,然后再观察周围的痕迹。面对着一片被整齐削断的灌木丛枝叶,疯狗若有所思。

他又蹲了下来,用军刀直接切开土著的肚皮,将一个什么东西塞了进去。然后从背包中取出十几枚锋利而狭长的牙齿,围着尸体Сhā了一圈。

这些赫然都是土著的毒牙!

布置完了这一切,疯狗才站了起来,哼着小曲消失在夜­色­里。

当天空再次亮起时,这具尸体已腐烂得不成样子,许多部位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这种腐烂的速度是普通人类的数倍。周围的灌木沙沙地响了起来,几株活木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枝条在空中一阵摆动,好象是探寻着可疑的痕迹。一分钟后,树丛中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六七名土著,看装束和死去的那名土著一模一样。

那些凶猛­阴­险的灌木这时则显得十分驯顺,枝叶向两侧倾弯,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他们先是观察了一会周围,看到Сhā在地上的毒牙时,都愤怒地叫了起来。他们围在尸体旁边,手舞足蹈,发出一连串急促的音节,仿佛在激动地说着些什么。然而当其中一个人俯身试图去抱起那具尸体时,他眼中看到的却是一颗鲜艳的橙红­色­火球!

爆炸出奇的猛烈,冲击波轻而易举将周围的土著掀飞,飞溅的碎骨则成为最有效的杀伤工具。

爆炸范围是整整十米,大多数土著直接在空中就被震死,如一个一个坏掉的布偶摔落在地,肢体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只有一个还能够挣扎几下。那些灌木因为离得远,只是掉了些枝叶而已。

疯狗设下的这个陷阱,里面没有一点金属材料,完全是用复合材料感应器和可塑炸药构成的,依靠土著尸体被炸裂后的碎骨来进行杀伤。陷阱简单、有效、直接,而且­阴­险。

远方的苏感觉到了爆炸,只是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就加速离去。他现在已经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有巨大的危险缀在身后,虽然还不清楚这危险是来自于土著还是训练营的同伴,但是没有区别,说不定训练营的同伴们会更危险一点。

和以往一样,苏准备在运动中耐心等待,等待着对手犯错的机会。

穿过一片林间空地时,苏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地面。地面上青草凌乱倒伏,显然是刚刚被踩踏碾压过。

痕迹一路向丛林深处延伸过去,在那个方向,不再是单一低矮的灌木丛,而是浓密­阴­郁的森林,高大的乔木伸展着,遮天蔽日。

苏顺着足迹追踪下去。越是靠向森林方向,就能够看到越多的足迹与痕迹。到后来,甚至地面都被踩踏得露出了碎石和泥土!看来这座森林才是土著们活动的大本营,甚至在杂草丛中踩出了几条道路来。

苏犹豫了一下,便如幽灵般潜进了森林。他轻灵地跃起,手在一根树枝上一搭,身体便再度上升,藏进了茂密的树冠中。

他在浓密的枝叶中移动着,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一边要避开栖身于树丛中的原生生物,一边注意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惊动土著。

在这种环境下,超频听力、昏暗视觉与强化嗅觉都可以有大用处。十几分钟过后,苏仔细探察过一片不算小的区域,发觉土著大多时候应该是在地上行走的,但是他们明显也会爬树,并且技艺不凡。这点从在树冠极高处的一些细枝条上都能发现土著人气味就可以看得出来。

土著人有浓重的体味,不臭,但是偏向于苦涩,和他们毒牙中的毒液是一个味道。

森林外忽然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土著们一声声的呼喝。苏心头一动,迅捷无伦地在树冠中移动,来到森林边缘,然后隐藏起来。

从林外走来一队土著,看上去有十来个人,装束都大同小异。队伍有两名前导,两名垫后,中间的七八个人共同抬着一个女人。队伍的最后面,走着一个明显比其他人都要强壮些的土著,头上Сhā着几根鲜艳的羽毛,手里提着把兽骨磨成的骨刀,刀锋上遍布着锋利的锯齿。

被抬着的女人全身僵硬,只有双眼惊恐且无助的转动着。这个女人,竟然就是苏曾经救下的谢娜,看她那木然僵硬的表情,显然是中了什么毒素,以致全身麻痹。

苏看着谢娜的眼睛。从这个距离和这种角度,他看得见谢娜,谢娜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而且她正陷入到极度惊恐中,也不可能发现­精­于隐藏的苏。

苏有些犹豫,但是他想起上尉曾经说过,要想对付这些土著,只有团队才会有效。苏身体一动,如蛇般顺着树­干­无声无息地游了下来,他身上的肌内不住起伏着,抓着凹凸不平的树皮挪动着。

当苏头下脚上从树上倒垂而下的时候,土著的队伍刚好从他下方走过。苏勾住树身的双脚一松,坠下,正好冲向落在队伍最后的土著战士。

那名战士感觉也极为敏锐,苏刚一扑落,他就猛然抬起头,然后一声惊叫!

扑的一声闷响,苏笔直刺下的匕首居然被他给挡住了!那柄骨刀质地超乎想象的坚韧,刃锋锯齿与苏的复合材料匕首摩擦着,竟然只留下一道白痕。他的力量也是出人意料的大,竟然能够堪堪挡住苏合身坠落的冲力。

匕首与骨刀稍一相持,苏身体内骤然迸发出一道大力,将骨刀完全压了过去,匕首刃尖顺势刺入土著的喉咙!

苏合身将土著战士压倒在地上,然后身体轻飘飘的弹起,不光抢过了骨刀,还顺手摘下战士腰间的吹箭,凑到嘴边用力一吹,吹箭如一道闪电,刺入前方一名土著的后颈中。那名土著立刻哇哇大叫,高高跳了起来。然而在半空中时,他身体就已变得僵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无暇惊讶吹箭的毒­性­,而是将骨刀贴地甩出。飞旋的沉重骨刀呼啸而过,将躲闪不及的几名土著的脚给切了下来!然后苏立刻倒退,噗噗轻响声中,他刚刚站立的地面上多了三枝投枪,深深扎入地面,枪尾还在震颤。苏飞退着,直接撞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上。他背上的肌­肉­如同活过来一般,一收一弹,苏的身体即诡异地贴着树­干­笔直向上升去。扑扑几声轻响,树­干­上多了五六枝吹箭。那些断了脚的土著,也在挣扎着­射­出吹箭!

苏在离地面数米的空中,只依靠身体背部的肌­肉­,倏忽绕到了树后,消失不见。

四个战力完整的土著怪叫着纷纷跃起,他们身高刚过一米,弹跳力却极为惊人,能够轻而易地跳到超过三米的高度,然后一一贴到了树上,如同敏捷的狸猫,攀绕到树后,寻找苏的踪迹。然而树后空空荡荡,哪有苏的踪影?

就在树上的土著茫然四顾,拼命搜寻苏的踪迹时,那些趴在地上的受伤土著看到苏从贴近地面的树根后绕了出来,反握匕首,迅捷无伦地冲了过来!

苏的行进轨迹是一个优美的S型,深灰­色­的匕首飘动飞舞着,将一个个受伤土著的脖颈切开。几乎所有的人形生物,脖子都是要害,特别是苏解剖过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土著,看到了通过脖颈的众多血管神经后,更是坚信这点。

几秒内,苏已经解决了那几名受伤的土著,转身又向大树冲去!

四名土著已从树后绕出,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刚冒了个头,就与苏迎面撞在了一起!苏反握着匕首,把手贴在自己腹部,刃锋向外,而那土著刚好跳了起来,于是匕首完全刺进了他的胸膛!苏强劲的冲势带着土著飞起,随后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苏身前的肌­肉­猛烈弹出,短促剧烈的冲压使得身前的土著胸骨发出一阵密集的喀嚓声,他挣扎了片刻,口中猛然喷出大片的血沫,身体缓缓软了下去。

苏的身体早已迅速倒飞,冲入最后三名土著当中,匕首化作一条灰­色­光带,环绕半周,旋即从人丛中冲出,在数米外站定。

三名土著先后栽倒在地,全都是咽喉被深深割断。他们实在太矮,苏想攻击其它要害也不容易。

全部土著倒下后,苏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在地。他腰间的绷带上开始渗出大片的鲜血,而且动作也明显开始变得僵硬。苏努力弯下腰,用几乎不能弯曲的手指从小腿上拔出一枝吹箭,扔在了地上,然后勉力站直身体,靠在树­干­上,不停地喘息着。足足过了十分钟,苏身体上的麻木才渐渐消退,而他半个腰际几乎都已被鲜血染红!

苏打开腰间的绷带,看了看身上的创口。这是扎枪留下的创口,刺进了足有十公分,此时血已不再流了,但是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得吓人的伤口还未完全闭合,幽深的三角型创口显得极为可怕。苏咬了咬牙,用绷带将创口重新扎紧,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向谢娜。

她仍僵硬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是看向苏的目光中已充满了狂喜。苏在她身边蹲下,解开了她的衣服,最后在她左|­乳­下方找到一个细小的吹箭创口。苏在创口周围按了按,手上忽然猛一用力,创口中立刻喷出一股黑血,血中夹着一截小小的断箭箭头。

苏在她身上翻了翻,找出一个小小的医药包,里面包含着一枝特效的解毒针剂。这是暗黑龙骑的简易战地医药包,几乎所有的学员都会备上一个。

注­射­过针剂足足五分钟,谢娜的手足颤抖起来,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行动依旧生硬迟缓。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能够说话后,谢娜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苏平冷的脸­色­有些缓和,不过这个时候他的面容已掩藏在绷带后,谢娜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是想救你,只是要杀了这些东西而已。”依然是苏风格的回答。

谢娜笑了笑,缓慢地走到苏的身边,拾起地上的一柄扎枪,折去枪柄,变成了一把匕首,然后说:“我退出这场战斗。不过我能够保护自己安全地离开,你不用担心我的。其实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的人,哪个都不弱,不是吗?”

苏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在他的计算中,如果完全失去了武器的谢娜再遇到三个以上的土著,她生还的把握不超过三成。只有把她送到远离这座森林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当然,也不算是绝对安全,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但是那样已经是不错了,苏不可能为她做得更多。

谢娜走得很慢,右腿仍是完全僵硬的,看起来身上的毒­性­仍未完全消褪。这样的状态,别说三个土著,就是一个土著也能把她轻易的放倒。

苏默默地走了上来,将谢娜背起,向森林外走去。苏的步伐沉稳坚定,速度虽然快,却是非常平稳,一点也没有震动到谢娜的伤口。她索­性­用双臂环住了苏的脖子,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的右手中,还握着自卫的武器,那杆扎枪的枪尖。

“谢谢……”谢娜动了动身体,又轻轻在苏耳边说了一句。她的身体开始变热,饱满的胸部紧紧压在苏的后背上。

苏忽然停住了脚步,右手下探,牢牢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谢娜手腕此刻充满了力量,坚硬如磐石,完全不象外表那样纤细优美。她紧握着扎枪的枪尖,不住与苏抗衡着,力图使枪尖刺得深些,再深些。虽然苏的力量还是完全超过了她,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可是在苏抓住她手腕之前,枪尖已刺入了他右腹近十公分!

谢娜连运了两次力都没能更深地刺入,于是一团身,在苏背上一蹬,整个人向后跃出,在空中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哪还有活动不便的迹象?

她的双腿非常有力,蹬得苏向前跌了几步,才能站稳。苏转过身来,看了看几米外的谢娜,再低头看看腹部,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枪尖,一边把它慢慢地拔出,一边问:“为什么?”他语气平淡得象是在问别人的事。

谢娜用手拢了拢额前的乱发,锐利的目光盯着苏的伤口,看到绷带上不断扩大的血晕,才笑了起来,说:“不错,你是救了我两次。而且这一次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被这些怪物抓去吃了。我也不想这样,你是个很好的人,也会是个很好的情人,而且我不怀疑,如果你从这次训练营毕业,将来有一天你会在暗黑龙骑中­干­得很出­色­。但是,那只是如果,这个情景不会出现的。你的命现在十分值钱,有人为这个出了很高的价钱和一个暗黑龙骑的正式名额。”

“就为了这些?”苏一边问,一边调整着自己腰间的绷带,将受创的伤口扎紧。

“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抛弃所有的尊严。”谢娜有些伤感地看着苏,并没有阻止他包扎伤口。扎枪和吹箭上的麻痹­性­毒素她自己刚刚体验过,知道这种毒素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所能抗衡。而且中毒的时间久了,毒­性­会逐渐破坏神经,从而使人永久­性­瘫痪。在谢娜看来,这样的结局对苏来说其实也不坏,因为神经被破坏,也就不再会感觉到痛苦。包扎好伤口可以让苏多活一段时间,她并不希望苏死去,虽然一个活着的苏意味着更多的奖励。可是没有这些奖励,她也不希望苏死,谢娜自嘲地想着。活着的苏落到了雇主手中,只会意味着更多的折磨,她这样做自己可以心安些,至少苏不是直接死在她手上,但苏的结局却会更加的悲惨。

“谁付的钱?”苏扎好了伤口,握紧手中的匕首,平静如常地问。

“是库克家族。”谢娜苦笑着。她长得其实不差,这个时候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凄婉,楚楚动人。

“是库克?”这个答案显然完全出乎苏的意料,他本以为听到的会是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可是没想到却是库克家族。虽然接触暗黑龙骑的时间不长,但是苏对围绕着血腥议会建立并生存的庞大体系已有了一点零星的了解。库克家族并不算如何显赫,远不能和法布雷加斯这种仅次于三大豪门的家族相提并论,至少科提斯这样的一个上尉都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然而最让苏意想不到的是,强Jian了谢娜,并且还打算让手下轮­奸­她的,难道不是这个库克?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人。”谢娜今天的话变得很多,“我没有办法和库克这样的家族对抗。小库克死后,他们家族的人找到了我,认为我是害死小库克的元凶之一,他们威胁我如果不为他们杀了你或者抓到你,等我出了训练营,就会把我抓起来,折磨够了后会废掉我的能力,卖出去当妓汝。避开他们的惟一办法就是成为正式的暗黑龙骑,可是,你也知道,这届训练营只有一个名额,我不可能得到它。虽然帮他们抓了你,我也不可能得到这个名额,可是至少还有钱,很多的钱,况且库克家族还承诺在将来会给我安排一个名额。”

她心里一直在挣扎着,并且也对毒素有足够的信心,不怕拖延时间。对面的苏静立不动,身体甚至都没有丝毫自然的摇晃,看来他的肌­肉­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不过他腰间的血渍不再扩大,落入谢娜眼中,让她稍稍有些安心。

“就为了这些?”苏又问了一次。

他的表情和语气让谢娜猛然觉得脸上如同烧起了火,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涌上头部,失声叫了起来:“没错,就为了这些!这些足够让我出卖你,也出卖自己,甚至出卖一切!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陪男人睡觉,今天的地位和能力,至少有一半是靠身体换来的。我没背景,没有惊人的天赋,除了面孔长得漂亮点,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我想当暗黑龙骑,至少这个身份可以让我不用象个姆狗一样天天去陪人睡觉!你有后台,有背景,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的痛苦!”

苏沉默了片刻,十余年荒野生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对,这些理由,已经足够了。”

匕首在苏的指间轻盈地翻了个身,刃锋指向了谢娜。苏向谢娜走去。

“你……你不是中了毒吗?”谢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走得不快,但是动作流畅自然,而且以苏当日击杀库克的本领,谢娜相信自己刃战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抵抗吗?谢娜心里刚刚掠过这个念头,苏的动作忽然快了数倍,五米距离一闪而过,如同闪现般到了谢娜的面前!

复合匕首那无光而锋利的刃锋已架在了谢娜的咽喉上。

谢娜终于明白了那天的库克为什么会死得这么快。苏进入极速的转换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得甚至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这种动作频率间的剧烈转换会迷惑敌人的感觉和反应,进而作出错误的判断。如谢娜和库克这种受过严格且正规格斗训练的人,很多情况下是依靠本能反应在反击,贴身­肉­搏中,这一点点的偏差足以致命。

匕首的锋刃再次使她面对着死亡,她急促地呼吸着,尽力且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后仰去,想要离匕首刃锋远一些。同时她努力挺高了自己的胸,有意加重了呼吸的深度,好让胸部的起伏更加的明显诱人。她对自己的胸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非常坚挺。

再次落到苏的手里,谢娜对自己的结局已不抱期望。在这片丛林中,能够抗拒土著毒素的苏才是王者,她不可能逃得脱苏的手心。现在她惟一希望的是苏不会立刻杀她,而是先强Jian她。这样的话,她或许能够让他感受到足够多的愉悦,从而捡回一条命。

对谢娜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看着谢娜的眼睛,又叹了口气,收回了匕首,低沉地说:“这次救了你之后,我本想把你当成今后的伙伴。因为一群狼永远比一只狼要强大。可惜的是,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既然我曾经把你当成伙伴,那么这次就放过你,但是只有这一次!你走吧。”

谢娜愕然,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苏离去的身影,她想要叫住他,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出不了喉咙。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随后树林深处传来罗伯森的声音:“嗨,苏!想不到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连我都有些感动了!可惜,你的好心用在了一个表子身上。表子就是表子,永远都是。刚入营的时候,那个黑上尉就说过,能够进入这个训练营的人,都可以剁碎了去喂狗。我想他犯了个错误,你或许是个例外,惟一的例外。”

疯狗罗伯森同样握着把复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见的武器。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系着条皮带,本应Сhā满子弹的一排皮套中,Сhā着的却是密密的一排牙齿,那是土著的毒牙。

苏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缓缓伏低了身子,摆出战斗的姿态。苏的眼神坚定而凝重,多年荒野中生成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极端危险的敌人。

“我同样收了钱,比这个表子拿的还要多得多!或许因为你那难得一见的善良,我的钱赚得可以容易些。”罗伯森笑着,忽然奔跑起来!他的加速虽然不象苏那样诡异和迅猛,但是同样快得无可抗拒。谢娜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只来得及退了两步,就被罗伯森绕到了身后,一只如钢铁铸成的胳膊扼住了她的脖子,匕首的刃锋则贴上了她的耳朵。

疯狗用空出来的左手不急不忙地解开了谢娜的上衣,撕开了作战背心,让她引以为傲的Ru房­祼­露出来,然后笑着说:“你看,多么漂亮的女人!现在,把你手中的刀扔到地上,慢慢走过来。不然的话,我就把她的Ru房切下来!”

罗伯森的手臂勒得很紧,紧到谢娜连声音都根本发不出一丝来,甚至呼吸都非常困难。她只能紧紧抓住罗伯森的手臂,试图为自己挣得一点喘气的空间。可是她那经过了三阶强化的力量,在罗伯森面前就象蚂蚁无法撼动大树般,丝毫不能令他的手臂移动半分。她很想大喊,哀求苏救救她,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苏看着罗伯森,犹豫了一下,终于向前走去。罗伯森眼睛中的笑意更加浓了,他喜欢轻松而又赚钱的任务。但是映在他眼中的苏,那一步并未落到地上,反而迅速踢高,苏就势一个后翻,迅速向森林深处跑去!

“该死的!旧时代小说中的白痴情节果然不能相信!”罗伯森只经过短暂的错愕,就反应了过来。他一把甩开了谢娜,一边咒骂着,一边以不输给苏的速度猛追下去。

谢娜的身体在空中就出现了不自然的转折,然后如破口袋般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在甩飞她的瞬间,罗伯森用一记膝撞撞断了她的脊椎。

苏弓低了身体,以所能达到的极速在林中奔行着。他将匕首咬在口中,跑动姿势非常奇特,不象是人类,反而与旧时代传说中的人狼有些类似。在很多地方,他都是手足并用,或者从一棵树直接跃向另一棵树,跨过障碍后,再继续奔行。在林间飞跃的时候,苏还用上了和那些土著相类似的技巧。无论是格斗还是奔行,苏都时时刻刻向看到的一切变异生物学习。

罗伯森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在进入极速的速度上不如苏,但是在最高速度上并不弱于苏,甚至还要更强一些。而且他的体力显然非常充沛,飞奔持续了几分钟,速度平稳,完全没有一点后劲不足的样子。遇到障碍时,他也会一跃而起,然后在树­干­上重重一踏,借力向前方冲去。和苏不同,他每一下重踏都会踩得树皮破碎,碎屑纷飞,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来。

罗伯森一边追,一边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的眼睛里血丝开始蔓延,鼻息也变得越来越粗重,已开始逐渐进入一种近似于颠狂的兴奋。这就是他外号“疯狗”的由来。在激烈的战斗中,罗伯森会陷入类似于吸食了迷幻剂一样的兴奋状态,这时他的体力、力量、速度都会大幅提升。当然,这种状态最直接明显的一个副作用就是,他的残忍程度也会大幅提升。一旦进入兴奋状态,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把敌人分尸、切细。

苏听得到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接近。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从五十米逐渐缩短到三十米,再到十米。

苏的脚忽然勾住一截树根,整个身体忽然向前栽去,然后一个翻身,再诡异地弹了起来,匕首如闪电般刺向了罗伯森的心口!

罗伯森左手倒握匕首,猛地肘部挥起,格向苏的手腕,他右脚据地,左腿踢出,踏在了一棵树­干­上,就此生生止住了冲势!

喀嚓一声,那棵径粗十几公分的树禁不住疯狗如此狂猛的冲势,居中断折。而罗伯森则借力完全在原地停下。

苏脚步变幻,匕首带起一道道灰­色­光带,不住向罗伯森刺去。罗伯森则或闪躲,或挡格,或狠狠反击,匕首攻击的迅捷狠辣,角度之刁钻,比苏还要强上几分。

两人在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闪电般进退趋避着,两把匕首在空中交织缠绕,却始终不曾交击。斗了不到一分钟,两人已进行了数百记攻防!苏敏锐地发现,罗伯森的脚步并不象初见时那样灵活,看来刚才的急刹,还是给他的肌­肉­造成了一定损害。其实罗伯森步法只是极细微的变慢,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比疯狗还要高上两阶的格斗高手,根本就不会发现。可是苏的眼力之强,也绝非普通的格斗高手可比。苏一旦发现这点,立刻有了对策,他忽然发力倒跃而出,然后在一株树­干­上借力一踏,就如一头狼般凶猛地冲进了森林深处。

刷的一声轻响,罗伯森的匕首在苏的背影上掠过,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逃走。疯狗看了看匕首,尖锋上有一滴血珠滴落。他清楚,刚才那一刀应该在苏背上留下一道十公分长,一公分深的伤口,不会多,也不会少。

罗伯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苏变换身法的刹那,还是抓到了机会给他留下一记伤痕。只是已经错过了衔尾追击的最佳时机。

罗伯森没有想到的是,苏居然能够看出他的行动力受损,从而果断逃走。现在追去只会使他腿上的肌­肉­受伤更重,从而不能恢复。虽然只要休息一个小时,罗伯森就可以恢复受伤的肌­肉­。但是一个小时,苏足以逃出很远很远。不过对于擅长追踪的猎人来说,耐力和耐心是最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罗伯森已经准备连续追上个五天五夜,这个时限是他能力的极限,所以不在乎让苏多跑一个小时。

这样的苏,才让他真正有了些兴趣。罗伯森笑了起来,将匕首凑到嘴边,想去舔吸匕首尖上的血珠。他觉得,苏的血应该非常的甜。

但在血珠入口前的刹那,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让罗伯森本能地甩开了匕首。他皱着眉头,看着匕首上斑斑的血迹,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没了胃口。

森林外,谢娜侧躺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越来越麻木的身体令她深深地陷入了绝望,先是下半身全无知觉,现在那种冰凉的木然已经传递到了双臂。她宁可从身体上传来的是难以承受的痛苦,也好过这让人发疯的麻木。

一双粗厚沉重的军靴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上尉的靴子,所有的学员都非常熟悉。谢娜立刻哭了出来,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转了一下脸,终于能够看到上尉两条粗得可怕的腿。

“救……救……”她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上尉蹲了下来,这样谢娜就能够看到他的脸。上尉那黑得发亮,遍布刀疤的狰狞方脸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让人安心。

上尉翻了翻她的眼皮,在她的脸上拍了拍,说:“没救了,不过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来送你上路吧。”

上尉在谢娜的头顶轻轻弹了一记,她全身一颤,慢慢闭上了眼睛。

上尉站了起来,望向幽深的森林,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骂了句“狗娘养的”,就向森林深处走去。

那口痰如同子弹般打在一株大树上,凿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章二十一 土著

如苏所料,罗伯森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失却先机又有暗伤,经验老道的猎人都会知道如何取舍。但是他估计最多一个小时,罗伯森就能完全恢复过来。在丛林的追逐中,几天几夜连续的追踪是平常的事,所以苏多跑一个小时,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优势。

方才一场短暂却激烈的短刃相接让苏明白,对方是一个搏击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老牌猎人,丛林生存的经验应该不在自己之下。也许苏惟一自信能够胜过他的地方,就是耐心。不过每个优秀的猎人都不会缺乏耐心,所以这将是一场漫长的追逐战。

苏忽然发现,前方透来的光变得亮了一些,似乎林木渐渐变得稀薄了。半分钟后,苏已冲出了森林,在他面前,有一片广阔的新天地!

森林外,是一片起伏平缓的平原,足有数百平方公里,上面点缀着一块块方形的田野,­色­彩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是一幅绘满了各种­色­块的巨大绿布。平原尽头,可见横亘的山脉。这里的地貌十分奇特,绵延舒展过去的平原先是缓慢抬起,形成一片缓坡,然后便是一幅高达千米的断崖,崖面平整得如同是被刀削出来的一样。越过崖顶,就是白雪覆盖的山峰。

在平原与绝壁前广阔的缓坡上,道路纵横,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屋。既使以苏的目力,在这个距离上,也只能勉强看清其中大多数是单层的圆顶房屋,但也有许多足有十几层的“高楼大厦”。所有的房屋造型都是以圆形和弧形为主,但是道路却是笔直且纵横交错的,而且非常宽阔,整座城市显得整齐划一。

是的,这完完全全是一座城市,真正的城市,属于土著的城市。只是远远看了看城市的轮廓,苏已计算出在这里生活的土著或许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十万土著!这就是上尉所说的城市?

在上尉布置任务时,他的确说的是城市,而不是镇,也不是村。但是每一个学员,包括苏,都把上尉口中城市理解为数百名、最多一千名土著聚积的村落。在动荡年代,荒野中超过千人的聚居点都会被称为城市。可是谁想得到这里有一座真正的城市,一座居住着十万土著的城市!

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来着?苏问自己。其实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杀光土著。

杀光十万土著吗?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他确信,手里这玩意儿虽然是新时代的武器,也代表了暗黑龙骑在材料工艺上的高端科技成果,可是最多在几百个土著的骨­肉­中进出后,刀刃就会钝得无法使用。

田野间,游荡穿行着的不光是土著,还有一群群行走的灌木。它们守卫,翻土,搬运东西,简直就象是全能的家畜。而且腰间的新疮旧伤在反复地提醒着苏,仅仅是与一小队的土著搏斗,他就受了伤。土著吹箭、扎枪上的剧烈神经毒素虽然奈何不了苏的身体,可是如果中了毒,他仍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行动迟缓。在与成群土著生死相斗时,半秒的迟缓已足以致命。

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苏得出了判断,他掉头就走。但是刚走了两步,他就刹住了脚步。前方的森林中涌出了数十个土著,为首的是一名战士,扎枪一挥,土著们立刻向两翼分开,两米一个人,封锁住了广阔的森林边缘。或许这样的防线还是单薄了点,但是足以成为苏试图返回森林的障碍,有时候只需减缓一秒,战况就会被颠覆。土著们如临大敌般,或举扎枪,或捧吹箭,紧紧地盯住了苏。

为首战士拿起一个挂在脖子上的木笛,用力一吹,人耳根本听不见的笛声远远传开。数秒后,十余声笛音从不同的地方响起,相互应和着。苏立刻发觉,在他的感知范围内,至少有两队土著正快速赶来!

而且那座巨大的城市中,涌出了数以百计的土著,分成数队,快速向这边赶来,看来最多几十分钟,就能冲到森林边缘。刚出城市,这几队土著就分散开,远远地包抄过来。居中一队土著居然人人都骑着一种类似于狼的生物,然而冲跑速度甚至比狼还快。他们远远甩开了同伴,朝这边冲来。

苏全身肌­肉­隆起,瞬间前冲一步,又在倏忽间退回原地!

一阵密密麻麻的扑扑声传来,扎枪、吹箭在苏方才前冲时的落足点上扎了满地。这些土著的­射­击技术非常高明,居然能瞬间捕捉到苏前冲的动作并进行了准确的­射­击。

苏再度发力,跃出第一步后,第二次抬腿时骤然加速,瞬间已冲到土著首领战士面前!

这一次土著们对苏的加速再次判断失误,所有的扎枪都落在了他的身后。苏反手持匕,自下而上划出一个圆弧,切向战士。那名战士动作也极为迅捷,一声怪叫,将骨刀横挥下压,两手用力,挡住了苏的匕首!他小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堪堪挡住了苏这挟带着巨大冲势的一刀!

可是苏早有经验,知道如果平推,可能还真无法推倒这个小东西,因此这一刀是斜挥向上。刀身上附着的力量将他整个挑了起来,向苏的身后抛飞出去。这名战士的力量的确很大,可吃亏在全身重量还不到四十公斤,挑飞它,和扔出一块大石头也差不了多少。

一举挑飞为首的战士后,苏闪电般从两名土著的合围间硬挤过去,匕首发出呜呜的低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两名土著晃了几晃,头忽然向后方倒了过去,他们的同伴这时才看到,两名土著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切开,只余下一层皮连在身体上。

苏如狼一样奔跑着,土著的哨笛不断在四面八方响起。从哨音就可以判断出一队队战士正在林间穿行,反复包抄、搜索,而且将通向森林外的方向严密封锁,整个过程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如同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新时代军队,哪里还象个完全不用金属制品的原始部落?

奔行中,苏突然发现周围的几支土著队伍一齐掉转方向,准确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包抄过来。哗啦一声,前方的灌木丛向两边分开,钻出七八个土著,挡住了苏的前路。但是苏能够肯定,虽然在高速行动中,但自己足够小心没有弄出多余的声响。

灌木!看着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通道,苏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在急速奔跑中,那些杀手般的食人灌木如果不动,和寻常灌木就没有丝毫区别,但是它们恍若一双双散布在森林中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而在这样快速的奔跑中,苏根本没有办法仔细扫瞄和观察周围,把它们一一识别出来。

看着前面的一队土著,苏一咬牙,加速直冲过去,森林间顿时响起了匕首鬼哭般的呼啸!

三秒钟,苏从缠斗中脱身,换了个方向,向包围圈的薄弱处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留下七具土著的尸体。

半分钟后,苏又搏杀了第二队土著,暂时冲出了包围圈,逃向森林深处。但是他后面紧紧追着超过十队的土著,更多的土著则在前方合围。在丛林中,手脚并用、时时从一棵树跃向另一棵树的土著们速度比得过猎豹,敏捷超过猴子,几乎个个都是优秀的猎人。

苏明白,接下来,将是苦战。

一边跑,他一边将一管营养素的盖子咬开,将几乎整管营养素都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喝下存着的200克纯水。

苏现在并没有感到饥饿,因此胃部的活动就非常的缓慢,营养素和水几乎都储存在那里,只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输出,弥补着体力的消耗。和狮子或狼一样,苏吃过一次,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不需要进食。或许,这是所有野外求生生物都会具备的本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这些营养素和水足够维持两小时激烈战斗的需要。

森林的另一端,疯狗罗伯森蹲在边缘的一株大树的横枝上,眯着眼睛,正盯着远方山崖下的巨大土著城市,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是高阶的猎人,二十年前就是山地和丛林战的专家,也并不将这些土著放在眼里。他的绰号虽然是疯狗,但那只是来源于他进入狂暴状态后对待敌人的手段,其实在战斗方面罗伯森­精­明得可怕。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屠光这座城市,或许将暗黑龙骑总部中那几具传说中的战略武器调过来才有可能。

罗伯森并没有把上尉的命令当回事,反正他这次化名进入训练营,只是为了护送某个学员当上暗黑龙骑而已。没想到那个倒霉的库克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苏给杀了,让他的2万元酬劳落了个空。好在这个苏得罪的人足够的多,他马上又接到了一笔数额大上十倍的生意。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上尉从森林中走了出来。除了那些大树外,一切尝试着伸出枝蔓拦路的灌木荆棘,都被上尉直接踩翻踏扁。

科提斯站到了疯狗蹲着的大树下,向远方土著的城市看了一眼,问:“感觉如何?”

“非常壮观,让人震惊。”罗伯森回答。

“我第一次看到阿拉玛­干­时,也是这种感觉,一转眼,都是十五年过去了。”上尉有些感慨地说,“十五年前,我还只是个中尉,现在都是上尉了。”

罗伯森对于上尉的感慨很有些不以为然,十五年才升到上尉,只能说明科提斯的无能以及天赋有限。他当然听说过科提斯上尉的一些往事,也知道上尉的能力并不只限于这个区区的军衔。但是暗黑龙骑内部有自己的运作规则,每一级军衔都对应着大量的供应能力以及不同的资源配给。军衔不够高,就无法得到那些成熟的高阶能力,科提斯再厉害也是有限。

上尉抬头看了看蹲在高处的罗伯森,口气不善地说:“疯狗,你要是再敢趴在比我高的地方,老子会捅爆你ρi股的!”

罗伯森慢吞吞地从树上爬下来,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站得比上尉高的感觉,所以下来时也不着急。而且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甚至亲自体验过上尉的几棍,他得出结论,这个科提斯也不过如此,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想和上尉发生正面冲突,科提斯怎么说也是暗黑龙骑的上尉,如果杀了他,会惹来大麻烦的。暗黑龙骑绝不会坐视一个上尉在训练学员的时候被杀,真要调查起来,罗伯森所有隐匿行踪的手法在那几位将军的眼前都是无效的。而到了那时,罗伯森相信,不论是谁都不能庇护自己,也不会有人来保护自己。他还很享受目前的生活,并不想再一次流亡荒野。

“疯狗,我听说你过去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上尉又吐了口痰,然后接着说:“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就有我的规矩,本来我不介意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赚点小钱,可是你现在接的这笔生意过了线!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所以,你得死,而且我不会让你好死的。”

罗伯森未曾料到上尉竟然要说的是这样一番话,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低声地咆哮着:“你想杀我,就凭你?好吧,我虽然对黑鬼没兴趣,可是也不在乎多切你几刀……你!”

上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把手枪,两把老式的双管手枪。看枪身上繁复的花纹和­精­细的雕刻,如果单纯以古董角度来看,肯定价值不菲。问题是,在这个到处是土著和食人灌木的森林里,上尉怎么敢带枪!这就好比在黑夜中点起一枝火把那样耀眼。

不管罗伯森如何惊奇,上尉手里有枪就是事实,他本来只觉得拼刀和­肉­搏的话能够比上尉强点,但是用匕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手枪,这也是事实。暗黑龙骑的上尉,枪法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罗伯森一声怪叫,反身向侧后方跃出,只要一个落地,他就能闪到树后去。然而上尉的反应和枪法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砰砰砰砰,沉闷粗犷的枪声几乎连成一片,一大蓬密密麻麻的铅砂扑天盖地般罩住了空中的罗伯森。疯狗一声号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才撑起了上半身,上尉重新装好子弹的手枪又指住了他,枪口火花一闪,数以百计的铅砂再次钻进了疯狗的身体。

疯狗一声闷哼,应声栽倒在地。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再爬起来,又是一声枪响,他的身体里再多了几百颗铅砂!

卡嚓,上尉在手枪里又添上了两颗子弹,狞笑着蹲了下来,枪口指向了疯狗的ρi股。

“不!不要杀我!雇我的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杀了我的话,你会有大麻烦的!法布雷加斯绝不会放过你!”在剧痛和死亡­阴­影的笼罩下,罗伯森的意志崩溃了,有些语无伦次地叫起来。几十年来,一直是他在虐杀别人,何尝离死亡如此接近过?而且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倒得不明不白。

或许越是变态、越是喜欢虐杀的人,本心深处就越是怕死。罗伯森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抛弃本来就没多少的尊严,象条狗一样一边乞怜,一边威胁着。

现在,哪怕罗伯森有一万个理由看不起老式双管手枪的威力,在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上,这件古董完全可以轰烂他的ρi股。而且,看起来,上尉很有扣动扳机的想法。

“法布雷加斯?”上尉问,看上去有些犹豫。

“就是法布雷加斯!”疯狗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拼命叫着,想要为自己的ρi股加一份保险:“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会找你……”

砰!粗暴的枪声。

啊!凄厉的长号!

这一枪几乎将罗伯森两腿之间的一切物件轰烂,而且深深嵌进去了上百颗带着轻微辐­射­的铅弹,将里面所有的血­肉­组织都搅了个稀烂。

“这一枪,是让你长点记­性­。”上尉狞笑着,那口牙齿白得发亮。他给手枪填上了四颗标记着穿甲效果的子弹,双手一挥,枪口火光闪烁,罗伯森的双手双膝上就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被穿甲弹这样打过,他的双手双腿就算是废了,即使以暗黑龙骑的科技也无法救治。

疯狗在地上疯狂地打着滚,一边拼命号叫着:“杀了我!杀了我吧!你个狗娘养的,你惹了法布雷加斯,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上尉蹲了下来,慢慢地说:“这四枪,是让法布雷加斯的人长点记­性­。别以为他们人多点,就敢跑到我的地盘上坏我的规矩,我现在不杀你,就是要让法布雷加斯的人看看敢坏我规矩的人是什么下场。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和他们打打游击。那时我倒要看看,是老子的铅弹硬,还是他们的鸟蛋硬!”

被痛苦折磨着的罗伯森根本没有听清上尉说了些什么,他的意识中,只有那口雪亮的牙齿在晃来晃去。

上尉站了起来,伸了伸腰,骂了句:“什么鸟玩意,呸!”

一口子弹般的浓痰,正中罗伯森的下­体­,又让他发出一声长号!

上尉用手枪对付疯狗罗伯森,看起来胜之不武,而且象是靠的运气。然而回想起来,却不是如此简单。在这片森林中敢带着手枪横行,本身就是个奇迹。而且闪避枪击是暗黑龙骑的基础训练,罗伯森更是这方面的行家,那一下后跃极为快速,路线更没有任何先兆可寻。可是科提斯想也不想,抬手就是四枪,枪枪命中。这种发­射­霰弹的老式双管手枪距离越近,威力就越大,在十米的距离上,铅粒对罗伯森的杀伤力其实已经不明显。可是小伤太多,也就积成了大伤。

罗伯森是废了,可是还死不了。以他的生存本领,应该能够活着爬出这座森林,爬回他的雇主那里去。

苏沉重地喘着气,半跪在地,左手支住地面,右手紧紧握着一枝土著的扎枪,无数次激烈的交锋后,他自己那把复合材料匕首已不知掉到了哪里。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每一团空气涌入肺部时,都如同一团火,灼烧得他整个胸膛都痛得抽搐。

无数发往全身各处的命令,只有一半能够得到回复。而且苏的胃中空空如也,营养素和水早已化成了激战的能量,他饿了,饿得要命。可是现在既没有食物,也没有给他进食的时间。

在苏的视线里,一株株大树,无数在树木间闪现的土著的轮廓和影像都已有些模糊,他的眼皮重得象坠了几块铅,只想向地上一躺,就此深深睡去。

一枝扎枪从苏的背后出现,无声无息却又疾若闪电般向他腰间刺下。枪尖距离苏的肌肤堪堪只差几公分了,目标区域的肌­肉­忽然鼓了起来!枪尖刺破皮肤后,就如同扎上了无数层最坚韧的牛皮,再推进丝毫都极为艰难。那团肌­肉­一收一弹,将枪尖向旁边顶开。扎枪在苏后腰上划出一道几公分长的血口,就此落了个空。

偷袭的土著刚想收枪再刺,苏忽然转过身来,右手的扎枪以数倍的速度回敬而去,将这名土著一枪破喉!枪尖刚好从后颈中破出,就抽了回去。现在的苏,一分力气也不肯浪费。

他又恢复了开始的姿势,静静地蹲踞着,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

侧方十几米外,聚集着几百名土著。这些土著分成了两群,分别抬着两个座位,座位上高高坐着衣饰华贵、神态庄严的一男一女。他们看上去很年轻,而且和寻常土著不同的是,他们的面容和人类更为相似,而且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就仿佛是等比例缩小的人类,只是头部的比例稍显大了些。

他们看着苏,目光中显露出毫不掩饰的仇恨和钦佩。土著男人忽然说:“不要再伤害生命了。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可以给你一个战士的葬礼。”他说的竟然是人类的语言,除了音调怪异了些,发音倒是十分准确,吐字也十分清晰。

苏笑了笑,没有理会。

三名全身Сhā满鲜艳羽毛、明显比同伴强壮得多的土著战士走了出来,他们成品字型从正面向苏包抄过来。为首一个用扎枪压向苏手中的枪,其他两名战士的目标则分别是苏的左右肋。

苏手腕轻轻一翻,扎枪在土著的枪上一弹,然后借力骤然刺出,若一道惊电将那战士破喉。然后他身体极不自然地扭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两根扎枪贴着肌肤掠过,又在苏身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苏一声低喝,手中扎枪如电而出,波波两声轻响,余下两名土著战士又被一击破喉!

苏慢慢收拢身体,又恢复成最初的姿势。他全身上下的绷带都被切断、粉碎,此刻几乎是完全赤­祼­的,将线条完美、充满了力感的身体露了出来。只不过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以苏为圆心,倒着数以百计的土著战士,个个都是被一枪破喉。从苏无力再奔逃,被包围在此地时算起,已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追逐战中,苏早已数不清自己究竟中了多少箭、多少枪。虽然他的身体已在很大程度上对土著使用的毒素产生了免疫力,然而毒素累积得多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影响。此外血液也流失的太多,即使苏已经尽力使得每次受伤都控制在最小的伤害范围内,但是伤口实在太多,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体麻木、动作迟缓,而且所有的感官都在变得迟钝,甚至很难察觉出潜行接近的土著。土著们也发现了吹箭对苏不起作用,于是都改用大威力的扎枪,流血愈加变得无法避免。

于是中枪,反击,一枪破喉,在这半个小时中,苏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他用身上的伤口换取土著战士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突围,而只是为了多支持一段时间。

围住这里的土著已超过千人,即使以这样的方式交换,苏估计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最多能支持再杀几十个人而已。

宝座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大声呼喝,随从立刻递上了一把长柄骨枪。他持枪在手,骤然杀气勃发,从宝座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向苏。

苏瞳孔急缩,悄悄凝聚全身体力。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如果这个土著首领真的敢于靠近,苏说不定可以捉住他,至少也有同归于尽的机会。

距离苏十米时,土著首领忽然站住,用手中骨枪向苏一指,一声大叫,数十名土著即刻一拥而上,将苏淹没!

耍了苏让那首领高兴之极,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他还没笑够,忽然感觉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随后森林间响起巨兽般粗重的呼吸声。

苏笔直站着,全身散发着高热,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在向外流血,一条条猩红的细线爬满他整个身体,与他洁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格外骇人,而刚才还在围攻他的所有土著战士都倒在了地上。

苏几步就跨到了土著首领的面前,伸手向他头顶抓去!危机关头,首领终于展示了强劲的实力,迅速退后,同时骨枪上挑,刺向苏的手心!只这么一个动作,苏已判断出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可能抓不住这个动作迅捷几乎不亚于自己的小人。于是直到他的手心接触到骨枪的枪尖,这才一翻手,直接握上了骨枪的枪尖。

土著首领一声尖利的啸叫,骨枪横向一转,然后用力向后一拖!骨枪枪尖蓦然裂成三梭,梭峰上又各分出数枝刺锋。这样一扭,立刻把苏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是苏依然抓住了枪尖,骨枪就此凝在空中,再也抽不回去。

土著首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机立断松开骨枪,转身就逃,几大步就一头扎进一丛茂密的灌木里,让苏连回枪反刺的时间都没有。

苏的身体越来越热,他执着还粘连着自己血­肉­的骨枪,大步向簇拥着宝座的土著奔去!吹箭、扎枪、骨刀如雨落下,苏全身肌­肉­收紧,用手臂护住头脸,猛然加速,合身撞向面前如林的刀枪!

噼啪声中,扎枪纷纷折断,将枪头留在苏的身体上。围攻的土著纷纷向后飞出,在苏正面的三名土著,则被骨枪穿成一串,再甩向后方。

哄的一声,抬着宝座的几百名土著一哄而散,­精­美沉重的宝座被重重地抛在了地上。

苏走到宝座前,骨枪一挑,在无数土著的注视下,将沉重的宝座轻松挑上了十余米高的空中。

随着苏嘿的一声低喝,骨枪如火箭般掷出,凌空击中了还在冉冉上升的宝座!轰的一声巨响,两件土著权柄象征的物品就在空中炸散!

林中一片寂静,尽管苏身体几乎被鲜血覆盖,身上还Сhā着十几根断枪,可是没有一个土著敢上来补上一刀,或是一枪。

苏想笑笑,眼前却是一黑,就此倒下。

躲在树林中土著还是不敢动,倒是另外一个坐在宝座上的女人站了起来,指着苏厉声的喊着什么。数十名胆大的土著战士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用扎枪在苏的腿上刺了一下,刺进去几公分深。苏的身体只是本能的抖了抖,并没有醒过来。

土著们的胆子立刻变大,他们怪叫着挤了上来,一枝枝扎枪高高举起,要将这个双手沾满了他们族人鲜血和生命的外来人洞穿!

“可以了,到此为止吧!”森林中响起上尉带着点金属摩擦味道的声音。

对于普通土著来说,上尉的话当然没什么约束力,而且他们也压根听不懂上尉在说什么。不过上尉自有增加自己说服力的独门方法,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大片铅砂象一朵黑云,几乎是贴着苏的身体飘过,并且将沿途上经过的所有土著人打成了筛子。

霰弹的杀伤力让幸存的土著对上尉的说服力有了新的认识,地上新添的十几具尸体则是最好的证明,死亡的恐惧甚至压过了土著对金属的厌恶。

“你又来杀我们的人!”土著的女首领用人类语言叫了起来,充满了愤怒。

上尉抖掉四枚冒着硝烟的弹壳,吹了吹枪管,将两把空枪Сhā在裤子口袋里,才咧开了大嘴,向女首领笑着说:“反正你们生得又快又多,我只是帮帮你们的忙,何况我一年才来那么一次。小美人,好象我们去年见过,那时候你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吧!让我想想,你叫什么来着?那个萨什么依?”

女首领一脸的愤怒和严肃,严厉地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是王国的公主!希望你对我能有起码的尊重,另外,我的名字是萨伏依,不要再忘记了,那样很不礼貌!”

上尉一阵哈哈大笑,说:“好,好!那个萨什么依,我会给你尊重的。如果你能长得再大一点,我说不定还会看上你。可惜,你们的个子都太小了,受不了我的大家伙!那个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的家伙是什么人,你的丈夫?”

“是我的哥哥。”萨伏依回答。

她看到上尉走到苏的身边,把周围土著的尸体随意踢到一边,不由得怒火上涌,这愤怒甚至超越了对上尉的恐惧。她从宝座上跳了下来,象一头小狮子那样咆哮着:“你不能这样对待战士的尸体!你们以往不都是在森林外狩猎吗,这次为什么会进入森林中心,来屠杀我们最出­色­的战士?”

上尉将苏抗上肩头,鲜血立刻浸­淫­了他整个肩膀,他耸了耸肩说:“都怪这个家伙,也只有这个家伙才能杀到这个地方来。而且他不止一次让我感到吃惊,我本来以为他最多能在你们的围攻下支持十分钟,没想到他居然撑了快一个小时!我都有些喜欢他了。好了,那个小萨什么依,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我很欣赏你的勇敢,但是勇敢超过限度,就会变成愚蠢。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你瞧,你那个英勇的哥哥十分聪明,又识进退,现在根本就不出现了。行了,我该走了,明年再过来看你!”

萨伏依怒得瞪圆了眼睛,去年她的勇敢就给上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超越族人的勇气。但是对整个森林来说,上尉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魔鬼,她再有勇气,也是无能为力。

上尉如同一架推土机,在森林中踩出了一条通道,抗着苏扬长而去。直到他的身影走远,土著们才敢走动。

上尉甩开大步,蛮横地撞开踏平所有胆敢拦路的灌木。这些生命力极强的食人木被他踩过之后,就会迅速枯萎死去,哪怕被他那双靴子碾到的只是一片枝叶也是如此。食人木看来相当有智慧,接连被踩死数棵之后,上尉前进的道路上就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迹了。

走出丛林,就接近了山区。山脚下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停着送苏过来的那架老爷飞机。飞熊正坐在机翼上抽烟,灰白的头发被山风吹得时起时伏。看到上尉远远走来,他从机翼上跳了下来,将烟蒂扔在地上,一脚踏灭。

扑通,上尉象扔破口袋一样把苏丢在了草地上,飞熊从腰间的皮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灰­色­的金属盒,慢慢打开,从里面的两枝针剂中取出一枝,注­射­进苏的上臂。

“呵呵,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了。”上尉显得有些惊讶。

飞熊扔掉了已经空了的针管,一脸无所谓地说:“看你去了这么久,就知道他的潜力肯定超过你的预料。而且听你说起来,这孩子还挺不错的,东西给他用了也不可惜。我年纪大了,这玩意对我没用。”

上尉没说什么,只是递给飞熊一根皱巴巴的烟卷,并且给他点上。

飞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个浑圆的烟圈,说:“准备走吧,再过半小时这里就要下雪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过夜!对了,那边的几只苍蝇怎么办,有没有必要吓唬吓唬他们?”

上尉弹了弹自己领口上纹饰,说:“只是几只来试探的杂鱼,没必要太认真。我现在穿的可是军服,如果他们真敢向一个上尉开枪,那我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有麻烦的。”

飞熊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几个将军不会为了一个这么老的上尉出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啊哈哈哈!”

上尉的脸实在是黑得可以,根本看不出是否在脸红,过了一会,他才吐了口痰,恶狠狠地说:“要不是呆会我也在飞机上,还真希望你这架烂家伙一头撞山上去!”

“那样的话,撞坏的会是山!”飞熊大笑。

章二十二 等待

苏又做梦了。

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到处是碧绿的水波。他的意识在水波中飘荡着,可是始终被困在一小块地方动弹不得。至于身体……他的身体在哪?什么是身体?这都是让他苦苦思索的问题。他看不到身体的存在,却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似乎被分成了数块,每一块上都有沉重的压力,让他想动一下也办不到。可是意识又是完整的,联在一起的。这又如何解释?

苏困惑着,一边试图发动自己分散在各处的身体,一边观察着周围。但是他的意识变得极为迟钝,几分钟才会有一个想法浮出来。

绿­色­外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影在晃动着,他们在说着些什么,可是用的却是苏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

苏的意识模糊起来,逐渐沉入碧水深处。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呼吸声。声音虽然轻柔,但是非常清晰,而且越来越接近,甚至与苏的距离已不到三十公分。

苏发现,对身体各部分的控制已经恢复了,而且周围的环境瞬间在意识中清晰浮现。他不及思索,本能就将数以千计的数据和意识就传到了身体各处。

苏忽然张开了眼睛!

他的上身先是诡异的平移三十公分,然后呼地一声坐起,左手按向接近者头顶,右手抓向接近者咽喉!

苏这一系列动作迅若闪电,尽管身体中仍然有不少地方对他的指令全无反应,但瞬间修正的意识就已发了出去,让他的动作只有微小的偏差,这种以毫米计的误差,根本就不会影响什么。

在这种时候,苏的身体反应快到了几乎与意识同步,他才看清接近者原来是个头发盘起的女人,左手就已摸到了她的头发上,指尖传来的触感柔顺光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手上的爆发力,要将她的头压住,而右手则擦着她的脸颊掠过,扣向她的脖项。

看起来,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和苏预想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可是她的头一侧,就轻轻巧巧地让过了苏的左手按压,然后站直了身体,还有意的挺了挺。苏右手的一抓,自然也就落了空。他一抓空,身体自然而然的作出了反应,刹住去势,然而惯­性­仍使他的右手再向前探了几公分。

从位置上看,他的手恰好对准了她傲然挺立、将衬衣崩得紧紧的胸部。从距离上看,两者相距已不超过三公分。从形态匹配上看,苏舒展开来的纤长手指只是勉勉强强覆盖得住那圆浑的曲线。

苏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退后,而是僵在了那里。在感知恢复之后,对方含而不发,却时刻可能喷涌而出的恐怖力量让他本能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已经看清楚了床边的人,那是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看了看两人间暧昧之极的姿势,居然抬手扶了扶眼镜。她手臂一抬,自然而然地带着胸脯向前挺了挺,几乎,要碰到苏的手指。苏敏锐的肌肤完全可以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热力。

“要不要试试?我保证不会介意。”帕瑟芬妮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眼亮得吓人。

那基于巨大力量差异的压迫感忽然消失,苏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尽管帕瑟芬妮盛情邀请,苏仍然慢慢的将右手收了回来,不管帕瑟芬妮是真是假,尽量少招惹她总是不错的。帕瑟芬妮的魅力无须置疑,和她相处的时候,就连苏也偶尔会忍不住浮想连翩。

“我……”苏看了看周围,明白自己是在一间病房里。但是上一次的记忆,仍停留在凌空击破土著首领宝座的刹那。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乐观些。

“你现在状态很好,好得出乎我的预料。这次训练营的表现也让人满意,那么现在,恭喜你,苏少尉。”帕瑟芬妮瞬间变成了一个叱咤决杀的将军,说话简单冷漠,并且向苏伸出了右手。

苏伸出手,和帕瑟芬妮握在一起。然而她马上又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神荡漾,而且又抓紧了苏的手不放,手指一边不住在他的肌肤上摩挲着,一边说:“苏少尉,接下你将会接受理论的学习。在那之后,要不要到我的办公室工作呢?我还缺一个生活……哦不不,是工作上的助理。”

苏当然分辨不出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的区别,当然,分不分得出也没多大区别。他需要的是增强实力,而不是依偎在帕瑟芬妮的身边享受艳福。再者说,在这名暗黑龙骑的将军身边,就算真有艳福,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他想了一会,才说:“先等我学完那个……理论再说吧。或许到时候你会对我有新的要求。”苏很聪明,也很细心,经过在训练营的学习,他已经学会了在某些时候不去直接拒绝。

帕瑟芬妮显得有些意外,她的眼睛更亮了,索­性­在床边坐下,上身向苏倾了过去,两张脸越来越接近。帕瑟芬妮还是比苏要矮一点,因此是略仰着头的,这样两方的­唇­就率先接近,10公分,5公分……

“新要求的话,随时都可能会有,可不一定要等你学完哦!”她轻轻的说,淡淡双­唇­散发出的热力丝丝­射­在苏的­唇­上。

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灼热目光,听着这无法回答的问题,苏忽然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上都似乎有虫子在爬,痒得不行,恨不得把全身都缩回到雪白的被单里面去。

这样的想法让苏非常无语,他明白,看起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这位兴趣奇特、举止放肆无忌的暗黑龙骑少将面前,他都得败退。

可是至少是现在,他败是败了,却根本无处可退。

就在苏进退不得的关头,病房外的走廊中响起一阵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声,一路向这边走来。病房中诡异、暧昧而又危险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苏心头无形的重压就此消失,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帕瑟芬妮很有些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可犹自有些不甘心,拉着苏的手狠狠摸了两把,这才说:“这次训练营你的表现还算说得过去,可还有太多的地方要改进。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你还不够张扬和狠辣。如果我是你,切了库克后,当晚就会一一找他的手下点名,而不是等他们杀上门来。”

苏苦笑,说:“可那是八个生命。”

“那是必须死的八个生命。”帕瑟芬妮纠正他。“在这里,力量就是一切。对于一切挑衅,必须以血腥去回应,否则的话麻烦就会无穷无尽。你不杀这八个人,后面恐怕就不得不杀八十个。所以,你还要再张扬些,打击一切敢找你麻烦的人。不要怕惹事,有我在。我可以保证你至少会有一个相对公平的决斗环境。”

随着门外脚步声的接近,帕瑟芬妮瞬间换上了冰冷的傲慢,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转身向房门走去。

房门轻轻打开,走进来一个很有些妖丽的金发护士,从她脸上的淡妆可以看出­精­心装扮过。她手中托着淡银­色­的金属托盘,上面放着一枝针剂,几块白毛巾以及封闭伤口用的贴片。一进门,她看到的并不是那个系统提示已经醒过来的漂亮男人,而是同样漂亮、却冷得象座冰山的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深黑­色­的制服,领口上单枚金盾的纹章,以及挺直如刀的站姿,顿时让她艳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作为暗黑龙骑惟一一个女将军,在这座城市中,几乎没有不知道帕瑟芬妮的。金发护士虽然从没见过帕瑟芬妮,但是作为暗黑龙骑的附属医院,将军的军衔她还是认得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如两道冰流,掠过护士全身上下,再看了看托盘中的毛巾,若有所思。她伸出手,将金发护士上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再将衣服拉开,看了看被­性­感黑­色­蕾丝胸衣裹住的丰满胸部,冷冷哼了一声,手一挥,将挡路的护士推开,扬长而去。直到帕瑟芬妮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很久,那清脆、冰冷的鞋跟敲击声似乎还在金发护士的耳中回荡着。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走到苏的病床前时,才想起自己根本就忘记了扣上衣服。其实她今天是特意换上了­性­感的内衣,想让苏好好看看,最好是好好的摸一摸。可是见过了帕瑟芬妮后,她只想把自己尽量裹严。

苏已躺回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视线的焦点却不知落在了哪里,女护士苦心挑选的胸衣和丰满的胸部一样都没有看到。他的身体上几乎被专门封闭伤口用的医用胶布贴满,可以想象这些胶布下面有多少个伤口。

苏正在仔细而又全面地检查身体的状况,让他意外的是,身体的状态不是太差,而是好得出奇,除了大量外伤还没有痊愈之外,内部几乎已找不到严重到无法修复的伤。而且苏能感受得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有着奇异的活力,正在以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运动着,有一部分甚至开始了进化。苏发觉,这种奇异的活力并不会持久,因为有些细胞中的活力已开始衰竭,逐渐回复到正常的活动水平。活力的来源,似乎是某种激素,也象是未知的基因药剂。他迅速计算出了所有细胞额外活力都消失后的结果,应该是身体各项基础素质有小幅的提高,提高幅度均值约为5%。

能够提高基础体质的药剂,不管幅度多少,苏都从没听说过。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虽然还没到涉及单个细胞的地步,但是每根肌纤维的运动都可以清晰掌握。在失去意识之前,苏清楚记得身上至少有十几处完全无法修补的伤害,也许将来只有靠消耗进化点彻底生成新组织才有望解决。但现在醒来后,这些伤害却全都消失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皱紧眉头,努力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只有等出院后去问问上尉了。

手臂上的一点刺痛将苏从沉思中唤醒,苏侧过头,正好对上护士有些哀怨,又有些失落和畏惧的目光。苏对金发护士的喜怒哀乐根本不放在心上,与荒野中挣扎求存的任何一个人比起来,她都过得要好得多。他的脑海中,此刻正回放着与疯狗的搏斗,以及陷入重围后,和土著们殊死相搏的每一个细节,细心寻找着每个动作中可以改进的地方,并且揣摩土著们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金发护士慢慢推着药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将军的男宠……啊不,情人。”

苏于苦思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愕然,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一紧,卡的一声轻响,护士手中的针头顿时断成了两截。

……

暗黑龙骑总部所在的东北海岸区域已大半被修复,当阳光洒下的时候,这片区域看起来安静、悠扬,充满了岁月和时间的味道,几乎和旧时代一模一样。在几十年的杀伐征战中,暗黑龙骑上上下下都形成了力量第一的原则,公平是每个人的信条,­阴­谋和暗算则被人鄙弃,当然,公平原则仅仅是用在内部斗争中,在对外战争方面,几乎每一个将军都称得上是­阴­谋方面的大师。

距离这座巨大、古老而又充满了韵味的城市不到一百公里,座落着一个不大的小镇。和海岸地区时时可以见到阳光不同,小镇上空终年压着浓重的铅云,哪怕现在正是夏季,看起来也­阴­暗得象是傍晚。不论哪个季节,在这里一天的时间里,倒是有十七八个小时是处于黑暗之中。

小镇上的建筑大多保持了战后的原貌,破败、凄凉,没有经过任何修葺,街道上野草丛生,镇口一个半倒的路标标识出了小镇的名称:审判镇。

不光是小镇中心,连周围区域看上去都是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只变异生物的活动。然而偶尔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小镇的寂静,显示出这并非是一块完全的死地。

小镇中央有一座四层尖顶的老式建筑,是这个小镇最高大的建筑,从式样看是一座废弃的教堂。两扇高而厚重的大门半掩着,里面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教堂两侧的彩绘玻璃高窗也破得七七八八,几乎找不出一扇完整的来。

教堂内还保留着许多年前信众坐的长椅,只不过经过了悠久的岁月,都是腐朽损毁,东倒西歪。两侧的墙壁上那些记录着捐献者或是地方家族事迹的石牌,由于材质的原因倒是得以保留。教堂尽头的十字架早已歪倒在一边,仅比地面略高一点的讲台上,布道桌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代之以一座老式的高背扶手椅。暗淡的天光从上方洞开的窗户中洒下,勉强能够照亮讲台。

整个教堂里黑沉沉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的轮廓,只能勉强看到布道台上的高背扶手椅中坐着一个人。在这种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容貌,仅能从昏暗的反光中看到她身上厚重狰狞的战甲。深黑的甲胄线条非常优美,然而表面粗糙不平,没有一点光华。甲叶边缘,以及关节和肩甲处,一根根粗而长的尖刺倾斜着伸出,锋利的刺锋似是在无声的狞笑着。

她安静地坐在空荡荡的教堂内,动也不动。空旷高远的礼拜堂内有无声而清新的风在回旋着,那是她的呼吸。

吱呀!礼拜堂的侧门发出艰涩的呻吟,慢慢打开。一名身着深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走到距离布道台三米时,就停了下来,深深躬身,恭谨地问:“阁下有什么吩咐?”

这名男子非常的俊美,甚至已经显得有些­阴­柔,他的金发颜­色­很淡,看起来十分醒目。虽然他的制服底­色­与暗黑龙骑相同,但是区别在于整个左臂都是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如果说暗黑龙骑的暗金花纹给人带来的是可以窒息的压迫感,那么这暗红­色­则意味着血腥和深沉的恐怖。

血腥议会审判所,是一个令人提都不愿意提到的地方。审判所中的仲裁官,则被认为是地狱中爬出的魔鬼。他们就象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蛇,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咬人一口,用致命的毒液将敌人慢慢折磨,但是一般不会弄死。死亡,在他们看来,是以敌人的宽容。在这群魔鬼与毒蛇合体的人眼中,敌人大多数存在于自己人当中。

不见台上高坐着的女子有任何动作,只有一个分不清来源,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的剑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这名年轻的仲裁官看了看手表,回答:“还有三十一分钟五十五秒,阁下。”

“四十分钟后给我送过来,四十五分钟后我出发,你去准备,另外将佩佩罗斯叫过来。”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是机械合成的声音,但是语气中没有任何容人反驳或者是置疑的余地。

年轻的仲裁官恭顺地应了,悄悄从侧门出去。仅仅过了一分钟,一个留着火红­色­寸许短发、一脸冰冷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看上去非常年轻,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却也身着仲裁官的制服,她右眼上戴着的兼具显示、计算等多种用途的护目境也让人瞩目。她可以走到布道台边才停下,显然地位比方才的青年男子要高出很多。

红发少女敬了个礼,说:“佩佩罗斯听候您的吩咐。”

静默了几分钟后,布道台上的女子才从沉思中醒来,说:“佩,暗黑龙骑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无论从称号还是语气上,看起来佩佩罗斯与她的关系都很不一般。佩佩罗斯说:“暗黑龙骑最近内部的文件流程和走向和以往有细微的差别,但是表面上又看不出什么。而且法布雷加斯和一些小家族在暗中有动作,在偷偷的调动人力和武装。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不算寻常。另外亚瑟家族近期有所变化,奥贝雷恩取代他的姐姐帕瑟芬妮接管了家族武力的指挥权。”

“这意味着……”

佩佩罗斯略一思索,说:“我感觉,他们有些事情在瞒着我们。”

“去弄清楚。”

“是!”佩佩罗斯短促有力地回答。

侧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侧门传了进来:“阁下,奥贝雷恩先生求见。”

高台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挥了挥手,佩佩罗斯就退了出去。

奥贝雷恩从侧门进入时,沉寂的教堂中初次响起了脚步声。他的步伐稳定而又从容,丝毫看不出十八岁少年的青涩。只是虽然已掌控了家族的武力,大权在握的奥贝雷恩依然得从侧门进来。

奥贝雷恩一直走到布道台前,甚至有想登上木台的想法。但是他的左脚刚刚抬起来,就僵在了空中,在他面前破旧的木地板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痕。这道刻痕深不见底,出现得全无征兆,如果奥贝雷恩没有及时停下脚步的话,半个脚掌就会被切下来。

“你……”奥贝雷恩本来恬淡宁定的脸上阵红阵白,他本来一时激动,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下手如此不留余地。

“这是你的错。”坐在高背椅中的她依然动都不动。

“好吧,是我激动了。”奥贝雷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潮平复下去,然后说:“我以为,在我接掌了家族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会拉近一点了。”

“财富和权势不能增加你的魅力,而且,你接掌家族的理由是血统,而非实力。”她的声音依旧如同人工合成的电子声,没有分毫感情的­色­彩。

奥贝雷恩抬起的左脚慢慢落在地上,站在刻印前,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些。权势,实力,财富,家族,都不曾放在我的心里过。我喜欢的是绘画、音乐和历史,最大的心愿是能够找到一种方法,可以消除无处不在的辐­射­,让旧时代高远的蓝天,湛蓝的大海以及碧绿的原野重现。当年,你会一直说我的想法不现实,我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也就不去烦恼,还是做我喜欢的事。可是两年前,你到了这个见鬼的地方后,就在说我的实力太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拼命地锻炼自己,这两年来,你也看到了我的力量,以及我的进步,我一直在为你改变自己,可是为什么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见面时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她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说:“你还有三分钟。”

奥贝雷恩明显激动起来,他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承认我的天赋,我会变得更有力量!在接掌家族之后,特别是再过一个月,在家族的核心武力海皇三叉戟的指挥权移交给我之后,我就会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你,女皇也会有一个最坚定的盟友!你不用再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了,我会照顾你,让你变回七年前,那个浑身都充满了阳光的女孩!”

但是她全无所动,问:“这是交易?”

“不,这不是交易,是承诺!一个男人的承诺!”奥贝雷恩再一次失去了镇定,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他的心如同在撕裂,无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这样恶意理解着。

“你的时间已经到了。”她站了起来,片片厚重甲叶不住摩擦着,发出细碎而又动听的沙沙声。她迈步向前,笔直向教堂的大门走去,完全无视挡在她前进路线上的奥贝雷恩。而她的视线,则越过了奥贝雷恩,再穿出教堂的大门,不知道落向了远方何处。

奥贝雷恩平生最大的勇气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在她的面前冰消瓦解。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向侧方迈了一步,让开了她前进的路线。

从后面看,即使是厚重狰狞的盔甲也无法掩住她修长纤丽的曲线。她几乎与奥贝雷恩等高,或许那身盔甲除了防御力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还是将她那堪称完美的一双长腿衬托了出来。

只是,从那盔甲中散发出的气息太过­阴­冷、冰寒,甚至说不清是这座­阴­森森的教堂给了她­阴­郁的气息,还是因为她,这座教堂才变得如此黑暗。

她走得并不快,却是无比的稳定和坚决。似乎任何敢于挡住她去路的事物,都会被她粉碎。

奥贝雷恩眼看着她快走到教堂的门口,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一声:“梅迪尔丽!!”

她罕见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奥贝雷恩,那双湛蓝的眼睛,深不见底。

“给我一个机会!”奥贝雷恩坚定、决然地说。这一瞬间,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男孩子的青涩。

她看着奥贝雷恩,足足停留了三秒,才说:“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后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是你的。”

说完,她掉头走向教堂大门,飞扬的苍灰­色­长发甩落一片银­色­的星芒,在黑暗的教堂中徐徐飘落。

厚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外本该是黑暗的世界被灯光照得雪亮,亮得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一片茫茫的白和两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身影。

她大步走进了刺眼的光芒中,四名仲裁官共同抬着一把足有两米长、四十公分宽、式样奇特狂猛的方头巨剑,来到她的身边,半跪于地,将巨剑送上。

梅迪尔丽随手提过巨剑,倒拖在地上,在光芒中向远方走去,仅仅几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

巨剑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可以想见那恐怖的重量。剑脊上,有一行飞扬的,闪耀着碧绿光华的字母:杀狱。

“七年前,我身上充满了阳光吗?”从光明步入黑暗时,她这样想着。

朝阳透过云间的缝隙,再次给东海岸这座巨大的城市镀上一层柔和的金黄|­色­。这是一个罕见的阳光明媚的早晨,几乎就和旧时代杂志上那些美丽的早晨一样。

苏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看着镜中穿着一身暗黑龙骑制服的自己。作为少尉,他的制服袖口处饰有一把暗金­色­的短剑,短剑刺在一块乌黑中有些光泽的金属块上。制服非常合身,完全是按照他的身体尺寸做出来的,而且织料出奇的轻,却是异常坚韧,具有不能忽视的防护作用。在与莱科纳和奥贝雷恩对决时,苏就亲眼看到他们不止一次在地上翻滚、摔倒,可是身上的制服却没有损伤。直到这时,苏自己穿上了暗黑龙骑的制服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套制服的卓越。它穿在身上,还非常的舒适。

这样好的一件东西,代价自然是不菲的。尉官每套制服的售价是3500元,如果官衔升高,新的制服在用料、剪裁上更加考究,功能也更高,当然价格的升高绝对不是线­性­的。从少校制服的5000到上校制服的15000,跳跃度之大曾经令苏默然许久。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套制服的售价可以超过一支智能狙击步枪。当然,如果天平的两端分别是一套上校制服和20枝巴雷特的话,苏恐怕要血压失控了。

对于暗黑龙骑制服的价格,苏有非常切身的体会,因为他身上的这套制服是要付钱的。而他此刻完全处于赤贫状态,根本就没有钱,所以当这套漂亮威严兼而有之的制服穿在身上时,苏已经欠下了3500元。

落地镜中那个年轻的龙骑少尉,淡金­色­的碎发自然而然地披散下来,挡住了部分的眼罩。那深黑­色­的眼罩非但无损他的容貌,反而更为苏增添了一点神秘且­阴­郁的气质。镜中的苏,肌肤如玉,土著给他留下的无数伤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有受过伤一般。自记事时起,苏的身上就从不会留下伤痕,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且也不可能去找医生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但是望着镜中的少尉,苏却另有一番感受,他苦笑着,默默地计算着镜中那位风采无双的龙骑为了这光鲜外表究竟花了多少代价,或者换句通俗点的话说,欠了多少钱。

苏站在一套装饰一新的公寓内,三间卧室,两个洗手间,宽大的客厅和幽静的餐厅,从结构上来看不过是旧时代一个普通家庭的居所,可是在新时代,就具有非凡的意义。特别是这间公寓内是供电的,冰箱和空调都是新时代的工业设计,复古的风格,绝非是摆设。厨房也完全可以使用,当然,对于吃草也能过得很好的苏来说,厨房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最让苏感觉到无法接受的,是这套公寓内所有的水管都可以流出水,没有一点辐­射­的4级水,而且水流丰沛有力,好象永远不会枯竭。公寓的浴室中,有一个宽大的浴缸,现在的苏明白,这东西绝对不是一个摆设。

这样一套公寓,仅仅是暗黑龙骑给尉官们准备的宿舍中最小,也最简陋的一种。苏无法想象,那些单独成栋的别墅内会是什么样。

好象,他们还在用水浇花,以保持­精­心修饰的花园!

但是这套公寓,每个月的租金是2400元。六支巴雷特……苏是这样理解租金的。当然,租金仅仅是租金,水电费还需要另付,在这一点上,新旧时代倒是完全一样。

公寓中两间卧室一间被改造成了装备室,另一间则是私人枪械室,当然还有专门存贮弹药、经过特别加固的弹药间。不过现在这三间专用功能房都是空着的,因为暗黑龙骑个人装备全需要自己购买,而苏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出院时,如果不是帕瑟芬妮派人送过来一套衣服,他就只有­祼­奔了。当然,愿意通过获得一点小小的补偿,比如说一个愉悦的晚上,来帮助苏的医生护士其实是不少的,可是面对帕瑟芬妮少将的男宠,就是再大胆放纵的女人也会变得规矩。

苏不得不穿上暗黑龙骑的制服,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第二套衣服。算上预付的三个月房租,再加上预先购买的一些起居必须品和生活用品,苏目前欠帕瑟芬妮的帐是15000.苏本来不想要任何不必要的东西,可是帕瑟芬妮直接让人送来了这些东西,然后把帐单记到了苏的头上。

而且让苏愕然的是,与他原本的理解不同,成为暗黑龙骑的少尉后,他非但没有任何津贴可领,每个月还要上交1000元!名目是资讯使用费。

而如何赚钱,苏还没有任何眉目。他惟一知道的是,接下来一个月的理论培训,也绝不会便宜了,那一个月的学费和生活费,看来又要向帕瑟芬妮去借。借钱容易,可是如何去还?他知道从帕瑟芬妮那里借来的钱,月利率是十个百分点。

苏终于对暗黑龙骑产生了畏惧,不是畏惧它的实力,而是它繁多的收费名目。

带着­阴­郁的心情,苏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课堂生涯。

暗黑龙骑专属的培训学院是位于海湾一角的一组宏大的建筑群,这里是专门向新生的龙骑灌输从能力域原理到新时代政治与经济学的所在。只是苏实在是想不明白,据说每年只会产生不到五十名的新龙骑,何以需要这样庞大的一所培训基地,这里每年的维护费用又要多少钱?

走入培训基地的大门时,苏发现这里守卫的卫兵居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看见走过来的苏,两名美女守卫都是眼睛一亮,其中一个就迎了上来。然而当她旋即看到了苏袖口的徽记,那把Сhā在金属块中的短剑时,脸­色­登时变了,变得恭敬了许多,先向苏敬了个军礼,才问苏的来意。

接下来,就是办理简单的登记手续。苏的一切资料都在暗黑龙骑的电脑网络中有记载,所以根本没有花几分钟时间,就办理完了全部的注册手续。

直到苏消失在中央大楼里那­阴­沉的大门内,两名女守卫才长出了一口气,互相说起了悄悄话。

“他就是那个苏少尉?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样呢!可是他真的是从那个死亡集中营中出来的吗?”

“你没看到他袖口的标记吗?那个徽记和普通的军衔不一样的,我听说,那可是新龙骑的最高荣耀呢!”

“可是……苏少尉,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或许吧。”

苏并不知道身后的窃窃私语,他按着手中电子记事板的指示,一路上到八楼,顺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下去。在走廊中间,一个肌­肉­有如钢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靠在墙壁上,正抽着闷烟。就在他的头顶上,悬挂着巨大醒目的禁烟标志。

苏站定,翻看着手中记事板,在有关培训基地的规定上,明明白白地有一条,基地内禁止吸烟。

苏看看规定,看看走廊顶上悬挂着的禁烟标志,然后再看看那男人嘴上忽明忽暗的烟头,就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小子,站住!”就在苏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时,身后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住,叫住了他。

苏站定,转过身,宁定的看着那个男人。

还很少有人能够在苏安宁的碧­色­目光注视下自如的和苏对视,不过这个男人显然算是一个。他也穿着暗黑龙骑的制服,只不过上身的衣扣大半是解开的,露出大半块发达的胸肌和浓密的胸毛。这和每个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的苏截然不同。他紧盯着苏袖口处的徽记,脸­色­忽忧忽喜,半天才吐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真是个好运气的小子。”

苏也看到,这男人的制服上暗金纹饰比他的要多,袖口上则是一枚十字架,这是少校的军衔。不过苏已经知道,暗黑龙骑中可没有下级一定服从上级那一套。哪怕面对的是一名将军,一个列兵也可以选择拒绝,当然,后果就是他需要承受将军的怒火。暗黑龙骑每一名将军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传奇,或许胡里奥中校这样以智慧见长的人还可以晋升到上校,但也就到此为止。而将军们,哪怕是那些以智慧见长的家伙,个个都具有极为恐怖的战力。

苏可以选择无视这个少校,只要他能够打得赢,那么他就是对的。

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带给苏的,是隐约如同针刺般的痛感。这是苏在面对非常危险敌人时才会有感觉,苏敏锐的感知在提醒他,面前这家伙的实力的确在他之上。

不过苏并不畏惧。真正的战斗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环境、能力搭配、状态等等微小的差距就有可能改变战局,运气更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苏相信,从来不存在五阶能力一定可以打得过二阶能力的这种事,就象科提斯上尉曾经说过的那样。对于在战斗中把握瞬间机会的能力,从有记忆时起就在荒野中战斗成长的苏,有理由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

至少,在与面前这个男人的比较中,苏并不认为双方实力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可逾越的地步。

所以,他不准备退让。

“小子……”那男人等不到苏的回答,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宰了你比较好!”

“就凭你?”苏笑了笑,向男人说:“好吧,我等着。”

说完,苏扔下一脸愕然的男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章二十三 孤单的龙骑

已经是七天过去了。

苏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培训基地,晚上八点准时回自己的公寓,每天上午一节大课,下午一节大课。

苏已经知道了第一天拦住自己的男人,名叫里卡多·法布雷加斯。同班寥寥八名同学,也都知道了姓名和来历。对于暗黑龙骑的入门培训,其他人都抱着可听可不听的态度,因为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内容,他们在加入暗黑龙骑前就已经学到了,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那位里卡多·法布雷加斯,更是法布雷加斯家族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自加入暗黑龙骑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外征战,两年后自战场返回时,当日的列兵已经变成了少校。只不过即使身为少校,里卡多·法布雷加斯也躲不过入门培训这一关,回返总部后就被逼来了这里。

除了在入学那天碰过一次面外,苏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来上课。

苏的同学中,里卡多并不是年纪最大的,还有一个四十一岁的上等兵,最小的则是一个叫莎莉的少女,还未成年,更不是暗黑龙骑的正式成员,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参与到这个培训课程中来。

或许基础培训所教授的内容对于其他人来说,根本是完全无用的内容,可是对苏来说,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每一样东西,不愿意漏过教官所说的每一个字。除了对知识的渴求之外,让苏如此认真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每一节课的收费是800元,也就是相当于一支巴雷特狙击枪的价格。

和苏一样认真的,还有莎莉。而其他的同学,看着苏的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嫉妒。而对待刚刚发育的莎莉,除了­色­迷迷的目光外,有的就都是蔑视。他们或许有意,或许无意地疏远着苏和莎莉。而两个沉迷于学业中的人,互相之间也没有走近的想法。

从刚刚学到的新时代经济学中,苏终于明白了培训基地的收费并不贵,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员,所有的消费,所有的维护,都要花钱,这些钱被称为成本,是要分摊到每一个新进龙骑身上去的,由于新龙骑的数量实在太少,所以实际上,培训基地是大亏。

以前苏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觉来认识这个世界,只有走过的地方才会进入他的记忆,并且存贮起来。而现在,通过这些被称为规律和知识的东西,苏可以去理解未知的、他从未去过从未见过的世界。而且对于纷乱表象背后隐含的规律,苏也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觉。

苏知道,政治,经济,法律,哲学,这些东西是他经历再多的战斗,拥有再多的能力,也无法自己领悟的。它们都是前人的智慧结晶,是旧时代那些没有什么超异能力、完全以智慧奋斗上位的伟人们多年思考和实践的结果。

在动荡年代,也惟有暗黑龙骑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些前人智慧流传下来。

至于麻烦,苏知道迟早会来的。他现在完全不怕麻烦,要想完成加入暗黑龙骑的目的,未来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何况帕瑟芬妮向他保证过,至少会给他一个大致公平的环境。对苏来说,这就够了。

只是苏还不知道,为了他的公平,帕瑟芬妮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在平静中,十天过去了。

十天内,除了吸收消化培训中学到的东西,苏一直以对这个世界全新的认知来反思自己的能力搭配。随着能力的不断提高,苏愈加的谨慎,因为四阶以上,每一个新能力都需要消耗16个以上的进化点,几乎以生命为代价从上尉的训练营中成功毕业后,生死间挣扎的经验以及海量的杀戮整整带给了苏16个进化点,但是他并不急于分配,而是反复思索着。

训练营的经历让苏验证了自己长久以来一个模糊的想法,那就是如何运用能力比能力本身还要重要。合理搭配的能力,恰当的运用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但并不是力量越大就越可怕。在荒野中,最致命的变异生物并不是那些体型最大、力量最猛的东西,反而是一些中小体型、迅捷凶狠的生物最为可怕。

不过苏并不敢拖得太久,以前已经有过身体自行分配进化点的情形。如果这一次所有的进化点都被分配到各能力域的一阶能力上,苏恐怕真的要疯了。

第十一天下课时,苏独自将课上的内容回想了一遍,才走出空无一人的课室。

空旷的走廊中,除了他孤独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哄笑和女孩子的低呼。苏停下了脚步,他听得出,那是莎莉的声音,而周围的哄笑,都是与他同班的同学。苏虽然从没和莎莉说过一句话,但他早已看出只有两个一阶能力的莎莉远远达不到暗黑龙骑的标准。而且她根本没有背景,也没有钱,会到这里来培训,想必是另有原因。除此之外,苏还从她身体上嗅出了变异组织的味道,这是荒野住民才会有的味道。所有的新晋龙骑身上,都不会有这种味道的。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去除变异组织根本不是问题,需要的只是钱而已。

不管这个世界的现实怎样,也不管身上的制服是什么军衔,苏始终认为,自己是荒野中的一员,是那些时刻暴露在辐­射­下,身体里或多或少都有变异组织的人们中的一员。

几乎未经过多的考虑,苏一脚踢在了面前空闲教室那高而厚重的大门上。骤然爆发的力量让电子锁瞬间崩坏,散乱的零件四下飞舞,教室内传出几声痛哼和惊叫,显然有人躲闪不及,被零件伤到了。

可是教室中的情景,却是出乎苏的意料。

高而窄小的讲桌上,莎莉身上仅仅裹了一条彩布,正在讲桌上跳着舞。她长得不错,刚发育不久的Ru房微微隆起,|­乳­尖是清新的粉红­色­。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她长得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要高一些,并且发育得也要早一些。虽然讲桌桌面非常狭小,她却娴熟而热烈地在上面舞动着,赤­祼­的双腿白得发亮。

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将基本没有抗寒能力的她冻得全身苍白,而且因为受冻,|­乳­尖更是凸起。环绕音响系统中,放着低沉而激烈的音乐,一声声鼓点好象敲击在人们的心上。教室里坐了五六个男人,其中有苏的同学,也有两个苏不认识的人。他们舒适地坐在沙发里,手边的茶几上放着厚厚的钱。而讲桌的周围和桌面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钱。就在苏破门而入的瞬间,还有一个人正一边叫着好,一边抓起几张钞票,用力向讲台上扔去。

苏站在门口,默然。空闲教室内的男人们也都愕然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而莎莉骤然看到了室门大开,也登时僵住。

只有沸腾的摇滚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暗黑龙骑每一间教室,用的音响都价值不菲。

这显然不是苏以为的场面。看上去,这应该是一场交易,公平的交易。能够在高高的讲桌上如此娴熟的舞动,看来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条彩布下,莎莉什么都没穿,将还有些明显青涩的身体悉数暴露在所有男人的面前。只不过她虽然是在媚笑着,脸上却有明显的两道泪痕。

短暂的尴尬过后,终于一个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不是苏少尉吗,怎么,也有兴趣参与一下?我们本来以为你对这个没兴趣,也就没和你打招呼。这小妞年纪够小,舞却跳得很劲,而且很懂得如何让人开心。特别是她舞跳得越劲,哭得就会越厉害,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钱花得很值!”

苏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向房间里走了走,在教室的中央站定。他向莎莉脸上的泪痕看了一眼,就低声说:“她留下,你们都给我滚!”

一句话几乎激怒了所有的男人!

众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挂着上士军衔的青年更是直接走向苏,冷笑着说:“少尉先生,她可是自愿的,这里没有任何人强迫过她!而且我们这里有六个人,您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然而他衣服下的肌­肉­刚刚开始示威­性­的隆起,就看到苏的拳头毫无预兆地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卡嚓一声,青年挺拔的鼻子毫无抵抗地陷了下去,甚至他整个人都向后飞出,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无声无息地向前栽倒,动都不动了。

苏慢慢收回了拳头,低声说:“把他拖走,你们都给我滚!”

还能够站着的五个年轻人个个面­色­苍白,在他们看来,上士和少尉间实力差距仅仅是一线之隔,可是谁想得到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人竟然被苏一拳打飞、击晕?!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每一个从科提斯训练营出来、并且得到特殊徽记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少尉,你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最开始向苏打招呼的年轻人硬着头皮说。

“既然你们打不过我,那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苏给出一个典型的暗黑龙骑式的回答。

五名年轻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抬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同伴,从苏身边灰溜溜地溜走。

苏没有看从讲桌上跳下来,开始穿衣服的莎莉,而是转了个身,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里卡多。

他靠在门框上,抽着闷烟。从苏这个角度看过去,门口对面墙壁上醒目的禁烟标志正好将里卡多·法布雷加斯套在了里面。

“小子,本来我是想过来打断你两条腿的,可是你刚才那拳让我非常痛快,所以我决定,让你完好无损地多走七天的路。七天后我再来找你。”

“那么,我等着。”苏对他全无所惧。

里卡多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碧­色­的眼睛,将未抽完的烟头扔到了地上,站直了身体。临走前,他扔下一句:“你帮不了这个小妞,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莎莉默默的穿好了衣服,她的动作非常自然流畅,整个过程中一点也没有对敏感部位掩饰的意思,就好象面前的苏根本不存在或者不是一个男人一样。她的衣服式样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荒野上带来的衣服,只是洗得很­干­净,和新时代的合成织料服装完全不同。穿好衣服后,她将地上散落的钱都捡了起来,而那些男人仓皇离去时留下的钱都分文未动。做好这一切后,她才向苏笑了笑,说:“不请我吃饭吗?”

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当然不会缺少酒吧,甚至于咖啡馆也有不少,不过莎莉所说的吃饭就是真正的吃饭,不包括其它的内容。她拉着苏去的地方是培训基地的餐厅,这里供应的饭菜出奇的便宜,而且份量足够。不知道是不是学费收得太多,基地长官有点良心发现的缘故。

莎莉点了一大堆吃的,都是那种营养丰富、份量充足而且价钱足够便宜的东西,她慢而坚定地吃着,把每一个盘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对面的苏只要了一份食物,吃得很慢,不过比莎莉还­干­净。荒野中出身的人,没有一个会浪费食物。

对付最后一盘食物时,莎莉终于有空开口说话了:“他们说得对,我并不是被强迫的。我的舞跳得很好,如果你还想要再进一步享受的话,也会发现找我不会有错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跳舞给你看,并且陪你过一夜,免费的。而且,如果是对你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哭。不过,这一点好象是许多人想看我跳舞的原因,我不知道不哭会不会让你扫兴。”

“为什么会哭?”苏一边问,一边将盘中最后一点食物聚拢到一起,好方便用勺子盛起来。在荒野时,他可以舌头解决这种问题,但在这里不行。苏已经明白,在很多时候,必要的礼仪和姿态比不浪费食物更加重要。

莎莉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每次我跳舞给他们看,还有陪他们上床的时候,我明明在努力的笑,可是眼泪就是会流下来。后来很多男人都因为喜欢这个来找我,我就不再控制自己了。”

“能够到这里的人,不管是不是暗黑龙骑,应该都不缺钱吧?你是为了什么?”苏的语气并不是非常肯定,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例外,并且负债累累。

“我不是暗黑龙骑,只是个荒野上长大的女孩子而已。不过我足够幸运,有了在这里受训一年的机会。叔叔每个月都会通过暗黑龙骑的系统转钱给我,当然公司的钱和暗黑龙骑的钱并不一样,不过仍是可以转换的。我知道,这几乎是他所有的钱了,因为他希望我过得好些。”莎莉说着,有些隐约的伤感,不过她很就将忧伤藏在了心底深处,继续说:“可是叔叔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贵,他所有的钱只是勉强够我活下来。我如果想学那些基础课程之外的东西,就要自己想办法去弄学费。”

她努力展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说:“一个女孩子想要弄钱,就只有一个办法。这里的课每一节都那么贵,而所有的我都要学,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钱。”

“那你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呢?”在苏看来,莎莉的天份只能说是平庸,再怎么训练,也难以达到暗黑龙骑的最低标准。那么她在这里学的大多数东西就是根本无用的。

“因为机会。”莎莉表面笑得很甜,很难让人看出她笑容的虚假:“荒野上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到这些。我是在聚居点长大的,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在和暴民争抢一只凶暴鼠的时候死掉了。妈妈跟了另外一个能够给她吃的男人,而我则被踢了出来。我很幸运的遇到了叔叔,他收养了我。叔叔帮助过很多很多的人,他后来进入了罗克瑟兰,你知道罗克瑟兰吗?那可是一家大公司!他在里面工作了很多年,可是一直没有存下什么钱,他经常用自己的钱买吃的,分给那些快饿死的孩子们。”

说到这里,莎莉的小脸上浮起了不容置疑的虔诚和坚定:“所以我要赚钱,我要学所有能够学到的东西,将来,我要把这些知识带到荒野去。我要改变荒野,要让那里生活的人们都能有吃的,不再被这里的人当成野兽一样对待;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将来还要重复我曾经的童年,不想她们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要用身体去换取一块面包或是腐­肉­。”

苏看着这个认真的女孩,这个用稚幼的身体来换取理想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年纪、阅历和智力上的差异,同样经历了培训课程后,苏隐约感觉到莎莉的理想无法实现,不过,这个世界,不是有一种叫做奇迹的东西存在吗?

“罗克瑟兰?你的叔叔叫什么?”这是一家苏很熟悉的公司。

“他叫里高雷。”莎莉推开面前已经彻底打扫­干­净的盘子,满足地吐了口气,说:“这顿饭你不介意付钱吧?还有,如果你想要我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第一次免费。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那就多来找我几次吧!”

莎莉站了起来,向餐厅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回过头,有些期待地说:“你不会愿意包养我的,是吧?”

苏看着莎莉,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她期待的目光。

莎莉只是流露出非常短暂的失落,随后就换上了一副阳光的笑容,轻快的说:“你当然不会。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一个身上有变异组织的女人的。谢谢你的饭,我吃得很饱。”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餐厅,就象是在跳舞。

苏的心境却很沉重。莎莉点的东西看起来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没有考虑任何的口感和菜式搭配,完全是从每一元钱可以买到最多营养的角度来考虑。可以看出,她是个非常细心的女孩,而且并不贪婪。

莎莉说得对,暗黑龙骑,乃至于围绕着血腥议会建立的诸多家族,都是血统纯净、没有变异组织的人类。他们可以偶尔玩弄荒野上的女人,却不会真正包养她们,除非是奴隶。

苏也不会包养她,他现在能够帮助这个有些宏大梦想女孩的地方,也许就是请她吃一次饭。苏现在非常的穷,几乎所有的费用都来自于帕瑟芬妮的资助,他不可能拿着一个女人的钱,再去养另一个女人。

而且,苏身在暗黑龙骑,还有更加重要的责任,对当年的小女孩,以及对现在的帕瑟芬妮。仅仅是这两份责任,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苏目前的能力。里卡多·法布雷加斯说得很对,现在的苏帮不了莎莉。

男人的肩可以很宽广,但是与他想要或者应该承担的责任相比,往往会显得太过狭窄。

苏付过了帐,就离开了餐厅。莎莉­精­心选择的、已经不可能更便宜的一餐,就已经花了苏手头上大半的现金。

不过吃过这一顿后,苏在四五天内就可以不吃任何东西了。在走出培训基地大门时,苏忽然想,或许,他会是暗黑龙骑有史以来第一个穷得还要挨饿的少尉。他自嘲的笑了笑,踏着一路阳光,向自己的居处走去。

暗黑龙骑总部所占据的这座巨大的城市,名字就叫龙城。这当然是新时代的名字,在旧时代,龙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波士顿。

在暗黑龙骑那数百名正式成员背后,还立着几十倍计的扈从。除此之外,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组织,甚至是个人作坊,为这个具有恐怖武力的庞然大物默默地服务着。它们占据了龙城的外围地带,只有得到许可,他们才可以进入繁华、宏伟和庞大的中心城区。龙城的中心,是暗黑龙骑和扈从的专属区。

从龙城通向城外的高速公路已经修复了好几条,不过它们也就是到城外十公里而已。因此无论是暗黑龙骑,又或者是龙城内的其他人,在离开龙城时,都得依靠具备强大越野能力的交通工具。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使用得起类似于旧时代的,只讲究舒适­性­,完全不考虑越野­性­能的轿车。

在黄昏时分,可以俯瞰龙城的天堂山山脚,烟尘四起,一队由五辆轻型越野车组成的车队从山脚下绕出,向龙城疾驰而来。

这些越野车武装看起来很薄弱,只有头尾两辆车上各装备了一挺12.7MM高­射­机枪,除此之外,就没什么重火力了。然而这看起来十分单薄的车队,暗藏的武力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脆弱。那些对暗黑龙骑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中间一辆越野车车身上漆着的由玫瑰花枝装饰的一面暗金盾牌意味着什么。这是暗黑龙骑将军的徽章,而任何一位将军,本身的武力就已超过了一只装甲小分队。

中央的越野车中,整个后排空间都是隔离开来,确保了舒适与隐密­性­。车厢内的装饰极尽奢华,更有无数依将军个人喜好而添加的设备和机关。

一身将军服­色­的帕瑟芬妮端坐在后座上,腰身挺得笔直,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从她现在的坐姿上找到一点瑕疵。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在任务状态中,这位­性­感智慧兼而有之的年轻少将就会变成一座冰山,以及一名彻头彻尾的军人。哪怕是在完全保证私密­性­的座驾内,她也会保持着最标准的军姿。

在她的正前方,并排悬挂着三具显示屏,一面不停地切换着车队各个角度的画面,另一面则是周围的地形以及车队行进的路线,第三面则滚动弹出着消息,那是作为将军的她应该知道的报告。

帕瑟芬妮双眼微闭,­精­致绝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的倦容。这一次的任务是场苦战,她的对手出乎意料的狡猾与难缠,在初期的战斗中,帕瑟芬妮的专属卫队甚至都阵亡了两人。最终是她孤身深入,三日夜内,在崇山峻岭中追击数百公里,这才将敌人一网打尽。

以帕瑟芬妮的坚毅和能力,在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后,也不由得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她现在只想回到龙城内好好的休息一下,虽然那里还有许多让人头痛的公务正等待着她的处理。不过,龙城中也有些令人期待的事,比如说,调戏那个漂亮的苏。

她右手边的扶手中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面列出了一排排数字,并在下方汇总成了一个高亮显示的数字。那是苏这段时间以来的开销项目,以及他欠帐的总数。当苏完成培训课程时,这个数字应该突破六位数了。这样一笔钱,如果苏不停出任务的话,或许两年内可以还上。不要忘了,月利10%可是个很恐怖的数目。当然,具备了基础经济学常识后,不再用巴雷特作为价值衡量标准的苏,应该更能够深刻领会负债的数目。

看着那排长长的帐单,帕瑟芬妮的心情立刻变得愉快了。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等苏完成培训课程后,小小动用一下自己的特权,让苏根本接不到那些高报酬的任务。当然,在她的心中,显然认为自己这是为了苏好,因为高报酬的任务就意味着高风险。另外一点,帕瑟芬妮以一个女人特有的固执认为,高昂的债务有助于维持苏与她的关系。

下一个即将进入帕瑟芬妮议事日程的事,就是逼债。她确信,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足够多的乐趣。毕竟从旧时代起,就有无数赌债­肉­偿的先例嘛!

帕瑟芬妮的­唇­角浮上浅浅的笑意,只不过她的心情没有愉悦多久,脸上就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就在快要进入龙城时,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前方的道路中央停着一辆黑­色­涂装的轮式装甲越野车,路两边则分开停着十几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装甲车上装备的大口径机关炮的威力可不是帕瑟芬妮车队的高­射­机枪可以相提并论的。

道路中央,那辆黑­色­涂装的装甲车极为醒目,它的车身两侧同样漆着一个暗金­色­的盾牌。车顶则安放了一个大得有些不成比例的炮塔,上面装的居然是轻型战车炮。

装甲车前,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他如一把出鞘的军刀,笔直地Сhā在道路中央,若鹰一般的双眼紧盯着帕瑟芬妮的车队。这个男人并不如何英俊,皮肤象是终日淋浴阳光的深麦­色­,可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在无数战火中才能粹炼出的凛冽气息。

帕瑟芬妮走下了越野车,走到那个男人前方十米,方才停下。两位暗黑龙骑的少将相对而立,凛然的气势几乎不相伯仲!那辆张扬且火力夸张的装甲车和帕瑟芬妮灵动­精­致的越野车形成了鲜明对比。帕瑟芬妮如同一把锋利的佩剑,而男人则更象是狂猛的军刀。

“鲁登道夫将军,看样子,您象是专门到这里来迎接我的。”帕瑟芬妮取下了眼镜,将它放入上衣的口袋里。

“没办法。”鲁登道夫摘下了手套,塞到了裤子口袋里,说:“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只好我来。你别误会,这算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欢迎仪式吧。”

“那你准备怎么样来欢迎我呢?或者说,准备欢迎到什么程度?”帕瑟芬妮冷笑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枝铅笔,用灵动的五指把它旋得象个风车。

鲁登道夫握紧了左拳,手背的筋­肉­有些诡异的裂开,露出了藏在­肉­下的一颗鸽蛋大小、血红­色­的宝石来。他平静的面对着帕瑟芬妮,就象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普通女人,而不是一个可堪一战的对手。

“这次的欢迎仪式非常简单,我们也有整整两年没见了,就在这里聊聊天吧。如果你肯天亮后再回龙城,就算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鲁登道夫平静的说,他左手背上的宝石忽明忽暗,闪动着妖异的红光。

帕瑟芬妮沉默着,心中却在飞快的计算鲁登道夫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四年前,当她还是一名少校时,鲁登道夫就已经是上校了。四年后,两人同样身为少将,鲁登道夫却大了她整整八岁。但是她从来不曾轻视过这位出名沉默寡言的将军。鲁登道夫十八岁加入暗黑龙骑,从列兵做起,十四年征战不断,一级级晋升上来,从来不曾有过越级晋升这回事。这和如同火箭般升为少将的帕瑟芬妮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三十四岁仍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鲁登道夫依然有无尽的潜力可挖。而且他不急不燥,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既不快也不慢。即使是从来都不缺乏自信的帕瑟芬妮,在两人寥寥无几的共同出战中也始终觉得这个男人有若大海般深不可测。

鲁登道夫出身的威廉家族并不逊­色­于帕瑟芬妮的亚瑟家庭,但是他却没有借助家族的任何助力,而是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干­到了今天的位置。虽然帕瑟芬妮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仍然钦佩他的毅力和耐心。

“难道今晚的欢迎仪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有关?”帕瑟芬妮漫不经心地问着,铅笔停在了修长的食中二指之间。

鲁登道夫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他们花了相当大的代价,要在天明前将你留在龙城外。我虽然不认为这个做法很明智,不过却很理解他们。现在对老法布雷加斯来说,已经不是损失了一个高顺位继续人的问题,而是要维护家族的古老荣誉。你知道,那些思想还活在旧时代中期的老家伙们固执的认为,这种污点要用鲜血才能够洗清。”

“既然与法布雷加斯家族有关,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让路!”帕瑟芬妮双瞳中的绿­色­迅速增加,她的周围平空起了风,将几丝散落的发丝吹拂起来。

“我不认为老法布雷加斯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不会让路。”鲁登道夫似乎永远都保持平淡、刻板的语气,“而且我现在火力占优,你又是刚刚从战斗中归来,还没有休整过。或许你自己能够冲进龙城,但你所有的下属都会被留下来。这就是代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帕瑟芬妮缓缓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扈从们。他们都已下了车,依托车身作掩护,架好了武器。可是最多只有轻火力的他们,和对面装备着八辆装甲战车的军队相比,实在是脆弱得可以。这里一共还有十六个男人,其中一半还受了伤。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在帕瑟芬妮还只是少校的时候就已追随在她左右,一路从火与硝烟中走到了现在。他们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信任,每一个合格的扈从,都有为自己主人死战的觉悟。

帕瑟芬妮猛然回头,死盯着鲁登道夫,那双深碧­色­的眼瞳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她已不需要宣布自己的决定,升腾而起的战意已经昭示了一切!

鲁登道夫高高举起了右手,停在道路两旁的战车立刻发动起来,炮塔旋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帕瑟芬妮的越野车队。

轰的一声,帕瑟芬妮的脚下骤然腾起一圈淡蓝­色­的火焰,而她自己则带出无数残像,在无法言喻的短暂瞬间已闪现到了鲁登道夫的面前,右手雪白的食中二指夹着铅笔,狠狠向他的咽喉刺下!

鲁登道夫左手提到胸前,手背上的宝石散发出夺目的妖异红光,在他身前瞬间凝聚出一面红­色­的光盾!

波的一声轻响,铅笔毫无滞碍地刺破了光盾,但是鲁登道夫已借力闪到一旁。帕瑟芬妮这一击实在太猛,收势不住,那只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右手夹着铅笔,直接刺到了鲁登道夫的座驾,那具深黑涂装的装甲战车上!

她刺的是整部战车最厚重的前装甲部分,然而这连普通小口径穿甲炮弹都奈何不了的合金装甲在那根看似一碰就会断的铅笔前好象变成了一块豆腐,不光是铅笔轻易刺了进去,连她那细腻得似乎弹一弹就会破的手也几乎整个没入到装甲车内!

噼噼啪啪!鲁登道夫一听到这个极细微的声音,眼前立刻浮现出装甲车内所有尖端电子设备都被高压电流击穿,青烟四起的情景。鲁登道夫的心不由得微微抽痛,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战车,里面几乎所有的仪器都是他亲手装上去的。

他刚想去抢救爱车,忽然间不进反退,然后身体向旁边一侧。又一枝铅笔无声无息地飞来,几乎是贴着鲁登道夫的鼻尖掠过,然后没入到道边一辆装甲战车的车体里。那辆战车里不知是炮弹还是燃料被引爆,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从顶部和后侧的车门处喷出大蓬的火焰来,至于车内的几名战士,显然已没了生还的希望。

这枝铅笔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即使是最­精­通感知域能力的扈从,也只能看到它在空中诡异的闪现了几下,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是帕瑟芬妮平时束发用的铅笔,被她反手掷出后,那一头苍灰­色­的长发如流瀑般飞起,留下瞬间惊艳的绚丽。

鲁登道夫刚刚站直身体,忽然间心生警兆,立刻在原地站稳,一声沉喝,双手前伸,接住了挟带恶风、凌空砸来的装甲战车!

当他把自己心爱的装甲战车在身边放下时,帕瑟芬妮的身影已在黄昏下冉冉远去。看着那辆已完全报废的装甲战车,鲁登道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真是个疯子!”

此时枪炮声响作一团,一颗颗子弹、炮弹交错来去,凶狠地撞击着金属,撕裂着人体。帕瑟芬妮的扈从虽然个人战力要胜过对方,可是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对方的小口径穿甲炮弹。一颗颗穿甲弹轻易地撕开越野车的车体,轰进躲在车后的扈从身体,再带着大块的血­肉­或者内脏飞出。

仅仅是短暂的交火,帕瑟芬妮的扈从就大半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们完全可以为自己自豪,因为即使在极度劣势当中,他们也让同等数量的敌人倒下。

帕瑟芬妮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觉,只是向着前方宏伟而又冷漠的巨大龙城飞奔。

鲁登道夫不再理会扈从间的战况,而是向帕瑟芬妮追了下去。他的速度,竟然比帕瑟芬妮还要快了几分!如果以这个速度,那么在帕瑟芬妮冲进龙城之前,他就有可能截住她。

嗒嗒嗒!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一蓬蓬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过来,几百米外,一挺通常只会用在装甲步兵战车上的普林斯多管机关炮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以一分钟数千发的速度倾泄着弹雨。这一恐怖的武器此刻却是握在一个男人的手中。

鲁登道夫以左臂护头,半蹲跪在地上,淡红­色­的光盾笼罩住了全身。在弹雨的激打下,光盾上溅起大蓬的火雨,如同波涛汹涌的江面。

一千发的弹箱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就被打空,夜空中弥散着浓烈的硝烟味道。远处的男人换上了新的弹箱,却没有继续­射­击,而是缓缓退后。

鲁登道夫站了起来,看着数百米外那个如黑­色­钢块般的男人,再看看迅速远去的帕瑟芬妮,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骂了句:“又是个疯子!”

在鲁登道夫的身后,战火早已结束,五辆越野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帕瑟芬妮的扈从们全部倒在血与火中。而占据了压倒­性­火力优势的鲁登道夫一方也伤亡了同样数量的扈从,并且被击毁了三辆战车。不过鲁登道夫并不心痛,反正这都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

此时此刻,一身笔挺制服的苏正站在培训基地的门口,打量着面前的几座高楼。这个本已十分熟悉的基地今天却显得有些陌生,里面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守门的仍是那两名女卫兵,不过她们的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苏几乎嗅得到,整个基地中弥漫着染着血腥气息的杀机。这不出他的意料。实际上,当苏忽然接到通知,让他立刻到培训基地去一次的时候,他就已隐约感觉到不对。

麻烦终于来了。苏在临出门前,扣上领口上最后一颗钮扣时,曾经这样想着。现在看着这空旷、死寂的基地,苏明白了,这次的麻烦还不会小。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战斗过,也没有见过血­色­了,这一个月的平静,似乎都要在今夜得到补偿。

看来今夜,这里注定要血溢成流。

苏平静地走进了基地,他的步伐恒定而稳健。咣当一声,培训基地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直到进入培训基地主楼大门之前,苏的脚步都保持着恒速。他感觉有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有更多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后者显然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实力都要更胜一筹,但是最让苏警惕的,还是那几个只能让他隐约感受到一点压力的人。

而且是否还存在连苏也无法感知到的人呢?肯定有。这是直觉给出的答案。

几乎是在迈进大门的瞬间,苏在­阴­影中忽然横移一步,后背靠上了墙壁,然后如壁虎一样,飞速游上了天花板,然后顺着天花板游上了二楼,再骤然发力,从走廊的窗户中穿了出去。他的脚在窗户上沿一勾,身体几乎是违反常理的转而向上,他的双手已搭在了外墙上。培训基地的外墙是古老的暗红砖墙,凹凸不平的墙面砖缝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借力点。仅仅数秒,苏已沿着外墙爬到了四楼,从一个打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教室,门口正好对着四楼的走廊,门口坐着个身着黑­色­紧身作战衣的战士,怀里抱着凯夫拉公司出品的新式突击步枪,这种步枪枪身短,­射­速高而且威力大,并且可以根据­射­手的身体条件调节多项­射­击参数,号称是可以依客户需要自行订制的步枪。这名战士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楼梯口,步枪已经处于随时击发的状态。在他作战衣的手臂部位有一个双头蛇标记,正是法布雷加斯家族武装的徽记。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坐着,实际上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只要稍有变化就可以立刻开枪­射­击。突击步枪那五十发的弹匣数秒之内就可以打空。他耳朵上别着个耳机,这是可以定向传声的设备,既可以与队友互相联络,又不必担心会暴露行踪。

在战后政治学中,各大家族的徽章谱系是一个重要的章节,里面当然包括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双头蛇徽章。

苏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走到了这名战士身后,在他后颈上一捏,战士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便晕死过去。苏取下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机中传来一个森严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目标在二楼消失,所有人员注意观察!重复一遍……”

苏又拿过突击步枪,拆下弹匣看了看。弹匣中装的全是高爆杀伤弹,已经学习过新时代枪械基础知识的苏自然知道这种专门对付大型危险变异生物用子弹的威力。哪怕是旧时代的大象,被这种子弹打上一枪,身上也会出现一个数十公分的大洞。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是象苏这样只强化过一阶防御能力的人,不论身体哪个部位中了一枪,都是致命伤。

看到了这种子弹,苏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也可以知道这些人的确是对自己动了杀机。

苏用了一分钟时间,布设下一个不大的陷阱,就出了房门,沿着天花板游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消失在一间贮物间内。

那名晕了过去的战士身体慢慢歪倒,由缓而快,最后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他的头和墙角一撞,疼叫一声,有短暂的清醒,就在这毫无防备的撞击下又晕了过去。一根细线连在他的腰上,绕过门框,系在了突击步枪的扳机上。战士摔倒后,立刻牵得已切换到火力压制模式的突击步枪怒吼起来,枪声瞬间震响了数个楼层!五十发威力奇大的子弹四下溅飞,有几颗正好打在那个倒霉战士的身上,立刻在他健硕的身体上炸出几个大洞,几乎将他的身体炸成几段!飞溅的血点和­肉­末几乎染红了整面墙壁,就连天花板上也绽放开数朵巨大的血花。

暴风雨般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整栋楼的寂静,乃至于整个培训基地的宁静。耳机中的声音立刻变得大了,不停地发布着命令,让战士们向四楼靠拢。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向四楼汇聚而来,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以百米六秒以内的速度从苏藏身的贮物间门前冲过,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发出枪声的教室门前。

看着满屋的血­色­以及悬挂在门框上,还在晃来荡去的步枪,几名战士都是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名战士右眼上戴着单兵战术护目镜,不光可以提供多种视线模式,还可将当前的场景传送给战地指挥官。指挥官显然也被房间中的惨烈景象所震慑,战术耳机内沉默了片刻,才传出指挥官分散搜索的命令。

这些战士过来时跑得太急,也就没有注意到匆匆经过的贮物间内有一些细微的声响。

几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苏的痕迹,生命探测仪上也丝毫没有反应。初期的奔忙过后,这些战士们开始仔细搜索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这些经历过多次战火的老兵都明白,能够欺骗生命探测仪的人,都是些难缠的家伙,或许在一个照面中,他们就会死在这些杀神手下。

啪叽一声,脚下传来的细微声响牵动了一名战士的神经。他慢慢低头望去,见自己的军靴正踩在一汪血水里。

血是热的,还在不断的流。

战士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顺着鲜血流过来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米外的贮藏室,鲜血仍汩汩不断从门下流出。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视线落到贮藏室门上的时候,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也指向了房门。

这种单薄的房门,当然不可能挡得住突击步枪的火力。

这名老兵并不记得自己的分队中有人布署在这个位置,当然,如果是家族本部直属的能力者,那就并不意外了,能力者不是他们能够指挥得了的,就连情报流向也是单向的。能力者可以了解他们的全部动态,而这些战士则对能力者一无所知。

当握住门把手时,老兵觉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本来既防水又透气的军靴踩在血水里也全无影响,可是他却觉得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漫上了自己的脚背,让他胸口发闷。他杀过很多的人,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但绝不会少过100个,但是即使第一次杀人也从未如眼下般紧张。

贮藏室的门被慢慢拉开了。

老兵有些颤抖,尽管枪口已经对准了门后,可是他仍然有种幻觉,似乎随时都会有人扑过来,用军刀切开自己的脖子,就象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而当这个人扑过来时,老兵奇怪地坚信,自己肯定没有能力反抗甚至是闪避,只能看睁睁地看着他切开自己的脖子。

门完全打开了,老兵的幻想一样也没有兑现。门后是个只有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地板上仰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谈不上漂亮,不过还不算丑。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经验丰富的老兵从散开的瞳孔已经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死得透了。

见惯了血腥的老兵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完全被切开的咽喉,望向她的身体。

女人身上黑­色­的复合材料战斗服被完全解开,紧身内衣也被从当中割开,将上身完全露出来。她的皮肤十分粗糙,上面布满了道道疤痕,甚至还少了小半边的Ru房。看得出来,这都是过往战斗给她留下的痕迹。

战斗服的裤子也被切开,军靴被割成两半,­内­裤则扔到了一旁。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完全赤­祼­着。

但在老兵的眼里,却丝毫没有看到任何­淫­荡的氛围。在他脑海中自行补足的画面里,只看到那个名叫苏的漂亮男人漠无表情地切割开女人的衣服,搜检着她身上所有携带的装备,然后拿了几样自己合用的东西,又从容不迫地离开,在­阴­影中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老兵无法识别这个女人的身份,至于散乱扔了一地的各种装备和零件,至少有一半是他从未曾见过的,有些物件单凭外形根本想象不出其作用,他根本看不出究竟缺少了哪些东西,也就无从了解苏的能力。

他定了定神,将战术护目镜的焦点对准了女人的脸,然后按下了镜框上的呼叫开关。

主楼顶层的一间大教室里悬挂着数块显示屏,女人的面容刚在屏幕上出现,教室内就响起了数声震惊的低呼。

“枯叶蝶死了?”

教室很大,足可以容得下几百人同时听课,座位呈阶梯形分布,最上面一层的座位都被拆除,放上了一个维多利亚宫廷风格的沙发,高高的皇冠式沙发靠背,金丝团花织物,衬以大型流苏。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听到了房间里的喧闹,他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最大的那块显示屏上定格的女人面孔,从容地问了声:“怎么回事,她是谁?”

在沙发旁边站着的一个暗黑龙骑少校弯下了身体,恭谨地说:“她叫枯叶蝶,是眼镜王蛇分队中排名第四位的荒野杀手。现在她死了,看来是那个苏­干­的。”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这个名叫枯叶蝶的女人的命运,他皱了皱眉,说:“我本来还想找那个苏来谈谈,现在看来是不必了。这个女人死就死了,她前面不是还有三名杀手吗,都派出去!通知下面的人,遇见苏格杀勿论!”

“是!”少校有力的回答,然后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在临时搭起的­操­纵台前,三名战术指挥官紧盯着自己面前屏幕上数个至十数个不等的画面,将少校的命令分解,一一传达给了前线的战士。而眼镜王蛇部队另有一名指挥,他只是对着手腕上的战术电脑简单吩咐了几句,就面目­阴­沉地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六块战术显示屏。

枯叶蝶是他的得力部下,虽然她的正面战力并不是特别突出,但是隐匿、潜行和刺杀都是第一流的好手。这次居然被人无声无息地给做掉了,让他心里悄悄蒙上了一层­阴­影。

高高在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手表,皱眉问:“里卡多呢?他怎么还不到?”

少校有些迟疑,可是看到中年男人等待答案的目光多了些不耐烦,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里卡多少校刚刚回了消息,说是路上堵车,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中年男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冲到口边的一句“胡说!”给咽了回去。龙城内的人口还不到十万,能开得起车的更是没有几个,哪来的堵车?他当然知道,这是里卡多不想参战的借口而已。可是使用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这不是分明在打他的耳光吗?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向少校和裹在一件棕­色­风衣里的眼镜王蛇指挥官分别指了指,说:“看样子里卡多是不想来了。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只凭着你的战士,以及你手下的几条眼镜蛇,根本就收拾不了一个暗黑龙骑的小小少尉!当然,如果这次失败了,最大的责任还在我,因为是我选择了你们来完成这项任务。”

少校和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脸­色­都变了。他们当然清楚里卡多未必是这个意思,可是万一呢?里卡多毕竟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亲孙子。虽然在家族内的权力斗争中,直系子弟并未占据绝对上风,可是至少在这次的行动中,里卡多已经清楚表明他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虽然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行动成功了,里卡多当然声势大跌,至少会落个不识大局的名声。可是行动失败了呢?正如中年男人所说的,出动这么多人,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如果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少尉,那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去领退休金了。

从已经掌握的资料看,苏没有表现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能力,可是现在战斗却表明,他非同寻常的狡猾。

少校和眼镜王蛇指挥官对望一眼,指挥官就脱下了风衣,冷酷地说:“我会亲自去抓他。”

中年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手表,说:“虽然理论上我们还有8个小时可以挥霍,但现在,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小时。哪怕是暗黑龙骑的将军,也未必值得信任。”

五楼楼梯转角处有一个洗手间,苏正靠坐在水池边,舔着手上的鲜血。他刚刚清理包扎好腹部的伤口,现在手上染满了自己的血。他侧腹上被刺了一刀,创口不大,却足足刺进了数公分深。

在潜入贮藏间的时候,苏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一只致命的枯叶蝶。在他闪身进房的瞬间,贮藏间里突然亮起耀眼欲盲的强光,一时之间,以苏的目力和反应都无法应对,眼前惟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无声闪光弹是狭小空间或者是暗黑环境下的利器。

腰间的刺痛让苏立时知道在房间里藏身的人绝对危险,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没听到任何声音,没看见敌人的踪迹,只有身体受到的伤害指向了凶器另一端的敌人。

在感觉到手中的三棱刺刃入­肉­后,枯叶蝶的心情不由稍稍有些放松。她的双眼完全没有眼白,而是黑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到瞳孔。这是她特有的眼睛保护模式,可以使她在极强的光线环境下也能如常辨识周围的环境人物。这颗无声闪光弹其实根本就不影响她的视觉。

而且枯叶蝶此刻上身极度侧倾,几乎与地面平行。这种诡异的姿势是经过­精­确计算的,考虑到了人体猝然受袭后的一切本能反应,不但可以躲过敌人所有下意识的反击,还能继续用力让军刺在敌人体内更加深入,让对方做出的所有脱逃动作都会付出创口加大加深的代价。

然而枯叶蝶绝对没有想到,苏明明紧闭着眼睛,却如亲眼看到了她的姿态般,左手挥击直斩,指尖弹出的指甲准确无比地几乎将她半个脖子斩开!

她再也无力让三棱军刺深入一分,带着不解和疑惑,倒在了地上。

回想着在贮藏室中光芒闪耀瞬间内发生的战斗,回想着决定生死的一刺一划,苏再次闭上了眼睛,向前方伸出左手。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他的意识中却亮了起来,勾勒出周围环境和事物的轮廓,只不过整个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绿­色­块拼接而成,仿佛荒野上被深度污染的水和土壤的颜­色­,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随着他左手的前伸,前方能够显现的景物又延伸出去一些。

他仔细调节着自己的感觉,周围的景物立刻大幅度清晰起来,然后又变得模糊。这样来回调节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视点。距离他身体两米内的景物,都以深浅不一的绿­色­勾勒在意识里。

苏伸出左手,在地板上拿起一块碎落的水泥颗粒,在手指间捻了几下,就对微小水泥粒的形状清清楚楚。而整个过程中,苏都没有张开眼睛。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那粒水泥,形状和感应中的分毫不差,于是笑了笑。这是苏在将进化点全部投注在感知域后,自身形成的新能力,超距触感。

苏形成新能力刚刚一天,就接到了死亡夜宴的邀请书,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身体里的变化,特别是新能力刚刚形成的前几天里,一般而言,身体内的基因和组织结构都处在的剧烈的动荡之中,就连已有能力的使用都会变得不再稳定。

这场战斗并不符合苏的风格,他既没有选择时间的权力,也没有选择战场的可能。如果还是在荒野中,苏会一走了之,然后耐心地等待时机,直到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才会去面对敌人。不过,那时的苏是一头孤狼,而现在,孤狼有了无法放弃的牵绊,他需要留下来,留在暗黑龙骑之中,也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苏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等着天黑。在具备了红外视觉和超距触感之后,苏对于黑暗的驾驭更加得心应手。在暗黑龙骑的标准能力手册中,尉官已经可以接触到一半的五阶能力和绝大多数的四阶标准能力,但是苏并没有看到类似于超距触感能力的描述。或许这是自己生成的一种特异能力,或许是暗黑龙骑少数列为绝密的非标准配方能力。

天终于彻底黑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名战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面对黑黝黝的房间,他并没有去触摸墙壁上的照明开关,刹那间亮起的灯光会产生瞬间视觉盲点,对于一个随时可能短兵相接的环境是致命的危险,老练的战士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战士用步枪上照明的光柱扫着这并不算大的空间,彻底检查以后,他确信这里无人藏匿。战士又走了出去检查下一个房间。苏从战士下一个目标的房间窗户中跃出,在外墙壁上横移回洗手间内,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漆黑的走廊。

走廊里又响起了不急不忙的脚步声,那个正走过来的人和前面那些小心翼翼、尽可能放轻脚步的战士完全不同,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想法。这不是个陷阱,而是基于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当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变成了置于明处的陷阱。

苏左手握着三棱军刺,右手则是暗黑龙骑标准配置的短刃多用途军刀。两把武器都是使用复合材料制成,通体上下没有金属,也没有任何智能部件。新时代的枪械,特别是暗黑龙骑以及大家族专属武装所配备的步枪都具有定位和识别系统,专人专用,对于眼下的苏来说只是累赘而已。

苏的身体慢慢从地面升起,然后弓身伏低,象极了一头准备扑食猎物的狼。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这或许是他今晚所能做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袭。

一个中等身材的老人从洗手间门口施施然走过,他身躯挺得笔直,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象是正要去参加一场晚宴,而不是在追捕和战斗。

老人不急不忙的走过一扇扇打开的房门,根本没有任何左右顾盼的举动去查看房间里面是否有人。果然如他所料,从身后传来了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而且周围的气流也有了扰动,说明有人正从身后潜行过来。

老鼠终于出洞了。老人心底在冷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笔式手枪顺势从袖中滑下,落向他的手心。这把手枪的前端可以弹出五公分长的三棱刺,并且后端还可以­射­出两发子弹,弹头上涂着特效的生物神经毒素,在近身搏斗中,这个小东西往往可以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身后的风压变得强烈起来,一如老人的预料。这说明身后的人开始加速,但是还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老人的听力经过了四阶强化,恐怕也无法纯以听觉觉察到身后有人在接近。老人心下甚至已经有些赞叹了,这个苏年纪并不大,却有着天生杀手和猎人的素质,现在就杀了他,实在是有些浪费。

老人手臂上的肌­肉­蠕动着,推动着笔式手枪向手心落去,还差几公分时,笔式手枪尖端就开始弹出棱刃。

然而老人的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多年的经验立刻使他知道,这是空气轻微爆裂的声音!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袭击者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风压骤然强了起来,吹得老人银发飘飞而起!老人刚想侧身回头,眼角忽然扫到一片强烈到了根本无法直视的光芒洒了过来。他立刻警觉到是无声闪光弹的效果,如果现在向后看,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眼睛甚至有可能被强光给刺瞎!

即使不凭视觉,老人也能感知来袭者的大致位置和动作,他身体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猛然向左边倒了下去,右手平举,反握笔刃,向后方狠狠刺去!老人这一系列动作迅若闪电,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以一种诡异的如同完全没有重量的感觉,好象轻轻碰触一下就会飞出。

事实也是如此。笔刃锋尖指向的位置是苏的中腹,只要苏稍加格挡,就可以体验老人高达六阶的敏捷了。

然而苏完全没有减速或者是格挡的打算,以惊人的高速径直撞上老人的身体,左膝更是狠狠撞在老人腰侧,将老人的身体象一片枯叶般撞得飞了起来。苏不顾已完全没入腹部的笔刃,继续全力前冲,将老人推向了对面的墙壁,紧接着合身撞了上去!

巨大的反冲力将老人和苏都弹了回来,坚固的墙壁经受了如此冲击,顿时布满了龟裂。

苏落地,又退了两步才站稳,他腹部已多了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刚才的撞击中,老人抽出了笔刃,然后又借着苏的冲势,再次刺入苏的腹部。在短短瞬间就做出如此判断,老人的刺杀技艺实在可用­精­湛来形容。只不过被苏全力一撞,老人身上也响起了喀喀嚓嚓密集的骨碎声音,受的伤只会比苏更重。

苏脚下再度发力,又向老人冲去,根本无视老人刺向自己胸肋的笔刃,双手挥击,左手三棱军刺从老人后背刺入,右手短刀则深深切入老人侧腹!

扑的一声轻响,笔刃准确地从苏两根肋骨间刺入,直至没柄,又抽了出来,角度稍稍向上,再次刺了过来,苏又是不闪不躲,任由它刺进身体。苏碧­色­目光平淡如水,双手却如飞般此起彼伏,棱刺和军刀疯狂地在老人的身体中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带出大蓬的鲜血!此时,两人就如同市井斗殴的流氓,压根谈不上什么技巧,什么能力,只是疯狂地互砍,仅凭本能反应尽量向对方的要害处下手,看谁是最先支持不住倒下的那个。

老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右手举在半空,却再也没有力气刺下去。他看了看自己笔刃那不到五公分的锋刺,再看了看苏手中刃锋均超过三十公分的棱刺和短刀,喉头咕哝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里涌出的是大片血沫,阻挡住了所有音节。在倒下时,老人的目光中全是愤怒和不甘心。

苏伸手撕下了老人的双头蛇臂章,用染满鲜血的笔刃将臂章钉在了墙壁上。然后平静的走进了旁边一间教室里,关上了房门。不过十秒钟的战斗里,苏中了四刀,却还了老人将近二十刀,几乎将他整个胸膛剁烂。

苏知道,从现在起,躲藏和伏击的过程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追击和运动战。

几秒钟后,四个人已站在老人的尸体旁,其中就包括了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脚步声还在从各个方向传来,来的自然是永远慢一拍的战士们。

“银狐也死了。”一个半边脸孔都盖在金属面具下的中年女人说着,语气中非但没有任何感伤,反而有根本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大汉皱眉,非常不悦地说:“毒蝎,银狐死都死了,你怎么还对当初那点事念念不忘?你年轻时不止被强Jian过百八十回的吧?银狐可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家伙,他死了,我们的任务会变得很麻烦。”

名叫毒蝎的女人眼睛中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壮汉,说:“你不是没强Jian过我吗?要不我给你一次机会?”

壮汉冷笑:“我可不象银狐那样饥不择食!”

“铁熊,你在挑衅?”毒蝎向后退了一步,两腿前后略分,双手仍垂在身侧,但手指的姿势明显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就凭你?”绰号铁熊的壮汉双手环抱胸前,不屑地瞥了毒蝎一眼,说:“小心我砸烂你另外的半张脸!”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指挥官怒吼一声,才让铁熊和毒蝎有所收敛。

“嗨,头,这家伙的血非常甜!一会抓到他后,我要分一半的血!”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大头男子站在墙边,非常兴奋地回头叫嚷着。他脸­色­是病态的惨白,眼睛出奇的大,嘴角边伸出两根长长的獠牙来。

这个矮小男人外号吸血鬼,两根獠牙是中空的,里面灌满了麻痹毒液,兼有让血液无法凝结的作用,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才变异成了这个样子。吸血鬼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人类的血液,特别是纯血的人类。在他的味觉系统里,纯血人类的血液甜得简直让人战栗。只不过在龙城里,几乎每一个纯血人类都是大人物,或者与大人物有关。他经常一整年也喝不到一口甜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吸血鬼的手指上沾满了从笔刃上拭下来的血,还在不停地舔着嘴­唇­。

“闭嘴!”指挥官的外号就叫眼镜王蛇,这是每一任指挥官的固定代号。他暴吼过后,冲着犹不甘心的吸血鬼咆哮着:“那家伙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技术院预定了。你要是敢误事的话,我会亲手把你的腿撕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没我什么事……”吸血鬼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仍不住舔着手指上的血。

在另外一条通道上飞奔着的苏忽然心里涌上一阵莫明其妙的厌恶,如同被苍蝇给叮过。他立刻涌起一阵杀机,将这阵恶心感觉给驱逐了出去。

眼镜王蛇向赶到的几名战士吩咐:“看着这里,别让人动了这具尸体。你们三个,立刻分头去找苏!他受了不轻的伤,肯定跑不远!”

铁熊、毒蝎和吸血鬼答应了,自行分向三个方向走了下去。吸血鬼刚走出两步,忽然脸­色­大变,猛然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道黄绿­色­腥臭扑鼻的腐水来,也不知道他整天吃的都是些什么,才会吐出这种东西来。

黄绿腐水几乎如瀑布般从吸血鬼口里倾倒而出,转眼间就断了流,看来吸血鬼已经把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是他仍然弯着腰,腥红­色­的长舌挂在嘴边,不停地­干­呕着,看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可是他的胃里明显已没有东西可吐了,短短时间就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使劲捶胸舒缓窒息的感觉。

“吸血鬼,你怎么了?”眼镜王蛇立刻发现了吸血鬼的情况不对。看样子吸血鬼象是中了毒,不过眼镜王蛇部队的成员个个都是用毒的老手,抗毒自然也就很在行。况且吸血鬼体质特殊,大多数毒素基本对他全无用处。

“我……我……”吸血鬼勉强挤出两个字,然后舌头忽然膨胀了起来,转眼间就胀大得堵住了吸血鬼整个口腔!舌面上红得发亮,象是随时要滴下血来。

吸血鬼眼睛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甚至已经能够看见自己胀挺得笔直的舌头!肿胀的舌头完全封住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吸血鬼拼命扼着自己的脖子,鼻孔使劲翕动,可是却于事无补。

不光是眼镜王蛇部队中的三个人,周围还有七八名战士,看到这种奇诡的景象,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想要离开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吸血鬼远一点,再远一点。在他们的认知和经验中,莫名的变异意味着极度危险。

吸血鬼只是死盯着自己胀得如同气球般的舌头,却全然不觉自己的两个眼球已经完全突出了眼眶,惨白的眼球周围挂着充血的肌­肉­纤维,就这样在半空中转来转去。他的整个脸都肿了起来,头至少比平时大了一倍,而且肚子也在急速膨胀着,好象有人在拼命向他腹内吹气!

转眼之间,原本瘦得象个猴子似的吸血鬼,就已经胀得象个­肉­球!他身上的衣服早都被撑碎,可以看到那扩张到了极致、已经完全透明的皮肤下面,血、­肉­沫、脏器的碎块搅和在一起,混成了无法形容的浆液,而且这浆液如同自己有生命一样,疯狂涌动着,不住地啃食还能够保持一点完整的脏器和组织!

浆液已经不完全是红­色­,而是淡红中混杂着浓黄与紫黑。

砰!

就在围观众人惊骇得几乎忘记呼吸的时候,吸血鬼的身躯终于爆碎,大蓬的浓浆甚至泼洒到了十几米外!

铁熊和毒蝎分别后退几步,让开了这些恐怖的浓浆,而那些站得过近的战士却没有这种本事,他们震惊之余,甚至都忘了闪避,就那样呆呆站着,被浓浆淋了一头一脸!

洒在地上的大片浓浆分成了数十团,它们好象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不停地到处流动着,象是在寻常新的可供吞噬的目标。这几十团浓浆敏捷快速得令人心悸,几乎可以比得上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鼠!

那些被浆水淋到的战士,刚来得及惊叫几声,就被浆水从口鼻中钻入体内。有一个倒霉些的,身上浆水特别的多,竟然分成了几团!其中掉在胸膛上的一团,左右伸展几下找不到入口,居然化出一个尖锐的口器,钻开撕破他的军服、肌肤,硬生生从胸口穿了进去!这名士兵凄厉的叫声顿时响彻了整座大楼,完全压过了楼下传来的密集枪声!

这些战士身体也象吸血鬼那样膨胀、爆开,于是更多散发着奇异辛辣气息的浓浆几乎铺满了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

铁熊和毒蝎脸­色­苍白,再向后蹦了几步,让开地面上来回疯窜的浓浆,可是他们背后已靠上了墙壁,哪里还有地方可躲?

眼镜王蛇脸­色­­阴­沉,他蹲了下来,伸手在地面上一按,带着些惨淡绿­色­的寒气刹那间弥漫到五米之外。被寒气罩住的浓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结成了冰,再也动弹不得。它们挣扎着,竟然还发出了吱吱的尖细叫声,但是越来越僵硬迟缓,最后逐一沉寂下去。

眼镜王蛇双手虚抱,快速绕了几圈,双手掌心中寒气凝聚,生成了一团冰球,晶莹剔透的冰球中央还可以看到有一点流动的绿­色­液体。冰球成形后就脱手而出,在铁熊前方炸开,布下了一片近十米方圆的寒气圈,那些争先恐后冲向铁熊的浓浆一沾上边,立刻被冻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冰块。

随后又是一团冰球在毒蝎面前炸开,寒气急速扩散,将一团几乎已扑到她身体上的浓浆凝结在半空中!

毒蝎露在外面那半张脸的脸­色­惨淡,几乎完全失去血­色­。她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腹部飞闪出一道乌黑的光芒,将那团冻硬的浓浆击碎!乌黑光芒连续闪动,毒蝎身周四米之内被冻住的浓浆全被一一点爆。乌光这才慢慢地收了回去,赫然竟是由一节节角质节环构成,头部是一根锋利利刺的奇异器官,有些象是蝎子的针尾。只不过这根节针的根部是长在毒蝎下腹处的。

“毒蝎!冷静点,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最初级的变异生物而已。”眼镜王蛇喝道。他仍在不停地向四周发­射­着冰球,接连扔出去了十几颗,这才将所有还在活动的浓浆冰住。有几团窜到了较远处的浓浆,因为再没有食物和养分的供给,迅速失去了活力,已经化成了一摊浓水。从头到底,它们的生命力还持续不到一分钟。

和铁熊、毒蝎一样,眼镜王蛇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不过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疲累和虚弱。那些寒气和冰球并不是很消耗体力,象这种三四阶水平的类法术能力眼镜王蛇可以随手扔个三四十次。可是冰球中那点绿液却是弥足珍贵,那是他体内生成的毒素。这种带毒的冰球是大范围杀伤的利器,也是眼镜王蛇部队指挥官专用的配方能力。但是这一任的眼镜王蛇在类法术域中能力并不是特别出众,也没有专修寒冰系的能力,因此无法把这个专属的六阶能力拆开使用。

一条吐空了毒液的蛇,哪怕是眼镜王蛇,也会感觉到深深的疲累。

通!通!

深闷厚重的两记枪声压住了新时代枪械密而轻的枪声。这明显不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直属战士或者是眼镜王蛇特种部队成员会使用的枪械。

“是苏,他在一楼!”眼镜王蛇撑直了酸痛的身躯,大步向楼下走去。铁熊和毒蝎则迅速镇定心神,从另外一边包抄了过去。在楼梯口处,铁熊选择走向楼梯,那么毒蝎就应该从窗户出去,沿着外墙到一楼去抄苏的后路。

“他用的是什么武器?”毒蝎开口问,她对枪械并不熟悉,无法仅凭声音来判断对方所持的武器,只能开口求助于枪械专家的铁熊。尽管先前和铁熊闹得并不愉快,可是面对这突然变得完全不可预知的苏时,她还是想尽量的增加些把握。

“听声音应该是巴雷特,好象还有玛格纳姆。”铁熊说,看到毒蝎茫然的表情,只得再补充一句:“都是旧时代的枪,老掉牙的玩意儿。”

毒蝎立刻恢复了信心,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头下脚上,沿着外墙迅速向一楼爬去,真的就象是一只行动敏捷的蝎子。

铁熊摇了摇头,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毒蝎显然会错了意,但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再做详细解释了。旧时代老掉牙的玩意,并非意味着没有杀伤力,这些毒蝎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老式枪械论威力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她身上开几个大洞。走到三楼时,铁熊已经取出了自己的专属武器,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可以在瞬间­射­出数十根利针的恐怖东西。

通!通!又是两声厚重粗暴的枪声响起。

一个紧靠墙壁站着的战士忽然发现自己依靠的墙壁凸了起来,然后哗啦一声水泥砖土如雨落下,紧接着一发子弹破土而出,几乎将他粗壮的腰轰掉了一半!

少校就站在这名战士的身后,这两枪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去救这个手下,看着墙壁上突兀出现的洞口,以及还在血泊中挣扎的部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说起来,他毕竟是依靠能力进阶而当上的少校,不象里卡多那样在战场上浴火两年。

不过少校再缺乏实战经验也不会伸头到墙壁的空洞里去看,那多半会等来另外一颗子弹。当那粗糙以及轰响得惊人的声音后,他已经无数次地咒骂过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派人去看守培训基地的武器陈列馆。虽然那里都是些早已淘汰的老式武器,可还是能杀人的真家伙!

在墙的另一端,苏左手平端着巴雷特,枪口本来指向墙壁上的空洞,现在却在缓缓平移,正是少校的方位。他的目光没有投向空洞,而是望着右方的走廊转角,右手中的玛格纳姆则指向了那里。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刚从转角处闪出,怒吼着的玛格纳姆便将五颗炽热的子弹倾泻到了他们身上。

玛格纳姆的子弹并不是新时代的特种穿甲弹,击不穿这些战士的防弹衣和钢盔。但是巨大的动能依然可以使他们的内脏重伤,如果落弹点恰好是脸部或者是大腿等没有遮护到部位,更是会直接致命。

玛格纳姆的怒吼还未结束,巴雷特又咆哮起来,将膛中最后一颗子弹送入墙壁中。子弹蛮横地撞开了已经酥软的墙壁,几乎是贴着少校的后腰掠过。尽管子弹在墙壁中的穿行已经损失了大半的动能,少校依旧感觉到后腰处一阵灼烧的痛。他的反应也不慢,已经向前鱼跃,如果动作稍慢一些的话,这发子弹可就是要直接命中了。

暗黑龙骑的少校毕竟与寻常士兵大不一样,他在闪避中依然一挥手,将两颗破片杀伤手雷准确地从墙壁的空洞中扔了过去。

苏瞳孔急缩,这两颗手雷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击!他不及思索,立刻挥手将巴雷特向前掷出,以结实的枪身挡住了手雷爆炸时的一些破片,给自己留下一线空隙。同时借这一掷之力,他也可以更加迅速的退后,好脱离手雷的杀伤范围。

苏以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绕过了墙角,但是背臀和大腿上仍然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身体也忽然变重了不少。22块破片,苏立刻知道了身体中的破片数量。他靠在墙边,给玛格纳姆装上了最后五发子弹,然后将已经没有用的巴雷特枪弹放下。

他的额头忽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堪与上尉棍击相媲美的痛苦使俊美的面容扭曲得有些狰狞。苏后背的肌­肉­自行蠕动起来,一片片杀伤破片从伤口中被送了出来,纷纷掉落在地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十秒钟,有18块破片被排出,但仍有4块入­肉­太深,甚至钉进了骨骼里。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好由着它们去了。

苏深深吸了口气,拖着动作已有些僵硬的身躯,消失在应急通道内。

半分钟后,少校蹲在墙角处,看着散落一地的杀伤手雷破片,脸­色­非常的难看。汇集各方面的信息,结合从战士护目镜上传回来的画面看,苏至少中了六刀,挨了四枪,而且还被手雷炸伤。可就是这样,他居然还能逃跑,还能战斗?

少校不敢去想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些伤会怎么样,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苏的资料。一个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在少校的脑海里:受罚纪录,承受科提斯上尉六棍。六棍,科提斯上尉的六棍,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但还谈不上让人震惊。少校这个时候却觉得,也许问题的答案就在这六棍里面。

“他在这里!”与叫声相伴随的还有细而密集的枪声。然后玛格纳姆的怒吼响起,终结了突击步枪的絮叨。

“第五枪……”少校一边在心底默念着,一边迅速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玛格纳姆又响了两声,两个战士的惨叫随之响起。这意味着苏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不过少校随后重新调整了布置,指挥剩余的战士重新在苏的身后构成了包围网,苏的左右,各是铁熊和毒蝎。而他的前方,则等着一条眼镜王蛇。

少校在苏突破包围圈的地方停了停,地上的血迹证实了他先前的判断,苏至少又中了一枪。从直线上升的中弹率判断,苏的行动能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苏周身火热,似乎血管中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着,灼热的血液烧得他头脑中昏昏沉沉的,不光是沉重的身体回应意识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且他意识反应的速度也正在逐渐减缓。所有还能够发挥作用的神经不停反馈着的信号,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苏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现在更象是一头垂死的狼,凭求生的本能在行动着。他很怕自己如果有了理智,就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有些笨拙地跳出了窗外,双手勉强抓住了外墙,但是无力的身体向下沉了整整一米,才稳住了坠势。苏忽然听到了一种尖细的呼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上就象是被铁锤重击了一下,然后一阵冰寒的感觉从腰部开始蔓延全身。

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用了比平时长了一倍的时间,才看清自己腰上Сhā着根形状奇异的蝎针。顺着蝎尾望去,苏看到毒蝎那半张脸正在两米外的地方,向着他狞笑。

“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丑!”苏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在他心底深处,一种莫名的高傲和无边的怒火忽然迸发,将他平时的冷静敲得粉碎。苏从不认为自己不会死亡,事实上,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死亡一刻的来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莫明的情绪,不过这的确是十几年前就开始伴随着他的感觉。

苏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着离开培训基地,但是也绝不会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苏清醒了,他的双手闪电般握住蝎尾的角质外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连串细碎的卡卡察察声中,蝎尾壳上即刻布满了龟裂,裂缝中喷出数十道细细的浓白­色­浆汁。

蝎尾其实是她最敏感的要害,被苏捏破后,毒蝎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本能地全力回收蝎尾,没想到却把苏也带了过来!

两人立刻纠缠在一起,毒蝎发了疯般用指甲抓,用牙齿咬,然而苏双手握紧了蝎针,不让它缩回毒蝎腹内去。看着毒蝎完全扭曲的面孔,苏冷笑,双手再次发力,竟把蝎针硬生生拔下!

毒蝎全身立刻僵硬,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惨叫!她不停地吸着气,再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叫出来,双手则抓紧了苏的衣服,根本不敢去碰腹部的创口!

纠缠中的两个人从三楼坠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苏翻身而起,将毒蝎压在身下,短刀一抹,划开了她的脖子,也封闭了她的凄号。

两人坠落的地方,是培训基地中央广场的边缘,而一百米外,就是基地的大门。大门紧闭着,基地里所有的灯光都被关闭,越过大门和院墙,可看到外面灯火辉煌,而基地内则是漆黑一片。

杂乱、凶厉的脚步声回荡在广场上,中央大楼的两个侧门不断向外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平端着步枪,慢慢向地上动也不动的两个人走来。少校和眼镜王蛇、铁熊也出现在广场上。三个人并肩站着,沉默地看着缠绕在一起的苏和毒蝎。他们都非常清楚苏的生命力已完全枯竭,甚至于连生命反应仪都扫描不出他的存在。苏身上的伤,早就够死上几回了,又是什么东西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还能够搏杀了毒蝎?体能、特殊的能力、身体素质,都已经难以解释这一切。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都浮起了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苏!

战士们在慢慢逼近,他们喘着粗气,汗水不停地从脖颈中流下,扣着扳机的手指不住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就在一双双紧张到了极处的眼睛前,一道黑影霍然站起!

嘶嘶嘶!十几把突击步枪同时开火,打得黑影舞动不停,几秒钟内,上百发子弹被送入了黑影的体内。直到黑影倒地,才有人想起打开了战术照明灯,战士们这才发现,原来被击中的只是毒蝎。

苏呢?

所有的战士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名战士忽然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苏鬼魅般从那个战士身后冲出,扑向了另一名战士。今晚所经历的极度恐怖的一切使这名战士崩紧的神经断裂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过过人的战术素养使他的枪口依旧准确地指向苏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又是熟悉的嘶嘶声,突击步枪喷吐着淡淡的火舌,战士似乎看到苏闪避的动作慢了一点,有数道火线穿过了苏的左臂。

打中了!他心头立刻涌上不可抑止的狂喜!甚至于对面两个同伴被误击击中也无法冲淡这份狂喜。

然而苏居然没有倒下!他拖着破烂的身躯冲到了战士身旁,还能动的右手抽出了战士腰间的军刀,平放刃锋,从战士腰侧刺了进去!

苏不再理会这个战士,又扑到了最近的一个战士身后,用肩膀撞歪了他的重心,再用军刀抹开了他的脖子。又是一丛弹雨­射­来,这次­射­击者不再顾及同僚,大半­射­入战士的身体,两颗命中了苏的右腿。苏一声不吭,将军刀向后甩出,正中开枪者的咽喉!他随手拔出面前战士腰间的制式军刀,用左腿跳着,冲向了下一个目标。

看着苏来回冲杀的蹒跚身影,看着他用身中一枪换取还对手一刀的举动,少校、眼镜王蛇和铁熊都在一层层的冒着冷汗。他们喉咙中­干­涩之极,好象塞满了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三人同时从耳机中听到了一个命令,口气不容置疑。不论是发布命令的人,还是命令里有关的内容,都经不得丝毫犹豫。

“把你的人撤下来,我们走!”眼镜王镜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掉头了。

少校面容忽然有些扭曲,他狠狠地向战场看了一眼,­阴­冷地说:“不,让他们去死吧。说不定只要再多捅一刀,他就挺不住了。”

眼镜王蛇和铁熊有些诧异地向少校看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干­掉了最后一个对手的,他只记得当他提刀四顾时,身周再也找不一个立着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还能使上一点力气的左腿,拖动着大半已麻木的身躯,向培训基地的大门走去,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基地大门悄悄的打开了,将一个灯火通明的辉煌世界展现在苏的眼前。灯光刺得苏的眼睛眯了起来,除了各­色­光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那些代表着辉煌与文明的灯光背后,是无数时刻都想撕烂他的敌人。敌人的数目就如这灯火,无法数清。

尽管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是一条血铺成的路。有他的血,更多的是敌人的血。

迎着整个龙城的灿烂灯火,苏握紧了军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如一匹骄傲的独狼,仰天发出最后的咆哮!

云开了,露出悬挂在夜天的半轮浸血弯月。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苏好象看到光芒中有一个窈窕身影正向他走来。

那是帕瑟芬妮。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苏知道。

章二十五 惊吓

苏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当他的意识浮现时,立刻就撞入到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数据中,这都是他身体各个部位传回,比往日增加了数倍,而他意识的处理速度却是慢了许多,长长的眩晕过后,苏总算从无穷无尽的数据中抢到了一点资源,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感觉不断传来的数据纷乱无序,许多本应是来自同一源头的数据却是相互之间各不关联,说明那部分肌体组织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丧失了和其它组织协调的能力。从数据发回的比例来看,他身体的大部分都陷入了某种无序状态。苏有些烦恼,这次的修复,看来将会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虽然身体内的基因已变得非常活跃,可以驱使大量的细胞依照希望的方向进化,但是明显尚不足以弥补如此深入而且广泛的损害。

还好,眼睛还是可以用的。

那个刚形成没多久的能力,超距触感,好象也是可以使用的,只不过范围仅限于肌肤外面数公分的范围。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既然还可以使用,就说明这个能力依旧是存在的,以后随着身体的修复,功能应该可以慢慢恢复。毕竟作为感知域的五阶能力,超距触感足足用去了苏16个进化点,如果在激斗中丧失了那个尚未完全固化稳定的新能力的话,还真是莫大的损失。对苏来说,每一个进化点,都是在血与火中取得的,弥足珍贵。

苏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异样,他暂时放下对身体内部的探索,努力睁开了眼睛。

一张开眼睛,占据了视线的就尽是苍灰­色­柔顺如水的发丝,这个颜­色­非常非常的熟悉。这不是当年属于小女孩的长发,而是帕瑟芬妮打散的柔发。

苏安静地看着如流泉般扑洒下来,盖住了他小半段手臂的长发,心情也沉静下来,思绪慢得如同古木上攀爬的老藤,许久才形成了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房间是柔和的|­乳­白,顶灯洒下一团团淡黄|­色­光晕,给这间病房增添了许多温馨宁静的­色­彩。苏仰卧在一张大床上,他看清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后,心头浮上的是一阵哭笑不得,没有想象中被绷带缠得象一具木乃伊,然而,这算是暗黑龙骑的独家包扎方法?他全身上下都贴满了医用创贴,这些长二十公分、宽五公分的标准创贴上都印有暗黑龙骑的标识。由于创口遍布了每一寸皮肤,医用创贴当然也覆盖了全部,现在苏看上去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狰狞而­精­致的黑龙龙头,不但没有可怜的感觉,反而还有些卡通。只有他的右臂­祼­露在外,肘弯上下似乎还是完整的。

床前的地上,放着个非常大的椭圆形软垫,帕瑟芬妮跪坐在软垫上,伏在苏的身边,就这样睡着。这个姿势,让她穿着的短裙向上收起,几乎将两条雪一样的长腿尽数露了出来。苏躺在床上,当然看不到这些。如果他有活动能力,把头探出床沿,就可以看到平日难得一见的旖旎景­色­了。只不过他除非有超过30公分伸缩自如的长脖子,否则的话,视线最多只能抵达距离长腿尽头1.5公分处。

1.5公分,就是苏的魔咒。

幸运的是,苏还没有达到能够触发魔咒的能力。他试图动动身体,却发现除了右臂外,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麻木,根本就不听意识的指挥。

苏的心跳血流刚刚有所变化,帕瑟芬妮立刻若有所觉,她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离的灰碧­色­眼睛,脸上还横着几根不守规矩的头发,很有些茫然地看着苏。

两个人对望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是帕瑟芬妮先苏醒过来,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惊呼着:“你的眼睛好了?”

“眼睛?”苏有些奇怪,随后就恍然。超距触感告诉苏,他的眼罩并不在脸上,于是苏笑了笑,说:“右眼啊,看上去是好的,可是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奇怪……”帕瑟芬妮凑近了苏,仔细地打量他的眼睛。在她看来,苏的右眼和左眼一样,灵动而有神采,一点也没有失去视力的征徽。瞳孔深处,甚至还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可是苏不会对她说谎,他的右眼肯定是看不见的。不过,去掉眼罩的苏,面容更趋近于完美。如果他的神情能够再柔美一些,或许堪与帕瑟芬妮媲美。也许是经历过了太多生与死的考验,不论苏的脸多么漂亮,总是给人以宁定而又肃杀的感觉,就象是极地海中的冰山。

帕瑟芬妮如同一个小女孩,手托着下颌,怔怔地看着苏,问:“你为什么要戴眼罩呢,这样子好看多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苏已经被幽幽的暗香包围,这应该是她身体自然而然生成的香气,没有半点非自然的味道。初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苏也时时会闻到这种香气,不过那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处于紧张的临战状态,那里还顾得上欣赏和体会她的美丽和淡淡香气?

帕瑟芬妮如往昔一般美丽,神态带几分慵懒,甚至还要更加动人些,她的眉梢眼角,处处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憔悴。她从未显露过的柔弱,却是汹涌如洪,冲开了苏的心闸。即使是苏,也觉得现出了些许脆弱和无助的帕瑟芬妮,要比那个钢铁般的女将军动人得多。或许这是在基本食物和饮水得到了保障后,雄­性­保护雌­性­的生物本能吧。那些在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又有一种新的审美观,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体壮能生的女人才是漂亮女人。

苏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帕瑟芬妮并没有作假,她真的是非常疲累。

会是什么事情,让一个暗黑龙骑的将军累成这样?苏不知道,然而他隐隐感觉,这些事情多半与自己有关。

“以后别带眼罩了吧!”帕瑟芬妮又说了一句。

苏勉强摇了摇头,说:“不行的。虽然右眼看不见,但是见到光的话,会非常的难受,象是被火烧着。”

“它是怎么坏掉的?”帕瑟芬妮问。

苏微微皱眉,回忆着:“好象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右眼就是瞎的。但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分明能够感觉到有光的,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好象被一道门给隔开了。我总觉得这道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但是找不到方法。”

“嗯,那好。我去给你做一个新的眼罩吧,就象旧时代海盗用的那种。”帕瑟芬妮象个小女孩般淘气地吐了吐舌尖,笑了起来。

苏也笑了,试图坐起来,但是麻木的身体只是略微的动了动。还能够回应他命令的肌­肉­纤维少得可怜,远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动作。苏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的活动还算自如。不过他的右手这时候正被帕瑟芬妮压着,不光是她的双手,甚至于胸部都毫无避忌地压在了他的手臂上。和初见时不同,现在的苏可是拥有超距触感的新能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意识中就勾勒出了她让人血脉沸腾的胸部轮廓。

不过这一次苏很放松,也很享受,没有刻意的去压抑什么。有帕瑟芬妮在身边,苏总会有种奇异的安宁,可以什么都不去多想。当年和女孩在一起时,苏的心境也是宁静的。不过那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做什么的宁静,和现在并不相同。

帕瑟芬妮感觉到了苏身体的变化,于是很有些坏的笑着,将她方才的清纯形象破坏殆尽。这时,她居然站了起来,让苏竟然不由自主有些怅然。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动得了?看看,这些都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帕瑟芬妮将一个玻璃皿举到苏的眼前,里面铺了一层铅灰­色­的合金弹头,大多数弹头都已完全变形,一看就知道是以杀伤生物、破坏组织为目的的软质弹头。一眼看去,里面至少有十几颗弹头,还有几个合金杀伤破片。看到这些,就连苏都有些难以相信,这都是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

苏这时才想到一个最主要的问题,自己怎么还活着?

帕瑟芬妮轻轻叹了口气,将玻璃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说:“你真是个怪物,这样都死不了。”

“我睡了多久?”苏问。他意识的速度已经恢复了许多,开始检查身体的状况。他明明记得,在失去意识前,自己身体的所有核心机能都已遭到破坏,而且不再有自行恢复的可能。换句话说,那就是他已经死了,并且以苏所知道的科技手段,无法复原。

“已经15天了,不过你总算睡过来了。”帕瑟芬妮说。

苏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帕瑟芬妮。自加入暗黑龙骑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每一次醒来时,都是这个变幻莫测、实力高绝的女将军在旁边守候。上一次如何不说,至少这一次,肯定是她将苏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苏看着帕瑟芬妮,无论从哪个角度,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是那么的好看。只要看到了那苍灰­色­发下秀丽的轮廓,就会让人很安心。

苏抬起右手,慢慢伸过去,握住了帕瑟芬妮的手。

尽管右手还能听从意识的指挥,可是以苏如今的体力,动作十分迟缓。其实就算是他身体完全恢复,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她的手,帕瑟芬妮也可以轻描淡写的闪开。

不过这一次,一个抓得慢,一个竟忘了躲,于是帕瑟芬妮纤长、冰腻、柔软的左手,就被苏握在手里。

谁也不知道这是否帕瑟芬妮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可是当它真的到来时,却又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帕瑟芬妮深灰­色­中透着碧绿条纹的眼瞳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和空白。

她猛然抽回了手,就象被灼热的炭火烫到了一般,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墙,才算停住,尽管脸上表情完全凝固,就象是块冰,可是急剧起伏的胸部却偷偷戳穿了她的面具。

苏的手停在半空中,愕然于她的剧烈反应,但是掌心指尖残留的香气却袅绕不散。帕瑟芬妮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特别是自己上一刻还在赤­祼­­祼­地挑逗和勾引苏,以激起他的生理反应为乐。

她一脸的严肃冰冷,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大步走到苏的床边,以无可抗拒的气势俯视着苏。暗黑龙骑的将军,如果真的愤怒的话,仅仅是气势就可让普通人心胆俱裂。只不过帕瑟芬妮的涛涛气势,却是对着大半身体都动弹不得的苏去的,若仔细想一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心虚?

聪明如苏,本应看出凛冽气势后面的脆弱,可是他没有笑,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苏仰起头,望着还在努力散发冰冷气势的帕瑟芬妮,说:“你伤得很重。”

聪明如苏,没有接着追问她为什么会受伤。能够让帕瑟芬妮受到这么重伤害的那些人,那些事,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干­预的。苏不喜欢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做出空洞的承诺,但是这件事,他会一直记在心中。

“一点小伤,马上就会好了。”帕瑟芬妮哼了一声,也不去问苏为何会发现她小心掩藏的伤势。她啪的一下将苏还抬在半空的右手打落,说:“你也就能动个手指头而已,居然还想着要占我的便宜,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哼!我今天就老实告诉你,从来都是只有我强迫别人,没有别人占我便宜这回事!”

说罢,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帕瑟芬妮左手抓住苏还能动的右手,用力按在苏的头顶上方,右手握住苏的下颌,形成一个非常标准的强迫姿势,然后狠狠在苏的­唇­上亲了几下,或者,看那穷凶极恶的架势,用啃字来描述好象更加合适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苏的身体动弹不得,没办法挣扎几下,助助将军大人的雅兴。

强袭得手,帕瑟芬妮当即站了起来,仰天一阵得意长笑,然后扬长而去。

若只听帕瑟芬妮那一串串清脆欢畅、如珠落玉盘的笑声,怎么都不象是受了惊吓。

接下来的几天里,帕瑟芬妮再也没有出现过。苏虽然担心她的伤势,不过想到暗黑龙骑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医疗技术,想来治好这种伤并不为难,按照暗黑龙骑的风格,不过是花钱的多少而已。

对于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苏这几天终于有了清楚而且直观的认识。每天清晨会有人来给苏注­射­一针针剂,这枝针剂被放在一种超合金密码箱内,每次都由四名专门的护卫护送进苏的房间里,再由两名身穿暗黑龙骑科学院服­色­的人一起输入密码,才能将密码箱打开。箱中就只有一根针剂,针剂取出后会在十秒内由专门的医生注入到苏的体内。苏由自己的红外视觉注意到,密码箱中每一次的温度都是完全相同的。

不管效果如何,单是保管、运送和保护的阵势,就可以知道这枝针剂的价值。看来即使在昏迷的时候,苏也要每天注­射­这种针剂。

有一次苏忽然想起了这个针剂的价格问题,并由此联想到了自己欠帕瑟芬妮债务的数字,尽管没有任何参照系,可是看到直觉摆到眼前长长的一串零,苏立刻决定先把这件事忘了,等伤好后再说。

每次打过针,苏都会感觉到无数极细微的微小生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它们身上携带着非常活泼的基因,寻找着苏身上那些已失去控制或者是­干­脆已经死亡的组织。它们会激发那些濒死细胞的活力,或者刺激周围的细胞分裂出新的细胞来代替旧的,在某些最关键的部位,它们甚至还会直接以自身分裂的方式,生成苏肌体需要的细胞。而它们携带的基因,竟然可以完整复制苏本身的基因,复制出的基因中有大量空位,可供新的基因Сhā入。这就是说,几乎每打一针,苏就可以获得2个以上的进化点。当然,苏所受的伤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新生成的进化点大多数被身体自动用来刺激细胞进化,生成新的组织,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可以供苏自由使用。

苏安静的躺着,身体里每天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反正无事,一边在心中回放着银狐、毒蝎、枯叶蝶,乃至于许多普通士兵的战斗技巧,反复思索着自己格斗技术的不足,另外则有些无聊地数着身体内的进化点,17,19,21,20,18……每一天都会有变化。

这也不是他无聊,而是安静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帕瑟芬妮,想到她离开前那几下粗暴而又凶狠的啃咬,就象是小猫在扯枕头。

然而这些具备特殊效果的针剂也有无法对付的组织,这时候专门的医护人员又给苏做了两次小手术,切除了一百多粒非常细小的组织。这些组织摘除后,在针剂的帮助下,苏很快就重新生成了新的组织。

对于暗黑龙骑的这种医疗技术,苏实在是无语,难怪什么样的变异组织都不放在暗黑龙骑的眼里。如果这种技术可以在荒野中大量使用,又可以挽救多少生命?

不过学了经济学的苏知道,这不现实,任何投入大于产出的活动,都难以持久。暗黑龙骑做这一次手术的耗费,也许足够买下一个聚居地所有人的生命。

为苏主刀的是一名头发雪白的­精­瘦老人,布满了深深刻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手术结束后,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低声说了句“好运气的家伙”,就带着苏的几管血液样本,离开了手术室。

苏安静的躺着,直到几个小时后,预计麻药的效力过去,护士才进来为他更换了包扎贴布。她有些奇怪地看到,苏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不过护士其实不知道,手术后仅仅10分钟,麻药就失去了效力。而苏准备让伤口慢慢愈合,而不是再消耗进化点去催合它们。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审判镇中总是会突然响起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叫。如果是第一次来到审判镇的旅人,恐怕都会被吓得夜不能眠。不过,也没有不相关的人会出现在审判镇。

教堂上方的大钟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审判镇仍然是灰黑­色­的一片,几乎比夜里亮不了多少。就好象极北地方那些小镇冬季下午三四点钟的情形。

然而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惊破了审判镇的宁静,间或有一阵金属摩擦土石的声音。在浓重的雾­色­中,梅迪尔丽缓步而出,那身狰狞而又粗犷的重甲,穿在她身上,不知怎的显露出无法掩饰且透着刺骨冰冷的清丽。她的右手拖着巨剑“杀狱”,左手中则提着一颗面目犹自如生的人头。

黑暗中,惟有两点蓝眸亮如晨星,苍灰长发随风起舞,洒落无尽星辉。

数以百计的身影从审判镇各个角落浮现,恭谨地半跪在梅迪尔丽前路两侧,迎候她的归来。恭迎的人大多数是年轻、高大而又俊美的男子,不过其中只有极少数身着仲裁官的服­色­。

梅迪尔丽将手中的人头随手抛给一名侍从,又将巨剑抛向右边。四名仲裁官即刻抢上,一人扶剑柄,三人托剑身,看来配合熟练。但是“杀狱”一入手,四名仲裁官脸­色­同时微变,其中力量最弱的一个人更是双膝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她根本不理会托剑的仲裁官,径自向审判镇中央属于她的教堂走去。百名年轻貌美的侍从如蚁群般跟在她身后,人人默不作声,整个审判镇中只能听见一大片沙沙的脚步声。

等梅迪尔丽走进教堂后,这些男侍们才如幽灵般散开,藏回属于各自的角落里去。

当她在布道台上的椅中坐好后,幽深死寂的教堂中响起荡漾的水声。两名男侍合力端着一个盛满了清水的铜盆走进,用力将巨大的铜盆抬到了她的面前。

哗拉拉,两只沉重的链板复合式手套扔到了地上,然后一双已臻完美的手浸入到清水中。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盆中的水就变成了一片赤红!可是那双手由始而终,都白得象雪。

片刻后,那双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手提离了水面,男侍将水盆放下,其中一人送上块雪白的方巾。梅迪尔丽随意擦了擦手,就将方巾扔下。本来纯白如雪的方巾上,现在却多了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男侍们都低着头,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对高高在上的梅迪尔丽有所幻想,却没人有敢于当面表露出来。他们更不敢抬头,只要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最轻的后果也会是挖去双眼。他们曾经听说,这位两年前才进驻审判镇的大人物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可是那又怎么样?梅迪尔丽的恐怖统治,比她的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如此,这些若放在别处必然是­精­英人物的年轻男子却还是如蚂蚁般涌到审判镇来,冀望于成为一位仲裁员。而且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那就是据说梅迪尔丽未来会从男侍或者仲裁员中选择自己的保护人,或者按旧时代的说法,就是丈夫。当后来者到了审判镇时,看到自己的同伴们大多是年轻而又英俊的男子,在深感危机之余,也就相信了传言的真实。

男侍们收拾起盔甲手套、用过的方巾,合力抬起水盆,从侧门退了出去。一分钟后,他们又抬了新的一盆清水进来,如是接连换过四五盆水,水中才不再有血­色­。

男侍们退出后,红发的佩佩罗斯走了进来,她挟着一个薄薄的皮包,来到梅迪尔丽的身边,躬身说:“阁下,暗黑龙骑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嗯。”梅迪尔丽用一方白巾细细地擦拭着那一根根长得让人口­干­舌燥的手指,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她的手白晰如雪,但每次擦拭,总会在白巾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佩佩罗斯打开了皮包,从中取出一个长方形、厚不过数毫米的薄片电脑,按开开关。电脑上即刻现出了一幅画面,上面标注着暗黑龙骑关于苏这件事所有的文件往来流程。

“我核查过最近暗黑龙骑所有的异常流程,发现其中大多数和最近一起追捕原生变异生物有关。实际上,他们想要追捕的是一个人,并且异常的是,这次追捕先后失败了两次,第三次的追捕方案则先后遭到了帕瑟芬妮将军和约什·摩根将军的否决,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帕瑟芬妮将军亲自出动,把目标抓了回来,并且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将他安排进入科提斯上尉的训练营,现在,这个目标,哦,他登记的名字叫做苏,已经是暗黑龙骑的少尉了。”

听到帕瑟芬妮和约什·摩根的名字,本来是懒洋洋的梅迪尔丽有了些兴趣,开始仔细听着佩佩罗斯的报告,不过她的目光仍然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没有去看佩佩罗斯手中的电脑。直到听到苏这个名字时,她身上的重甲忽然颤栗了一下,发出铿铿锵锵的交击声。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梅迪尔丽双眼亮如晨星,慢慢地问。

“他登记的名字,叫苏。”佩佩罗斯诧异于梅迪尔丽的失态,不过她小心地掩藏着惊讶,不让它表现出来。

“调他的全部资料。”

佩佩罗斯即刻点选了有关于苏的资料。她对整件事情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在搜索资料的过程时介绍说:“苏以科提斯训练营第一名毕业,按规定被授与少尉军衔。但是由于在第一次追捕行动中击毙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第四顺位继承人莱科纳,所以结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据我们的渠道获知,法布雷加斯先出资20万雇人想在训练营杀到苏,接下来又耗资超过300万疏通各种关系,并在培训基地设下陷阱准备狙杀苏。老法布雷加斯已经公开宣称必须用鲜血来洗刷家族的耻辱,而其他的家族,包括帕瑟芬妮的亚瑟家族,都在事实上保持了中立。然而培训基地一战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苏事实上的保护人,帕瑟芬妮将军,突破封锁赶到培训基地时,苏已经以一已之力搏杀了眼镜王蛇部队三名资深杀手,以及四十二名­精­锐战士。按照已知的数据分析,这三位杀手应该都可以单独对付苏。这是我们的人拍摄的苏少尉从培训基地走出时的照片,也是他最新的照片。”

电脑画面上随即出现了一张照片,苏浑身浴血,身上已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伤口,许多地方甚至都露出了骨头。他的左手被居中打断,只余一点筋­肉­还和身体连着。苏正仰天咆哮,碧­色­的左眼中尽是狂野光芒!夜天上,半弯残月如血,冷冷地照耀着他。

佩佩罗斯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已凝固,身上如同压上了几吨的重量,连呼吸都为之艰难!她又听见了吱吱呀呀的金属扭曲声,眼角余光中看到,梅迪尔丽的纤长五指正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扶手缓缓地扭曲变形,变成了螺旋。

佩佩罗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知道那座椅表面上漆的是古旧的木纹,实际上是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硬度是普通钢铁的数倍,不然寻常木椅怎么有可能承载得了梅迪尔丽的一身重甲?

“是法布雷加斯要杀他?”梅迪尔丽的声音非常冰冷,听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是的。老法布雷加斯很喜欢莱科纳,不过我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帕瑟芬妮把杀死莱科纳的人带了回来,还公然想让他成为暗黑龙骑。这让老法布雷加斯觉得是对整个家族的侮辱,所以才有了如此强硬的回应,并且花了大价钱,从威廉家族请出了鲁登道夫将军来负责对付帕瑟芬妮。”

梅迪尔丽凝视着照片,她当然知道,苏身上的这些伤口意味着什么。她默默地计算着,座椅扶手扭曲的越来越厉害。

“他……”梅迪尔丽的声音失去了清冷,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还活着吗?”

“目前苏少尉在帕瑟芬妮将军的私人医院里,只能确认还活着,其它情况就不清楚了。将军的私人附属机构不是可以随意探查的。不过我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帕瑟芬妮将军最近的财务状况出了点问题,议会银行已经拒绝了她的借款要求。”

屏幕上飞速闪过一条条讯息,佐证着佩佩罗斯的话。

梅迪尔丽松开了右手,略微活动一下已有些发青的手指,问:“我们还有多少经费?”

佩佩罗斯快速翻查着电脑:“等我查一下,上一期经费到帐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管有多少,都划给帕瑟芬妮,马上!”梅迪尔丽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向教堂大门走去。

“可是……”佩佩罗斯大吃一惊,追着梅迪尔丽说:“除了仲载官,其他人的薪水还没有发!”

“让他们饿着。”梅迪尔丽的回答一向简洁。

佩佩罗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就又听到了一句让她大脑彻底空白了的吩咐:“那些不想挨饿的,可以去鬼街做鸭。”

教堂大门在梅迪尔丽面前自行打开,凄厉的警报声刹那间响彻了审判镇上空,数以百计的探照灯同时亮起,将审判镇照耀得有如白昼。无数身影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以他们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回奔波着,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命令来得实在太突然,人人都被限时限刻完成指定动作的沉重压力压迫得几乎要疯了,连呼吸都要计算着来,好在行动方案是现成的,­精­确到了每一加仑汽油的添加和每一颗螺丝的拧动,每个人只要拼命把自己那份完成就行了。

梅迪尔丽一言不发,恒速向前行进。左右各两名男侍快速冲上,他们捧着刚刚清洗到一半的战甲手套,送到梅迪尔丽身侧。她随手一伸,如雪的手已穿进猛恶狰狞的手套内,覆盖着片片盔甲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只听卡嚓一声,手套已经和盔甲连接在一起。

送手套的男侍快速退下,又是四名男侍抬着巨剑奔来,将“杀狱”交在了梅迪尔丽手中。只是这么短短一段路,那四个年轻­精­壮男人已经累得汗出如雨。杀狱剑刃其实分成三截,中间以两节椭圆形的构件相连。椭圆构件核心处,则嵌着巨大的血­色­水晶,周围刻印着一圈意义不明的铭文。此时的杀狱水晶中充斥着浓浓的血气,不似先前刚修复时那般带着湛湛蓝意,清澈透明一如旧时代的海洋。

梅迪尔丽拖着杀狱,几步已将近走出审判镇。镇外两侧响起发动机野蛮而又疯狂的咆哮,烟尘大起,两辆轮式主战战车以近乎自杀的速度从烟尘中冲出,在接近相撞时各自打了个急弯,近五十吨重的车身在地面上做出危险的飘移动作,等到停下时两辆车刚好并排停靠,相互间距离不超过五十公分。能够将主战战车­操­纵得如驾小车,驾驶员的­精­湛技艺由此可见一斑,尽管这是新时代的主战战车,机动­性­能绝非旧时代战车可比。

梅迪尔丽忽然一跃而起,拖着沉重之极的杀狱,横空掠过十丈,落于两辆战车车顶,双足各踏一辆。被她一踩,主战战车的轮胎呼的向土中陷入几公分。

刷刷刷!主战战车车前各四盏大灯一齐打开,八道光柱穿破黑暗,将前路照得雪亮。

“去拉尔文森林庄园。”梅迪尔丽吩咐着。

战车战栗着,轰鸣着,发动机已经达到最大加力范围,它们缓慢开行,速度越来越快。八名仲裁官则分乘上四辆越野车,紧追着乘载梅迪尔丽的战车而去。

当那迎风飞舞的苍灰­色­长发几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审判镇里发动机轰鸣声再起,佩佩罗斯骑着一辆深­色­机车,紧追着车队而去。

本来夜已经深了,可是暗黑龙骑总部仍未完全安睡。不过亮着灯的房间,主要是在六楼和七楼。

帕瑟芬妮办公室厚重的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走出来一个四十余岁年纪,西装笔挺、外型­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非常优雅的一躬身,和门内的帕瑟芬妮握了握手,语调热忱充满感情地说:“尊敬的帕瑟芬妮将军,我的条件应该说是非常优惠了,希望您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您只需开口说一句话,我的人脉及资源,都可尽全力为您效劳!”

他嘴上说得热切动听,手却是紧握着帕瑟芬妮的手不放,这可就怎么都谈不上尊重了。而且他裁剪得非常得体的长裤中央微微凸起,显然是想到了些非常不尊重帕瑟芬妮的事情。尽管他微躬着身体,很巧妙地掩饰了生理变化,可是这座楼里每一位暗黑龙骑都是战技方面的专家,只用感应就可以发觉这些异样。

帕瑟芬妮脸上依旧保持着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仿佛一无所觉,又好象一点也没将中年人的无礼放在心上,微笑着送走了他。在旁边看着的助手,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有些发青,恶狠狠的瞪着中年男人的背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坐在办公桌后,帕瑟芬妮取了一块湿巾,慢慢地擦拭着右手。她双眉绞在了一起,显得心事重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是她今天接待的第八批来谈借款的人了,他们似乎是看准了帕瑟芬妮如今所面临的困境,提出的借款条件中关于还款和利息方面的条款非常宽松,可是毫无例外的都与帕瑟芬妮本身有关联,最含蓄的是求交往,最直接的则直接开价一晚多少钱。能够解救一名将军的财政危机,说明这些人都是非常有权势背景的人,就算放在过去,有亚瑟家族在后坐镇的帕瑟芬妮最多也就是抽两个耳光,打他个鼻青脸肿就算完事,不能当真动手杀人的。

可是现在,她连抽耳光的资格都已失去。她抬起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深­色­的指针指向了九点钟的位置。再过一个小时,就是苏注­射­的时间了。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角,感觉头痛得好象要裂开来似的。她敲了敲桌面,升起的一个显示屏上,那一长串的赤红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数日之前,老法布雷加斯在议会的拨款委员会发起动议,鉴于帕瑟芬妮的透支情况已经严重超出少将的权限,要求暂时冻结她今后借款的权力。拨款委员会中,法布雷加斯家族占的票数本来就不少,三大家族又全部弃权,因此这条动议得以顺利通过。在一个孤单的将军和一个古老且庞大的家族之间,大多数理智的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又过去了一分钟……帕瑟芬妮心中默默地念着。算上注­射­前必须的准备时间,她其实没有一个小时了,而是只有短暂的二十五分钟。但是看着那长长的赤字,信用帐户又全部被冻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付款呢?今天来过的八个人,其实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有能力借款给她的人。更有钱、更有资源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根本不现实。向这八人借款,满足他们的附加条件,最多只是付出一段时间的身体,而如果向那些人求助,代价将会是万劫不复。

又过去了一分钟。

帕瑟芬妮头痛得如同要炸开。她今天凌晨才回到龙城,已是孤身转战千里,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连续完成了六个任务。回到龙城后,她只是略作梳洗,就赶到了办公室,接待一拨又一拨早就联系好了的借款人。这些人就象在暗中达成了一致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的条款中不涉及到她的身体。也或许这种趋同­性­的背后并无其他­阴­谋,只是这个时代雄­性­源自荷尔蒙的劣根­性­不加掩饰的显现而已。

帕瑟芬妮安静地坐着,心内有猛烈的火焰在燃烧,但却压抑着,不迸发出来。她调出任务清单,大略一扫,即发现上面危险程度高、相应的酬劳和贡献度也高的任务都显示已经被人接去,余下的只有那些琐碎且耗时,当然也没什么风险的小任务。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她猛然握紧了铅笔,办公室内骤起一阵狂风!然而风又渐渐的停歇了,她颓然、重重靠上座椅的靠背,轻轻叹出一口气,心中渐渐泛起了冰凉。

如果可以调动亚瑟家族的资源,这区区款项又怎么会是问题?她负债的数目虽然大了点,可是也还没有大到以暗黑龙骑将军的信誉都做不了担保的地步。可是她自身的大半私人财产都抵押给了议会,按规定,那是根本不能动用的。也就是这种时候,钱如开闸的水一般流出,却没有新的来源注入,才使她彻底地陷入了流动­性­危机。

可是……她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轻得还有些稚­嫩­、那个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梦想的弟弟,他身上有她最喜欢的纯净,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地照顾他。可是现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帕瑟芬妮压根不相信接管了海皇三叉戟的他会毫无耳闻。那支部队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具有独立且高效的情报体系,甚至于不比梅迪尔丽掌握下的审判所差多少。

可是……他就可以眼看着自己沦落成那些男人的玩物吗?或许,仇恨真的可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帕瑟芬妮默默取过办公桌上升起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一样的酒浆沿途灼烧着她的身体。

苏,都是为了那个苏!也许把他交给梅迪尔丽,眼前的窘境就会告一段落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英俊的助理自己走了进来,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口吻说:“将军,康纳博士刚刚发来消息,他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药款。他提醒您,H2101的活化需要一定时间,您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付款。”

“我知道了,出去吧。”帕瑟芬妮回答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中残留的酒液上。

那助手这一次却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反而绕到她的办公桌后,用一种非常放肆的目光看着她,语调也开始变得暧昧:“将军,在时限到来前,您应该筹不出这笔钱了吧?不过,我和我的家族都非常愿意帮助您,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条件……”

还没等帕瑟芬妮回答,他就已经忍耐不住,呼的向她扑了过去。一手抓向她的胸,一手则抓向她束起的长发,手背上青筋凸起,看得出来非常用力。他喜欢暴力,喜欢蹂躏,喜欢象暴风雨般将那些柔弱的花儿打入泥泞。他已经忍耐了几年,也等待得够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和他的家族论势力、论资源,的确远远比不上三大豪门,也无法和今天络绎不绝上门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可是他年轻、英俊,并且体力充沛,而今天出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最年轻的都已经过了四十!他一直相信,漂亮的容貌和年轻的身体,可以抵得上巨大的财富和权势上的差距,不然的话,一向高高在上的帕瑟芬妮又何必为了苏付出这么多?

果然,帕瑟芬妮好象犹豫了一下,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狂喜之下,一把将她抱了个结实,张口就咬了下去。是的,是咬,他已经幻想了无数次要把她柔腻的脸咬得鲜血淋漓。反正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足够发达,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牙齿合拢时,传来的不是滑腻柔顺的触感,而是如钢铁般的坚硬和难以想象的剧痛。男助理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他这才看清自己抱着的原来是帕瑟芬妮的座椅,而被自己当成是她脸蛋的部分,其实是坚硬无比的椅背。他的牙都快掉了,可是椅背上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帕瑟芬妮靠着办公桌站着,铅笔在指间灵活地舞动着。她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隐忍了数年的助手,淡淡的说:“我是个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人,你出去吧,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你记住,如果我真的想卖,相信会有足够多的人排队等着,而价钱绝不是你的家族能够负担得起的。以后不要再做蠢事,我不喜欢笨蛋。”

男助手捂住不住流血的嘴,带着隐忍的慌张和怨毒,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帕瑟芬妮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屏幕上苏的照片,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屈辱感再也压抑不住。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蚂蚁和蛆虫一样的男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值得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她都是匆匆忙忙地赚钱,不假思索地付款,直到今日的山穷水尽。

值得吗?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背着老式狙击枪,走在一条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的路上的男人。她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好象没有那么冰冷和坚硬了。

“这群王八蛋!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帕瑟芬妮双眼­射­出熊熊的碧火,她在心底恶狠狠地诅咒着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在心底构思如果苏得不到针剂,挺不过去的话,应该如何杀进法布雷加斯本家盘踞的拉尔文森林庄园,当着所有法布雷加斯族人的面,将老法布雷加斯切成几段,然后再和他的族人同归于尽。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苏,而有一大半是为了她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帕瑟芬妮再次在心里起誓,她,绝不会象血腥玛丽那样沦为男人的附庸和玩物。正如老法布雷加斯所说的,这种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

她十指飞速闪动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各种画面如雨般落下,她仅用了半分钟,就发现约什·摩根将军的帐号还是活动着的。帕瑟芬妮不假思索,只用了十秒钟就轻而易举破解进了他的帐户。然后面前的屏幕上就多了许多她原本不具备的权限选项。

帕瑟芬妮的十指灵活地舞动着,暗黑龙骑军费使用的界面转瞬间就跳了出来,随后一项项原本已通过财务审核,正处于待分配状态的军费被重新指定了用途,全部指向帕瑟芬妮的帐户。

七楼,老人端着一杯­精­心调制的咖啡,正安详地看着面前屏幕上的N958基地。基地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三楼被苏和帕瑟芬妮重新布置过,多了许多温馨的生活气息。他饶有兴致的一项项查看着,品味着,欣赏着。这已经成了他固定的放松节目。

老人刚刚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屏幕一角一个红­色­的警戒标志亮了起来,接下来屏幕画面就全被一个接一个自行跳出指令窗口所占据。看着如风吹落叶般飞速切换的画面,老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帕瑟芬妮的手笔。眼见一项项军费被挪用,老人的脸­色­不禁变得越来越古怪,他知道帕瑟芬妮最近陷入了财务危机,可是在他看来,情况还远没有糟糕到需要挪用军费的地步。而且让他有些哑口无言的是,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仅仅是在这栋楼里,帕瑟芬妮明明还有其它两个选择的,为什么一定要找上自己?要知道,今晚自己可是在办公室的,而且她一定也知道这点。

在老人眼中,一项项被挪用的军费,就象是一口口黑锅,明目张胆的向他头上扣来。虽然帕瑟芬妮肯定是有意这么做的,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她这一次,担下这个黑锅,当然了,借款的利息自然不能低了,可是总该有个限度吧?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开始累积到一个让他也有点冒汗的数字,老人哑然,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可以被小女孩这么欺负了。

此时办公室房门打开,面若冰霜、身材火爆的女助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问道:“是您在调动军费吗?”

她看到老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禁有些担心。

老人看着面前飞速增长的数字,已经从欣赏帕瑟芬妮的大胆变成了震惊于她的疯狂。听到女助手询问,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是有些调整计划的打算,你出去吧。”

女助手心中虽然有疑问,但这是她不能发言的机密,于是仍是退出门外。

一分钟,仅仅是一分钟,帕瑟芬妮就已经将所有她那双爪子能够碰得到的钱都聚拢到一起,只要轻轻一敲,这笔钱就会汇入她指定的帐户,而明天,大半暗黑龙骑的机构会发现他们的功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欠费陷入了瘫痪。

这个时候,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忽然间,传来了叮的一声轻响,帕瑟芬妮侧方的屏幕上,那显示着财务赤字的数字正在飞速缩小,在弥补完最低还款限额后,她帐户的余额开始增加。到那些赏心悦目的绿­色­数字停止跳动时,帕瑟芬妮虽然总体上看仍欠着大笔的债务,但是可动用的款项已经足够维持苏五天的医疗费用。

愕然的帕瑟芬妮飞快的在那个屏幕上点了几下,款项的来源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审判所,签发人是梅迪尔丽,那些飞舞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被无数利刃刺穿的魔鬼。

望着梅迪尔丽那以狰狞恐怖而闻名的签名,帕瑟芬妮却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刻在遥远的另一个房间中,奥贝雷恩挺立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他的手虚按在屏幕一个按钮的上方,随时准备按下去。在他的左手边,立着另一个标示着时间的小屏幕,上面用血红­色­的字体,标注着倒数的时间。每过一秒,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滴音。

奥贝雷恩面前的屏幕上,只有两行非常醒目的数字,一行是帕瑟芬妮目前的赤字,另一行则是一笔不大但足够救急的款项,只要他轻轻一敲,就会即时进入她的帐号。

房间里很冷,可是奥贝雷恩的额头却在不停的流汗。这些钱是他所能动用的极限,是他历年积攒下来,准备用来扩张自己私人扈从的经费,与亚瑟家族完全无关。

就在他将要敲下按键时,帕瑟芬妮帐户的数字忽然跳动起来,飞速下降,同时她可动用的款项余额也在快速上升。

奥贝雷恩终于坐回了高背椅中,瞪着眼前的屏幕,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双臂僵硬地支在两边扶手上,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紧紧相扣,极为用力,手背上青筋爆起。

从礼貌上来说,亚瑟家族不能追查一名暗黑龙骑将军的经费来源,尤其是这笔钱走的是军费途径。但是其他家族的账户信息变动却是很容易追溯到的,范围也就那么七、八家而已,交给电脑处理,只需不到一分钟时间。

然而,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另一端的付费账户冠以任何一个家族的名字。

暗黑龙骑总部,老人先是一阵愕然,再查阅过款项来源后,灰败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他一口喝­干­了咖啡,却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按响了召唤铃。

女助理照例探进了半个身子,选了最能展现她傲人胸部的角度站好,才问老人有什么吩咐。

“再来一杯咖啡。”

很普通的要求,女助手这样想着,不过她有些奇怪,老人现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她要出去时,老人忽然又说:“哦,对了,你今天很漂亮。年轻的感觉真是不错!”

多年的严格训练使女助手的表情仍然维持着冰一般的冷漠,她淡淡地道了谢,就关上办公室的房门,然后靠在门上,急促地喘息起来。她的心跳得象是摇滚鼓手手下的架子鼓。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决定明天换件衣服,领口再低一些。

章二十六 疯狂

拉尔文森林庄园位于龙城西南部,是一片占地足有数十平方公里的庞大产业。正如庄园名称所示,这片区域包括了大片的森林,一座小山,一条居中穿过的小河,一座城堡及几个分散在各处的庄园。

和许多现代新兴家族的实用风格不同,法布雷加斯家族仍然保持了古老怀旧的传统。城堡和庄园古­色­古香,许多装饰和配件搜罗自各地的废墟,是货真价实的旧时代货­色­。庄园的饮食也不例外,依然以旧时代的方法腌制薰­肉­和酿造红酒。

穿越领地的小河水则被引入一个人工湖中,并且分出一条支河环绕着古堡。在如今的时代,这当然没有任何防御的意义,更多的是起到装饰作用。

整个拉尔文森林地区,都看不到什么新时代的工业,完全象是旧时代十八世纪的乡村生活,时间仿佛在树荫下、河水边打着盹,一切都那么安静,缓慢。

小河的上游,才有点这个时代的痕迹,那里修建着一座代表着新时代科技的净水厂,|­乳­白­色­波浪形穹顶覆盖了千米长的河段,带着梦幻­色­彩的穹顶下,是一排排净水设备,整齐而又宏大。这里一方面供应着整个拉尔文森林庄园所需要的纯净水,一方面确保流进城堡护城河和人工湖的水都是­干­净的,当然不可能达到完全没有辐­射­的程度,但是至少可以做到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在里面游泳。这里的普通人,是指旧时代的标准,新时代经过了五十多年的发展,人类抗辐­射­的能力都有显著的提高。当然,代价或许是变异组织,或许是改变了的基因。不管怎么说,这个净水厂才代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手笔和财力。水流出拉尔文森林地区后,随着沿途吸收辐­射­物质的增多,水质又会逐渐下降。不过在水质还能够饮用的这一段河路两边,可以称得上生机盎然,各种生物的密度是其它地区的数倍。

有一条平整的公路将拉尔文森林庄园和龙城联系了起来。其实法布雷加斯家族并不是以武力见长,家族子弟中罕有战斗天赋出众的人,里卡多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是和先后出了帕瑟芬妮与奥贝雷恩的亚瑟家族相比,以及与拥有沉稳深沉的鲁登道夫的威廉家族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传承自旧时代的法布雷加斯家族优势在于足够古老,并且每一代都保有最起码的繁荣,到了现在,论平均水准以上的家族子弟的数目,家族内部的向心力,以及各系子弟对家族的忠诚,它绝不会输给三大豪门。

血脉相连的人,才是家族的最大财富。这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信条,也是他不惜代价也要维护家族荣誉的根本原因。只有给家族子弟以看得见的未来,并且尽可能的保护他们,他们才会对家族始终保有忠诚,才会使血缘构成的纽带联接得更加牢固。事实上,经历了六十五个岁月的老法布雷加斯,从来都不相信没有理由和代价的忠诚。

站在落地窗前的老法布雷加斯,是一个瘦且清隽的老人,鹰一般的鼻子和深陷的双眼点缀出了一张固执而又不失睿智的面容。他手里端着一杯庄园自酿的红酒,透过落地窗,看着下方沉静安宁的水面和­精­致大气的花园。

天空中悬挂着大片辐­射­云,透­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将古堡和花园映照得如同童话中的世界,不辨白昼黑夜,仿佛身处永恒之城。这是致命的美丽,只有风吹聚了足够多的辐­射­云时,才会出现这样类似于极光的美丽光辉。每当这种光芒出现时,森林中大多数的生物都会深藏在巢|­茓­中躲避浓度上升几倍的辐­射­,只有那些依靠辐­射­为生的变异生物才会欢欣雀跃,纷纷从栖息之处跑到空地上来,尽情享受这灼热的光芒。

新时代的大多数人仍然无法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抗拒辐­射­云的光芒,不过拉尔文森林庄园每一栋建筑都有完善的防护措施,即使是新生婴儿,也可以在任何一个房间里得到完美的防护和照料。拉尔文庄园拥有自己的气象监测系统,可以准确预报和监测有害的环境变化。这样的时刻,敢于在户外活动的人,自然都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装备。

这一片数十公里的广阔区域,经历了几十年细致经营和不断建设,可以说是法布雷加斯家族近百年来财富积累的象征,绝非哪个暴发户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的壮举。

老法布雷加斯骄傲地看着这一切,他虽然老了,但是身体情况绝对不象他的年龄那样老迈。在家族的生化实验室中,抗衰老药剂已经取得了突破,可以通过实验室合成的方式获得少量稳定而有一定效果的药剂。这当然十分昂贵,而且除了需要大量极难获得的原料外,合成反应的不可控­性­仍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低下的成功率使得这种药剂还远远无法量产,不过已经足够老法布雷加斯使用了。对他来说,现在重要的是有或者没有,贵还是不贵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他就任族长的二十年中,家族实力一直在稳步扩张着,无论从哪一个时期来看,法布雷加斯都不是发展最快的家族,但绝对是最稳健的家族,任何时候,家族的扩张和财富的积累都没有停顿过。二十年中,老法布雷加斯见证了太多其他家族的兴衰沉浮,同时也欣慰地看着法布雷加斯家族稳步提升。在他的手中,家族综合实力已经成为仅次于三大豪门的势力,并且在他那表面上并不年轻的身体中,还有一颗非常强劲的心脏。

老法布雷加斯的野心很大,大到要将拉尔文庄园的界碑延伸到东海岸,将整个龙城,甚至是血腥议会驻地都给囊括进来的地步。现在他惟一的遗憾,就是家族众多子弟中还没有出现过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不过他并不着急,也不太过担心。在他看来,一个天才所起的作用还没有十个只能评价为出­色­的年轻人作用大,而且坚信大数原理和概率论的他始终认为,只要家族的血脉足够繁盛,子弟数目足够多,早晚会有天才产生的。

最近惟一让老法布雷加斯有些头疼的,就是苏,那个好象怎么也杀不死的苏。不过尽管家族的声誉在培训基地一战后蒙上了无法清洗的污点,而且家族内的团结好象也出了些问题,比如说拒绝参战的里卡多。不过他对目前的局势并没有什么不满的。里卡多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亲孙子,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人。在里卡多身上,老法布雷加斯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特质。至于苏,从目前来看,他不死的作用比死了还要大。

苏治疗所产生的天价费用让他都为之侧目,更是轻而易举地拖垮了帕瑟芬妮的财政。老法布雷加斯仅仅是动用了一点小小的手腕,就让资产被冻结并且失去了家族支援的帕瑟芬妮陷入了绝境。

他把所有可能­性­都计算了进去,包括预料到奥贝雷恩还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援他的姐姐,但是无法动用家族资源的奥贝雷恩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亚瑟家族已经宣布了不会再支持帕瑟芬妮,并且已经从自己这里获取了相当的利益作为补偿,那么即使是新近掌握了族长大权的奥贝雷恩,也不能够公开违反家族的承诺。古老家族的声誉,一方面是兴旺的基石,一方面也会成为束缚手脚的锁链。奥贝雷恩还太年轻,也太理想化,他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当收益足够大的时候,或者是对敌人削弱足够多的时候,一切承诺都是可以打破的。政治就是政治,政治的智慧需要时间来积累,天才不适用于这一领域。

苏的身体还需要至少十枝H2101,这笔费用绝不是奥贝雷恩能够负担的。老法布雷加斯早就查过他的财务状况,他名下的私人款项最多够一枝H2101的价钱,即使个人融资,根基尚浅的奥贝雷恩也无法筹措到那么大笔的款项。到那时候,帕瑟芬妮才会陷入真正的山穷水尽。当她走投无路时,要么放弃苏,要么屈从于债务人的要求。而所有债务人所提条款中,有关于帕瑟芬妮­肉­体的那一部分权利,实际上都已暗中被老法布雷加斯买了下来。

一想到帕瑟芬妮那身看上去非常正统典雅套装下包裹着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肉­体,老法布雷加斯就禁不住兴奋起来,身体也随着产生变化,睡袍上顶起了一个高高的突起,完全不象一个已经六十五岁老人应有的硬度和体积。在他看来,只要得到了帕瑟芬妮,所有的代价其实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为了引帕瑟芬妮上钩,他也不会苦心布下这么复杂而隐晦的局。当然,现在情况顺利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要收伏一个财政破产并且失去家族支持的女将军,也需要至少一年左右的时间。可是他没有想到,苏竟然会需要如此惊人的治疗费用,而帕瑟芬妮居然还付了。

在看到帕瑟芬妮和苏的资料时,老法布雷加斯洞悉世情的双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向苏的目光中那些许异样,也许帕瑟芬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局势的发展,更是完全按照他的预想在进行着,甚至于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好,看起来帕瑟芬妮已经泥足深陷,无从脱身。

当然,他现在还不急着收网,耐心是一切成功的基石。从目前情况来看,帕瑟芬妮已经再难获得新的资金来源,只要再过上几天,得不到H2101的苏虽然死不了,可是也休想能够恢复以往的能力,多半会变成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而帕瑟芬妮依然会被债务压垮,从此成为玩物。哪怕她仅仅是为了短期融资而献出一两次的­肉­体,那也是好事。只要有了开端,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后续。

一想到今后以帕瑟芬妮为主角,包含了各种主题的晚宴,老法布雷加斯的血流又开始加速,他的下身已经不是愉悦,而是开始胀痛了。

“哼,政治才是掌控一切的手段!暗黑龙骑的将军,最终也不过是被政治使用的工具罢了。”看着窗外如彩虹般绚烂的辐­射­光,老法布雷加斯暗自想着。

从他面前的落地窗望出去,越过花园和广阔的人工湖,就是古朴的大门,大门外宛然如新的公路曲折通向龙城。这条耗资巨大的公路也是法布雷加斯家族实力的象征。

然而在遥远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白光,在黑暗和天空中七­色­绚光的背景下,这点白光显得非常刺眼,刺得老法布雷加斯的瞳孔一阵收缩。他从来都不是以体力和战斗能力见长,但是身体基本机能的强化依然都已达到了三阶的水准,这当然包括了视力。

他已经看出,那白光其实是两团闪亮得炫目的车灯,看起来象是一点,只不过是因为挨得太近而已。这灯光让老法布雷加斯非常不舒服,他觉得,灯光里面充满了喧嚣和挑衅的味道。同时,他也十分奇怪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异常报告,拉尔文森林庄园的安宁、平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城堡外方圆五公里内有完善的预警系统,这么明显不和谐的来访者为什么没有在路上受到阻碍和盘查。

他不动声­色­的按动了手上的戒指,房间中即刻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您有什么吩咐?”

“启动最高级别的警戒系统,让所有的武装人员待命,看来今晚我们有客人来了。还有,给我送一套衣服进来,要正装。”

“是的,主人。”女声柔顺地回答着。

就在说话的功夫,远处的白光已经扩大了许多,老法布雷加斯已能辨认出那其实是两排车灯,而且从亮度、规格来看都不象是普通的越野车。车速非常的快,看起来用不了一分钟就可以开到拉尔文城堡的大门处。

虽然房间的落地窗有效地隔绝了外面的噪音,但是从玻璃的震动上仍然可以感觉到冲来车辆引擎的强劲和张狂。

在两名至多只有十八岁少女的服侍下,老法布雷加斯开始从容地换衣。然而他的镇定在一瞬间全被打破,在这个距离,他已经清晰地看到,疾速冲来的竟然是两辆主战战车!

而且战车一点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居然直接冲向了城堡的大门,即使隔着落地窗,老法布雷加斯也能听到那声轰然的巨响,眼看着两扇足有几百年历史的镂花黑漆铁栅门被撞得高高飞起,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最后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落入人工湖内,激起了大片水花。

主战战车继续前冲,粗大且坚固的轮胎毫不留情地将­精­心修剪过的花园草坪碾得泥土纷飞,它们绕过人工湖,直接在花园中碾出一条大道,最后才在城堡前停了下来,发动机仍然嚣张的咆哮着。

老法布雷加斯脸­色­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不明白,那些守卫城堡的士兵都在­干­什么,分布在大门两侧四个火力点中的高­射­机枪难道只是摆设?虽然高­射­机枪无法对主战战车构成威胁,但是这绝不是一枪不发的理由,而且作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大本营,不设防的表象只是为了营造出旧时代的生活氛围,真实情况是,城堡的立体防御系统是由战术专家设计,甚至比一些大公司更为缜密,装备配置中甚至包括了各类导弹,对空对地都有。两辆主战战车又算什么?

但是当战车熄灭了车前雪亮刺目的探照灯光时,老法布雷加斯才看清了战车车顶上站着的身影。狰狞恐怖的重甲,威力绝伦的“杀狱”,以及招牌一样的苍灰­色­长发,都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蜘蛛女皇身边如同彗星般升起、以无可匹敌的绝世容貌以及恐怖手段著称的女孩。

即使是以疯狂著称的帕瑟芬妮,也不会以这样的拜访方式公然打法布雷加斯家族的耳光。

但是梅迪尔丽不同,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既然知道了来的是梅迪尔丽,老法布雷加斯就打消了摆架子,慢慢换衣服的念头。他飞速地换好了衣服,并且在过程中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命令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

城堡前的广场上,已经站了近百名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和护卫武装。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梅迪尔丽,可是所有人都听说过她,听说过这个将永夜的审判镇彻底变成地狱的魔王。也许有人还不认识她那些标志­性­的特征,但是主战战车车身上那具深黑­色­的天平可是血腥议会势力范围内所有人都会牢记的标识。

即使有人两者都不认识,那么高高在上、如死神一般的梅迪尔丽那笼罩全场的淡淡杀气,也能够提醒他们,谁才是这一刻的主宰。

战士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枪口根本就不敢对准梅迪尔丽,但职责在身,又不能退后,只好瞄准了他们手中武器注定威胁不到的主战战车。人群中的年轻人则又畏惧、又有些兴奋地偷偷看着梅迪尔丽,在他们中间,梅迪尔丽的容貌和她的恐怖一样有名。可惜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她大半的面容都隐藏在利刺横生的盔甲内,无法验证传言,但是那随风飞舞、时时会洒落片片银辉的苍灰长发,却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梅迪尔丽静静站着,等待着老法布雷加斯的出现。在等待敌人首脑方面,她从来都很有耐心,比如说这次,她就给了老法布雷加斯整整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在她的底限到来前,老法布雷加斯终于出现在城堡的大门口。他没有向前,而是站在门口台阶的边缘,这样从高度上看,他就和站在战车顶上的梅迪尔丽等高了。虽然身后有着众多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城堡前广场上更是聚拢了近四百人,其中有超过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城堡塔楼中暗藏的机关炮和导弹也已锁定了两辆主战战车以及后面的四辆装甲越野车。而梅迪尔丽一方,就算充当座骑的主战战车中塞满了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虽然是以十对一的比例,可是老法布雷加斯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在众多族人面前,老法布雷加斯身体挺得笔直,沉声喝问:“梅迪尔丽阁下,您用这样粗鲁的方式拜访拉尔文森林庄园,究竟是何用意?您对付异端或叛逆的方式并不适用于法布雷加斯家族,任何对我们的指控,都要在议会的层面上进行。就算在审判所内部,您也仅仅是三巨头之一,并不能代表审判所所有的声音。我希望您想清楚这点!现在,如果您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需要道歉!”

老法布雷加斯的声音铿锵有力,让族人们惊慌失措的情绪有所缓和,很多人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原来梅迪尔丽仅仅带了十几个人过来。

梅迪尔丽根本不理会任何关于她在审判所决策能力的质疑,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危险的火焰。她凝望着老法布雷加斯,一字一句地说:“我来是告诉你,今后不许动苏。”

“苏?”

老法布雷加斯非常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少尉会和梅迪尔丽有关系,难道是帕瑟芬妮向她求助?这倒是很有可能。谁都知道,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曾经如亲姐妹一样。不过那时的梅迪尔丽是个充满阳光的少女,然而在入主审判镇的两年时光中,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魔王。就是现在,老法布雷加斯也很难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一个或许还不到十六岁的女孩。这两年来,在梅迪尔丽掌控下的审判所,正日益成为所有人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不知道是审判所的黑暗传统染黑了梅迪尔丽,还是她将这黑暗传统更推进了一步。

不过,这不影响老法布雷加斯的决断,审判所仍是血腥议会的下属机构,而法布雷加斯家族在议会中的席位并不少。因此即使是暗黑龙骑的将军或者是审判所过去的三巨头,也不能对他们太过分。

老法布雷加斯断然拒绝:“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苏杀了……”

“不可能吗?”梅迪尔丽低低的说。

她双眼微微张开,有若剑锋的眉尖慢慢扬起,苍灰长发在风中狂舞,“杀狱”上的铭文则逐一亮起,蒙蒙的血­色­光芒让人心悸,而盔甲上无数根延伸出来的利刺尖端跳跃着丝丝电火!

老法布雷加斯后背中猛然窜起一条冷汗,他立刻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他原本的想法并没有错,可是眼前的既不是暗黑龙骑的将军,也不是审判所旧的三巨头,在那战车上站着的,是梅迪尔丽!

梅迪尔丽从不讨价还价,也绝不会跟你讲道理。看着那双闪耀着幽幽蓝火、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老法布雷加斯确信,哪怕是在场两百多个武装子弟每个人都能够击中梅迪尔丽,那也绝对是在她用那把凶名远播的杀狱将自己腰斩之后!

在血腥议会的大旗下,单论武力能够超越梅迪尔丽的不乏其人,可是如她这般疯狂的,绝无一人!

几乎是瞬间,老法布雷加斯额头的汗水就涌了出来。他的大脑疯狂地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案,可是几乎任何一个方案的开场白都太长,长到了一闪念就被他自己否决的地步,惟一可行的就是直接答应梅迪尔丽的条件。可是如果没有讨价还价的过程,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政治?再者说,他刚刚还一口回绝了梅迪尔丽的要求,怎能对方一要动手就立刻妥协?这和跪地求饶有何区别?

就在老法布雷加斯走投无路,不得不下决心决一死战之际,梅迪尔丽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犹豫。

然而她手中的杀狱,却象是嗅到了血腥的恶魔,嗡嗡啸叫着,自行浮了起来!

“等一等!”远方轰鸣的引擎声也盖不住清脆亮丽的声音。

佩佩罗斯驾着机车以所能达到的极速自黑暗中冲出,前轮在一处缓坡上稍稍借力,整架机车即高高飞起,直接越过被碾毁的花坛,冲到了古堡前。机车猛地一侧,轮胎尖叫着,在地面上擦出缕缕青烟,接连旋转了十几圈,这才算停下了。

机车还没完全停稳,佩佩罗斯就将它直接扔在了地上,自己则轻轻跃起,落在了梅迪尔丽踏足的一辆战车车尾。

“不能动手!”佩佩罗斯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着。梅迪尔丽双眉皱在了一起,她已握紧了巨剑,倒提的“杀狱”剑锋已斜指向天!

“如果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接下来您该怎么办,离开这里还是听候议会裁决?苏还需要注­射­十天的H2101!”佩佩罗斯的话恰如一盆冰水,让梅迪尔丽双瞳中的火焰明显收敛。

佩佩罗斯立刻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走到战车车头,朗声说:“尊敬的法布雷加斯先生,我想梅迪尔丽阁下已经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意愿。而就我所知,您至少已经针对苏少尉采取了两次行动,并且第二次完全谈不上任何公平。即使以杀死莱科纳的仇恨,这样的报复也已经超出了应有的限度。过往到此为止,如果今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将不得不理解为这是在与审判所为敌,那时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将由法布雷加斯家族负责!”

佩佩罗斯的话不能让老法布雷加斯愉快,但是至少还能够接受,这才是他熟悉并且擅长的政治领域。而且两次针对苏行动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让他都感觉到有些难以承受,并且隐约开始害怕苏顽强之极的坚毅,如果不是后面还有帕瑟芬妮这块甜美果实等待摘取,老法布雷加斯自己都有些想放弃针对苏的行动。

“你的说法虽然不合礼仪,但还符合规则。我会把这件事放在议会的层面上解决,在议会有相应的结论之前,我可以答应暂时停止针对苏的行动。”老法布雷加斯说得大气凛然,因此一番其实完全在示弱的话,听起来也就不那么让人不舒服了。

“阁下,您的意思是……”佩佩罗斯低声向梅迪尔丽询问着。

梅迪尔丽看上去很不情愿,但是仍缓缓点了点头,这是认可佩佩罗斯提议的表示,但是她剑上的染血铭文根本没有暗淡下去。佩佩罗斯心底不由得一紧,她已经跟随梅迪尔丽超过了两年,自然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梅迪尔丽心中的杀气并未渲泄,她是在故意示弱,好寻机杀人。

几乎所有法布雷加斯的族人都没有想到,将强凶蛮横诠释到了极致的梅迪尔丽居然这么简单的接受了条件,而没有选择动手大杀一场。在他们看来,梅迪尔丽这样做,最初的凶横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当几乎悬到喉咙的心落下后,所有的人都有点虚脱的感觉。他们本来缜密敏捷的思维也就出现了一丝空隙。在这个时候,许多人的头脑又被传统和愤怒所占据,他们忘记了梅迪尔丽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身份,而是想起了她不过是一个非常年轻、并且绝­色­无双的女孩。他们更加为自己方才的慌张和怯懦感到深深的耻辱,堂堂四大家族中的年轻子弟,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女人?

当然,这些年轻人并不曾去深想三大豪门会不会接受四大家族这一说法。

哄的一声,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纷纷扬扬的议论,声音虽然轻,但是既然老法布雷加斯都能听清,梅迪尔丽又怎么会听不见?

老法布雷加斯的脊背上又窜起一道冷汗,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没有其它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梅迪尔丽刚才绝对是要动手的,这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女孩从没有虚张声势这回事。

议论的内容当然不会有任何对梅迪尔丽的正面评价,甚至猥琐龌龊的内容也不少。比如说这一句:“苏不是亚瑟家那女人的男宠吗?看这小妞长得挺不错的啊,怎么连这种男人也要?真憋得难受,那还不如来找我……”

“都给我闭嘴!”老法布雷加斯一声狂吼!

他忽然觉得,平时对这些族人的管束还是太松驰了,对他们的考验也太少。在家族的荫护下,这些年轻人已经失去了野兽般对危险的那种本能的直觉。他们可以挑衅三大家族,可以挑衅暗黑龙骑的高级军官,但是不能去挑衅审判所。而挑衅梅迪尔丽的结果是什么?

梅迪尔丽左手前伸,遥遥向老法布雷加斯的方向凌空一抓。佩佩罗斯的肩头与梅迪尔丽左臂一触,整个身体即毫无抗拒地向侧方飞出,飞出了战车的范围。

见梅迪尔丽忽然动手,城堡大门处聚集的数十人一片惊叫,就连老法布雷加斯也在骇然之下向人群中挤了进去。这一刻,在扑天盖地般涌来的浓郁血腥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恐惧所俘获,感觉自己就是行将到来的雷霆一击的目标!

呼的一声,一个二十多岁、服­色­华贵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飞出,身不由已地向梅迪尔丽飞去。在超过五十米的飞行途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挣扎着,可是完全挣脱不了无形的束缚,无助地被拉到了梅迪尔丽的面前!

所有的战士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完全忘记了开枪,就算想起来,也不敢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是老法布雷加斯的外孙,也是家族的第三顺位继续人,还是刚刚放言梅迪尔丽缺男人的话,不妨去找他的那个人。

“杀狱”无声无息的破开了空间,在夜空中划出一个深黑的十字架。老法布雷加斯外孙的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维持着挣扎的姿势,在空中定格了足足有一秒钟,然后才忽然裂成了四块,纷落到不同的地方!

鲜血如雨,向梅迪尔丽当头淋下。血珠从那丝缎般的苍灰­色­长发上滑过,又落下,不能够稍作停留。

血在她脚下积成了潭,然当夜风吹起时,梅迪尔丽苍灰­色­的长发又轻盈的飞舞起来,丝丝银光,宛若在地狱中绘出一个童话的世界。

所有人都无法呼吸,也没有人敢开枪,刚刚血淋淋的一幕已经震慑全场。

梅迪尔丽冷冷的向躲在人群中的老法布雷加斯看了一眼,用杀狱轻轻敲了敲脚下的战车。战车的引擎再次怒吼着,两辆战车以高超的技艺画了一个同心半圆,载着梅迪尔丽缓缓离开了拉尔文森林庄园。

不知何时,在庄园被毁坏的大门口多了个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人。那未经修剪的丛生胡须掩盖了他真实的年纪,忽明忽暗的烟头则把他与那些仪装整洁,处处一丝不苟的家族弟子区分开来。这个男人正是老法布雷加斯的孙子,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里卡多·法布雷加斯。

他靠在残存的门柱上,死死地盯着逐渐接近的梅迪尔丽。立在战车车头的梅迪尔丽,那深邃的蓝­色­目光正凝望着黑暗的远方,缭绕着浓郁血气的“杀狱”则斜靠在战车侧壁上,方形的剑端几乎拖到了地面。

里卡多知道,梅迪尔丽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己。这不是因为她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因为在她眼中自己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彻底的无视。

面对着如杀神般的梅迪尔丽,恐惧如潮水般不断从里卡多心底深处涌上。可是他双眼中冒出的更多是炽烈的火焰!就在战车隆隆驶过大门的时候,里卡多重重将烟头摔在地上,一跃而起,至少跳到了与梅迪尔丽等高的位置,而且还有着足够多的上升势头。

他放声大叫:“嗨!妞!……”

里卡多才叫了几个字,杀狱忽然宛如梦魇般出现在他头顶,斜斜拍下!里卡多瞳孔中刚刚闪过恐惧,就以比他跃起时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飞出,如同一颗炮弹般狠狠地砸进了坚实的地面!

“嗯?”梅迪尔丽略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拍居然没拍死这个敢于这么接近她的家伙。不过她没有再去补一记的想法。对她来说,没拍死一只苍蝇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再多费力气,反正它就算不死,也已半残。

里卡多生命力顽强得出人意料,他居然还能够撑起上身,向着逐渐远去的梅迪尔丽大吼一声:“你很酷!”

然而里卡多随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不住涌出大团的血沫,全身上下七八处剧疼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喃喃地说:“妈的,断了这么多骨头,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一辆又一辆越野车从里卡多身边驶过,飞扬的尘土盖了他一头一脸。越野车上是随同梅迪尔丽的仲裁官,最后一辆车上还多坐了个佩佩罗斯。

里卡多向着佩佩罗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迎接着她看白痴的目光。

城堡门口,老法布雷加斯紧紧抓着心口,他年轻而强健的心脏都有些难以负担发疯般的跳动。他­唇­­色­灰白,五指的关节全是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的青­色­。而他的身体更是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他的外孙是冒犯了梅迪尔丽,是应该得到惩罚,但却绝没有严重到需要付出生命的地步。然而梅迪尔丽就是凭着这个小小借口,竟然当着众人之面,将他凌空斩杀!

梅迪尔丽最后看向老法布雷加斯的那一眼,意思非常的清楚:我杀的是第三顺位继承人,如若还想借家族荣誉之名杀苏,那么请先来找我。

章二十七 奇迹

刚刚能够从病床上下来稍作走动的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这些天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现在他的身体内部处处都是战场,新注入的基因和他本身的基因在殊死搏杀着,争夺着对每一个新生成细胞的进化主导权。有时候是新注入的基因获胜,大多数情况下是苏本身的基因获得胜利。

每次注­射­完针剂后,无数携带着新基因的细胞或者是病毒就会遍布苏的全身,寻找着每一个它们可以修复的地方,在修复的同时,它们也会接受苏的基因,并且扩展出更多空间,以使细胞进化。然而当他全身可修复的地方全部整修完毕之后,新注入的药剂就在他体内掀起了全面战争。这种基因层面上的战争,就连苏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它们不断的战斗,控制无数细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成,另一方再来破坏刚生成的细胞,然后再生成更加强悍或者是针对­性­更强的新细胞。

这样一来,苏本已恢复得差不多的身体又被破坏得千疮百孔。而且这些伤都是在细胞层面上,根本无法用寻常的手段检测出来。医护人员看到的就是苏全身各器官的机能在恢复一段时间后毫无征兆的再次全面衰竭,但是除了注­射­H2101外,已经没有其它的治疗手段。医生能够给出的惟一建议就是将余下的9枝H2101注­射­完。

让苏有些欣慰的是,身体内的战争进行了一段时间以后,慢慢地他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影响甚至有限地引导新旧基因斗争的方向。在有明确意识命令的情况下,基因斗争或多或少会向苏意识指出的方向转化。而且苏发现,似乎进化在神秘学域中的效果要更为明显一些。

第一次体内战争期,苏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全身机能几乎全部瘫痪。而当预定的倒数第九枝H2101注­射­后,已经有了心得和经验的苏用了23个小时消弥了全部的战争,他因此多了一个小时来修补身体的机能。等到倒数第八枝H2101注入后,苏仅用了15个小时结束体内战争,并且修复了身体一小半的机能,至少在注­射­倒数第七枝药剂前,苏可以稍稍活动一下身体。

为苏注­射­完第七枝药剂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就离开了病房,让苏安静地休息。

苏已经成为她们心目中的英雄。当苏被送到这间医院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是个死人,没想到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自然,如果没有H2101的话,苏生存的希望渺茫。但是作为血腥议会生化实验室最新成果的H2101绝不是万能的药剂,除了极度昂贵之外,实际上在临床使用中,注­射­过它的人死亡率高达60%,绝大多数都是身体无法承受它激烈的修复和改进手段,少部分则是难以承受身体改造时产生的巨大痛苦。幸存下来的人,则绝不愿意再注­射­一次H2101.可是苏已经打了十几针,却始终是行若无事。

专门的监测系统中,代表着痛苦的指数始终在远远超出人类痛苦忍受极限之上运行,苏却从未用嘶吼喊叫的方式宣泄过。

有个好奇并且消息灵通的护士打听出苏的伤势源自于孤身在培训基地中对付了整整一队法布雷加斯家族战士,并且在­干­掉了数十人后,成功杀出了基地。这件事传开后,苏更成了这些年轻女孩心目中理想的保护人。然而可惜的是,这里是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而苏,据说是将军新收的男宠。

第七枝H2101注­射­后,苏仅仅用了四个小时就结束了体内的基因战争,然后意识在每一秒钟都会将数以百计的成组数据发送到全身各处,修补破损的身体。当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跳向早晨七点时,苏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活动能力。

自受伤以来,他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力量走下了病床。

他慢慢挪到房门前,如拖动重物般缓缓地拉开了病房的门。外面是一条宽而明净的走廊,照明的光源全部来自于天花板和墙壁内嵌的柔和背景光源。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窗户,尽管空气中丝毫没有潮湿的气息,不过苏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十几米深的地下。

房门外就是一个护士站,一名外貌非常年轻的护士可能是十分疲劳了,伏在桌上沉沉地睡着,并没有注意到面前屏幕上提示病人已经下床活动的消息。

苏站在护士旁边,伸手点动着桌上触屏,关于他自己的病历、检测以及用药信息一条条被调了出来。对于那些药物以及病理诊断方面的术语,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远比那些先进仪器所能扫描出来的要详细得多。仅仅翻了几页,苏就注意到每天自己用的药物中都包含一种叫做H2101的针剂。与其它药剂不同,这种药剂被特别标注为鲜红­色­。这是暗黑龙骑分类体系中代表着最重要的颜­色­。

苏随手翻了翻有关于H2101的资料,却是一无所获。他已经猜出这几天来每天将自己弄到死去活来的针剂就是这个H2101,至于药剂的作用,苏自然比任何人体会的都要深刻,甚至于可能比研制出这种药剂的研究员更为清楚。

睡得迷迷糊糊的护士感觉到身边有些异样,于是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当她看清身边站着的苏时,立刻吓了一跳,刷的站了起来,惊呼着:“您怎么出来了?”

苏向她笑笑,指着屏幕上的H2101,问起这种药剂的情况。在苏的印象中,凡是这类载有活化基因的药剂都贵得离谱,动辄要以几十支甚至是上百支巴雷特来计价。他微笑地看着药品清单上超过20枝的H2101,其实心中已在微微的颤抖。

对血腥议会主导下的货币体系已经有所了解的苏,对这些药物的价值当然有所预见。他估计自己欠帕瑟芬妮的债务恐怕至少要再添上两个零,几年内别想还清这笔钱了。

苏不是怕欠帐,也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否有能力还款,他想到的是这笔债务即使是对帕瑟芬妮这样的将军来说,也是一笔非常沉重的负担。在任何时代,钱都意味着资源,将这样庞大的资源用在了苏的身上,苏又真的能够给予她什么回报呢?动荡时代,多少天才如流星般陨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安稳的活到明年。至少从目前看,这笔交易,帕瑟芬妮已经亏得无以复加。

苏已经觉得,这笔交易的本质似乎有些变味了。

护士看到了H2101,眼中亮起隐约的金灿灿光芒,以平时罕见的温柔语气说:“啊,您问的是这个东西啊!我只听说它是议会实验室的最新产品,是那些大人物们保命时才会用的东西。可是没想到将军为了您,竟然订购了30支!天啊,这个小东西一支就要150万呢!我要做500年的护士,才有可能买上一支。”

轰的一声,如道道惊雷在苏心中炸开,将他全部的镇定击得粉碎!

对数字极为敏感的苏,当然知道4500万的意义。在初步学习了经济学,以及系统理解血腥议会属地的货币体系后,苏曾经做过一道简单而又复杂的题目,那就是一名暗黑龙骑的将军可能会拥有多少财产。根据推算出的结果,作为最年轻的少将,才当了两年将军的帕瑟芬妮全部资产极限也不会超过1000万。苏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个结论正确的可能­性­至少是51%。

不管内心深处是如何的波涛汹涌,苏的脸上仍然是平淡如水,他轻轻关闭了自己的病历页面,微笑着问护士:“帕瑟芬妮将军什么时候会过来?”

看着苏全无瑕疵的面容离自己如此靠近,护士有些激动,又暗暗有些难过,垂下头说:“听说将军最近非常的忙,一直在出任务,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过了。不过,你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护士,不可能知道将军的确切行踪。”

一直在出任务?苏心头又是一紧。他还记得,自己最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帕瑟芬妮就是满脸倦容,而且还受了不轻的暗伤。按照道理来说,这些天都应该是她修养的时间。

她为什么还要带伤出任务?

其实这个问题,以及许多相关问题的答案都可以从那4500万中去找。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即使是自己身上所谓的入侵者,最多也就值个100万而已,这是暗黑龙骑下属生化实验室的评估价值。在苏成为暗黑龙骑少尉后,帕瑟芬妮给苏看过相关档案,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值多少钱。在她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让苏明白,他作为一个抵押品的价值。

她……为什么还要带伤出任务?

再大的数字也不能掩盖这个徘徊不去的问题。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问:“还有多少支H2101没有用?”

“让我看看……”护士熟练地翻阅着电脑中的纪录,说:“如果算上今天的这支,那么预定的30支针剂中还有6支没有用。”

“告诉医生,把这6支H2101的订单取消。我已经用不着它们了,另外,我的东西在哪里,我要出院。”苏说着。

“出院?这不可能!”护士一声惊叫。

苏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说:“现在还是早上,我希望中午前就能够离开这里。”

“你不能出院!”一个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起来的,不过康纳博士昨天刚刚检查过你的身体。他说依你的身体状况,就算把剩下的H2101都注­射­完,也未必能救得回你。你现在最好给我躺回到床上去,我要全面检查你的身体。我不希望帕瑟芬妮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后,只是买回来一块墓碑!”

说话的是一个女医生,她长得十分美丽,宽大的白­色­袍子丝毫掩盖不住曲线玲珑的身材,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冰冷得让人非常不舒服。帕瑟芬妮是冰山般的冷傲,冰冷之下透露出隐约的诱惑。而这个女医生冷淡漠然看人如看死物的眼神,会让人立刻联想起曾经有多少具尸体在她面前被慢慢剖开,这是一种让人内心都会战栗的冷。

“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不再需要任何治疗!”苏强调。

“你是否康复,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我!只有我说你康复,你才能出院!”女医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取得话语权的是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的项目极度繁琐,初时这名女医生看起来非常的紧张,她根本就不相信苏已经痊愈,而是宁可认为这是一种回光返照。虽然苏的身体肌肤非常神奇,至少不管受了多重的伤,痊愈后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的女人羡慕了。但是苏的问题在于多次毫无征兆的机能衰竭,在她看来,这其实就是基因崩溃的先兆。厚厚的医学档案中记载的都是这种例子,过量注­射­基因进化药剂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死于全身机能骤发­性­衰竭。

H2101其实是一种基因修补药剂,研究它的目的即是为了治疗基因崩溃。那些拥有足够多资源的大人物,都是利用基因进化来延缓衰老,因此最后几乎都死于体内基因崩解。H2101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开发研制的。只不过经过了二十年的研究,这种基因修补药剂仍只是处在实验室阶段,虽然在临床试验中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附带的负面作用往往比疗效还要大得多。即使是这样,那些进入生命垂暮阶段的大人物们仍然愿意赌上一次。如果赌赢了,就能得到五年重返青春的日子,当然,如果赌输了,也不过是立刻结束本已充满痛苦的生命而已。

不能算大但是非常稳定的需求,使产量极少的H2101价格高得无法想象。其实它的研发和制作成本和对资源的需求高昂得让人震惊,但是由于得到了几乎所有大人物的一致支持,因此H2101的研究计划20多年来一直没有停顿过。因为它的存在,不知道多少其实更重要、更迫切、受惠面更广的研究项目因为缺少经费而夭折。

检查整整用去了四个小时。最后已经完全不相信仪器的女医生亲自动手摸过了苏全身的骨骼,发现那些昨天还是遍布暗纹的骨骼此刻却已奇迹般的完全恢复,这才极度不情愿地在苏的出院报告上签了字。

拿到出院报告后,苏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医生算得上是个美女,但是她那看尸体的眼神和不知道捏过多少尸体的手,让苏本能的感觉到阵阵恶寒。报告上的签名倒是秀丽可人,海伦这个名字也不错,可是和她本人的气质实在是太不相符。

既然确定了苏没有事,海伦行事尽显­干­脆利落的本­色­,她一边给帕瑟芬妮发了个消息,一边找了几个人来送苏回宿舍,就此打发了苏。

苏离开后,海伦紧皱着双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域。是的,她在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拥有包括了办公室、数据处理区、实验室、手术室、冷冻室、地牢和藏尸间在内的一片广大区域,几乎占去了这间地下医院的一半空间。

在办公室里,海伦站在一个高两米,长近五米的巨大悬挂屏幕前,手支着下颌,皱眉苦思。

巨大的悬挂屏幕上大大小小有几十个画面,居中是苏的正反两张全身­祼­像,周围数十个小画面中全是苏身体内各个器官的特写镜头。许多画面都在旋转着,展示着这些器官或者是组织的三维图像。而且这些图像都是活动着的,完全把这些器官在苏身体内的活动情况给展示了出来。

看上去,苏的情况好得不能再好了,这和所有仪器检查的结果一致,也得到了她自己亲眼和亲手证实。

然而这些再正常不过的画面放在了一起,却让海伦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多次出现全身­性­机能衰竭的人会在24小时内完全康复?或许惟一能够解释眼前这一切的,只有奇迹二字。

“你相信有奇迹存在吗?”海伦给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帕瑟芬妮发了一条消息。

“我相信,如果今天有人把3000万汇到我帐上的话。”过了几分钟,帕瑟芬妮才回了这样一条消息,看来她那边战况正激烈。

“去死!”海伦­干­脆利落地回答。

“哈哈!看来这次还死不了。大概是我欠帐太多,所以为我祈祷的人很多吧!”帕瑟芬妮看来已经占了上风。

海伦则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某处,一座占地达几万平方米的六层大楼内,中央实验室里悬挂着一幅比海伦这边还要大两倍的显示屏,上面同样是苏各个角度的­祼­像。

中央实验室是个足有十米高的巨大空间,康纳博士的办公室就在中央实验室的上层,那面单向透光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巨大的悬挂屏。满头银发的博士坐在办公桌后,双手绞在一起,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十几米外苏的放大全身像。他身旁竖着一面显示屏,海量的动态数据正刷刷地滚动着。

和海伦的孤身一人不同,康纳博士的中央实验室中,十几位助手正在紧张地工作着。他们各有分工,拼命地解析着最新生成的数据。并且定时观察数以千计的培养皿中的实验结果,随时记录下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康纳博士的办公室内响起了悦耳的铃声,他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头像,即在桌上一按,办公室房门无声地向侧方移开。一个已步入中年的男助理走了进来,向博士说:“对苏的全部基因已经成像,不过在破解结果出来之前,我想您需要看看这个。”

康纳博士面前的落地窗暗了下来,隔绝了中央实验室下层一派忙碌的景象,变成了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中年男人向显示屏一指,其上即刻出现了一条­色­彩鲜艳的基因图谱。

中年男人走到屏幕前,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大半的基因就亮了起来,他说:“这一段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基因,当然,是剔除了能力域相关基因的结果。仅从基因的角度来说,苏可以称得上是最纯正的人类,和旧时代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对能力域基因的分析结果表明,苏所有的能力都是自体生成的,完全没有配方能力的痕迹。另外,他的基因结构非常稳固,甚至于比人类的原生基因还要稳固,这说明他很少使用基因进化药剂,甚至于根本没有使用过,所有的进化点应该都是从战斗中得来的。”

“一个天生的战士。”康纳博士点了点,说:“看来法布雷加斯家族输得并非全无道理。”

“他还足够的聪明。”中年男人补充道,“对他大脑的扫描表明,他的记忆区域比正常人要发达约30%,脑域的使用度虽然仅比正常标准高了约10%,这是聪明人的入门标准,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他大脑中几乎所有的区域都有使用过的迹象,尽管痕迹非常的淡薄。这里面包括了许多以我们的技术都还不知道功能的区域。”

中年男人继续解说着:“这些并不足以解释苏少尉超出常规的战斗力。我们任何的模拟计算都表明,以他现有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从培训基地中生还。而且他受伤的严重程度,即使是最强悍的变异生物也无法生存。最后一点,H2101注­射­得越多,累加的副作用就会越大,而且发作的概率就越大。根据理论计算,注­射­过24支H2101后,人类身体组织没有彻底崩解的概率只有……二的负十一次方。”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顿了一顿,指向了位于基因条谱末端的一段区域,说:“我想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可以从这里找到。”

他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基因条谱末端的区域被相应放大,再放大,最后展示在康纳博士眼前的,是一段密密麻麻,以不可思议的复杂方式缠绕在一起的基因。那些基因不光是交相缠绕,有许多甚至直接生长在一起,而且缠绕的紧密程度比之普通的基因不知道要超过了多少倍。普通只能放置两三个基因的位置,这里粗略一看,就知道至少塞入了成百上千段基因!

这一段基因,就象耸立在旧时代摩天大楼群中的一座万米高楼,会让所有仰视它的人产生无边的敬畏!

康纳博士脸­色­渐渐苍白,他猛然站了起来,手指哆嗦着指向前方,嘴­唇­颤抖着,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这……这是……”

男助手是基因序列和破译方面的专家,他显然已经被震撼过了,此刻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但是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宏伟的图像时,声音里仍然有着不可抑止的颤抖:“康纳博士,您说的没错,这就是基因锁!比我们至今仍未破解出来的那个基因锁更加宏大、更为高阶!”

康纳博士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地坐了下来,盯着充满了神秘美感的基因锁看了足足有几分钟,才缓缓问:“如果要破解这个基因锁,需要多少时间?”

这一次轮到男助手沉默了。他皱起眉头,努力心算着,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说:“如果计划中由1024台彗星超级计算中枢组成的数据阵列能够建成,并且全部计算能力都用来破解这个基因锁,那么运气够好的话,或许可以在一万两千年后完成。”

康纳博士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相信助手的话,如果不是在血腥议会直属的生物实验中心,而是换作了其它任何一个基因实验室,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都可以胜任主持人的角­色­,他做出的结论即使不是权威,也相差无几。问题在于,即使是血腥议会拥有的彗星超级计算中枢,一共也只有7台而已。按目前每年建造两台的速度,至少要再过个几百年,科学院那天方夜谭般的数据阵列才能建成。

叮咚!博士的屏幕上又响起了有新讯息进入的声音,帕瑟芬妮的头像跳了出来,正在不停地晃动着。

博士接通了通讯线路,一番礼貌的问候之后,线路另一端的帕瑟芬妮直奔主题:“入侵者的研究有进展了吗?”

康纳博士望向了助手。助手即刻说:“非常抱歉,帕瑟芬妮将军,我们在苏的血液样本中完全没有找到入侵者。这件事很奇怪,我想还需要时间来弄清楚入侵者真正的来源在哪里。”

“哦?没有找到入侵者?”帕瑟芬妮显得很意外,不过她看起来很信任博士的实验室,马上就接受了这个答案,随后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按照约定,没有找到入侵者的责任不在我,所以预付款不予退还。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挂机了。”

“好的,研究有其它的进展,我会即刻通知你的。”

切断通讯后,康纳博士看着眼前的基因锁,双眉紧锁,问:“为什么在苏的血液中找不到入侵者?它会不会是藏在哪个器官里?”

助手摇了摇头,说:“可能­性­很低。但是我有种感觉,入侵者要么藏在基因锁内,要么就是另有来源,就象……”

“就象地下二层冻着的那个东西?”康纳博士的双眉几乎绞在了一起。

“是的,就象那个东西……”房间里的冷气很凉,可是助手却开始冒汗。

在通往城郊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正歪歪扭扭地开着,时不时还会突然换个方向。它经常明明是以直线行驶起步,开出一段距离后便偏向了一侧,然后以急转弯的方式冲向道路的另一边,再以更快的速度转回来,直到完全无法控制时,就会直接刹停。然后又是艰难的起步,调整方向,忽快忽慢的加速,然后就是从直线转为S型行驶,然后再重复刚才的一幕。

越野车的驾驶座上,苏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抓紧方向盘的手显得十分僵硬。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驾车会这么难,可以控制身体做出无数高难度动作的苏,在开车的时候偏偏就紧张得要死,而且手和脚的动作完全无法协调一致。就好象一摸到方向盘,他身体的各个部分就开始自行其事,而他对空间、速度和距离的判断也会频繁出现误差,也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在旧时代,苏或许早就撞上了不知道多少辆车。不过在动荡年代,以繁华著称的龙城人口还不到十万,公路上半天也不见一辆车开过。毕竟车只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东西。

苏驾驶的越野车已经不知道冲出道路多少回,好在这辆为暗黑龙骑尉官配备的专用越野车功能绝非旧时代车辆可比,不光是四轮驱动,也不仅仅是强劲的动力,那可以在距离地面10公分到100公分间自由调节的悬挂系统,每个都可以进行180度自由转向的防爆车轮,以及在特殊地形下的爬行模式,才是新时代车辆的­精­髓,也是苏屡次得以安然回到公路上的保证。

不管怎么说,经过四个小时的艰苦奋斗,苏终于成功地把这辆车挪到了城郊的D90号兵营。这段距离,如果苏自己跑过来的话,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D90兵营是科提斯上尉的驻地。这里拥有各式各样的体能训练设施,以及一个机械加工车间,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生活设施。整个驻地杂乱无章得好象是一个大型加工场,各类机械零件扔得到处都是,标准尺寸的训练场上长满了杂草,就连由废弃民房改建的营房也到处都是灰尘。在旧时代,这里本来是一个汽车修理厂,后来才被科提斯上尉看中,在这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D90兵营。除了训练场是后来规划建设的,其他设施全部因陋就简地使用了原有建筑,但是那快从­操­场变成草场的情况来看,即使是新建的设施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维护。

科提斯上尉的住处是一个拥有三个起居室的房屋,里面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个摆满了酒的房间让人印象深刻。不过苏没有在上尉的住处内看到本以为会到处都是的空酒瓶,看起来上尉多少会注意些自己居住环境的整洁。

咣当!上尉直接扭断了一瓶威士忌的瓶颈,在苏面前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再给自己倒满,说:“难得你还想得起来找我,来,先喝一杯再说!虽然你长得比那些娘们还要漂亮得多,不过骨子里的确是个男人!”

苏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显得非常的为难,不停苦笑。

房间很大,但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破烂得到处露海绵的沙发外,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墙壁上的油漆大块地脱落,至于吊灯,根本就不指望它会亮。上尉坐在沙发里,宽大的身躯完全填满了这个双人沙发。苏坐的则是从客厅里搬来的一张只剩铁架子的办公椅。而两人之间用来放酒的桌子,其实是个原本盛放炮弹的弹药箱。

房间还算­干­净,考虑到这是上尉自己动手清洁打扫,就更加难能可贵了。毕竟科提斯上尉只有一个扈从,那是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头。

科提斯上尉并没有勉强苏喝酒,而是拿过苏面前的酒,自己一口喝­干­,然后站了起来,拍拍苏的肩膀,说:“小子,跟我来吧。既然你肯来看我,我想,我这里有件东西适合你。”

苏跟着上尉来到了机械维修车间。上尉搬过一个装着一大堆乱七八糟零件的箱子,开动了台多用途­精­密车床,转眼间,刺耳的金属切削声就充斥了整个车间。

“小子,我听说你还要住几天医院的,怎么现在就跑出来了?”再大的噪音也压不住上尉的嗓门。

“我的伤已经好了。而且,我不能再住院了,那要花很多钱。我已经欠了帕瑟芬妮很多债。”苏看着上尉手势娴熟地加工着一个个零件。

上尉哈哈大笑:“没关系!那女人不象我,她有的是钱!你尽管用就是!你看,我这里除了酒,就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苏笑了笑,说:“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弄到钱,我现在非常需要这个。”

上尉稍微认真了点:“听起来好象很严重。你究竟欠了她多少钱?”

“3651万。”苏对自己的债务非常清楚。

嘎吱!随着刺耳的噪音,上尉手上正在加工的一个零件报废了。

科提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地看了看苏,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小子,有本事啊,居然能从那女人手里弄出那么多钱来!我当年向她要30块去买酒都不行。男人做到你这个地步,也是一种境界。”

苏苦笑,并不介意上尉话语中略微的讽刺。上尉救过他的命,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善意。

“我需要钱。”苏强调了一次。

“好吧,小子,钱!一名暗黑龙骑应该怎么赚钱呢?给你的手册上应该写得很清楚了,出任务,抓变异生物,收集资源。还有没写在手册上的一条,就是向你的家族去要钱。当然了,你好象没有家族。从你未来的族长、帕瑟芬妮那个女人那里,应该也榨不出任何油水了。或者你可以考虑去鬼街当只鸭子,凭你的长相应该可以在那里挂上头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会为你发疯的,她们肯定愿意出至少1000块一个晚上,如果你告诉她们你­干­翻了法布雷加斯家里40多个男人的话,说不定还能多得两百。你看,你这样只要­干­个十年,就能还上这笔钱了。”在机床轰鸣声中,上尉一边滔滔不绝传授着赚钱之道,一边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零件加工出来。

苏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去纠正上尉把小数点移错了一位的错误。

“其实这些都是屁话!你如果按这种方式去赚钱,那你这辈子也别想还上这笔债。想要赚钱,你要先看看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比如说那些家族,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真正赚钱的方式,是战争!你要开拓领地,去探索广阔的未知世界,然后用掠夺回来的资源和女人去换取更多的战争资源,再去占领更多的领土。然后才是真正赚大钱的部分:巩固你的地盘,并且自己开发资源。如果你的地盘足够大,占有的资源足够多,那么你就具备了建立一个属于自己家族的条件。当然,一头孤狼是做不到这些的。你必须去找同伴,然后是属于自己的扈从,再来是建立只忠于你一个人的军队。最后用这支军队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上尉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从旁边铁架上取下一块枪身部件,用绒布将枪身上涂抹的黄油擦去,随后把散乱堆在一起的零件卡卡察察地安在了枪身上。那粗得仿佛钢钎般的十指在组装枪械时却是说不出的灵巧,而且带着赏心悦目的韵律。

前后不到一分钟,上尉组装出一枝粗犷狰狞的步枪,从外型上看有些和巴雷特类似。他将步枪扔给了苏,说:“小子,拿着,这东西应该挺适合你的。当然,它的­性­能肯定比不上新时代的东西,不过这家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要钱。”

苏抚摸着手中的步枪,沉稳厚重的枪身让他感觉到非常的舒服。无需任何校准设备,仅仅是随便看了几眼,苏就知道这枝步枪的准星异常的­精­准,­精­准到了他也看不出任何误差的地步。上尉完全没有图纸,也未借助特殊的工具,就凭着一台­精­度并不怎么样的老式机床,自己动手加工了一堆零件,居然就能做出这样一枝枪来。仅仅凭借着这门手艺,上尉就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上个百八十倍的。

但是看着留着钢针般短发的上尉,苏知道,上尉的脾气就象他的长相一样又黑又硬,不管是什么人,恐怕都很难让上尉动手做枪。况且在如今的时代,暗黑龙骑中也没有什么人会使用这种纯机械构造的枪械。

上尉又在旁边一个大箱子里翻腾了几下,扔给苏两盒子弹,说:“这算是送你的。你走吧,小子,我要去找个火爆的妞一起喝喝酒、谈谈人生和理想了。记住,在外面的荒野里,只有狼群才能创造奇迹。”

章二十八 秋在,冬来

离开D90兵营时,苏终于明白了暗黑龙骑扈从的含义。

作为血腥议会最主要的对外武力机构,暗黑龙骑的战力其实是个体与扈从的总和。如果拥有众多扈从并且扈从职业搭配合理的话,暗黑龙骑本人的战力就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如果龙骑个人武力超过了一定限度,比如说达到高级校官甚至是将军的级别,那么低阶扈从的数量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其实每一个暗黑龙骑都是一支独立的部队,互相之间松散的隶属关系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他们的行动自由,主要是保证在建军和掠夺资源时受到最小牵制。暗黑龙骑的收入主要是掠夺以及完成议会和总部的任务,而这些任务,大多数也和掠夺和驱逐有关。

松散的结构还能够使得那些联系并不紧密,甚至是互相敌视的家族有加入龙骑,在同一面旗帜下奋战的可能­性­。内战是被严格禁止的,但是在生存特别严酷,资源争夺最为激烈的边缘地区,一切的制度和模式都会变得可以变通。如果在边界区域的战斗中,一名龙骑被另一名龙骑歼灭,那么总部有可能会对此保持沉默,假如这种行为被视为一种有益的内部自我淘汰、自我更新的话。

在暗黑龙骑看似松散的结构下,实际上隐藏着无以复加的侵略­性­。一个个龙骑率领着自己的扈从前赴后继,从各个方向上扩展着血腥议会的领土。他们中不断有人陨落,有人受到削弱,但也有人因为战争而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用掠夺或者占据的资源向总部交换更多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获得更多核心科技的使用权,并且雇佣或者掠夺更多的扈从,然后带着更加强大的军队杀向未知的远方。

再进一步的龙骑会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并且设立私人医院、研究所以及兵工厂,这样就不必向总部交换中低阶的技术,在节省了大量资源的同时,也可以发展出自己专属的装备甚至是各种能力,从而在体系中取得更多话语权。

绝大多数时候,龙骑私人所属的设施和机构是与家族息息相关的,这些机构多半是由家族出资设立,然后转入龙骑私人名下,所有的产出与技术成果则由龙骑与家族分享。

苏距离建立自己的设施当然隔着千山万水,他现在甚至连一套完整的私人作战装备都买不起,除了上尉送的步枪,他身上的现款最多够买一把手枪和相应的弹药。他虽然有了一辆帕瑟芬妮送的越野车,但是根本就没有购买油料的钱,更不要说雇佣司机了。苏实在是没有开车的天份,他甚至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索­性­注­射­一支灵能域驾驶专­精­能力药剂,好跳过这段痛苦的适应过程。

在向暗黑龙骑总部走去的路上,苏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自己的扈从在哪里?

一名龙骑的扈从只有在总部注册后,才算是真正的扈从。扈从必须对龙骑绝对忠诚,并且随时要有为龙骑牺牲的准备。作为回报,扈从的家人、装备、生活以及个人能力进阶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龙骑承担。但是扈从是没有丝毫人身自由的,并且要一直为龙骑服务到退休,或者是被转让给另一位龙骑为止。其实如果扣除丰厚异常的报酬,所谓扈从,其地位和奴隶也差不多。

作为龙骑战斗力的重要部分,以及龙骑制度的核心,扈从的背叛是绝对禁止的行为。一旦扈从背叛,龙骑总部就有可能介入,对背叛者加以处理。

而另一个处理背叛者更加专业的机构,就是审判所。

扈从的来源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来自于家族旁支的贫寒子弟,其次是那些需要一个稳定生活来源的人,毕竟成为扈从比当雇佣军还是要幸运得多。而且雇佣军的敌人,经常是率领着大批扈从的龙骑。最后,奴隶、掠夺者乃至破产者都可能成为扈从。

在旧时代,这种近乎蓄奴的扈从制度会被视为极端的残忍、充斥着血腥,乃至于泯灭人­性­。但是以苏的荒野经验看来,能够成为扈从的人们,无疑是生活在天堂。他们有足够的食物,有­干­净的水,甚至还可以洗澡。至于战斗中阵亡的危险,其实并不算很重要的问题,荒野中的人们没有几个能够确定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能够成为暗黑龙骑的扈从,就意味着脱离了荒野,从此进入了真正的文明世界。

当然,由于豢养扈从所付出的高昂代价,没有一个暗黑龙骑会轻易收扈从,特别是提交总部注册的扈从。龙骑选择扈从的标准主要是潜力和技能,当然,为了维护和某些特殊漂亮的女人或者是男人之间的关系,偶尔也会有暗黑龙骑选择普通人作为扈从。潜力是需要培养的,特别是那些具备发展到高阶能力潜质的扈从,会消耗掉龙骑大量的资源。一般来说,有雄厚资源支撑的龙骑会首选潜力高的扈从,而相对来说穷一些的龙骑更注重现有技能和职业的合理搭配。

苏是个例外,可能在有史以来的新龙骑中,他都是最穷的一个,而且这个纪录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被打破。

暗黑龙骑总部已经出现在视线里,苏仍在不断思索着自己的扈从来源,暂时看来一无所得。况且不管什么样的扈从,光是一万一人的注册费他就交不起。

管他呢!先出一两个小任务,凑齐装备经费再说。苏的­性­格其实很阳光,他习惯于将还没有能力去解决的事情放在心底,只专注于眼前能够办到的。而眼下第一件事,就是熟悉暗黑龙骑的任务体系,先赚点启动资金。

龙骑的任务大厅设置于总部旁边的一栋独立的建筑物中,里面有三十间单独的房间,每间都有一套任务发布与承接系统。房间的私密­性­是得到保证的,对于成员还不超过千人的暗黑龙骑来说,这些房间数量已经足够了。实际上只有士兵级别的暗黑龙骑才会使用这里,所有尉官以上的龙骑都拥有自己的私人系统,可以直接联通总部的网络,在那里接受或者是发布任务。当然,售价超过10万的私人系统对于少尉阶来说非常昂贵,但正常情况下绝不是负担不起。

苏到达任务大厅时,天­色­刚刚微亮。一直到午饭时间,他才从里面出来。龙骑的中央网络就如同浩瀚的大海,里面蕴含了太多太多的知识。在这知识的汪洋面前,苏就如一个朝圣的信徒,用一颗虔诚和敬畏的心仰望着这文明的奇迹。

少尉的权限能够看到的东西其实不多,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真正新时代高端技术与文明的苏来说,已经是太多了。他首先了解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地图上,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域不过是龙城周围200多公里,这个范围里已经过了有效的开发和重建,初步恢复了一些人类旧时代的面貌。再远的区域就是大片所谓的灰­色­地带,就是附近有暗黑龙骑活动,并且建立起一些补给点的区域。灰­色­区域之外,则是红­色­区域,这代表了当地有激烈的抵抗,或者是非常危险的变异生物存在,又或者是因为某些不可公开原因而有龙骑阵亡的区域。红­色­之外,则是黑­色­区域,那是只知道地形地貌,再没有其他资料,目前仍属于未知的区域。

龙骑的控制区域并不是圆形的,而是不规则地向外扩张,有些地方已经深入大陆超过500公里,而另外一些方向,几乎出了核心控制区就是黑­色­的未知地带。这也可以理解,对于不足千名的龙骑来说,想要控制住超过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地域实在是难了一些。而且扩张的步伐严重受到了资源数量的制约,燃料、能源、食物和水的供应非常有限,并且运输得越远成本就越高。

至于各个家族,主要的产业几乎都集中在核心控制区内,在荒野中他们更多的是以代理人和公司的面貌出现。毕竟对于重要的工厂和研究设施来说,安全是最主要的考虑。核心控制区不光有安全保障,而且各类资源的交易和获得也要方便得多。

让苏有些意外的是,N958所处的区域,包括南方的大片草原,居然都是黑­色­的未知区域。从距离上看,那里离龙城并不算太远。萨拉托加被标注了出来,但是仍是放在黑­色­区域内。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标注,显示这是为了追捕苏,卢瑟中尉曾经率领过龙骑探查过这片区域而得的有关资讯,不过没有在那里建立任何的补给点。

N958以北,从地形上看应该散布着大量的小镇和城市,但是那里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暗黑龙骑始终没有向那个方向探索。最近十年以来,龙骑的重点方向一直是延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迈进,完全没有考虑过西北方向。

曾经穿越过草原的苏知道,那里有众多的原生变异生物,其中不少是龙骑数据库中未曾记载的。这些生物样本可以卖上不错的价格,初始价格从3000至数万不等,视研究价值还可能有所追加。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龙骑会看上这点小钱,可是对苏来说,这就是巨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现在其实比许多龙骑都要富有,至少体内现在还有27个进化点,而且身体的基础素质又提高了大约三成。如果单以力量指标衡量,在不动用任何力量加成的情况下,苏最初卧推力量是150公斤,而现在至少是220公斤。

苏决定先去一次N958,沿途再收集一些变异生物的样本。N958这样一个深入黑­色­区域的基地,可谓价值无限。上一次苏仅仅是粗略了解了一些基地的运作原理和基本功能,这一次他计划仔细研究基地的使用,所能够发挥的功能,以及维持最起码的运转需要的资源。

苏决定今晚就出发。通过基础课程,他现在知道了有一样东西叫作利息,不管是哪种水平的利息,如果乘以他债务的巨大基数,都会是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数字,所以时间就意味着金钱。

惟一遗憾的是,在离开龙城前不能见一见帕瑟芬妮,这个让苏难以评价的债主。

就在苏要离开时,屏幕上忽然闪过一行讯息:十分钟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落款是帕瑟芬妮。

苏心中渐渐泛起喜悦,就如平静的海面上泛出细细的泡沫。他拿出内置身份识别芯片的龙骑徽章,在屏幕上一触,关闭了自己的帐号。然后他在原地安静地坐了一会,才离开了任务中心,向总部大楼走去。

此时帕瑟芬妮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坐在七楼约什·摩根将军的办公桌前,姿态端庄优雅,恰到好处。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咖啡杯,让里面闪耀着丝缎光芒的香浓液体划出柔和的浅浅的漩涡,恍若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

办公桌后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满意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看着帕瑟芬妮,鹰般的面容上挂着不太相称的温和笑容,说:“如果你想为前几天我的帐号被入侵的事件道歉的话,好象诚意并不是太够。”

帕瑟芬妮扬起了脸,很有些坏的笑了笑,然后堆起一个惊讶的表情,刻意用尖细明快如小女孩般的声调说:“啊!您的帐号被入侵了吗?这可是件大事!那个家伙的技术看起来非常厉害,我压根都没发觉有人入侵过我们系统呢!”

摩根将军先是愕然,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的苦笑。他不是没有预料过帕瑟芬妮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她肯定会这样做的。问题是她在装无辜的时候还带着那么明显的坏笑,明显就是个最不敬业的演员。老人可是非常清楚的,帕瑟芬妮的演技绝对是大师水准。

这只能说明帕瑟芬妮对他一点尊重都没有。

老人只觉得有些头痛,在摆明了要耍无赖的帕瑟芬妮面前,他所有的后续敲诈计划都无法实施了。老人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动脑,只要安心的享受咖啡和偶尔出现的阳光,并且找些余兴节目就好了。最近让老人认为值得关注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他正愉悦地感觉到人生实在是处处充满乐趣。不过过于写意的生活也不好,那就是老人并没有准备任何后备计划,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帕瑟芬妮,虽然,她是出了名的难缠。

老人还不想认输,他微眯着一双鹰眼,看着安然坐在对面的帕瑟芬妮,寻找她的破绽。

帕瑟芬妮安安稳稳地坐着,一点不让地和老人对视,甚至于还嫣然一笑,与那端庄高雅的仪态揉合展示,刹那间的风情,早将老人的女助手比到了重重辐­射­云之外去。

在老人看来,帕瑟芬妮身体正处于极度疲倦当中,并且生命反应十分黯淡,说明她暗中的伤势还在恶化着。而且老人非常清楚她现在的财务状况,也知道她的私人医院已经因为欠缺经费处在关闭的边缘。可是眼前的她却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都要神采飞扬,而且脸上蒙着一层隐约的光辉。帕瑟芬妮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老人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微笑着说:“你最近变得更加美丽了,真是让人感慨造物主的奇迹。”

帕瑟芬妮又是妩媚一笑,然后很有些厚颜无耻地回答:“我何时不美丽过?”

窗外忽然­射­进来一束阳光,落在帕瑟芬妮的身上,在她苍灰­色­的发梢镀上了层层耀动的金­色­。她右手上闪过一道反光,老人这才注意到那只稳稳端着咖啡杯的右手上,戴着一枚非常熟悉的戒指。

“你好象多了一枚戒指。”老人微笑着说。

帕瑟芬妮立刻将咖啡杯放在左手的托盘上,右手五指绽放,连续在老人面前摆了好几个姿势,与其说是将戒指的各个角度都让老人看清,倒不如说是在炫耀自己完美无瑕的右手。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帕瑟芬妮的神态象极了在炫耀布娃娃的小女孩,“怎么样,不错吧,不错吧!”

帕瑟芬妮瞬间的表情神态变化可以让任何一个坐在面前,认认真真、正正经经看着她的人头痛,老人也不例外。

“好吧,很不错。”老人很无奈的应和。如果不让她得到满意的回答,难保下一刻,那美丽的五指不会凑到他鼻尖上去。

心满意足的帕瑟芬妮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我还要见一个人,时间快到了。”

“帕瑟芬妮!”在她离开办公室前,老人叫住了她,认真的说:“这件礼物,真的很不错。”

帕瑟芬妮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向老人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扬长而去。

她离开之后,老人的椅子转了个方向,望向窗外。从厚重的辐­射­云中,透­射­下一道道细密的阳光,在大海和废墟上洒下大片金­色­,看上去暖意融融。虽然窗外吹进的风中已经有了些许刺骨的寒意,提醒人们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但是现在,还是一个暖秋。

这是苏第一次独自进入暗黑龙骑的总部大楼。守门的卫兵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他的徽章,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然而卫兵们的表情却十分奇怪,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个不停。

走进大堂时,苏停驻了几秒,仰望着对面高悬的巨大龙头。暗黑龙首两颗琥珀­色­的龙眼也在俯视着苏,如流水般的目光总是让苏感觉到似乎有生命的迹象。

苏在暗黑龙首的注视下,拾级而上。此时几乎所有在大堂中的暗黑龙骑都注意到他进来了,或是停下脚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苏,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苏在培训基地的血战已经广为人知。法布雷加斯家族布下了足以斩杀暗黑龙骑少校的阵容,却被只是个少尉、据说实际能力位阶还不到少尉能力的苏斩杀四十多人,最终破围而出。法布雷加斯家族引以为傲的眼镜王蛇部队也损失惨重。即使在其他以武力见长的家族看来,眼镜王蛇的战斗力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毕竟也是大家族所豢养的武力,里面的杀手多多少少还是有尉官实力的。

不过暗黑龙骑中多得是武力卓绝的怪物,所以人们最多只是对苏的坚忍和毅力表示一下钦佩而已。然而让所有暗黑龙骑都为之震惊的是帕瑟芬妮为了救回苏所表现出的疯狂。她不仅欠下了接近天文数字的债务,还象一个最低层卑微的龙骑列兵那样四处奔波,拼命地做任务赚钱。尽管一个将军能够接到的任务都报酬丰厚,然而很多人也同时注意到任务系统中,最近丰厚报酬的任务似乎一夜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帕瑟芬妮不眠不休地奔波之后,所得的酬劳不过与那庞大欠款的利息堪堪抵平。

所有人都在想,苏,那个容貌令人惊艳、但是实际能力只是平平的漂亮小子,怎么会让帕瑟芬妮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暗黑龙骑最强势、最狡猾也是最难对付的少将,这段时间的表现居然让很多人与花痴这个词联系到了一起。

此时看到淡金碎发飘扬、碧­色­目光宁静如水的苏,男人和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嫉妒着,很奇怪的是,被嫉妒的既有苏,也有帕瑟芬妮,甚至二者兼而有之。

走上六楼后,苏就进入了幽深、黑暗而又明显宽大得多的走廊。老式的地板打磨得非常光亮,中间铺着厚而软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息都没有,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老式的硬木房门,门上的装饰雕工­精­美,深枣红­色­的漆面沉淀着历史的气息。苏感觉得到,在这些微开的门后,一个个男女助手看似在埋首工作,实际上耳朵都已悄悄支起,留意着苏的行踪和动静。再向前,穿过一个楼梯口,就到了帕瑟芬妮的办公室。六楼和七楼的格局差不多,将军的办公室旁边,都有一间助手专用的办公室。

走廊中没有开灯,光线格外的暗淡。苏刚走到楼梯口处,忽然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有些异常!

难道在龙骑总部也能被袭击?

苏来不及细想,左眼即刻透­射­出暗红的光芒,同时感知域的一切能力,包括超距触感、超频听力等尽数启动到最大,他的身体则迅速向侧后方退去。苏先是感觉到一个人冲进了自己的感知范围,然后才看到帕瑟芬妮在自己面前出现,然而此时,他才来得及退了一步!

帕瑟芬妮笑得象只偷吃了鱼的猫咪。她刚从楼上下来,正向自己办公室冲去,走廊上有人挡了道,以她的作风当然不会减速,甚至连稍稍偏转下方向都懒得做。突然发现那瞬间闪避和感知能力都不算差的龙骑原来是苏,帕瑟芬妮立刻刹住脚步,折转身,一步就站在了苏的身前,双手一背,上身微微前倾,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苏的左眼透出诡异的暗红­色­。

红外视觉!帕瑟芬妮立刻反应过来,而且仅仅从瞳孔深处闪动着的红光光泽与亮度,她就看出苏的红外视觉无论是清晰度还是敏感度都要远超过同类配方能力的应用效果。而且苏左眼中还不停地闪动着其它光芒,说明如微光视觉、视觉强化等能力均被激发到了最大。如此形成的复合视觉成像能力将远远超过单一的视力强化能力。

而且她的肌肤表面略微有酥麻的感觉,表明苏正在发动某些未知的能力在探测着她的身体。帕瑟芬妮暗自冷笑,超距触感的确是被标注为罕见级别的稀有能力,但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说她,同样有这个能力,而且探测范围只会比苏更大。

可是当帕瑟芬妮看到苏凝固的表情,以及眼中瞬间的失神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故意停了停,才说:“你好象到得早了点。”

苏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封闭了所有特殊的视觉能力,又小心翼翼的收敛了超距触感,这才吐出已经在胸口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可是方才她那几乎赤­祼­的景像却始终在眼中徘徊不去!苏自己都没有想到,意识会自动将几种视觉效果和超距触感的影像复合到一起,生成了这样一幅让他心脏几乎为之停顿的图像!如果她穿着将军的制服,当然不会被苏的视力穿透,可是她今天穿的只是没有附带任何特殊效果的办公套装而已。

在荒野中,苏和其他猎人一样,对酒、血和女人都不陌生。可是从没有人象帕瑟芬妮这样给他带来如此无以伦比的冲击。苏发觉自己的心跳始终无法正常,体内所有的肌­肉­纤维都在紧张的颤抖着,这意味着紧张。甚至于在生死之间,苏都没有如此紧张过。或许是帕瑟芬妮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强势,太过于变幻莫测,好象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上都不再是问题,即使帕瑟芬妮在他面前一直展示出仪态万方、魅惑动人的形象,但在苏根深蒂固的思维中从没有把她等同于作为­性­对象的女人,所以这一刻忽然见到她几乎赤­祼­的身体,才会对苏的冲击这么大,甚至于使他完全忘记回答帕瑟芬妮的问题。

帕瑟芬妮好象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挺直了身体,恢复了将军的冷漠与威严,对苏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随后帕瑟芬妮越过苏,向中央楼梯走去,苏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这时走廊另一端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女助手抱着文件跑了出来。看到帕瑟芬妮时她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行了个礼,轻声问候:“将军!”

帕瑟芬妮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苏向楼下走去。这个女助手的演技还算不错,可是和她根本没法比,就连苏都看出来女助手的意外有些做作,不过他倒是挺佩服她的胆量。在训练营以及培训基地时,苏不止一次听到关于帕瑟芬妮将军的种种传闻。几乎在所有人的心中,这名将军都集天使与恶魔的特­性­于一身,而且非常记仇,属于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这名女助手居然有胆量出来探听动静,恐怕已经在她的心中挂上了号。

苏跟着帕瑟芬妮走出了总部后门,直到这时,他还不知道上一个敢对帕瑟芬妮启动红外视觉的家伙的下场。

一道道浪涛在深远的海面上形成,懒洋洋的挪向岸边,一下一下地拍击着破损的堤岸,将大片浅绿­色­的泡沫一层层刷在堤岸上。经过了数十年的冲刷,混凝土制成的堤岸已经大半损毁,与岸下嶙峋的海礁交错在一起,难分彼此。不过堤岸上仍有一条可堪人行的路,宁静、苍凉。走在这条路上,右边是苍蓝­色­的大海,视线尽头海天相接。左边则是片片的废墟,半边焦黑的古老建筑依稀还能看出旧时代19世纪的风格。一根根延伸在外的扭曲钢筋就象是死去巨兽的骨骸,挣扎着将数十年流逝的时光凝固在自己残破的身躯上。

走在这条路上,总会让人感慨万千。在废都与大海、灰霾的天空之间,在数十年飞逝而过的时光面前,能力再强大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条路并不好走。既看不到海蟹贝壳,也不见海鸟飞过,海浪每一次翻涌,都会散发出致命的辐­射­。即使暗黑龙骑的制服有一定的防辐­射­能力,相对于这里的辐­射­程度来说,那点阻挡也是相当单薄的。不过对于龙骑的高级军官来说,这还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一次,帕瑟芬妮和苏是并肩走着的。

“你准备出任务了?”帕瑟芬妮左手提着自己的高跟鞋,赤着一双白得眩目的脚,在一块块锋利的海礁或钢筋断锋上跳来跳去。

“是的。”尽管苏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看似锋利的礁石断铁绝无可能伤到帕瑟芬妮,可是看到那双柔­嫩­的小脚踩上去,心里仍然不由自主的紧张着,特别是他还能隐约感觉到帕瑟芬妮的生命力并不是非常旺盛。眼看帕瑟芬妮居然向一截笔直向上的锋锐角钢尖上跳去,苏终于没有忍住心底紧张,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帕瑟芬妮的两根脚指微微分开,准确无比的夹向角钢锋尖。这一点点的受力面积,足够她稳定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可是看到苏伸手来扶,她足尖转而在角钢尖锋上轻轻一点,身体就此一倾,有些惊慌地握住了苏的手,就势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苏立刻明白自己其实是多虑了,不过他握住帕瑟芬妮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两个人携手在海边漫步着,仿佛脚下不是隐藏着处处杀机的废墟,而是只在旧时代才有的细腻沙滩。远方海面上,几缕金­色­阳光悄然穿透云层,照­射­下来,就象是天国的大门悄然打开了一线。

“这几个任务只是赚点启动资金吧?接下来你是如何计划的?”帕瑟芬妮问。

“想办法找几名扈从,启动N958,去探索西北方向的未知区域,看看能否找到有价值的资源。接下来是建立补给基地,继续向西北区域探索,并且划定正式的势力范围,然后再不断征服新的未知区域。”苏的计划简单而又庞大。

帕瑟芬妮有些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说:“一听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你的计划,肯定是那块黑钢想出来的东西。这家伙从来都是抢钱、抢粮、抢女人那一套,没有一点新意。”

“这样赚钱最快,所以这也是我的想法。”苏说。

“你想替我还债?”帕瑟芬妮忽然盯着苏,问。

在她那双透着丝丝碧光双眼的注视下,苏又有些紧张,一时脱口而出答道:“是。”

帕瑟芬妮哼了一声,站到了苏的面前,用左手使劲点着苏的胸口,很有些不满地说:“喂,你弄清楚!那些债都是为了你才欠下的,这本来就该是你的债务。你只是在还自己的债,却想我感激你,是不是存着什么不良的居心啊?比如说想勾引我上次床?”

苏并没有如预料中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反而紧了紧,居然微笑说:“是这么想的。”

这是个出乎帕瑟芬妮预料的答案,她本来期待着看到的是苏脸红羞赧的表情。话题到了这里,就有些危险了,危险到让她的心跳频率悄悄升高一倍的地步。

“啊,这个,嗯……”帕瑟芬妮拉开了一点和苏的距离,脑中飞速搜索着对应方案,忽然间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于是问:“苏,你当初是为了那个小女孩才肯加入暗黑龙骑的。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看重呢?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她,会怎么样?”

“我会保护她,也会照顾她。”苏的回答如流水,无需思索,也不需要犹豫,碧­色­的左眼清澈而且剔透。“她就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愿意为她付出任何代价。就象荒野中的腐狼,可以为了小狼同最凶猛的生物搏杀。”

“啊,是这样?”帕瑟芬妮的双眼中骤然亮起灿烂的神采!她的足尖一点一点的,似乎随时要跳跃起来的样子。

苏愕然,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高兴,似乎从身体内部散发出光芒来。不过这个时候的帕瑟芬妮,美丽得几乎无可抵挡。苏很想就此将她拥入怀中,虽然在他的心中,这应该是了结一切债务之后的事。

就在两颗跳跃的心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苏的意识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极度危险的信号,就好象被针刺了一样!那种感觉,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

帕瑟芬妮脸­色­同样掠过一线苍白,她转头望向远方。数百米外,一块足有十米高的巨大海礁分成了两片,上半边礁石正沿着斜斜的切口,缓缓滑下,在轰鸣声中坠入大海,只剩下半截海礁孤立岸边。

切口平滑如镜。

审判镇。

中央的教堂中寒风骤起,梅迪尔丽的身影在本是空无一人的高背椅中缓缓浮现。

接到紧急通知的佩佩罗斯从侧门走进了教堂,将电脑板送到梅迪尔丽的面前,播放着一幅幅刚刚整理出来的照片。几乎所有的照片,主角都是帕瑟芬妮和苏。

梅迪尔丽默默看着,忽然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在电脑上点了一下,电脑即刻蒙上一层诡异的深灰­色­,然后就在佩佩罗斯惊愕的目光中化为灰烬。

教堂的大门并没有关紧,风不断呼啸着从门缝中涌进来。

风非常的冷。

对梅迪尔丽来说,秋天已经过去了。

章二十九 焦点

看着数百米外礁岩光洁如镜的切面,苏心中悄然响起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破裂,牵得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苏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未知的事物,更不喜欢未知的情绪。他走向残缺的礁岩,想要仔细察看一下切痕。斩开礁岩的人显然早已离去,而且对方完全有能力避开他的感知。但自从加入暗黑龙骑,先后经历了两次殊死战斗后,苏对自己的信心开始缓慢攀升。他有着荒野中练就的敏锐,相信自己能够从切痕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不过他的左手一紧,被帕瑟芬妮拉了回去。

“不用去看了,我知道是谁。”帕瑟芬妮说,她的眼神非常复杂,脸­色­也仍然显得有些苍白。

苏认真的看着帕瑟芬妮,然后点了点头。无论刚才隐藏在暗中的人是谁,似乎和帕瑟芬妮有很深的关系。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苏也不打算勉强。在苏看来,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既是为了心灵的安宁,也是为了感觉上的安全。

帕瑟芬妮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她轻轻将右手从苏的手中挣脱出来,取出一张卡片,放进了苏的上衣口袋中,然后张开手掌轻贴在苏的心口,说:“这是我最近一次任务的报酬,任务很简单,所以里面的钱也不多。你拿去买一套标准版的野外作战服,再选一把近战武器,我个人推荐的是斯格拉近距火力增强型手枪。还有,你要购买至少一套医疗与食物套件。最后,记得多带点子弹。我不喜欢你总是用刀和别人拼命。”

面对细致得甚至有些啰嗦的帕瑟芬妮,苏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很想抱抱她,不过,现在或许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而且她的心情并不好,苏却无从安慰。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希望你第一次任务顺利。”她看着苏,苍灰­色­的发丝在海风中起伏不定。

苏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帕瑟芬妮提供的资金。作为战斗艺术的大师,帕瑟芬妮提出的装备清单无疑会对苏的战力有巨大的助益。这样的话,苏出任务时,会让她更加的安心些。虽然这次苏接的只是相对简单、酬劳也最低的系列任务,不过谁又知道在荒野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苏简单的向帕瑟芬妮告了别,就向龙骑专属的军械中心走去。如暗黑龙骑制式的野外作战服之类的装备只能在那里买到,而且只限正式的暗黑龙骑本人购买使用,军械中心提供的医疗和食物套件的品质和技术含量也远远高于周边公司的产品。但是如近战枪械,以及制式子弹方面,龙城外围地带的小公司可以提供更为物美价廉的产品,毕竟暗黑龙骑向成员提供的一切东西都是以昂贵著称的。

这是非常必要的举措,如果不能从成员身上获取大量的资源和利润,暗黑龙骑总部一系列的研究和军事设施就无法获得足够经费支持,来维持和更新自己的核心技术,相应的,暗黑龙骑武力的扩张也就会变慢,成员获取资源的能力就会变得更低。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恶­性­循环。

暗黑龙骑供应的弹药许多是7.62或者是5.56等旧时代的标准口径,这样可以使龙骑手中的新时代枪械也能够发­射­旧时代弹药。毕竟在荒野中几乎不可能得到新时代弹药的补充。新时代弹药的外表几乎和旧式子弹一模一样,但是由于装药和弹头设计的区别,新时代弹药的威力要大得多,而且用途也更为广泛。当然,这些弹药在价格上更具备暗黑龙骑的特­色­。

在龙骑官方的军械中心附近,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四五十家军火公司的商店。它们无法和龙骑官方在枪械、军车和各类大型机械方面竞争,但是都各具特­色­。比如说,种种让苏都会感到惊奇的特种子弹。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选购,苏离开军火区时,背包中足足塞进了一百五十发步枪弹和五十发手枪弹。虽然他觉得这么多的弹药根本就不可能用得完,但是一想起帕瑟芬妮很有些琐碎的叮嘱模样,就下意识地多带了些。不过,苏还是选购了一把复合材料多用途军刀,有这东西在,他会觉得踏实得多。

苏所在的军事区位于龙城边缘,只要出了这片区域,就会进入废墟地带,然后走上几公里,即是苍凉而又寒冷的荒野。

在军事区与废墟之间,用两米高的铁丝网加以分隔,每隔几百米就竖立着一座钢结构的哨塔,塔顶安置着双联装12.7MM自动机枪。枪塔上复合电子成像装置冰冷地监视着废墟的动静,没有身份标识的生物如果进入警戒区域,立刻会被炽热的弹流撕成粉碎。

苏走上了军事区中央大道,再向前一公里即是军事区通往废墟的大门。就在此时,从街道旁的一间商店中走出四五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他们背了满身的枪械子弹,可谓全副武装。最让人瞩目的是一个手持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这个重达30公斤的大家伙在加挂弹匣后合计重量达到60公斤,根本就不是单兵武器,而是应该加装在越野车上用作火力支援和压制之用。看这健壮英俊年轻人单手拎着它的轻松样子,显然是打算徒手使用这个粗壮的家伙。普林斯多管机枪和多管机炮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徒手使用,依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几名年轻人迎面向苏走来,其中一个人咦了一声,向同伴说:“你们看,那个人不是苏吗?”

这些年轻人同时向苏望过来,都认出了现在已经算是龙城风云人物的苏。其中两个人立刻浮现满脸敌意,大步跨到道路中央,不偏不倚地挡在苏的前路上。他们扬起头,斜睨着苏,枪口更是毫不避忌地指向苏的胸口。

苏神­色­平静,一直逼近到这批年轻人面前四五米处,才停下了脚步。他早已看出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拥有不错的家世,龙城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意购买非标准枪械的。相对于年龄而言,这些年轻人的能力都算得上十分不错,特别是那个提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列兵的实力。

但是很显然,这些年轻人如果属于某个大家族,也应该是并不重要的分支谱系。那些真正拥有丰富资源的人,是不会在枪械这类相比其他资源来说并不算如何昂贵的东西上炫耀的。除非特殊能力需要,非标准枪械在野战中并不实用,因为补给往往是个大问题,而以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能力似乎并不需要那么多种非标准枪械。

“我们的姓氏,是荣耀的法布雷加斯!”两个一脸倨傲的年轻人说着。这让苏立刻明白了他们敌意的由来。

苏看了看那拎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对方迎着他的目光耸了耸肩,说:“我是威廉家族的,本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过他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得站在他们那一边。”

苏的目光扫到他手中的普林斯多管机枪,并没有装上弹箱,也没有打开保险,于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其余两个年轻人身上掠过,再次看向拦路的法布雷加斯家族子弟。

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忽然感觉到身体上掠过一层森森的寒意,就象是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十几度。而对面的苏,虽然看上去依然漂亮得象是一口气就能够吹得飞起来,可是从他身上,却开始真真实实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种只有荒野中的可怕生物才会散发出来的、让人只想远远避开的气息。

提普林斯的年轻人立刻皱紧了眉头,虽然还不是正式的暗黑龙骑,但也不是刚从训练场上走下来的雏儿,他曾上过战场。这种气息他丝毫不陌生,家族内那些满手血腥,几乎被他奉为神明的暗黑龙骑校官身上,都有着和苏一样的气息。在几次惨烈的战斗后,他才明白,只有那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他忽然明白过来,苏绝不是年轻人圈子中哄传的那样,只是靠着漂亮脸蛋和床上功夫服侍好了帕瑟芬妮,才混到的少尉军衔。而法布雷加斯家族灰头土脸的失败也绝非偶然,更不是圈内年轻人、甚至包括法布雷加斯家族子弟普遍认为的,是眼镜王蛇部队太过废物的缘故。他本能地想要制止过于莽撞的同伴,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你在培训基地杀了我们家族不少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也本能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还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对于杀戮的气息太不敏感。而且已方众多的人数以及明显技术水准更胜一筹的新时代枪械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

谁都知道苏的少尉是靠陪将军上床换来的,不是吗?至于科提斯训练营的特殊­性­,那是只有圈内人才知道的事情。他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掉苏,当众谋杀一名暗黑龙骑少尉是重罪,别说是他们那算不上大人物的父亲,就是族长老法布雷加斯也庇护不了他们。但是挑衅就不同,暗黑龙骑并不禁止挑战和决斗,如果能够把苏痛打一顿的话,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会直线上升。同样的,所有人都知道苏在格斗域的能力只有一阶,而且根本没有灵能域和类法术域的能力。

“你们应该感到幸运。”苏淡淡的说,装置在右胯位置的合金枪匣自动张开,将斯格拉手枪弹到了苏的右手中:“因为你们不够资格参与培训基地的伏击,所以你们还活着。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挑衅了暗黑龙骑的少尉,那么要么开战,要么让我砸烂你们的脸,然后爬开。”

“该死!这两个白痴,让他靠得太近了!还让他抓到了动手的把柄!”持普林斯的年轻人立刻反应过来苏话语中的含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咒骂起来。双方在不到五米的超近距离上,突击步枪根本就无法和斯格拉手枪相比,而他手中的普林斯更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完全没有想到苏的反应会是如此的直接、强硬、不留余地,而且紧紧扣住了规则,根本就不象传闻中那样是个刚从荒野走进文明世界的野蛮人。由于是他们首先挑衅,而且还不具备龙骑身份,那么开战后即使是杀死了苏,等待着他们的也会是极刑。这并非因为苏的背景有多雄厚,而是暗黑龙骑的威严不容挑衅。审判所所谓的极刑,都是不会让人很快死去,又让人热切希望立刻死去的那种。

可是如果不选择开战,难道真的任由他砸烂自己的脸,然后爬着离开?

其中一个更加骄横些的年轻人实在感觉到下不了台,咬牙打开了步枪的保险。

“白痴。”苏眼中光芒一闪,向侧方跨了一步,让开了对方的­射­击线路,然后两步已冲至那打开了步枪保险的年轻人面前,轻松从他手中夺过突击步枪,反手一挥,用枪托重重地砸在年轻人的鼻梁上,将那十分挺拔的鼻子彻底夯进了脸部。借着这一击巨大的反冲力,苏手中的步枪再次轮起,砸在另一名年轻人的后背上,将他砸得立刻栽倒在地,喉咙中嗬嗬号着,却叫不出声音。

其余三名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名同伴就已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苏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他先是将那名伏在地上的年轻人挑得翻了个身,然后用步枪枪托狠狠砸下,将他的鼻子彻底捣烂,随后再走到前一步年轻人身边,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胯下!

这一切,苏做得有条不紊,不急不忙,甚至还带着迷人的微笑,就象是一个正在处理琐碎公事的老手。每一个动作都让旁观的三名年轻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最后补那一脚时,三名年轻人甚至于都感觉到自己腿中间那些玩意都在抽痛着,好象也被苏踢中了似的。

苏将已有些变形的突击步枪扔在了地上,不过斯格拉仍未离手。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地上翻来滚去的两个年轻人终于能够忍住痛苦,挣扎着歪歪斜斜地重新站起来为止。

“谁让你们站起来的?”苏微笑着,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悦耳的磁­性­,然而内容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记得刚才说的是让你们爬着回去。现在都给我趴下,老老实实的爬,不然的话我仍会认为这是开战。我相信这把枪能够把你们的ρi股彻底轰烂。”

不光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个年轻人,就是旁观的三名年轻人也是脸­色­惨白,几乎无法忍受这种侮辱。可是提着普林斯的年轻人看了看街道两旁似乎早有感应,全部转向对准这边的监视镜头,暗中叹了口气,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其实他也知道,只凭苏刚才那种鬼魅般的速度,他们或许还没有完成瞄准的动作,苏的子弹就已经轰碎了他们的脑袋。

火力增强型的斯格拉后座力甚至大过了狙击步枪,这种手枪其实专门设计在诸如各种建筑物内部的封闭空间使用,并且也只是一些怪物般的人物才能使用。它的威力可以轻易轰穿几十公分厚的砖墙,把躲在墙后的敌人炸得粉碎。想要使用它,需要的不是简单武器掌握,而是重型武器掌握能力。

在生存和尊严面前,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最终选择了生存。他们呻吟着趴在了地上,向道旁的店铺后面爬去。

苏没有等他们彻底爬出视线,就将斯格拉Сhā回合金枪匣,继续沿着中央大道向军事区的大门走去。有一个年轻人恰好站在苏的前进路线上,不过看他茫然而又恐惧的神­色­,应该不是故意的。

苏没有调整方向的打算,只是向那年轻人看了一眼,说了声:“让开。”

那年轻人立刻如受了惊的兔子,仓皇后退几步,差点摔在了地上!除了那拎着普林斯的年轻人,其他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少尉对于他们来说,实际上已是整个人生奋斗的目标。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凭着这几号人就想去挑战暗黑龙骑的少尉,其实和送死也差不了多少。

苏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向不远处的大门走去。在他背后,上尉送的步枪显得格外的粗犷苍凉,和苏的气质十分相配。

“苏!”那提着普林斯的年轻人脸上忽然涌上一阵潮红,向苏的背影吼叫起来:“出了龙城后,你给我小心些!我会把今天的侮辱加倍还给你的!”

苏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用手向地上一指,随意地说:“有种就来荒野找我。不过记住,来之前把你的ρi股洗­干­净。”

年轻人脸红得如同要滴下血来,可是他非常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苏动手,那完全是送死,而且是白白的送死。暗黑龙骑的规则神圣而不可挑战,至少不能公开的挑战。

一直走出大门,苏也没有等到背后传来普林斯多管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他略有失望之际,忽然心底掠过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于是蓦然回首!

在数公里外的一座高楼尖顶上,立着一个绰约的身影。遥遥望去,那狰狞而厚重的甲胄也无法完全掩去她的风姿。飞舞的苍灰长发几乎与低垂的辐­射­云融接在一起,而即使是相隔遥远,苏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闪亮的湛蓝眼睛,一如七年前的清丽澄澈,深不见底。

是她……苏几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七年前不得不放手的小女孩。只是没有想到,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身量或许快赶上他了,而且拥有着让人震栗的力量。拉娜克希斯说得没错,只有在她身边,女孩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天分。

苏微笑起来,笑容中充满了阳光和欣慰。他向女孩扬了扬大拇指,便转过身,大步向废墟与荒野走去。

直到苏的身影消失许久,梅迪尔丽才缓慢转身,整个人一跃而起,消失在通往审判镇的方向。

风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了。

“等着我,我会保护你的”,她知道苏最后那个手势的意思。可是,她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保护。

苏伏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下方早已变成废墟的小镇。风不断从他身上掠过,将丝丝寒意强行灌注到他的衣服里。苏的体温已经降到了和环境完全相同的程度,风并不会使他感觉更冷。但是苏仍然不喜欢寒冷,这令他很不舒服,低温会使血液流速放缓,仿佛自身乃至世界都在慢慢凝固。

十几个人出现在苏的视野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显然是富有经验的猎人,他们的视线落点覆盖的如一张细密交织的网,毫无疏漏地扫寻着视野中的可疑痕迹。队伍拉得很开,十几个人前后相距接近一公里。其中还有两个人不断向两边的矮山张望着,他们显然是远程狙击的专家,视线一次次扫过可能的狙击地点。

苏感觉得到,这两个人的目光几次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掠过,但是他们应该一无所觉。大多数时候,一名狙击手寻找另一名狙击手时,靠的是红外方面的视觉能力。苏将自己的体温降到了和周围环境完全相同的地步,又是相距千米以外,他们自然难以发觉。

猎人很快进入到小镇中。这里其实只能算是个村落,除了一所公共建筑和一个小教堂外,只有寥寥几十栋房屋,显然,即使在旧时代,这里也并不是个繁华的地方。

没过几分钟,两名猎人就从其中一栋房屋中找出一个行军背包,打开来时,里面赫然是一套完整的暗黑龙骑少尉制服。猎人发出信号,其余的人陆续谨慎而快速地进入了小镇,六名战士分别占据了小镇的制高点,将全镇都纳入火力控制范围。一个穿着龙骑野外作战套装、满脸­精­­干­的男人站在镇中心,皱眉翻看着背包里的少尉制服。在他身边站着个提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赫然就是两天前与苏发生冲突的青年。

男人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年纪,作战服右胸处有三把短剑的徽记,这是暗黑龙骑上尉的军衔标志。他的面容和年轻人看起来有三四分相似,应该有些血缘关系。

那套制服是苏留下的。荒野中暗黑龙骑的制服远没有专门的作战套装实用,所以出了龙城后,龙骑们都习惯于换上适应不同环境的作战套装。不过其他人换下的制服会交给扈从携带,而苏是个没有扈从的龙骑,所以换下来的制服只能找个隐密的地方收藏起来。

“表哥,帕瑟芬妮怎么不给他配几个扈从?就算她负债再多,也可以把自己的扈从转让几个吧?”年轻人问。经过当日的冲突,他已经收起了对苏的轻视之心。如果是换了他圈子里的其他人,这时候说的大概就会是“一个男宠也配要扈从?”之类的话了。

中年男人刚想说什么,猛然间心中掠过一道寒意,强烈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大吼一声:“全体隐蔽!”一边疾若闪电般一把抓住年轻人冲进了对面的房屋中。

通!一声略显沉闷的枪声回荡在小村的上空,不过应声而倒的是占据了小教堂钟楼的一名狙击专家。

第一声枪响还在这废弃的小镇上空悠悠回荡,又一记枪声随之响起。在枪声传入众人之耳前,将狙击阵地设在一座房屋二楼的第二名狙击专家应声倒下。威力奇大的子弹直接轰穿了墙壁,夹带着泥灰把他半边胸口轰得稀烂。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从另一端的窗口飞了出来,掉落在小镇中心的广场上。

“是1300米外打来的子弹!”年轻人听了听枪声,脸­色­有些苍白。避入房屋后,他靠在窗边向外观察,狙击专家的手臂正好从他眼前直线掉落。

“是1410米。”中年男子纠正着年轻人的误差。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毕竟他是格斗域和灵能域的能力者,主要的强项是持枪突击,远程狙击并不是他的长处。

至此,不用太复杂的分析就能明白,他们掉进了陷阱。

中年男子一行人追踪到的这个小镇,貌似苏给自己留下的补给点,实际上是一个陷阱,一个用来猎杀追踪者的陷阱。让人心寒的是,这个陷阱还充分利用了人们对苏的轻视心理,中年男子自问,如果换了别个龙骑是他的追踪对象,找到对方的补给点后,绝不会如此大大咧咧地全员进入,并且原地停留这么长时间。

小镇的地型并不复杂,被苏占据了有利地势、已方的两名狙击专家又在第一时间被­干­掉,可以说这场战斗的局势已经近于输定。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从小镇的另一端撤离。这样与狙击点之间的距离拉远到2500米以外,已经是十分安全了。

通通通通!狙击枪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房屋顶上栽下。小镇中惊呼声接连响起,战士们一边寻找安全地点,一边茫无头绪地试图判断狙击手的方向。然而苏­射­击的速度实在是快了点,快得简直不象一个狙击手。只要有人探头张望,立刻会招来一颗子弹。小镇房屋那些单薄的墙壁完全起不到掩护作用。

中年男人脸上的筋­肉­不断跳动着,每一记枪声传来,都象是敲打在他的心上。短短时间内,苏已经­射­出了十三发子弹,至少打死了八个人,看到第二名狙击专家的下场后,他不再对被击中的人抱有生还希望,对方所使用子弹的威力分明是不留活口。这些都是他手下的扈从,每死一个不光意味着他的团队实力被削弱,还要付出大笔的抚恤金给他们的家人。

虽然出身于三大豪门之一的威廉家族,可是中年男人和这个年轻人都是旁系血统,能够动用的家族资源非常有限。眼下这支十六人的队伍已经是这中年男人服役十年的心血。现在被苏轻而易举的­射­杀一半,让他如何不心痛如绞?

他本来是想帮助自己的表弟出口恶气,顺便讨好一下家族内如日中天的鲁登道夫将军,谁都知道前些时候鲁登道夫和帕瑟芬妮火拼过一次。回来之后,鲁登道夫足足养了将近十五天的伤,可见当日战况的激烈。

暗黑龙骑对军衔的评定非常准确,一名上尉的整体实力多半比少尉要强得多,何况是带着十多名扈从的上尉对上连一个扈从都没有少尉?可是这里距离龙城边缘还不到十公里,按中年男人的常识来说,到这里才是刚刚开始搜索和追踪的过程。毕竟这里距离龙城太近,时刻会有巡逻队出现。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苏下手如此狠辣,居然选择了这种地方作为伏击地点,而且上手就先击毙了两名狙击专家,彻底改变了战局的平衡,这样强硬的手段也就意味着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回旋和谈判余地。

又是两声枪声接连响起,第一枪在中年男人面前的一座小楼外墙上开了个大洞,第二枪则从洞中­射­入,将二楼的地板完全打穿,在一楼轰起大片的尘土,碎木灰尘甚至从窗口喷了出来。一个敏捷之极的身影随着烟尘一起从窗口穿了出来,他一落地立刻弹起,如猎豹般冲向另一座可堪藏身的房屋。中年男人心头一松,这是他手下最强大的扈从,是战场突击的专家,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后才得到的扈从。

中年男人猛然从藏身之地跃出,飞速向自己的扈从奔去,左臂上凝聚起一片水蓝­色­的光华,这是可以减缓子弹冲力的防护盾。其实在苏大威力的狙击子弹前,这种程度的防护盾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况且虽然每名龙骑都曾受过反狙击的训练,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正面对上狙击手的子弹?特别是苏这样的杀手。

不过他实在是不能再损失掉这个最得力的扈从了。

当中年男人距离扈从还有几米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尖啸。这是子弹飞来时发出的高频震动,比声波传得更快,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听力才能听得见。

他的扈从也是反狙击的行家,突然间向侧前方飞扑出去,然后一个翻滚,眼看着就到了一座房屋的边上,马上可以躲进­射­击的死角。就在这时,那扈从身上忽然溅起大片的血花,整个身体离地飞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才重重摔倒在地上。落地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因为他的身体上,几乎大半个腰身都不见了!

中年上尉从头到脚瞬间冰寒入骨,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差点忘记正身处生死一线的场合。他非常清楚,这种用一发子弹引起目标闪避,然后第二发子弹才是真正杀手的技艺,只有那些狙击专­精­达到五阶的人才能用得出来。资料上不是说,苏没有在灵能域中分配任何能力吗?

看来资料是靠不住的,哪怕它是法布雷加斯家族从议会内部取得的资料也是如此。中年上尉根本没有诅咒的时间,他陡然清醒过来,看到了对面山脊上枪口火光闪动的位置,可是仍旧根本无法锁定苏。他大吼一声,先是向苏的位置­射­去一串子弹,然后弓身,借助各种建筑和障碍物的掩护,向苏的狙击阵地冲去。1500米的距离,他需要接近1分钟时间来冲锋。不过只要让他接近到500米内,他就有信心压制住苏的火力。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在死神的陪伴下跨越1000米。

中年上尉迅猛跃进着,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战术动作拉近着与苏的距离。苏仍在不断地开枪,一颗颗子弹呼啸着从上尉身边掠过,可是他非但没有庆幸这些子弹轨迹的偏离,心反而越来越沉了下去。惨叫声不断从他身后传来,显然苏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些仍然隐藏在小镇中的扈从们。墙壁或者是屋顶根本无法阻挡苏的子弹,对于障碍物后的目标,­射­击模式十分标准,先用爆裂弹开道,再用一颗高爆弹了结目标的生命,­射­击的频率和切换速度则突破了他所知的任何狙击规则。

在上尉前进到距离苏不到800米的时候,除了两个躲进了地下室的胆小鬼之外,上尉所有的扈从都死在了苏的枪下。

中年上尉看到,苏甚至半跪着,根本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当前上尉的面,扣动了最后一下扳机!这一枪喷出的火光,格外的刺眼。

小镇中忽然传出一声特别高亢的惨叫,那是上尉表弟的声音!

中年上尉骇然回头,看到表弟藏身的小楼外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年轻人趴伏在地上,不住地嚎叫着,整个臀部都被鲜血染红。在苏上一枪破墙时,他或许是为了躲避子弹想要换个位置而从门口冲过,结果就在这个瞬间,苏­射­出了一发高爆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炸开,爆炸的余波就将他的ρi股整个轰烂。

苏掉转枪口,指向了中年上尉,逼得他连续几个闪避动作,最后躲到了一块巨石之后才算安心。

“苏!你这是在与威廉家族为敌!”靠在石后的中年上尉厉声喝道。他恨极了苏,刚才那场战斗几乎损失了他所有的扈从,让他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整体实力更是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能代表威廉家族?”苏的声音冰冷中有些隐约的不屑。

中年上尉为之语塞,这次的确是他的私人行动,与威廉家族无关。但即使在极为有限的内斗场合,何尝有这种对方明知他的身份,却一照面不做任何接触和交涉,就如此狠下绝手的情形?苏的行动是赤­祼­­祼­的对威廉家族的漠视。或许在审判所的法庭上中年上尉不能证明自己行动的合法­性­,但在家族内部会议上,他有信心证明苏对威廉家族声誉的损害。

连绵不绝的枪声终于告一段落,苏早已悄悄的撤离了战场,不知去向。

中年上尉回到了小镇,为表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抱着他向龙城走去。好在这里离龙城非常的近,年轻人失血虽多,却还不算致命,而且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水平,他的ρi股甚至有希望复元如初。当然,代价是高昂的费用和在床上趴上至少三个月,等待ρi股重新完整。

苏不疾不徐地在荒野中奔行着,保持着三十公里的匀速,在这样的速度下他可以连续奔跑几个小时。现在才是他真正离开龙城的过程。相信在这次打击之后,敢于追踪苏的人会少上很多,那些大家族的年轻人前途还很远大,生活也足够美好,没有几个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不折不扣地居于金字塔尖端的人。

在苏的野外作战服内,龙骑徽章正不断将他的行踪发送回总部。这可以让总部掌握每一名龙骑的行踪,特别当龙骑在荒野遇险时,可以用最快速度派遣救援。虽然龙骑行踪被列为绝密,甚至于有些将军都没有权限查看,但是苏相信,如果一些大人物或者大家族有需要,比如说法布雷加斯或者是威廉,那他们一定可以得到这些讯息,从而掌握到自己的行踪。

如果是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前,苏一定会连威廉家族的那名中年上尉一并杀掉,并且将他们的尸体洗劫一空。不过现在他不会这样做,杀光那名上尉的扈从已经是足够严厉的警告和惩罚了,如果再杀掉上尉以及那名年轻人,那就是很难化解的血仇。这就是龙骑的规则。

扈从对于暗黑龙骑来说,是最大的财富,但也仅仅是财富而已,与武器和女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在离开龙城前对敢于挑衅的人给予足够强硬的回击,以及离开龙城后对敢于追踪自己的人以毁灭­性­打击,乃至如今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苏都是为了激怒敌人,为了将已知和未知敌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通过这种方式,苏希望能够为帕瑟芬妮分担一些压力,并且震慑暗中的敌人。

帕瑟芬妮已经虚弱到了危险的地步,苏的手段也就相应日益狠辣。他的宽容,从来不会用在敌人身上。而在荒野中,苏无所畏惧。

奔行之中,苏忽然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寒意,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用他根本不知道的方式观察着他,而且这种探查深入细致,无微不至,苏甚至有一种完全赤­祼­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陌生,过去的几天中,苏已经断断续续感应到观察着他的东西并不止一个,有时候甚至有被一群东西围观的感觉。

在寒意袭身的瞬间,苏全身的生机相应收敛,生命迹象降低到了几乎完全蛰伏的水平,移动速度也相应下降到了十公里。

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作用,但是仍在尽已所能去迷惑躲在黑幕之后的敌人。

章三十 半只狗

站在萨拉托加之外,苏心中微生感慨。

这些用木条、铁皮拼凑起来的围墙,锈迹斑斑、千疮百孔且四处透风的简陋房屋,以及全身裹在各种碎布杂料里、手中端着老式步枪或更原始的火药枪的人们,才构成了苏熟悉的世界。

苏身上无论是土黄|­色­为基调,点缀着大块迷彩的作战服,还是背后形状明显与旧时代枪械有异的步枪,以及腿侧挂着的合金枪匣,都显得与聚居地的住民如此不同。荒野的人们对于实力有着朴素而有效的认知方法,在他们眼里,没有补丁的衣服、光洁又迷人的金属物品以及形状奇异的枪械都代表着无法抗衡的实力。当然,最能够代表力量的是各种作战车辆。苏没有车,但身上的装备已经足以展示强大。

苏的容貌仍然大部分隐藏着,只不过这次遮挡的不是绷带,而是薄薄的一层面罩,挡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这种面罩兼具空气过滤和防辐­射­功能,是龙骑穿越荒野的得力助手。而他的双手则藏在轻薄的战术手套中。

对于苏的出现,萨拉托加的居民起了小小的­骚­动,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并且丝毫不加掩饰。这里的人们依旧对暗黑龙骑的施暴记忆犹新,苏的装备明显与暗黑龙骑属于同等档次,对他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善意。

卢瑟中尉上次率领着大队人马,包括了上百名扈从、车辆和重武器,展示的实力可以轻易屠净萨拉托加,所以那时候这里的居民多数选择了默默的忍受,至多在眼神中表达自己的仇恨。而这次,苏出现的时候是孤身一人,这让许多人感觉到了机会。一旦压制了心底的恐惧,那些健壮的男人就开始评估苏身上装备的价值,仅仅是粗略的估算,就让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

看着一个个从棚屋中走出,手里持着各式各样武器,眼中喷­射­出贪婪和仇视交织的火焰的男人们,苏知道,一个小小的刺激就可以让他们彻底爆发。不过从荒野出身的苏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局面,随着清脆的卡嚓声,斯格拉手枪弹入了苏掌中。他随手向二十米外一株半米粗细的枯树开了一枪,随着一声超出所有人预期的轰鸣,那棵枯树竟然居中折断,­干­枯的树冠斜飞到数米之外,然后才轰然坠地!

这颗高爆弹的威力甚至超出了苏的预料!这虽然是他第一次使用斯格拉,不过几乎出自本能,他手臂上各块肌­肉­纤维同时启动,急速调整着,将巨大的后座力层层消解。苏的手臂只向后略收了几公分,枪口则仍指向原先的方向,没有分毫的偏斜。

斯格拉的说服力显然够强,所有表情不善男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又慢慢退回各自的棚屋。苏的目光宁定地扫视了下四周,如果真有敢冲上来的,他也不介意试验一下这种据说能一枪打死变异雄象的高爆弹的威力。

人群身后响起了一个有些气喘的声音:“嗨!怎么回事,我听到了爆炸的声音!是谁没管好自己的手雷?”

随后一个中年男人显得有些吃力地从人堆中挤了出来。他个头不高,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胡茬,一眼看去颇有些沧桑,但是他虽然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四肢的活动仍给人一种灵活敏捷的感觉,似乎也不应该太过老迈,看起来四十到五十之间都有可能。他上身穿件旧皮衣,下面是条还算­干­净的牛仔裤。和周围那些凶恶高大的男人比起来,他的中等个子简直就是柔弱了,可是这个男人向前挤时,所有的恶汉都向两边闪开,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虽然被面罩掩盖住了大半的面孔,可是从苏的眼睛中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是我在试验新枪,只是声音大了点,奎因。”

奎因没想到对方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你是……苏?”

苏微笑着伸出左手,说:“当然是我。我还欠着你情报的帐没付呢!”

奎因再盯着苏仔细地看了一会,忽然爆出一阵大笑,伸出双手握紧了苏的左手,说:“看来用不着我,你也混得不错!加入哪家大公司了?一般的小地方可没有你身上这种东西!等等,让我看看这东西,好象有点眼熟。”

奎因的目光落在苏作战服肩上那把不起眼的,Сhā在黑岩中的短剑上。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过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奎因又看了看苏仍然握在手中的斯格拉,说:“别担心,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那家伙可以收起来了。”

苏依言将斯格拉手枪往枪匣上一按,合金枪匣中弹出两根金属臂,锁定了手枪,将它收回到枪匣内。

斯格拉刚一入匣,苏身后一个壮实的男人就忍不住跨上前一步,伸手握向苏的后颈。然而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就不得不僵止在空中,因为一把暗淡无光的军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苏的右手慢慢抬高,那壮汉不得不随之仰起了头,并且踮起了脚尖。从皮肤微微的刺痛上,这个壮汉可以感觉到这把军刀的锋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随着苏的手臂不住地向上踮脚。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的喉头急剧地颤动着,尽管天气寒冷,可是大滴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

苏的右手忽然一扬,军刀刃锋贴着壮汉喉咙的皮肤掠过,锋利之极的刀锋削光了胡茬,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光滑的肌肤。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壮汉已是满脸大汗,他只看到眼见刀光一现,随后脖子上就是一凉。他刚要惊叫出声,苏的左拳已闪电般挥至,端端正正地砸在了他的鼻子上!这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竟如没有份量的玩偶般轻飘飘地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一间棚屋的墙壁上,撞破了个大洞,一头栽了进去。

棚屋里一片惊叫,却没有那个壮汉的声音,显然被苏这力量大得异乎寻常的一拳打得晕了过去。

“似乎这里有些人不怎么愿意听你的话。”苏收回了拳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战术手套内在指关节的部位都内置有陶瓷护甲片,因此这一拳的杀伤力比空手要大得多。

奎因向塌了半边墙壁的棚屋看了一眼,这时屋里才传出低微的呻吟声,显然苏威力十足的一拳并没打算要那个莽汉的命。奎恩收回目光,耸耸肩,说:“这是个新来的家伙,还没弄清楚谁在这里说了算。不过我并不打算要他的命,因为他屋子里有三个女人和七个小孩,我可不打算养她们。”

苏也不想。

苏跟着奎因走向镇里看起来最宽敞体面的一座二层小楼。上次来时,苏记得奎因好象不住在这里,但他并不打算深究这间房子易主的前因后果。

房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完全不象聚居地棚屋的­阴­暗和肮脏。底层是个客厅,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原本的破洞都被细心地补好,茶几上甚至还放着一盆野花。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客厅一角摆放着一个火炉,里面燃着炭火,给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不少暖意。

奎因将自己扔在了沙发里,指了指身旁的单人沙发,苏就将步枪支在沙发旁,坐了下来。

奎因解开了衣扣,大叫一声:“弄点水来!”

随着他的叫喊,楼上响起了一阵轻盈而又忙碌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一个面容十分美丽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浅褐­色­的长发用一块彩布束在脑后,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花的托盘,上面有滚热的瓷壶和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女人跪坐在茶几旁,将瓷壶中的水慢慢倒在两个杯中,给苏和奎因各分了一杯。杯中的水呈现出微黄的­色­泽,散发出让人愉悦的香气,这种香气清淡却沁透心肺,完全不同于荒野中一些危险生物用以捕食和惑敌的异香。

苏知道,这就是旧时代的茶。虽然入口的茶水仍然带着些微麻痒的针刺感,这是辐­射­的迹象,可是仍然让苏从心底感觉到宁静和放松。

再倒了两杯茶后,瓷壶就空了。女人将瓷壶放回托盘内,站了起来。

苏端起了茶杯,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望向女人,说:“谢谢。我叫苏,怎么称呼你?”

女人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就向楼上走去。这时苏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

奎因坐直了身体,说:“佩妮!给苏看看你的腿。”

女人背对着苏,顺从地拉起了长裙,露出一双肌肤微黑却是线条优美的腿。然而当裙子拉到膝盖以上时,却开始露出大片粉红­色­的息­肉­,越向上,息­肉­就越多,到后来密密麻麻的象缀满了葡萄。她的裙子下面什么都没有穿,可以清晰看到这些累赘的息­肉­一直蔓延到她的臀部。

其实这些息­肉­就是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几乎每个都会有的变异组织,它们无用、脆弱却又贪婪地争抢着寄主本体的一切养份。可是象这个女人般变异组织蔓延得这么严重的人也很少,大多数人在变异组织发展到这种程度之前就已经死了。

“好了,佩妮,上楼去吧。我要和苏谈些事情。”奎因吩咐着。佩妮顺从地放下了裙子,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苏都有些无法相信这个典雅安静,并且有些荒野上难得一见的美丽容貌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变异组织,而且这些变异组织所在的位置很不自然。人身体最容易生成变异组织的是体内各个脏器,其次是各个软组织,以及嘴­唇­口腔之类的粘膜区,极少有看见腿上生出这么多变异组织的。不过奎因既然让自己看到了这些,想必是有话要说。

“佩妮是我的妻子。”奎因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有些意外,妻子,这是个已经埋入尘土和废墟的词。

“她十四岁就跟了我,前后生了两个孩子。不过那时候我很穷,没办法养活他们。再后来,一群暴民袭击了我们所在的聚居地,我被炸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聚居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暴民们也不知去向,他们带走了佩妮。”奎因说的,是荒野中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但是这寻常的故事在接下来走向有了不同。

“在失去了佩妮后,我才明白,她对我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上床和生孩子。对我来说,她,就是这片黑白世界的­色­彩。”奎因摸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在鼻端深深地闻了几下,就放了回去。看得出来,他是不想破坏家里的清香气息。奎因有些恋恋不舍了看了眼香烟,接着说:“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一边东奔西走,建立了自己的队伍,一边四处寻找着佩妮的下落。其实过了第一年,我就已经绝望了。落在暴民手中的女人,很少有能够活过一年的。不过,或许这个疯狂的世界真有神的存在,它听见了我的祈祷,于是我奇迹般地找到了佩妮。我和我的人杀光了在她身边的所有暴民,把她带了回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这个家就是她亲手收拾和布置的。不过再次找到她后,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开口说话,我也没有好办法。”

“这些年,她顽强地在暴民中活了下来。也许是这些暴民再找不出什么新鲜的花样,就割开她的皮肤,并且把核废料涂在她的下身,通过这种办法催生出了变异组织。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奎因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不过当他偶尔望向二楼时,目光中又充满了温柔。

苏明白了奎因的意思,说:“你希望我想办法去除她身上的变异组织?”

奎因望着苏,说:“你未必有这种技术,可是暗黑龙骑一定可以治好佩妮。她才二十岁!”

“你也知道暗黑龙骑?”苏扬了扬眉毛,问。

“是的。和我有交易往来的大公司,其中几家同样给暗黑龙骑供货。我还和几个龙骑的扈从做过交易,所以认得出你的军衔标记。我说的没错吧,苏少尉?”

苏笑了笑,说:“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奇。可是你既然已经和暗黑龙骑有了接触,为什么不通过他们来联系佩妮的治疗呢?去除变异组织虽然是个很昂贵的手术,不过,你应该支付得起。”

奎因笑得有些苦涩,用力抓了抓顶心已经有些疏落的头发,说:“是啊,我是勉强付得出这笔钱。可是,我所遇到的暗黑龙骑没有一个愿意帮助荒野中的人,更别说是荒野中的女人。荒野中的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头母兽而已,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说:“我或许可以帮你联系到能够为她治疗的医院,但是现在还不能承诺你什么。而且这个手术很昂贵,我没办法在费用上面给你任何帮助。”

奎因的眼中猛然放出闪亮的光芒,他猛然挺起上身一把抓住苏的手,差点把两人手里的茶杯弄掉,飞快地说:“钱绝不是问题!荒野中可有的是资源。你……你真能联系到龙骑的医院?”

想到了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苏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可以为你联系,不过,我想那里的费用会比正常标准贵得多。而且,看佩妮现在的病情,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奎因凝望着苏,片刻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把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中,肩背无声地耸动了几下,然后他的双手用力在脸上磨擦了几下,长出了一口气,说:“没关系,如果暗黑龙骑都治不好她,那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苏,只有你,才肯这样帮助一个荒野中的女人。”

“女人也是人。”苏说。

奎因苦笑了一下,说:“可惜,几乎没有人象你这样想。苏,你怎么没带扈从?”

苏微微一笑,说:“我太穷了,养不起扈从。其实我不止是穷,还欠下别人一大笔债务。在还清债务之前,恐怕都没什么能力招收扈从。”

苏的声音柔和自然,非常坦然的说出别人或许会想方设法隐瞒的事情。毕竟贫穷说出来并不好听,在动荡年代贫穷的人同样和没能力划上等号。只不过这个年代的能力更多时候指的是杀人和抢劫的能力而已。

奎因想了想,忽然说:“我来做你的扈从吧!你不用为我支付任何东西,装备、技能、药剂我都可以自己来。只要你能够让佩妮得到治疗就行。”

苏真正的吃了一惊,望向奎因,说:“你?”

奎因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是的,我!你会发现,我这个扈从比你能找到的大多数人都会有用的多!在这个时代生存,依靠的是智慧,而不是肌­肉­。我想,不论是在荒野,还是暗黑龙骑里,这点都没什么不同。”

苏看着奎因,在他的感觉中,奎因似乎没有什么太出众的能力,但也至少有二阶的实力。即使单论武力,他也达到了战斗扈从的最低标准。不过苏摇了摇头,说:“奎因,这样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我能够给你的只是一个治疗佩妮的机会,花费巨大不说,治疗也未必能够成功。”

“一个机会?”奎因又笑了起来,说:“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机会。可是对我们这些生活在荒野的人来说,这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我已经努力了整整一年,却全无结果,说实话,到今天之前,我其实已经完全绝望了,佩妮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恐怕没有第二个一年了。好在你来了,而且成了暗黑龙骑的军官。也只有你,才肯给我这个机会。不要说暗黑龙骑,就是那些大公司里的人,又有几个人会把生存于荒野的我们看成|人?”

苏看着奎因略显混浊,却又似乎洞悉世情的双眼,微笑着说:“我在荒野中长大,也只会属于这里。”

奎因呵呵一笑,说:“这也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干­的一个原因。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不应该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你身上有着旧时代才存在的痕迹。”

苏向二楼看了一眼,说:“你不也是一样?”

奎因哈哈大笑,说:“这倒也是!好了,先别管这些,我们去喝一杯!你的东西可以放在这里,你放心,不会有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苏微笑,说:“好象我刚来时,你的牛皮就吹破了。”

奎因用力抓了抓头发,毫不在意地说:“这是荒野!兄弟,荒野的意思就是万事皆有可能!”

临出门前,奎因向二楼大吼了一声:“我和苏出去喝酒,要明天早上才回来!”

二楼没有任何声音,不过奎因显然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了佩妮的回答,于是拉着苏出门去了。

苏向来对烈酒十分头痛,连带着看到酒馆也开始一并头痛。但是面对着自己的第一个扈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苏完全能够体会奎因那深沉的狂喜,也惊讶于他对于佩妮的感情。在这个时代,荒野中的生存方式和野兽相差无几,女人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繁衍和宣泄欲望。

经过数十年的变迁,荒野中游荡着的人们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们变得更能承受辐­射­,足迹也随之向更广阔的区域迈进。甚至有些强壮的人可以接近到当年核爆的边缘区域。辐­射­抵抗力提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吃的东西更多了,而且可以饮用的水也更多了。

时刻存在的死亡威胁让人们的生长发育变得更快,女孩往往8岁就开始发育,到11岁时已经可以生育。怀孕的标准时间从旧时代的10个月变成现在的6个月,而且多胎的机率大大提高。只不过婴儿一生下来就带着变异组织的几率也直线上升,婴儿的存活率也倒退到了旧时代中世纪的水准。变异组织并非都是有害的,它们其实是人体吸收和抵抗辐­射­的主要器官。

和其它变异生物一样,人类正在迅速地发生变化,以适应严酷的新时代,事实比任何时代都更冷酷和­精­准地再一次验证了“物竞天择”进化论的正确­性­。而那些生活在避难所或者是地下基地内的人们,仍保留了旧时代人类的特征。在他们眼中,日益丑陋的荒野流民正在一天天向着野兽靠拢,他们的生存形式、社会构架、乃至那些能够和本体共存的奇异怪状的变异组织就是明证。当这些人走出地下基地后,依靠基地提供的食物、饮水以及技术机械,他们同样经历了艰苦的历程,终于重新在地面上建立起环境相对可靠安全的新基地,并且逐渐扩大控制范围。这就是各家族以及血腥议会旗帜下纯血人类的由来。

在荒野上,和“朋友”一样,爱也是一个早已绝迹的词汇。

在萨拉托加的酒馆中,苏看到的大多是新面孔。虽然距离他上次来到这里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萨拉托加的居民却至少更换了三分之一。上次那个卖酒给他的小女孩也不见了踪影。荒野上,哪怕是生活在聚居地的人们,也象草原上的野马群那样,每过一年就换了一批,而数量始终是那么多。

和略有感伤的苏相比,奎因却是非常高兴,三瓶威士忌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喝光。闲聊的时候,苏向奎因解释了暗黑龙骑关于扈从的条令,奎因便将自己的能力全盘托出。奎因在类法术域和格斗域各有多项一阶能力,这当然是为了自保,没有什么出奇的。当然,在荒野当中,拥有这样能力的奎因已经不是普通的壮汉能够挑战的了。

让苏惊讶的是,奎因的主要能力竟然在辅能力域的塑形上。塑形利用了类法术和感知域的部分能力,通过意念控制力场或磁力的方式引导金属或者是其它材料成形。这要求塑形师具有优异的空间感及计算能力。塑形主要的应用范围是一些小批量、­精­度要求十分高、设计独特的零部件制作,艺术品则是另一种用途,此外,顶级的非制式特种弹药和武器几乎都需要高级塑形师的参与。

本身是三阶的奎因,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中级塑形师了。仅仅凭借这种技艺,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公司中谋取到一个职位。

“为什么不加入一家公司呢?”苏问着,浓烈的酒意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迟钝。

已经灌下两大瓶烈酒的奎因则已经口齿不清,他瞪着明显失去焦点的眼睛,说:“加入公司­干­什么,看别人的脸­色­吗?在这块地盘上,我才是老大!尊严,自由,财富,我要的东西他们一样也给不了。他们治不好佩妮,甚至根本不敢向暗黑龙骑提出治疗的要求。暗黑龙骑里面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认为生存在荒野的人都是狗,所以公司里面那些变异组织少点的家伙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半条狗。他们一面讨好那些大人物,一面向着我们狂吠,因为他们只是半条狗!兄弟,哦,不,我现在该叫你主人了,该死的,我讨厌这个词。不过你肯救佩妮……好吧,主人。你知道半只狗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们如果跑到荒野上来,就会被我们这些野狼撕碎!”

奎因打了个酒嗝,眼睛发直地瞪着苏:“对了,我一直还没问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你一定知道北边的那块大草原,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建立一条穿越那片草原的补给线。”

谈到本行,奎因清醒了一些,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皱着双眉,瞳孔深处的光芒闪烁不定。苏知道,这是感知域能力者在计算或者是搜寻大量数据时特有的标志。过了一会,奎因说:“可以,不过必须使用角马车或者是双头牛车。那片草原好象有两百多公里,里面有无数的沼泽和湿地,不是很好走。那里还有许多毒草,所以第一次还得多带几匹马。不过你穿过草原去­干­嘛?北边似乎除了山之外,什么都没有。”

苏点了点头,说:“那里有一个基地,我准备启用它,以后就以那个基地为中心,继续向西北探索。明天我就去草原,争取尽快找出一条可以安全前进的路线,你在这段时间筹备一下,等我回来后,我们就带佩妮去龙城。”

奎因又猛灌下一大口酒,重重地拍了拍苏的肩,什么都没说。

不过苏有些好奇,暗黑龙骑的一切都以收费昂贵著称。这笔医疗费用绝不会是小数目,恐怕一般的小公司也不能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够立刻支付,奎因为何根本不多问,就这么有自信能够付得出这笔钱?要知道,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不知道比类似于原始状态的荒野先进了多少年,除了矿藏等原生材料和一次能源外,几乎对荒野没有任何需求。当然,漂亮的女人始终会有人购买,不过问题是如果用旧时代的审美标准,荒野中的女人就不仅仅是丑陋了,带着各类变异组织的她们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苏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奴隶。”奎因的回答再次让苏吃了一惊。“这些年,我最大的生意就是四处追捕流浪的暴民群落。杀光那些敢于反抗的,然后把强壮的男人和女人卖到各家公司去做苦工。至于孩子,变异组织少的我会带走,变异组织多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你知道,聚居地不需要人口,但是公司需要。暴民中有不少强壮的男人,他们吃­肉­,什么­肉­都吃,所以力气很大。那些公司都很欢迎我提供的商品。当然,这一带也只有我有能力去抓暴民当奴隶。我现在手下有一百多个人,可以轻易端掉整个暴民的部落!”

奎因的叙述平淡无奇,没有任何感情在内。

苏无言以对,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也是他在加入暗黑龙骑前,每时每刻都会看到的现实。从来没有人把流民和暴民当人,连聚居地的居民也是这样想的。

暗黑龙骑自己不使用奴隶,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纯血的人类。不过这个庞然大物的外围公司几乎都在使用奴隶。这些奴隶至少能够听得懂主人的话,对吃的又不挑捡,所以很受公司的欢迎。

一直喝到黎明时分,苏才拖着烂醉的奎因回了家。安静的佩妮还没有睡,她准备好了热水,仔细为奎因擦­干­净身体,才在苏的帮助下将他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佩妮在他的床头,放上一朵野花。

“佩妮。”就在佩妮在一楼沙发上为苏准备好了睡的地方时,苏叫住了她。苏碧­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脚踝。在裙子下端,佩妮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流淌着几丝血线。那些粉红­色­的变异组织其实非常柔­嫩­脆弱,佩妮忙碌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已经磨破了不少地方。变异组织比寻常的皮­肉­还要敏感得多,也要痛得多。可是这个女人始终恬静的微笑着,好象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苏打开了还不到手掌大的基础医疗套件,取出里面的外伤用喷剂和一个可以多次使用的止疼针剂,放到了佩妮手里,向她说明了用法。喷剂兼有止血、愈合伤口、止疼、消毒和抑止变异组织的用处,可以有效缓解佩妮的痛苦。

佩妮向苏深深地鞠了个躬,这才接过喷剂和针剂,上楼去了。不过苏很怀疑她会不会将这些明显超出荒野水准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这个女人,多半会将这两样东西保留下来,给奎因应急使用。而她自己,会继续沉默的忍受着痛苦。

苏笑得有些苦涩,不过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第二天清晨时分,苏就离开了萨拉托加,而他的第一个扈从仍是宿醉未醒。这一次穿越草原,苏的心情和前次的亡命奔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草原尽头的群山中,深睡着N958基地,那里也是他和帕瑟芬妮初遇的地方。再过不久,N958就会成为他的中转站和补给点,苏将以这里为依托,去探索广大的未知区域。

苏不准备召集过多的扈从和军队,在获得新的能源之前,N958也无法支持超过100人的补给。并且由于基地处在未知区域,一些心怀恶意的龙骑随时有可能跟踪而来,就如威廉家族旁支的龙骑上尉所做的那样。龙骑内战时,普通扈从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尤其在没有任何资料的未知区域,而苏恰恰相反,孤身一人的他拥有最大的机动­性­,而在熟悉的荒野,他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这次穿越草原十分顺利,苏只用了四天就返回了萨拉托加,这时奎恩还忙于从各地的集中营迁移奴隶。这批奴隶中被列为A类的壮年男­性­足足有一百多个,其余的大多是B类,还有十几个分类表上列为F类的汝奴,合计数量接近千人。

苏知道,所有的奴隶都是来自于被称为“荒野上的鬣狗”的暴民,也理解奎因为何会对暴民如此狠辣。只是在知道了奴隶的数目,以及看到先期被运到萨拉托加的一百多个奴隶后,他的笑容始终无法保持自然。

先期运来的都是A类奴隶,所谓的A类,是指成年的健壮男子,并且智力没有缺损的人。这些A类奴隶们都很强壮,明显发达得多的肌­肉­将他们与聚居地的普通居民区分开来。这些人个个面目狰狞,­祼­露着大块虬结的肌­肉­。他们身上伤痕累累,头发如钢鬃一样杂乱且坚硬,很多人脸上刺着恐怖的纹青,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苏,看到奎因时却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畏惧。或许是世代在荒野中流浪的缘故,暴民们对于环境的适应­性­比聚居地的人更强,他们可以吃几乎一切的­肉­类,并且喝一级水,这让暴民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也使喂养他们的费用变得很低。

所有奴隶分别站在十个大木笼中,并且用脚镣锁在了一起。镣铐非常沉重,内圈更是打造出尖刺,让奴隶们无法剧烈运动,也就无法反抗。

奎因注意到了苏表情的变化,他向着奴隶们狠狠地吐了口痰,说:“不用可怜他们,这些都是渣滓!就是荒野上的腐狼都不会杀害健康的同类,可是他们会!而且以此为食!”

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奎因说的是实话。暴民们往往自诩为荒野的王者,以游荡和掠食其他流民和聚居地为生。大多数暴民相信弱­肉­强食,弱小的人们就是应该成为他们的食物,供他们取乐用。只是如果往深层想一想,暗黑龙骑又何尝不是这样?

苏给奎因留下了两张地图,一张是草原的地形图和安全的行进路线,另一张则是通往龙城的示意图。苏还给奎因留下了一封证明信,证明他是自己的扈从,并且用龙骑的徽章在上面盖了印记。

交待完注意的事项,苏就孤身赶往龙城。他这次在草原中收获不错,找到了两个一级变异生物样本和十一个二级变异生物样本。不过苏只有便携式的样本箱,至多能保存七天,在七天内他必须赶回龙城。只有具备足够活­性­的生物样本才能卖个好价钱。

在获得启动资金后,苏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罗克瑟兰的钟摆城,罗克瑟兰的规模和能力都不算大,但是丽和里高雷都是很有潜力的人物。通过莎莉,苏还知道了里高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让苏对他好感大增。

双方过去是有过一段很不愉快的经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苏也成为暗黑龙骑的一员,成为法斯尔口中的大人物。或许可以诱使,或者是强逼他们两个成为自己的扈从。此外罗克瑟兰中应该还有更多有潜力的人物。这次成功出售生物样本后,苏估计可以凑够两名扈从的注册费,至于其它的福利,只好先欠着再说。

苏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有些无耻了,不知道是否和帕瑟芬妮接触太多的缘故。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把被自己亲手击碎的改装手枪,心情忽然有些黯淡。

章三十一 资源富饶

回到龙城后,苏用了半天时间交接生物样本的任务,这些生物的样本将会由龙骑的生化实验室进行初步分析,然后向各家族以及研究机构发布,以供有兴趣的人出价选购,偶尔一些特定样品的竞标也会对几家有实力的大公司开放,但是多半会附带科研成果分享之类的条件。

在此之间,苏可以得到约3万左右的基本费用,一级样本一万一个,二级样本则是一千一个,一旦样本被卖出,苏还可以额外得到一些分成。

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也联系过了,也许是考虑到苏与帕瑟芬妮的特殊关系,海伦给出的价格出乎意料地公道,去除变异组织手术基本价格是2万,后续费用可能会超过8万。听到这个价格,苏还是松了口气。按照A类奴隶150,B类奴隶100,F类奴隶1000以上的行价,奎因手上的那批奴隶可以卖到十万以上,足够支付手术费,或许剩下的费用还够他选购一些自用的装备。

看到奎因这个在暗黑龙骑外围的外围厮混的家伙居然也能赚到这么多的钱,不禁让穷得无以复加的苏汗颜,也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科提斯上尉“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真知灼见。但是苏并不羡慕。在有能力给奎因提供扈从应有的福利之前,苏也不打算­干­涉他在荒野中的生意,也更不会去阻止他继续对暴民的复仇。

暗黑龙骑任务系统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上交完生物样本一小时后,基本费用就被转进苏的帐户。苏早就想好了这笔钱该如何使用,他向总部缴纳了两名扈从的注册费用,然后向帕瑟芬妮的帐户中划去一万元,最后留给自己的就只剩几百元了。这点钱也就够他买些子弹和补充一个医疗套件,还只能是基本型的。

做完了这一切,苏感觉到一阵轻松。不管怎么说,他欠帕瑟芬妮的债务算是少了一点,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遗憾的是帕瑟芬妮此时不在龙城,她又不知道跑哪里出任务去了。

此时苏面前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跳出了海伦那张全无表情的扑克脸,她冷冰冰地说:“苏少尉,我希望你能够马上到医院来一次,我需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苏怔了一下,无数数据被发往全身各处,都得到了即时响应后,说:“检查?我感觉我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

“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是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苏少尉,请你记住,我才是医生。”海伦的声音永远是机械,冰冷,而且语速前后如一,­精­密得象是手术器械。

苏知道和她辩论注定是徒费口舌,只好无奈地答应立刻赶去医院。

如果龙骑离开了交易大厅,隔间内的终端就会自动关闭他们的个人帐号。苏早从­操­作手册上了解到了这点,因此既然答应海伦尽快赶到,他便径自起身离开,甚至没等海伦的通话频道完全关闭,当然也就没有看见自己帐户上的余额突然增加了一些。

龙城之南,森林繁茂的奥本宫山山谷间,座落着一个恬静而又安宁的庄园。来到这里,就象是回到了旧时代十八世纪。庄园内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主建筑由主楼和几栋用长廊联接的辅楼构成,整个建筑都是砖石结构,石膏浮雕、风玫瑰、­精­细的垂花、檐口的图案、花饰瓷砖铺成的阳台地面,丰富的极具艺术­性­的细节装饰展示着低调的奢华。主建筑群前是一大片修整造型的草坪,其间用墙壁花园分割出车道,除了天上浓密的辐­射­云外,这里看上去就象是一个躲过了战火的普通庄园。

不过,没有任何人会打这里的主意,因为这里是亚瑟家族的主宅所在。

在顶层偏东的一间古典式书房中,奥贝雷恩站在落地窗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屏幕。屏幕上快速闪过一条条交易信息,他目光锐利如剑,一秒钟就可以扫过整屏的信息,不时从其中挑出一两条交易信息。他只是大略扫一眼交易人的资料,根本就不看具体交易内容,直接将金额翻了一倍,然后一点,就支付了出去。

他这样站了足足有十分钟,一共挑出来十二条交易信息,全部都进行了加倍付款的­操­作。做完这些,奥贝雷恩在屏幕角上一推,一米高的宽屏就自行缩入了墙壁中。他转了个方向,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画像,陷入了沉思。

这是幅很有历史的油画,画中人着将军服­色­,一脸浓密胡须,灰绿­色­的眼珠中闪着森寒的光芒,满身的勋章和绶带说明了他的赫赫战功。和许多历史人物的画像一样,这名将军一脚踏着一块岩石,背景则是巍巍群山。

画中的将军名为泰勒·亚瑟,曾在旧时代的大陆独立战争中立下无数战功,战争胜利后,他在政商两途都有建树,就此奠定了亚瑟家族几百年繁衍发展的基础。这位原本囚犯的后代,从此被所有尊重传统的亚瑟家族的子孙景仰着。亚瑟家族历代后人中不乏有在政商军领域走得更远的杰出人物,但是人们尊敬泰勒·亚瑟的,是他白手起家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

奥贝雷恩在祖先的画像前凝立了许久,还显得有些稚­嫩­的面庞上偶尔会闪过迷茫。过了一会,奥贝雷恩的眼中忽然燃起了火焰,他大步走出房间,沿着专用楼梯直奔地下室而去。

主楼的地下,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在奥贝雷恩面前缓慢滑进了墙壁,展现出门后巨大得让人心悸的空间。奥贝雷恩在重重通道中穿行着,来到了类法术能力训练场内。这里摆放着一具具合金人偶,空中悬挂着一块块合金装甲片,墙壁上则是一排排向里凹陷的囚室,里面锁着各种各样攻击­性­很强、极具危险­性­的变异生物。

空旷的脚步声回荡在训练厅中,这是专属于奥贝雷恩的训练场。他每走一步,身周的寒气就浓重了一分。

奥贝雷恩忽然狂吼一声,骤然提速,瞬间达到极限,右臂上寒气凝聚刹那结出一支冰枪来!他身形闪动间已然出现在一块悬挂着的合金装甲前,右手运尽平生之力,狠狠地砸向装甲!

轰的一声巨响,冰枪竟然将足有1公分厚、战车专用的合金装甲生生刺穿!然而冰枪随之崩裂,奥贝雷恩洞穿装甲的右臂制服上满是裂缝,布料支离破碎,­祼­露出来的手臂上则出现了条条白纹,没过一会,白纹处就皮开­肉­绽,不断涌出鲜血。

奥贝雷恩慢慢抽回右手,合金装甲片洞孔锋利的边缘不住刮着他的筋­肉­,奥贝雷恩却神­色­淡然没有太多表情,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他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个创伤喷剂,在自己的右臂上喷了一层,随手将空罐扔进了15米外的回收箱内。

做完这一切,奥贝雷恩的脸­色­已苍白如纸,秀丽的额头上不住渗出汗珠,将他苍灰­色­的头发打湿,一缕缕粘在额头上。他缓慢地走出了训练场,神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脚步却坚定有力,似乎刚才那歇斯底里的一拳驱走了心中许多的迷茫。

奥贝雷恩刚走上一楼,管家捧着一个文件夹从另一头走过来。看到奥贝雷恩,这名穿着旧式燕尾服的老管家即刻来到他身边,打开了文件夹,将一页清单递给了奥贝雷恩,说:“大人,这是您订购的生物样本清单,今晚就会送到。这批样本您准备怎样处理?”

“拿去喂狗。”奥贝雷恩冷冷地扔下一句,就扬长而去。

“喂狗?”一向严谨得有些刻板的老管家捧着文件夹站在原地,惊讶地目送着奥贝雷恩的背影。这批样本中有几样可是剧毒,家族中的守护犬哪条也没这个本事吞了它们。他旋即醒悟,明白了奥贝雷恩是出自本心地厌恶这些东西。可是既然厌恶,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买回来?老管家虽然并非生化方面的专家,但是为家族服务了那么多年,经手了无数物资,接到单据时就已看出这批样本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他暗自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奥贝雷恩鲜血淋漓的右臂,转身出了主宅,沿着宅后一条小路,在黄褐­色­的杂木丛中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看上去很老旧的农舍前,敲了敲门。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又胖又壮的农­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面盆。农­妇­貌约四十多岁,脸颊上有着常年劳作留下的酒红。

老管家将样本清单递向农­妇­,微笑着说:“苏珊,去查查这个单子上的东西,看看源头都是从哪来的。”

苏珊把面盆往腋下一夹,一手接过单子,随意地看了一眼,说:“半小时后来拿结果吧!我的薰­肉­还要20分钟才会烤好,弄完了薰­肉­我就­干­这个。”

“好吧。”老管家和煦地微笑着:“晚餐时候记得准备白兰地,少爷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觉得他需要一杯酒。”

农­妇­嘟嚷着说:“又要­干­活,现在活多得要死,这不是想要把人累死吗?你个老鬼,也不说给我找几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帮手!明天不是还有一帮老鬼要来开会吗,又得给他们准备一大桌吃的。龙城里那么多好地方,为什么每次开会都要放在这个穷乡下?”

老管家微笑着说:“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希望能够尝到你的手艺。”

清幽而又静寂的奥本宫山庄园逐渐陷入黑暗之际,苏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也正在向黑暗的深渊滑落。在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最大也是设施最齐全的检查室中,十余盏灯光将室内每个角落都照耀得明亮如雪。

苏笔直站在一米高的检查台上,全身赤­祼­,肌肤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传感器,­精­巧纤细的机械臂提着四块金属板,不断在苏前胸后背处上下左右移动着。随着金属板的动作,检查室内无数的屏幕也在相应地变化着,不断展示出苏身体各部位的内部结构。

苏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一呼一吸的间隔可以长达一分钟。这是他控制自己情绪的方法,然而他的体温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着,现在已经超过了38度。

在苏面前三米处,横着一张造型十分后现代主义的办公桌,简而言之,就是一块椭圆型的银灰­色­薄平板支在一根S型钢管上。桌面上同时架着三面大屏幕,海伦始终保持着冰冷而又机械的表情,望着面前的屏幕,十根其实十分美丽白晰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着,无数画面就随着灵动的手指不断切换。

除了几乎锁到一起的双眉,她的脸上全无表情。鼻梁上架着的银灰­色­合金眼镜也和她本人的气质非常相配。随着她的动作,苏肋下两根传感器上突然传出非常强劲的电流!尽管电流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超高的电压仍然让苏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电极周围的肌­肉­如同水波般,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海伦面前的屏幕即刻变化,将无数肌­肉­纤维的运动一一展示出来,并且与苏神经以及内脏的活动复合在一起,形成一副鲜艳的图像。在海伦面前,由蓝光构成的人体两侧,忽然亮起两个炽亮的红点,然后红­色­就沿着无数放­射­线扩散开去,几乎蔓延到了苏整个上半身。然而这些放­射­线只在皮肤和肌­肉­层存在,画面上的红­色­全被导出,根本没有涉及到体内脏器,苏各个内脏的活动一如既往,似乎完全不受刚才掠过的强大电流的影响。

身体的痛苦和麻木感消失后,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依旧闭着眼睛,可是体温又升高了0.1度。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海伦的眼睛,不过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认真地看着面前屏幕上不断流过的海量数据。在她眼里,苏身体的反应非常诡异,经过三次增强后,第四次施加在苏身上的电流强度已经可以轻易击晕一头雄象,用在人类身上,可以让强化过二阶防御的人重伤,三阶防御的人立刻晕死过去,四阶防御的人痛苦不堪,只有五阶防御才有可能抵抗得住这种电击而不会留下任何不良反应。

不过苏对付电击的反应和海伦所熟知的防御强化完全不同,苏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电流全部导流,并在肌­肉­和皮肤下层组织中逐渐吸收,这样能够保护内脏完全不受电击的影响。问题在于,海伦始终没有弄清楚那些导电的­射­线是怎么形成的。从仪器上看,那是一根根肌­肉­纤维自行调整结构,所以才形成了这种效果。可是她四次电击都选在不同的地方,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时至今日,人类身体经过自然选择以及药剂的不断强化后,神经反应速度已经要远远超过旧时代,但是仍然远不足以支持瞬间命令身体组织形成这样的反应。

如果说肋下可能有特殊反应,那么根本没有理由脖子、臀部和小腿的反应和肋下一模一样,都是在瞬间轻轻松松的将电流分散导走。

海伦陷入了沉思,令她困惑不解的是,在这段时间内,苏的大脑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好象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只有代表着愤怒的一小块区域红得发亮,此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身体组织导电的指令来自于大脑。

海伦调出某个单一肌­肉­纤维的画面,反复观察着它的运动。看着它大异于寻常肌­肉­纤维的扭曲、颤动、横摆,海伦忽然浮现出一个让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个小东西也有自己的智慧?”

她当即大步走到苏的面前,按动眼镜上的一个开关,右边的镜片即刻进入高倍放大的模式。海伦几乎是紧贴着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苏每一寸肌肤,并且时时用手敲打或者是揉捏,甚至于尾指银戒尖端还弹出一根利针刺向那些柔­嫩­而又敏感的皮肤。

海伦忽然用手握住苏的下­体­,用力搓了几下,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她于是抬起头,正好迎上苏俯视的目光,那碧­色­的眼瞳深处光波汹涌,一如沸腾的海洋!

“硬起来。”海伦的声音又冰又冷,虽然其实很悦耳,可是听起来比电子合成音更象是机械的声音。

“不可能。而且,你给我放手。”苏一字一句地说,他的声音依然柔和而充满了磁­性­,好象很平淡。可是几乎每个人都能够听出其中蕴含着的巨大怒火。

他已经被海伦翻来覆去整整折腾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内,苏至少经历了一百多项检查,还被抽了六管血。海伦的花样百出,许多项目让人难堪,而苏根本想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的。和普通人不同,苏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几乎细致到了细胞层次,他知道自己非常健康,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健康得多。

海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精­确细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她除了有体温外,十足就是个机器。苏也完全把她当成一件医疗器械看待,这才一直忍耐了下来。可是她毕竟不是真的机器,偶尔也会有情绪波动,这种波动都会影响到体温、心跳和血流,而她的一切变化都被苏已经控制不住的超距触感能力清晰感应到。何况,就算海伦真是一件机械,也没有人能够忍受机器三个小时无意义的折腾。

“放手。”苏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让他体温继续急剧上升的是,海伦只当没听见,仍在专心致志地想让他雄风振起。

检查室中忽然响起一声声急促的警报,屏幕上的大多数画面变成了一片雪花,苏身上所有的传感器几乎在同一时刻被弹开,许多传感器上甚至还冒出了火花!

苏微微俯身,一把握住了海伦的后颈,象拎小­鸡­一样将她提到面前,愤怒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我是来接受检查的,不是来让你随意戏弄侮辱的。”

海伦脖颈被握住,巨大的压力让她脸­色­瞬间苍白,可是她全无畏惧地面对着苏的怒火,右手忽然挥起,尾指上的钢针蓦地刺入苏的肘关节内!

然而苏中针处的肌­肉­猛然隆起,然后诡异地一扭,卡嚓声中,苏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将海伦的钢针扭断,然后一缩一放,半截断针如同火箭般被­射­了出来,扑地一声钉在了地板上!

这一下险些连同海伦的尾指一起扭断,她虽然痛得嘴­唇­血­色­全无,却没有呻吟或痛呼,声音依然平淡如机械一般说:“你想­干­什么?想强Jian我?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强Jian我一点也不好玩,甚至还不如­奸­尸。为了你的­精­神健康着想,我建议你去那边找一根大号试管自己解决,它的感觉应该比我更舒服。当然,如果你对医疗机械有特殊的爱好,那么请继续。”

这一番话让苏满腔的怒火变成了哭笑不得。如果苏对海伦有半点欲望,那么刚才她的努力就不会半点效果都没有。其实海伦论容姿也是一个大美女,哪怕是完全不打扮,也不比暗黑龙骑中那些姿态妖娆、风情各异的女助手们差。只不过她满身医疗器械的味道实在是让人无法把她看作女人。

“如果你什么都不打算做,那就放我下来。”海伦说。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也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苏无言,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就走向检查室角落,那里放着苏全部的衣物和装备。

“站住,你的检查还没有结束。”海伦刚刚恢复了呼吸,就在苏的背后如是说。

“我拒绝再接受你的检查。”苏淡淡地说,连头也不回。

“等一等,你转身,看着我。”海伦皱了皱眉,说。

苏依言转身,冷冷地看着海伦,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海伦向苏的下身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我刚才忘了一件事,如果能够强Jian我,就说明你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那么就来吧。”

海伦随手找来一面镜子,在镜子前用双手在自己脸上一阵揉弄,然后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标准美女的笑容,然后说:“或许,这样会让你感觉好些?”

看着海伦­精­致面容上那一丝不苟,甚至称得上敬业的微笑,苏不但怒火全消,反而开始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苦笑着说:“感觉更糟了。”

海伦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喃喃地说:“是这样……现在该怎么办?嗯,激素?啊,不行,那样不自然……”

看着苦苦思索,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个­精­致笑容不变的海伦,不知为什么,苏甚至心里一阵发慌,已经是有些畏惧了,他当即说:“你慢慢想,我走了。”

“不许走!”海伦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将笑容按了下去,又恢复了冰冷而又机械的表情,向苏说:“我这就接通帕瑟芬妮,她的命令你总会听吧。”

不等苏回答,海伦就拿过一个小巧的通话仪,接到了一个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屏幕上。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身影,她一出现,就开始抱怨:“海伦,你不要总是在这么要命的时候找我好不好?这样很容易受伤啊!”

帕瑟芬妮的身后,一颗颗高爆弹不住爆炸着,曳光弹时时划破夜空。看得出来,战况正十分激烈。画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帕瑟芬妮瞬间横移了数十米,而在她原先站着的位置,一颗大口径炮弹轰然炸响。从背景画面中可以看出,一个个扈从正以恐怖的灵活身手穿梭在弹雨中,不住向前推进。

“不找你没办法。你的苏不肯配合我的检查,而且不听我的指令。”海伦面无表情地说。

屏幕自行调整了一下角度,对正了苏。看到苏的样子,帕瑟芬妮先是一怔,然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柔声问:“苏,海伦对你做了什么样的检查,你会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肯配合啊?她可是个美女呢。”

苏苦笑,先拾起了衣服穿上,才说:“她检查了三个小时。这不是检查,而是研究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说到这里,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反而是海伦打破了苏的尴尬,她说:“很简单,我对苏的身体反应有很多疑问,为了验证一个猜想,需要他的生植器官产生生理反应。不过我失败了,而且他很愤怒。”

“是这样啊……”帕瑟芬妮看了看海伦,又看了看苏,明显在强忍着笑,对苏说:“苏,海伦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至少现在她不会害你,也不是有意在羞辱你。我想这样的检查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你要尽力的配合她,哪怕她的要求十分奇怪。”

就在说这段话的时间,帕瑟芬妮已经连续换了三次地方,躲过了两颗炮弹和一串机关炮弹。画面中可以看到至少有两名扈从在爆炸中丧生,显然这次战斗极为激烈,帕瑟芬妮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不过她说话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急促或者是不耐烦的意思。

虽然明明知道帕瑟芬妮不可能躲不开这些炮弹,可是苏仍然看得越来越紧张。他向海伦看了一眼,后者仍然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似乎对帕瑟芬妮的处境完全视若无睹。苏无奈地说:“好吧,我会尽力配合。只不过她的有些要求,我实在是很难办到。”

“尽力就好了。”帕瑟芬妮微笑着说,又躲过了一串机枪弹。看来敌人已经发现了她,火力正逐渐向这边集中。而她的扈从多半被弹雨牢牢压制在地面上,几个能力特别强些的,也正被同样强力的敌人牵制着。

“我答应你了,你快去应战,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苏立刻说。他清楚,每一名扈从的伤亡都会带给帕瑟芬妮沉重的财务压力。何况,龙骑与自己的扈从间并不仅仅是金钱关系。

海伦看了看苏,又看了看帕瑟芬妮,忽然Сhā话:“帕瑟芬妮,你那边的场景非常刺激,要不你现在脱了衣服给苏看看?我知道你非常会藏­肉­,如果他看了,一定会有反应的。”

“你去死!”帕瑟芬妮一怔,然后回了这么一句,直接切断了通讯。

海伦似乎没想到帕瑟芬妮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是一怔,然后很有些不怀好意地望向苏。苏默不作声,立刻抓起自己的装备,拉开门落荒而逃。至于对帕瑟芬妮的承诺,且等下次回龙城时再说吧。

海伦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任由实验室的门在自己眼前碰上,她抿了下­唇­,决定放任了苏的逃亡,反正今天她已经得到了太多的数据,也有足够多的疑问需要解决。在海伦的意识中,由苏身体的四维模型瞬间引伸出无数可能的分支来,每一个分支走向都匹配了相应的概率。其中有些分支是清晰的,有些则需要进一步的研究,而光是第一层分支点的疑问,就需要消耗掉至少32天15小时的工作时间。她十分满意,在这些研究完成前,苏应该会再次回到龙城,以供她取得进一步的数据和成果。

不过海伦还是有些遗憾,就是始终没有看到苏的生理反应。这一次暂时还不重要,可是下一次多半绕不过去这个问题,她必须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服帕瑟芬妮脱两件衣服之类的。

正在出神的时候,海伦面前缓缓降下一个屏幕,帕瑟芬妮又在屏幕中央现身。她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两名扈从正抬着一具尸体画面中经过。看来战争已经结束,扈从们正在忙碌着清理战场。帕瑟芬妮脸蛋上沾染了几块灰迹,不过这反而更衬托出了她肌肤的白晰。她嘴里咬着一枝铅笔,正努力地盘起散乱的灰发。

“海伦,结果怎么样?”咬着铅笔的帕瑟芬妮有些含糊地问。这个在敌人眼中无疑是魔王级别的少将,拥有在任何场合、任何姿势都可以让人惊艳的本事。

海伦飞速地发出一系列数据,说:“结果很理想,我不得不说,一向好运气的你,这次运气似乎也不差。苏的潜力目前还没有看到极限在哪里,以现有的数据来看,他至少拥有可以各能力域发展到三阶能力的潜质。”

“三阶?”帕瑟芬妮看起来有些郁闷,说:“他在感知域不是已经拥有了五阶能力吗?三阶有什么可奇怪的,三阶只是入门呀!”

“你是想要我好好的夸你吗,没长大的小家伙?”海伦冷冷地回应,不过她仍然细细解释:“请注意两点,帕瑟芬妮将军。第一,苏是全领域的三阶,全领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第二,三阶只是依据目前的数据推算出来的结果,也就是说,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好吧,就让我满足你的心愿,亲爱的帕瑟芬妮将军,你捡到宝贝了。”

“啊……哈哈哈哈!”帕瑟芬妮先是一阵很没有形象的长笑,然后才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亲爱的海伦,你也不好好想想,本将军神秘学中最高阶的能力是什么,资源富饶!八阶呀,不捡到宝贝才是真奇怪了呢!”

海伦对于眼前的帕瑟芬妮很是无语,不过严谨到刻板机械的她仍然说:“资源富饶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句话一出口,海伦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帕瑟芬妮都具备了这个能力,岂会不知道它的作用?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无非是多夸她几句罢了。

见海伦不上当,帕瑟芬妮也就收起了小女孩一样的活泼,转而认真地问:“你为什么要检查苏的生理反应?”

“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比如说入侵者,我到现在还没有从他的血液或者是任何组织内找到过,可是它肯定是藏在苏身体的某个部位。”海伦扶了扶眼镜,以机械般的声音继续说着:“雄­性­动物在发情的时候,是全身组织动员得最彻底的时候,也是警觉­性­最低的时候。在他生理反应中,入侵者有可能会现出踪迹,不过不出现也没关系。苏在发情时体内各个组织器官的异动,会对我的研究有非常大的用处。另一方面,我可以更准确地找出他能力进化的方向,从而让他少走些弯路。”

屏幕上的帕瑟芬妮已经束好了头发,正在细心的收拾着脸蛋上的污迹。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康纳博士那边的研究听说进展很快,你可要注意些。”

海伦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不管他们的研究现在多么顺利,到了基因锁那里一定会卡住。这个东西并不是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能够解开的。不过康纳那老东西太过自负,而且很贪婪,他一定不肯把基因锁放在一边。只要他们把主要资源放在基因锁上面,在研究进程上就不可能超过我。”

“可是他们的人员和经费,甚至于设备的数量都比你要多得多。你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经费了。”帕瑟芬妮提醒着。

“经费不是重点。”海伦随手调出苏的三维图像,放给帕瑟芬妮看,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的身体明显在变化着,“看到了吗?这才是关键!只要我可以持续地研究苏,就足够了。按他现在的进化速度,用不了半年时间,只靠着几管血和过时的全息资料研究的康纳,就会在数据上全面落后。”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他现在的进化速度价值3600万。”帕瑟芬妮的表情有些复杂。

海伦随手关闭与苏相关的一切影像,说:“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战场上的帕瑟芬妮顺从地把面前飘浮着的通讯器抓了下来,塞进胸口。大约一分钟后,通讯器震动了几下,自己浮了出来,重新在帕瑟芬妮面前投­射­出海伦的影像。

“这次对你身体检查的结论有以下两点……”海伦从来都是这样直截了当:“第一,你必须放下一切任务,立刻回来进行治疗。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帕瑟芬妮啊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说:“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我自己没感觉啊!可不可以再等一周,剩下的两个任务很赚钱的。”

见海伦扑克一样毫无表情的脸,帕瑟芬妮不得不作出让步:“好吧,我这就回去。不过,第二结论是什么?”

“你需要更好的藏­肉­技术,才能把胸围保持在以往的水平。”还是那种机械刻板的声音。

帕瑟芬妮立刻眉开眼笑:“海伦!你总是能让我心花怒放!”

章三十二 征途

清晨,还不到太阳升起的时间,不过天穹十分明亮,光陆离奇的光带纵横交错,偶尔还有一团团透明的雾气飘过,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给奥本宫山山谷里的树木、建筑笼罩上一层如水晶般剔透闪耀的光芒。

平日里一向幽静的庄园一大早就热闹起来,通向庄园的公路上车队络绎不绝,如百川纳海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慢条斯理地一辆一辆进入庄园大门,甚至同一时间到达的车辆太多,必须在门口稍停次第进入。等待中的车辆造型千奇百怪,有旧时代的老爷车,有仿旧时代的加长版黑­色­轿车,甚至还有一辆由四匹黑马拉着的马车!

进入庄园的路并不宽敞,刚好够容纳两车交相并行。路两旁都是高大的古树,在这个季节树枝上已经没有多少树叶,平整的路面上零零散散地落着些许黄叶,为这隐藏在山野中的庄园平添了寂静气息。

这条林荫车道连同用做隔离的墙壁花园显示着亚瑟家族的强大实力和历史沉淀,在这个时代,拥有如此多幸存下来的古树和花卉并且只做观赏使用已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日常维护和减缓植物变异则展现了尖端的家族科技。

到八点钟,所有的车辆都已在主宅旁边的空场上停放好。主宅的餐厅中,早餐已经开始。

长长的餐桌尽头,奥贝雷恩一身正装,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银餐盘中的食物。他的上身挺得笔直,动作、礼仪和表情上挑不出一点瑕疵,尽管清秀的脸和他尊贵的座次并不相称,但是在他身上已经隐约散发出威严的气势。至少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会觉得奥贝雷恩太过年轻了。

餐桌两边,错落坐着十几个男人,年龄跨度从三十多至六十多岁。他们同样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偶尔互相交换个眼神。长桌另一端,正对奥贝雷恩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五十余岁、一脸威严的老人,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名老人,就是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的父亲,博列洛·亚瑟。

三个并不算美丽,不过笑容甜美令人爽心悦目的侍女穿梭忙碌着,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送到人们面前,同时手脚麻利地换下用过的餐盘。

早餐准时在八点二十分结束,所有的人来到了会议室,在预定的位置上坐下。会议室中央是椭圆形的长桌,作为现任的族长,奥贝雷恩自然仍高踞主位,博列洛·亚瑟则与其他十七人混坐在一起。让人注目的是,会议桌旁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本来该是帕瑟芬妮的座位。

这是亚瑟家族的例行长老会议,一般两个月召开一次,参加者都是亚瑟家族旁支首领或者是重要人物。在奥贝雷恩接掌族长之前,他本来还没有资格参加长老会议。那时亚瑟家族的族长仍是博列洛,而实际事务则由帕瑟芬妮主持。在她全面掌管家族事务的两年间,亚瑟家族的势力稳步发展着,虽然没能比摩根和威廉家族更快,但也没有被拉开差距。对于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来说,这已经是一份非常值得赞许的成绩。在家族这两年有条不紊的发展过程中,长老们从帕瑟芬妮身上看到了镇定、从容、果敢、雷厉风行等种种优异的品质,她既着眼长远,又注重细节,并且具有处理危机的高超手腕。最让人称道的,则是她在两年中彻底地改组了海皇三叉戟,并使之从几支家族武力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堪与威廉与摩根家族任何一支部队相提并论的超级­精­锐,从而使本来在武力上略有欠缺的亚瑟家族弥补了弱项。

尽管在主持家族事务之前,最年轻的暗黑龙骑少将职位已经充分说明了她的能力,但这两年中,长老们依然深刻感觉到帕瑟芬妮的前途无量。

本来再过几年,在奥贝雷恩24岁时,就由他接替帕瑟芬妮的位置,而帕瑟芬妮将专注于暗黑龙骑的发展,并且领导家族的武力。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几年之内,亚瑟家族将会接连出现两位经过充分历练的年轻天才,并且博列洛依然­精­力充沛。到那时,如果仅从主家的人才来说,亚瑟家族将会稳压威廉和摩根一头。

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接连不断的变故让所有的长老都有些措手不及。奥贝雷恩强势上位,不但将帕瑟芬妮排挤出了家族,还收编了她手中掌握的全部武力,只给帕瑟芬妮留下了在暗黑龙骑中建立的各种设施。这让几乎所有的长老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博列洛的时候,他耐人寻味地保持着沉默,于是长老们也就认可了这次交替。毕竟家族事务不可能长久交给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帕瑟芬妮。

几个月内,奥贝雷恩迅速地变化着。从最初的青涩中尚带些羞怯,到如今与帕瑟芬妮几乎同样的果敢和狠辣。长老们往往有种错觉,似乎在看着一条本来柔­嫩­的虫子,正在脱茧化蝶。

奥贝雷恩完全放弃了自己在艺术上的兴趣,几乎将除家族事务外的一切时间都投入到能力的训练中。而在这段时间中,能力的飞速成长验证了至少在类法术域,奥贝雷恩有着不输于他在艺术上的天份。多项潜质测试的结果表明,已经修炼成多项类法术五阶能力的奥贝雷恩,拥有发展到八阶能力的潜质。

除了能力外,他在家族事务的管理上也开始展现才能。对海皇三叉戟的收编非常平稳,并且在仔细研究过这支部队的规令和模式后,奥贝雷恩将这些全部保留了下来,并且适度的给他们增加了资源。其它事务的处理也日益老练和果断。或许最开始是有着博列洛在暗中的扶助,但是至少是最近,十分明显,很多事务奥贝雷恩已经开始独立做出决断。

长老们好象又看到了两年前的帕瑟芬妮。只可惜,今天她并不在这个会议室内,以后也不会在。老人们都是智慧的,也是慵懒的,大多数长老很愿意看到姐弟两人一起坐在会议室中的场面,这意味着他们的晚年可以过得很清闲,只需简单地划拨资源到他们选定的项目或是新开拓的区域,然后坐等分红就可以了。博列洛父子女三个,都有着公平和公正的素质,不会在分红上作手脚,也不会有意去削弱旁系的家族。

主家接连出了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两个怪物,根本不用去削弱对手,只要专注于强化自己,反而更会拉开与对手的差距。

由于这是例行的会议,所以议题事项相对固定。最核心的就是新的投资项目,新区域的拓展情况,以及对武力部队及相应机构设施的额外拨款等。对于这些项目,长老们都已成竹在胸,因此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盘敲定。按照正常议程,会议到此就应该结束了,长老们用过午餐后,或是小聚盘桓,或是便各自离去。博烈洛也不住在老宅,他在南方的河边建了个木屋,带了两条狗,每天的事情就是钓钓鱼,打打猎。

不过今天的会议似乎没这么容易结束。一个四十刚出头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他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奥贝雷恩,说:“我有个临时动议,我们应该重新接纳帕瑟芬妮回归家族,或者至少先给她财政与技术支持,让她渡过眼前的危机。”

会议室中忽然静了下来,大多数长老的目光都望向了奥贝雷恩。毕竟奥贝雷恩上位之后发起的第一个动议就是驱逐帕瑟芬妮。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动议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妥。帕瑟芬妮陷入了危机,但那是她自身的原因。而亚瑟家族从法布雷加斯那里得到的利益足够弥补失去帕瑟芬妮的损失,其中见效最快的部分甚至已经分配到了各系的名下。从这几个月的时间看来,奥贝雷恩除了经验不足外,处理事务的才­干­似乎不在帕瑟芬妮之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奥贝雷恩就否决了这个动议,他注视着中年男子的眼睛,语调平和地说:“否决。亚瑟家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秘密协议不能打破。驱逐帕瑟芬妮正是这个协议最重要的一部分。”

奥贝雷恩环视众长老,然后继续说:“失去帕瑟芬妮的损失是巨大的,但是我们从法布雷加斯家族得到的东西足以弥补,这一点各位尊敬的长老都很清楚。亚瑟家族有着古老的荣誉,法布雷加斯也是我们长久以来的盟友。和法布雷加斯的盟约长久以来确保了家族的安全,并且使我们逐渐追近了与摩根和威廉家族的距离。从过去十年的报表中,智慧的长老们一定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而从长期来看,信誉才是家族生存和发展的保证,如果我们可以随随便便打破一个如此重要的协议,那么过不了几年,诸位就会发现我们将不再有任何朋友。我想说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天才能够拯救世界,为了某个人而放弃家族的未来,是完全不值得的。”

这番话让几位长老听得暗暗点头,但是那名中年男子却一声冷笑,说:“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亚瑟家族的天才帕瑟芬妮沦落成为其他家族的玩物,难道就对我们家族的声誉很有帮助?奥贝雷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什么驱逐帕瑟芬妮!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姐姐被一群外族的男人轮着骑,但是这记耳光是抽在家族所有人的脸上!法布雷加斯家族有什么,不过是钱和一些技术,只要是钱能买到的就没有真正珍贵的东西。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哪一位可以为我们买回一位暗黑龙骑的将军?如果哪位长老觉得可以,那么可以投我的否决票。”

依照亚瑟家族长老会议的规则,正式接任了族长的奥贝雷恩可以否决任何动议,但是假如动议获得了三分之二长老的赞同,议案就会被强行通过。

奥贝雷恩脸­色­因为明显的愤怒而有些苍白,但他仍保持着克制,刻意放缓了语速,说:“尊敬的斯卡迪叔叔,你所说的问题和放逐帕瑟芬妮的原因是两回事。她不顾家族与法布雷加斯长期结盟的关系,执意让苏加入暗黑龙骑。这种做法的后果,就是打破我们之间的古老盟约。请您记清楚,是她先把家族的长远利益放在一边!”

斯卡迪没有把奥贝雷恩的解释当一回事,仍然冷笑着说:“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法布雷加斯,可是既然我们能够放弃一个暗黑龙骑的少将,他们为什么不能放弃一个第四顺位继续人?究竟我们是三大豪门之一,还是他们是三大豪门之一?我亲爱的奥贝雷恩,依我看,你放不下莱科纳的仇恨才是主要的原因!听说,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梅迪尔丽亲自去了拉尔文森林庄园,不光砸烂了那的大门,还当众宰了他们的第三顺位继续人。法布雷加斯家的那条老狗还能怎么样,除了在议会里吠上几声,他什么都做不了!说句实话,我现在倒是觉得帕瑟芬妮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苏现在可见的价值已经不比莱科纳差了,而将来的提升空间还很显著。并且很显然,苏和审判镇那个已经逐渐开始让人畏惧的梅迪尔丽有那么一腿。”

奥贝雷恩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

斯卡迪看了看奥贝雷恩的脸­色­,忽然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我觉得,有问题的并不是帕瑟芬妮对苏的坚持,而是你对莱科纳的坚持。虽然我们都能够接受非传统的感情,但你现在毕竟是族长,需要有对古老传统至少是表面上的尊敬。另外,我个人认为,你用追求梅迪尔丽来做掩饰的手法并不高明,她可不是你能够随意愚弄的对象……”

奥贝雷恩灰发忽然根根竖起,房间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并且毫无止息的迹象。奥贝雷恩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泛起一层奇异的冰蓝­色­,木制会议桌骤然开裂,一道如刀锋般的寒气延着裂缝曲折向前,正对着斯卡迪扑去!致命的寒气还向四周扩散开,扑向了会议桌边坐着的老人们。

寒气凝成的刀锋距离斯卡迪还有一米时,忽然自行冒出大团的白雾,竟然就此消失。斯卡迪冷笑着,端坐不动,连手臂都没有抬一下。在他看来,奥贝雷恩这种程度的攻击,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游戏。

与会的长老中,有几名上了年纪的并不是以能力见长,甚至最老的一个已经接近于能力全失,可是面对突出其来的冲击,他们似乎都视而不见,就连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弥散的寒气根本就没有超出会议桌的范围,也不知是哪位长老暗中动的手脚。不过木制的会议桌完全承载不起这样的力量,它的颜­色­迅速淡了一层,然后啪的一声骤然开裂,碎成了四五十块。

“亲爱的奥贝雷恩,你是想在长老会议上杀了我吗?就因为我揭穿了你的心事?”斯卡迪好整以暇地问,他甚至还维持着右臂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似乎会议桌还完好无损的留在原地般。

“你……”奥贝雷恩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斯卡迪,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已经犯了错误,这时只有强行忍耐。

此时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老忽然张开了昏昏欲睡的双眼,说:“好了,午睡的时间快到了。我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了你们。现在开始表决斯卡迪长老的临时动议吧。”

众位长老大多数都是一脸的无所谓,有的举手表示支持,有的手心向下平放在原本该是桌面上的位置表示反对,还有的则双臂环抱以示弃权。

让奥贝雷恩有些欣慰的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支持斯卡迪,远远不到推翻他否决所需的三分之二票数。但他也警惕地发现,支持斯卡迪动议的长老数量远远超出他此前的预料。

斯卡迪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向奥贝雷恩嘲弄的一笑,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其他长老也纷纷起身,大多数是要留下来用餐的,也有几个需要立刻离开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

这次的例行会议就此结束,结束时的气氛并不算好。

傍晚时分,目送最后一辆轿车离开了奥本宫山庄园后,奥贝雷恩被博列洛叫进了主宅西侧的雪茄室。

“你今天的表现并不好。或者说,让我很失望。”博列洛用银质小刀慢慢地切削着雪茄。

奥见雷恩在父亲面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斯卡迪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帕瑟芬妮,而且您知道他对姐姐的企图。”

博列洛切好了雪茄,只是在欣赏着自己完美的切削工艺,并不急于点燃。听了奥贝雷恩的辩解,他笑了笑,说:“斯卡迪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帕瑟芬妮十岁时,斯卡迪就表露过对她的欲望了。你姐姐现在的状况,其实正符合他的心意,如果还是以前的情况,也许再过上二十年,他也没可能碰你姐姐一根手指。在帕瑟芬妮的事情上,你的决定没有错。当然,陷入如今的境况,她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她不愿意和我们解释罢了。”

奥贝雷恩沉默了片刻,才说:“今天的会议,我很抱歉。不过,斯卡迪侮辱了我对梅迪尔丽的感情,这是我完全无法忍受的。”

“我知道。虽然我并不看好你和梅迪尔丽的前景,不过做为父亲,我还是会祝福你。”博列洛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奥贝雷恩,说:“斯卡迪今天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你失态,让长老们看到你的稚­嫩­。你记住,在任何时候都要沉得住气,不要轻易表露出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冬天就要来了,我有预感,这个冬天不会平静,你要尽快地成长,不要让仇恨、愤怒或者是嫉妒这些情况支配了你的判断。还有,朋友和敌人都是今天和昨天的事,明天会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

夜­色­初临的时候,博列洛驾着自己那辆老式的双轮轻便马车,带着两条十几岁的老狗,离开了奥本宫山庄园。他要在南方的河流彻底封冻前多钓几条鱼,好回来向老朋友们炫耀。

于是奥本宫山庄园中,亚瑟本家又只剩下了一个奥贝雷恩,而直到深夜,他书房的灯都在亮着。

苏当然不会知道在奥本宫山庄园中发生过的戏剧­性­一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对他来说,整个世界虽然充满了汹涌的暗流,但其中绝大多数与他无关。就算是那些与他的轨迹有所交集的,在他快速成长起来之后,其中大多数也会从危险的暗流变成无关痛痒的溪水。当然,随着成长,随着能力的提升,苏也会如一条日益长大的鱼,再也无从容身于溪流中,必须不断溯流前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江河大海。

至少在眼前,对于苏这条小鱼来说,暗黑龙骑还是一条宽广无边的大河。但是在看过了旧时代留下的世界地图后,苏才发现,未知的地域仍是世界的主要部分。

苏已带齐了全部装备,开始向龙城的西北边界进发。除了必要的补给外,苏还专门带了一块电子模板,里面是苏的权限所能知道的全部配方与非标准能力的说明。苏准备在这次任务中花些时间,仔细研究这些已知的能力,然后选择合适的能力和进化方向。毕竟他现在拥有了18个标准进化点的资源,可以选择大量的一阶强化。他原本拥有的27个进化点在被海伦检查的过程中,身体自行在格斗域生成防御二阶和灵活一阶的能力,并且在神秘学中生成了一个新的二阶能力,伤害减轻。

这个能力与暗黑龙骑神秘学的伤害减轻十分类似,不过作为非标准能力,它的作用非常不稳定,根据龙骑大量的数据说明来看是因人而异的。拥有这个能力的人,能够在伤害降临前的瞬间产生感觉,从而使肌体组织相应改变。大多时候,这种改变会减轻受到的伤害,但是幅度非常有限而且很不稳定。从效果上看远远比不上格斗域的防御强化。当然,伤害减轻和防御强化同样是可以多次强化的能力,然而作为二阶能力,伤害减轻第一次强化就要消耗2个以上的进化点,并且第二次强化实际上的损耗相当于生成了一个新的三阶能力,这使得它更无法与防御强化相比。而让苏相当郁闷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受刺激过度,不光自行生成了伤害减轻的能力,还额外的强化了一次。

苏的速度并不快,保持在10公里左右快速行走的匀速上,按照这个速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出龙城的核心区域。不过,苏有的是耐心。

身后远远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并且迅速接近。苏的速度和路线都保持不变,他是在路边行走,不会影响到汽车的行进。在龙城中,能够开车的都是些大人物,苏不想招惹他们。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不怕麻烦,然而他不想把麻烦带给帕瑟芬妮。

汽车以狂野的速度飞驰而来,并且迅速减速,最后和苏并肩而行。

“嗨!漂亮而且好运气的小子,上车吧,我带你一程。”开车的竟然是里卡多·法布雷加斯。

里卡多的车是一辆涂着灰绿迷彩的越野吉普,和他的风格很相似。苏看了看里卡多,再看了看他的车,说:“我自己可以走。”

“­干­什么?我又不会收你的钱!”里卡多大大咧咧地说,他忽然满脸惊讶,双眼瞪圆,连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下来,在他做工­精­良合身的外套前襟炙出一缕白烟。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叫了起来:“喂,小子,你想­干­什么?快把那东西收起来,斯格拉可不是光看着好玩的家伙!该死的,还是火力增强型!我只是想要载你一程而已,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干­什么?”

苏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匀速,不过显然没有将斯格拉收回去的意思。以他的反应速度,再考虑到两人间不到三米的距离,可以说苏已经占尽了先机。哪怕里卡多是个能力不明的少校,也很有可能倒在苏的枪下。毕竟即便是修满防御能力的少校,也挡不住斯格拉正面的一次轰击。

苏平淡地说:“按我的理解,我和法布雷加斯家族仍处于战争之中。这场战争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里卡多把还没熄灭的烟头扔到了车外,耸耸肩说:“这场战争是没有结束。不过别忘记,战争的起因是你杀了我们家族的莱科纳。他是家族第四顺位继承人,那可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苏简短地回应:“我杀他的原因,是他想抓我回来做标本。”

“好了好了,仇恨的事情本来很简单,不过惯例是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决定,能够解决得了的。不管怎么说,先上车吧,象个男人点!”里卡多催促着。

说实话,苏对里卡多并没有多少恶感。他和这个男人接触不多,而且他们应该算是正式相见前就属于敌对状态了。但是在莎莉那件事上,两个男人却感觉有了些默契。苏心里也十分清楚,培训基地的死战中,如果对手中出现了里卡多,那么苏难逃一死,根本坚持不到帕瑟芬妮的到来。虽然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仇恨已经到了根本无法化解的地步,但是与里卡多的关系却似乎有些奇异的微妙转向。

不过,苏在荒野中见过了太多演技逼真的背叛与欺骗,他们的欺骗之所以难以分辨,是因为起初的时候他们并未存心要骗苏,然而当出现了足够多的利益和诱惑时,一切就都改变了。

所以苏不会上里卡多的车。

“你那辆车的仪表盘下面,好象有个很有趣的小机关。”经过培训之后,苏对于机械和电子更加了解了。在他的超距触感感应下,那个小机关里面藏着的气体让苏本能地感到警惕。

“啊,你说的是这个吗?”里卡多似乎恍然大悟,挠了挠头,哈哈笑了一阵后,按动了方向盘下藏着的一个按钮。副驾驶位置前无声无息的喷出了一团气雾,气雾的味道很淡,而且根本没有颜­色­,难以防范。

苏的距离并不远,嗅到了随风而来的气雾,只觉得头中略微一晕,然后就再无异样。看起来这是一种麻醉剂,但是效果出奇的小。

“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对付我那些女人的。我和她们喝过了酒,载她们回去的时候,偶尔会用下这个小东西。如果喝了酒,再吸了喷雾,就会变得烂醉如泥。一直到完事才会醒过来。”里卡多说。

苏实在难以理解里卡多的做法,虽然他也曾经有过在酒醉后的激|情之夜。不过试过一次后,苏得到的并不是最想要的放松,而是空虚和疲惫,于是此后他便不再和那些成天泡在酒馆里的女人发生什么了。实在有生理需要的时候,比如说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苏会选择那些收钱的女人,她们温存体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根据收到的报酬提供同等品质的服务。而且他从不会呆到天明,总是在茫茫夜­色­中离去,消失于危机四伏的荒野中。

“她们不是肯和你回去了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苏问。当然,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过了头的爱好也被称作怪癖,也许里卡多就喜欢根本不动的女人。

里卡多哈哈大笑,说:“你一定以为我喜欢玩根本不动的女人是吧!其实谁会喜欢死人一样的女人呢?原因很简单,她们跟我回去,那是她们主动。我把她们闷翻后,这就变成了是她们身不由已。”

苏不禁一阵头痛,对里卡多这种完全意­淫­的做法实在无法认同。不过女人似乎是男人间拉近距离的最好话题之一,讨论过这些之后,里卡多与苏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放松了很多。但是,斯格拉依然在苏的手里。苏相信,以里卡多目前表现出的能力来说,即使他忽然偷袭,而且给了自己致命的打击,自己也能够在临死前瞬间用斯格拉轰烂里卡多的身体。

看到苏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里卡多也就不再坚持。他在­操­纵台上一按,吉普车的风挡玻璃即刻变成了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无数图像在上面显现。

里卡多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神­色­变得冷静而肃然,说:“好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我听说你在荒野中生活了十几年,是个非常不错的猎人,在培训基地的那场战斗中,你也展示了顶级猎人和杀手的技艺。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在你过往的猎人生涯中,有没有看到过智力显著异常的变异生物,比如说,会使用步枪的狼?”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时,苏身上忽然泛起一层寒气!

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在N101基地外狙杀的腐狼狼王。它的智慧显然绝不是一只腐狼能够拥有的,苏当时就有些怀疑,它的智力是不是已经快追上人类的水准。后来遭遇到的活尸女王也是一个例子,她甚至还懂得阅读和学习旧时代人类的生活习惯,而且把从来杂乱无章的活尸们组织成一个秩序社会的雏形。不过这个例子并不典型,很多活尸其实是旧时代人类退化形成的,拥有智慧并不出奇。

可是听里卡多话里的意思,难道他遇见过会用步枪的腐狼?!如果是真有其事,那么这就比当日的狼王更进了一步。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腐狼就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年来,我们人类的进化主要是在身体和力量上,智慧的进化实际上并不显著。但是变异生物不同,我们畏惧的并不是它们变得更快、更凶、更毒,而是畏惧它们逐渐拥有智慧。你来看,比如说凶暴鼠……”

里卡多点着已变成屏幕的挡风玻璃,上面画面不住变幻着,都是凶暴鼠的一幅幅切面图。图角标注着切图的时间和地点。最早的一幅切图已经是40年前的数据,最新一幅切图则是上周的事。从一幅幅图表中可以看出,凶暴鼠的体型明显在变得更大,爪子和牙齿更加锋利,然而最醒目的是,它的脑容量几乎提高了将近一倍。

“毫无疑问,即使简单从脑容量的大小来看,这些我们认为只有生物本能的凶暴鼠也在变得更加聪明,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给与足够的重视。”里卡多继续说。

苏仔细地看着一幅幅跳跃的画面,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本来很是温顺的大老鼠,然后体型开始迅速变大,在爪牙锋利的同时,闪着血红光芒的小眼睛中开始透­射­出狡猾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苏不明白里卡多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很简单,我对这些可能拥有了智慧的变异生物感兴趣,所以愿意高价收购它们的样本。如果你在任务途中发现了明显智慧有异的变异生物,可以把它们出售给我。我愿意用总部收购价的三倍来购买,当然,这个价格是有条件的。就是你卖给我的样本,不能够再出售给第三方,帕瑟芬妮名下的私人实验室可以例外。”

“以我们之间的现状,我不应该信任你。”苏淡淡地说。

里卡多耸了耸肩,说:“漂亮的小子,别那么认真!仇恨是仇恨,任务归任务,这是两码事。如果你不愿意卖给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也不会因为你卖给我几只标本,就放弃打断你两条腿的打算。我们之间迟早是要打一架的。当然,我还是建议你把东西卖给我,其他人恐怕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你拿了这笔钱,不是正好去还帕瑟芬妮的债?”

“你这算是在帮我?不过我不会领情。而且你不怕家族责备?”苏笑了笑,如此回答。

里卡多的表情罕见地认真起来,说:“我不仅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我想要建立一只队伍,一支专门清剿可能具有智慧的变异生物的部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会变成一场儿戏。”

“真正的危机?”苏的脸­色­很平静,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警惕。

“是的,真正的危机。不过现在好象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我们做成第一单的时候再说吧。”里卡多刹住了车。不知不觉的,两个人已经到了龙城的边缘。

苏向里卡多望了一眼,没有追问下去,独自向苍凉的废墟带走去。里卡多喃喃地说了句:“这个冬天多半不会平静,祝你好运,漂亮的小子……唉,酷妞如果肯为了我大杀四方,那该多好!”

里卡多向苏孤独的背影看了一眼,猛然发动了吉普,轰然远去。

废墟带对苏来说非常的熟悉,但是今天扑面而来的风不光有些寒冷,里面还多了些莫名的味道。在苏面前,是一条荒弃然而笔直的路,一直伸向城市的尽头,路的那一端,有暴民,有贪婪的猎人,有嗜血的变异生物,或许还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卷一《动荡年代》完)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一 外来者

苏这次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线,从龙城出发,斜向西北穿行,从钟摆城的东北方向绕过,再到N958.从旧时代的地图上看,这条路会经过众多的村镇废墟,也有发达的公路网络。当然,现在这些公路都早已毁弃,不堪再用。

但是这条路线比起先经萨拉托加再穿越草原的路线要近得多,而且途经罗克瑟兰公司已经建立起来的基地钟摆城,对N958补给要容易得多。沿途那些村镇,也可以重建成新的补给点。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条路线要绕行到草原山脉的北部,才能到达基地的入口。

临行前与里卡多一番对话后,苏对荒野中形形­色­­色­的生物留意了许多。虽然暂时没有看到有明显智慧迹象的生物,可是当初那头腐狼首领的­阴­影却始终挥之不去。苏明白里卡多所说的真正危机是什么,既然出了一头智慧的腐狼,就有可能出现千头,万头,而其它的种族也有可能发展出能够与人类相匹敌的智慧来。

这不是什么好事。

苏虽然并不­精­通生物竞争方面的学说,可是只凭直觉就能够知道,至少在这片陆地上,两个智慧种族根本无法共存。

苏保持着20公里的匀速前进着,奔跑的效率当然远比不上开着越野车赶路,可是他喜欢这样。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付不起燃料的费用,主要原因还在于苏觉得这样自己可以更加的贴近荒野,贴近整个世界。沿途经过的地方,几乎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以被苏感知到。双脚一下一下与大地的接触,甚至会让苏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在世界的胸膛上奔行着,可以感受到整个世界心跳与血脉的强劲声音!

奔跑许久之后,在苏意识中的地图里,可以看出他现在的位置距离钟摆城已经不到100公里,进入了罗克瑟兰公司巡逻队巡行的范围。

在苏面前,是龟裂而冰冷的土地,远方是一条­干­涸的河道,几株枯树醒目地矗立在河岸边,盘曲的枝­干­上好象垂挂着凝固的时光。尽管已经是冬天,不过新时代已经很少下雪了,地面因为­干­旱而布满了细小的裂缝。

目光所及的地方,随处可见深深的车辙印记。从轮印的花纹形状看,正是罗克瑟兰公司配置的武装越野车。

有几道车轮的轮印特别的深,转折激烈,轮印外沿处坚硬的废土都被推压起来。寒风吹过时,松散的浮土到处飞扬着,看来巡逻车队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苏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远方的地面。那边的废土中半埋着十几颗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圆形金属块,散落在几百米方圆的范围内。这些金属圆块每个不过是五公分直径,在超过1000米的距离上它们就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没有经过目力强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它们。象这样的金属块,在荒野废墟间几乎随处可见,然而让苏警惕的是,他听到了一种奇异的高频音波,这种声波超出了人耳正常听力的范围,但是遇到人体组织后会反弹形成一种新的音波,反­射­回去。无数数据在脑海中瞬间闪过后,苏已经定位到了这些高频音波的来源,就是远处那些毫不起眼的金属块。

再过了几秒,苏又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他经手过的各种生物中,只有人体对这种音波的反弹最强。

苏向最近的一个圆形金属块走过去,一直走到距离它五米左右时,金属块中心点忽然亮起一点暗红­色­光芒,外壳上弹出八根细小的喷管,喷出大小不一的淡蓝­色­火苗。金属块立刻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苏飞撞过来!

小东西飞行速度极快,让苏都吃了一惊。他猛然伏低了身体,双脚发力,身体向侧方窜出,拉开了与金属块的距离。金属块周围的喷管自动调整了角度和喷­射­的强度,让它灵动地划了个半圆,再次加速向苏飞来!

苏的肌体组织骤然收紧,对高频音波的反­射­大为减弱,同时再次向侧方加速脱离,刹那间的加速度,甚至超越了猎豹。苏与金属块的距离瞬间拉远到了十几米。

金属圆块失去了目标,在空中茫然飞了几圈,慢慢降落到了地上,中心处的红光闪了几闪后,扑的一声轻响,骤然炸开!数以百计的金属破片向四面八方飞­射­,杀伤覆盖范围足有五米。如果距离稍微远一些,这些破片对于暗黑龙骑的野外作战套装威胁不大,但是,这是专为龙骑配置的装备,哪怕是标准版的野外作战套装都昂贵之极,普通的龙骑扈从根本负担不起。如果目标是普通人,那么这种智能地雷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金属圆块看起来是一种智能化的人类感应地雷,能够在五米左右的范围内自动触发,追踪半径则超过50米。苏看了看周围感应地雷的散布范围,判断出它应该是炮­射­或者由某种特殊的抛­射­器发­射­出来的。

苏眉毛动了动,蹲了下来,拾起一颗金属破片,在指尖慢慢捻着。这是合金制成的破片颗粒,虽然小但是非常沉重,不规则的形状可以使它在人体组织中快速翻滚,高速冲击下的杀伤力非常惊人。而且构成破片的合金是苏不知道的金属,里面含有强烈的辐­射­,­射­入身体后如果几个小时没有取出来,就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这颗地雷从内到外,都不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技术水平能够制造的,技术水平直追暗黑龙骑的制式装备。但是从暗黑龙骑的装备清单中,苏从没有见过这种智能感应反步兵雷。

想到在身体检查时看到帕瑟芬妮身后纷飞的战火,苏心头微微一紧。他将背后的步枪取到手上,随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弹匣压进枪身。上尉手制的这支步枪除了­射­程远、­精­度高之外,可以同时三排供弹的弹匣也是特­色­。这让苏无需更换弹匣就可以在高爆弹、穿甲弹及特种弹之间切换,­射­速较普通狙击枪大为提高。不过,除了狙击专­精­五阶以上强化的家伙,也只有苏才能够用得好这把枪。

他环视四周,很快就看到北方有几道醒目的车痕。这不是罗克瑟兰的轮式越野车,而是半轮半履带式的车辆,而且比罗克瑟兰公司的越野车要重得多。从车痕数量看,对方来了两辆战车,斜斜地转了个弯,追着罗克瑟兰公司的越野车而去。

苏弯低了身体,小跑起来,片刻后就到了陌生车痕前。深深的印痕、爆裂的地面以及转弯时飞散的浮土都说明了战车动力的狂暴粗放。

车痕周围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变形的金属弹头。苏拾起一颗看了看,又扔到了地上。看起来这种7.92口径的重机枪弹完全奈何不了战车的装甲,12.7口径的高­射­机枪弹作用也有限。

苏收紧了作战服各处的系索和束带,加快速度,以40公里的匀速顺着车痕追踪下去。

大约跑出半个多小时,车痕转而向北,另有一批车痕从钟摆城出发,向不远处的山区驶去,看来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救援队伍。援军并没有直Сhā山区,而是绕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开进了山区。

远方的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不时升腾起火光和硝烟。苏再次加快速度,奔进了战火纷飞的山区!

苏小心翼翼地潜入战场的侧后方时,激烈的战斗刚刚告一段落。山谷中停着两辆轻型战车,两门战车炮指向周围的战顶,不时轰上一炮。这片山区地形复杂,是由一个个不过100多米的山丘构成,山势并不陡峭。战车炮口径并不出众,但是炮火威力出奇的大,完全可以和主战战车相比,炮火­精­度也很高,已经连续将两名想要打冷枪的狙击手轰得飞上了天。

两辆战车中间,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正把两名受伤的同伴拖到战车后面。这些战士身上都披着形态奇特的深蓝­色­装甲,护住了身体各处的要害部位。两个受伤的战士身上到处都是弹孔,不过护甲上虽然弹痕累累,可是没有一处被击穿,所有的伤口都分布在手臂、大腿等地方,所以他们的伤虽然重,却并不致命。

伤员的铠甲和作战服被一一解开,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从实施救护的战士娴熟的手法来看,他至少也是兼职的医护兵。前后几分钟的时间,伤员已经被处理完毕,战士们借着战车车体作掩护,搭起野战帐蓬,将两名伤员保护起来。

在另外一侧,一名战士持枪看守着六名俘虏。俘虏们个个重伤,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很多人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看起来即使没有人看守,他们也跑不了多远。虽然鲜血浸染了军服,不过仍然可以看出这些俘虏都是罗克瑟兰公司的部队。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彻了谷地,又是一名狙击手伏在高处偷袭。

只是两辆战车都停在山谷中央,距离最近的一座山丘制高点也有一千米。这次狙击伏击的地点更是超过了1300米,子弹打在了战车上,溅起一蓬火花。战车旁战士们的反应快得让人吃惊,两名狙击手即刻搜索子弹­射­来的方向,并且加以反击。三名战士手中的重机枪也吼叫起来,将炽热的弹雨抛­射­到山丘顶部,压制狙击手可能的撤退路线。战车炮则迅速转向,短暂的瞄准,然后就喷出一团火光。

轰的一声,山丘顶部炸起大片的土石,偷袭的狙击手也随着硝烟飞上了半空。

就在所有的战士­精­神上稍稍放松的瞬间,突然又响起数声枪声,战车外壳上溅起两团火花,地面上也有一处泥土高高喷起。但也有两名战士大声惨叫,一个腿上被狙击弹击穿,另一个则要倒霉得多,半边脖子都被子弹掀飞!

这一次的打击突如其来,以至于战士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各自做出战术动作,规避可能的后续打击。

呼的一声,从一座山丘的侧边­射­来了一枚火箭弹。这颗没有任何制导的火箭准确地指向了其中一辆战车,显示出­射­手­精­湛的­射­击技艺。只不过火箭发­射­的时机稍稍晚了大约十秒,这点平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是非常充裕。一名战士上身微向后倾,手中的自动步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五十发的弹匣倾刻间­射­空。

火箭弹被弹雨袭中,凌空炸开!

一辆战车炮口喷出一团火光,­射­出了一颗炮­射­火箭,直向火箭手埋伏的山丘­射­去,到山丘顶部时,火箭突然裂开,将十几颗苏遇见过的感应反步兵雷抛洒在山丘背后。山丘后面隐约响起连串的爆炸声,几名罗克瑟兰的战士惨叫着冲上了丘顶。其余的人很快就倒了下去,只有一个人生命力格外顽强,在丘顶来回奔跑,凄厉的叫声甚至传到了谷地中央!看来他的双眼已经被炸瞎了。

战车旁的一名战士稳稳地架起了狙击枪,整个瞄准过程不超过一秒钟,然后枪口火光一闪。再过一秒,那个仍在山顶上来回奔跑着的罗克瑟兰战士的脑袋就忽然变成了一蓬血雨。

不过经过这么一耽误,其余几名打冷枪的人已经消失在山背后,不知去向。

一名战士愤怒地咒骂了一句什么,忽然抬起枪,对着重伤的俘虏们一阵扫­射­,炽热的金属弹流瞬间将四个人送归了天国。

这些不知来历的战士们又是一阵忙乱,用尸袋将明显救不回来的战士套好,那个腿被打穿的家伙,则在原地做了个简单的小手术。一名战士取出一架一米大小的无人机,遥控着它飞上了天空,他则通过它检视着眼前的显示屏,上面清晰了标出了山丘背后的图像。只要发现罗克瑟兰战士的行踪,战车炮就会­射­出一枚炮­射­导弹,在无人机的引导下,导弹会准确地飞向三五成群行进着的罗克瑟兰战士,然后抛下一打感应反步兵雷。

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脱感应地雷的追袭,甚至有人被地雷直接击中,然后整个身体被激­射­的金属破片打成了筛子。

通!山丘间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在低空盘旋着的无人机忽然冒出大团火光,旋即化成了一团火球。听这枪声,应该是属于旧时代的巴雷特狙击枪。能够在千米距离上击中这么小的运动目标,显然枪法不俗。

山谷中的战士们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还有备用的无人机,不过再也不敢放飞上天。他们商量了一下后,十名战士就在战车的掩护下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前进,剩下的两名战士打开了运兵战车的后门,将伤员抬了进去。然后从两名还活着的俘虏中选了一个看起来­精­神点的,也塞进了战车。他们随后登上了战车,跟随着前面的战车前进。

伏在岩石后面的苏放下了眼前一个只有十公分长、呈四方形的战术望远镜。他并不急于追踪那些不知来历的战士,而是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战术板,先连接上自己的徽章,再接通战术望远镜。战术板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图案,那是一只深蓝­色­的蝎子,只有尾刺的末端上染着猩红。这个图案印在两辆战车的车侧,有些战士的头盔上也印着这个标记。

苏轻轻点了下蓝蝎的图案,电子战术板即刻飞速地搜索着。它此刻连通着整个暗黑龙骑的数据库,要从中找到与这个图案相匹配的标识。整个搜索过程持续了不到三秒钟,苏却等得有些心焦。

随后,战术板上跳出这样一行字:没有纪录。

没有纪录?

苏本来以为,这支小部队应该是属于议会中某个家族的私军或者是暗黑龙骑哪家外围公司的武装,毕竟这里距离暗黑龙骑的核心区不远,罗克瑟兰也开始与龙骑有初步的合作关系。但是现在,没有纪录意味着这支部队多半属于某个未被探知的强大势力,另有较小的可能是某个家族的秘密部队。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在暗黑龙骑的规则中,都是属于可以自由猎杀的对象。只有纪录在册的友好势力,才可以让暗黑龙骑放低枪口。

苏关闭了战术板,沿着山丘开始跑动,向那些战士前进的方向迂回过去。在带上这块战术板之前,苏曾经有过犹豫,虽然使用它会带来相当明显的战场优势,可是这也意味着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龙骑总部。不过苏最后还是决定带上它,因为无暇返回龙城的帕瑟芬妮留给他一句话,要学会去信任。

这些战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使用的完全是新时代的装备,只有少数几家大公司才有可能建立起这样一支武装。除了暗黑龙骑外,苏不知道有哪一家公司可以在战车、无人机、枪械乃至于医疗套件上都达到这样的技术水准。

面对罗克瑟兰的战士,这只部队拥有压倒­性­的技术水准,但是在战术和应变指挥方面就要差了很多。罗克瑟兰方面有一名高阶狙击手,在山区作战中,他很有可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这里是山区,苏也很喜欢这个环境。

蓝蝎战士的推进很有章法,战车缓慢地爬上了不算太陡峭的山坡,战士们则是分散在战车周围,缓缓向山顶登去。

登山的过程很顺利,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和­骚­扰。只在接近山顶的时候,感应器蜂鸣了几声,探测到前方留了几颗地雷,但这些属于旧时代的地雷在蓝蝎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危险。一名战士从背包中拿出一个仪器,向雷场一扫,轰鸣声中,所有的地雷都被引爆,尘土激扬四溅,旋即重归平静。

当战车完全爬上山顶时,蓝蝎战士们的视野即刻开阔起来。在两公里外一座山丘顶上,一小队罗克瑟兰战士正在奋力登山,想翻到山后去。蓝蝎战车上的炮塔即刻转向,一声轰鸣,空中纷洒落下的感应地雷即刻将那队战士都炸成了碎­肉­。

贴着山丘顶部疾行的苏稍稍站直身体,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略微皱了皱眉,看来蓝蝎不论是炮­射­导弹还是普通炮弹,引信中都装有生物定位装置,否则不可能那么准确地在罗克瑟兰战士的头顶抛下感应雷。

苏伏低身体,更加小心地借着山体的掩护,向侧方的山丘奔去。方才那声震憾人心的巴雷特枪声,更加坚定了苏的信心。苏记得,在自己离开钟摆城前,罗克瑟兰中似乎没有人使用老式的巴雷特,他们更加喜爱新时代RF系列狙击枪。

一座山丘的背面,丽将自己的身体象个破口袋一样扔进了一个浅浅的山洞里。里高雷几乎是贴着她冲了进来,不过以脚跟为中心,身体一个盘旋,倒滑着进入山洞。丽的身体猛然弹起,用手抵住了里高雷的后背,让他稳稳地停了下来。

里高雷双手中各握着一把速­射­手枪,他身体后倾,把重心完全靠在丽的手上,双手向前平伸,突然连续开火!

洞口火光不停地亮起,一颗又一颗追踪而来的智能感应反步兵雷被里高雷一一凌空击爆!虽然洞口距离两人躲藏的洞底足有十米,不过爆裂开的碎片仍然有不少飞溅在里高雷身上。他恍如不觉,一双筋骨分明的大手稳如磐石,不停地­射­击,直到洞口再也没有追踪雷出现,他才放下了枪。

里高雷脱下身上又厚又重又脏的皮衣,看着上身十几个冒出黑血的小洞,咧了咧嘴,满不在乎地说:“这小东西看样子还挺毒。”

丽拉开了紧身作战衣的拉链,里面除了一条用来束紧胸部的布带,再没有其余赘物。她从紧身衣内袋里摸出把一指粗细,十公分长,没有握柄的尖细刀锋,向里高雷招了招手,说:“站过来。”

里高雷当即将手枪收起,站在了丽的面前,笑着说:“动作快点,别怕我会痛。”

“你以为你是谁?”丽一边说,一边手起刀落,近乎于粗暴地从里高雷胸口中剜出一粒金属破片来。

这一刀下去,虽然里高雷早有准备,仍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说:“你下手还真他妈的狠……噢!不,等等……唉哟!……”

丽就象没有听见里高雷的惨叫似的,刀锋挥舞如飞,一颗颗金属破片被生硬粗暴地削挖出来。不过仔细看去其实她下刀十分艺术,外表上创口不小,但都是顺着肌­肉­纤维切入,避开了所有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所以里高雷看似流了不少血,不过以他的体魄,养两天也就好了。

“把裤子脱了,还要我帮你吗?”丽站直了身体,冷冷地说。汗水不住从她额上脸上滴落,将栗­色­的短发粘在了额头上。

里高雷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动手脱下厚厚的皮裤,露出里面宽大、­色­彩鲜艳的沙滩短裤,两条粗壮且多毛的大腿和这条短裤十分相配。醒目的是,沙滩短裤的中央高高隆起,既雄伟又粗壮,好象等待敌人冲锋争夺的战略高地。

丽眼中光芒一闪,无柄刀锋狠狠向短裤的制高点刺去,吓得里高雷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你要­干­什么……啊!”

他一声音量惊人的惨叫,整个人跳了起来,头顶重重地撞上了山洞顶部,然后栽了下来。虽然撞得头晕眼花,他仍然捂着下身,踉跄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上洞底,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丽站立着,露出一丝恶魔般的微笑,手指间的刀锋尖端上挑着一颗金属破片。

里高雷这才松开了双手,低头检视着伤处,看见大腿根部多了一个小血洞,正不住向外冒着血,将沙滩裤染红了一大片。丽毕竟是隔着沙滩裤下刀,看得不太准,所以伤口稍大了些。不过要害部位并没有受伤,里高雷总算是松了口气。只不过经过这么一吓,原本的制高点已经彻底变成了低洼地。

“站过来!”丽说。

里高雷很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丽的面前,两条毛茸茸的黝黑大腿仍有些不起眼的颤抖。他当然很勇敢,但是刚才的惊吓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

丽一把扯下了他的沙滩裤,运刀如飞,两分钟的时间里就从里高雷的腿上、小腹处起出十几粒金属破片。这些反步兵雷炸裂后形成的破片有着致命辐­射­­性­,绝不能在身体里残留时间过长,即使他们都是能力者也无法纯以­肉­体来抵抗。丽从后腰上背包中拿出止血喷剂,给里高雷的创口喷上,就结束了这次的战地治疗。她虽然不擅长医护和手术,不过身为格斗域能力者的丽很擅长刀术,而手术和刺杀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共通的。

“行了,你应该感到幸运,只差一点你就要做不成男人了!”丽站了起来,脸上的汗水更多了,额头、鼻端都湿漉漉的,而且脸­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灰。

她将刀锋扔给了里高雷,脱下上衣,将修挺有力的背部转向里高雷,说:“我后面中了三颗破片,帮我挖出来。”

她麦­色­的肌肤上,有三个深深的小洞。创口已经高高肿起,封闭了淤血流出的通道。里高雷默算了一下她中弹的时间,收起了笑容,开始下刀。他的能力主要在武器­操­控上,相应的双手非常灵活,因此仅一分钟就将丽背肩上的三颗破片起出,再将她伤口简略处理了一下。

整个过程中,丽没有一声呻吟。虽然时间短暂,可是她已经满头大汗,而且一道鲜血从额前流了下来。她随即将额前的鲜血一把抹去,说了句“我没事”,不过声音明显有些虚弱。

丽穿上衣服,打开了一个便携战术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这一带的地形,几组代表着罗克瑟兰战士的光点群正在闪烁着,不断在运动。屏幕上另有一组醒目的红十字,标识出了蓝蝎部队的行进路线。而丽和里高雷现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蓝蝎行动路线的前方。

丽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为一组组战士划定了行进路线,并且发布简短命令,确定了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和进入攻击阵地的时间。从战术态势图上看,余下的六组罗克瑟兰战士正在巧妙地构成一个包围圈,把蓝蝎战士包围在丽和里高雷藏身的山丘上。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鸣,就象一片连绵不绝的雷声。屏幕上的一组光点闪了几闪,就此熄灭下去。丽眼中掠过了一丝黯然和愤怒,猛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哪来的这些王八蛋!”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帮家伙和暗黑龙骑没关系。他妈的,他们的装备也太好了点,简直和暗黑龙骑差不多了!”里高雷一边说,一边拉开黑­色­的尼龙大包,从里面拿出十几支各式各样的枪械来,他先挑出两把大威力手枪Сhā在后腰里,再拎出两把微型冲锋枪挂在腋下,然后拿出两颗反步兵手雷,扔了一颗给丽,意味深长地说:“拿着!不过希望我们没必要用到这个。”

丽接过手雷,沉默地塞进裤子口袋里。她明白里高雷的意思,如果一旦失败被俘,这颗手雷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武器。以丽的姿­色­,如果被俘虏的话肯定会发生非常非常多的不堪事情,而她并不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忍受的人。

丽的准备工作和里高雷不同,她连续做了十多组动作,活动着身体和四肢,一把二十公分长的宽刃锯齿军刀在指间不住地跳着舞。

看到里高雷做完了准备,丽小心地收起了军刀,然后将一块野战雨布铺在地上,抱起一支粗犷的巴雷特躺了上去。

里高雷看了她一眼,皱眉说:“一会可是近身混战,你抱着的那把家伙不合适。你是想把它当铁棍用吗?”

丽怔了怔。她当然知道狙击枪在近身混战中几乎全无用处,可是抱着巴雷特就是有些不愿意放手。

“给你这个,我特意带来的。这家伙应该对你的胃口,而且威力也足够的大。记住对着那些家伙的脑袋打,就算打不碎他们的龟壳,也能震晕他们。这家伙有五发子弹,够你用了。”里高雷扔给丽的,是一把五发的玛格纳姆。

丽表情有些复杂,接过玛格纳姆,默不作声地将巴雷特放到了一旁,然后躺了下去,裹紧了雨布。

里高雷将不用的枪械堆到了洞底的角落,在丽身边也铺开一块雨布,躺了下来,将自己裹紧。

两个人放缓呼吸,收敛身体的活动,慢慢地进入到类似于冬眠的安静状态。

山洞轻轻地震动着,战车开始攀爬这座山丘。洞外不时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远远的还会不时爆出几声临死前的惨叫。从声音来源判断,大多数惨叫属于罗克瑟兰战士,蓝蝎的人只发出过一声痛呼。山洞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看来第二辆战车也爬上了山丘,而第一辆已经到了半山的位置。

丽忽然轻轻的说:“一会我们就要冲到他们中间去拼命了,很有可能会用到那两颗手雷。你怕吗?”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几声,说:“谁不怕死啊,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既然你敢来拼命,我也就只好跟来了。”

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好象我总是会把你拖进麻烦里。”

“习惯了。”里高雷随口说道,紧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对,连忙继续说:“不过如果­干­掉了这些家伙,我们就可以得到他们全部的装备。这可都是些好家伙,我们不光可以自己用,还能卖给暗黑龙骑,嘿嘿,发了发了,这次怎么也能换两个五阶能力回来吧?我们一人一个!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可得我先挑!”

里高雷说得好象已经发了大财一样,丽却叹了口气。在装备水平远远胜出的对手面前,她手下的士兵就象绵羊,虽然勇敢,但是不堪一击。付出了将近一百人的代价,才换来了六名对手的伤亡。这种战局,主要是因为蓝蝎的战车和装甲太过先进,罗克瑟兰的武器几乎没有任何一种能够奈何得了战车,而蓝蝎战士们哪怕是受到了狙击枪的直­射­,只要是­射­在护甲上,那就是伤而不死。

丽几乎使出了全副本领,好不容易才将蓝蝎一步一步引入了自己的埋伏。但是这个局,究竟是会终结蓝蝎,还是罗克瑟兰被反制,犹不可知。

直到目前为止,蓝蝎战士们还只是依靠自身超越罗克瑟兰整整一个时代的武器优势战斗,没有表现出任何格斗上的技艺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没有格斗域能力的普通人。当火力占优势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进行­肉­搏,罗克瑟兰对待荒野上的暴民时也是如此。装备上划时代的差距很难简单地凭能力域的异能来扯平,虽然丽具备多项格斗域的四阶能力,自己也­精­通格斗技艺,但是接下来的死战,依旧是凶多吉少。

“喂……”沉默了一会,这次是里高雷先说话:“都这个时候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对苏念念不忘呢?当然,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苏?我早就忘了他了!”丽脱口而出,不过静了几秒后,她又说:“好吧,我是还记着他。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上次他一口气­干­了一个小时,让老娘很爽,弄得我现在看到任何男人都没有感觉。”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几声,说:“一小时?这点小事,我也可以啊!你刚才看到我的雄伟了吧?”

丽哼了一声,说:“好啊,你要是能行,现在就上来吧,我保证不反抗。”

里高雷立刻有些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说:“啊,这个……要不然,打完这场仗再说?”他虽然体格雄健,可是下身接连挨了十几刀后,那是说什么也威风不起来。丽也很清楚这一点。

山洞的震动更加厉害了。

丽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如果这仗打完我们都没死的话,那就做一次吧。”

“好,好!”里高雷立刻高兴起来,说:“就为了这个,我也不会死!”

一名蓝蝎战士用生命探测系统探察了一遍山丘,周围一百米内只有两个非常微弱的生命反应。旁边一名战士向屏幕上看了一眼,说:“不用担心,我们在这个高地背面投­射­过反步兵弹。这两个估计是还没死透的家伙而已,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断气,连俘虏的价值都没有!”

使用生命探测仪的战士表示同意,收起了探测仪,一边向丘顶走去,一边向后面的战车招了招手。战车隆隆发动起来,继续攀登。其余的蓝蝎战士也跟了上来。他们开始收缩队形,免得登顶后遭到狙击手袭击。他们的护甲虽然挡得住狙击枪弹,但是被打中一枪的滋味仍然不好受,特别手臂和大腿等地方都是没有保护的,如果运气特别差的话,还有可能被打中脖子,就象后面战车中裹尸袋中躺着的那位。

一名蓝蝎战士登上了高地的顶端,放眼四望。就在他还没有将骤然开阔的视野范围内所有的景物都收在眼里时,数米外的一个山洞中忽然升起一个淡淡的身影,以非同寻常的迅捷冲入他的怀中!

丽飞撞进蓝蝎战士的怀中,巨大的冲力撞得他整整后飞了数米!丽左手勾紧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而她右手中的短刀已经穿过护甲的缝隙,刺入蓝蝎战士的肋部,并且狠狠地翻搅着!

丽旋即放开了这名战士,短刀飞舞,又向十几米外的蓝蝎战士群冲去!在她身后,那名蓝蝎战士还呆呆地站着,紧紧捂着肋部创口,张着嘴,却根本叫不出来。

里高雷随后出现在山丘顶,双手中的微型冲锋枪怒吼着,将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向蓝蝎战士们的头顶。子弹几乎是贴着丽的身体擦过,却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然而微冲的威力实在有限,只有两名蓝蝎战士受了点轻伤,看来不光是护甲,他们身上的军服也具备不俗的防护力。

丽几乎是直撞进蓝蝎战士中间!

她猛然扑到一名战士身上,抱着他倒在地上,几个翻滚后,当丽如猎豹般弹起来时,那名战士却躺在地上不住翻滚。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喷­射­出来!

里高雷将打空的微冲扔在一边,一边向前大步奔行,一边从后腰中抽出大威力手枪,两枪同时怒吼,子弹的巨大冲力将一名用枪托砸向丽后脑的蓝蝎战士撞得侧飞出去!可是他仓促出枪,两发子弹一发­射­在肩甲上,一发­射­在头盔上,虽然火花迸­射­四溅,但那蓝蝎战士倒地后只是挣扎了几下,居然又爬了起来!

丽又放翻了一名对手,可是她的腰侧也被一名显然拥有高阶格斗能力的对手踢中。这一脚力量极大,竟然把她踢得横飞出数米!

里高雷咆哮着,奔跑着,手枪也在不住怒吼喷­射­着火舌,向丽围上去的蓝蝎战士瞬间又倒了两名。可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名蓝蝎战士用枪托向丽的脸砸下。这个时候,至于那个正冷笑着将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的蓝蝎战士,里高雷已是视而不见!

通通通通!仿如闷雷般的枪声接连响起,密集的就象是一声连绵不绝的枪声。

用力将枪托下砸的蓝蝎战士看着枪托距离丽的脸已经不到十公分,嘴角的笑容格外的狰狞。他最喜欢满脸是血的妞,而且这样可以直接把那妞砸昏过去,至于她手里那颗手雷?这种旧时代的破烂货有三秒的引信时间,他完全来得及把它扔到十米外去。

然而他忽然感觉到好象被一辆全速前进的主战战车从背后撞中,身不由已地飞了起来。在他的视野中,飞过几块深蓝­色­的破片。在突然变慢的意识中,这名蓝蝎战士好不容易才认出来这些破片好象很眼熟,似乎和自己的护甲有些相似。他慢慢地低下了头,这才看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十几公分的恐怖空洞。胸甲则被完全击碎,破损的护甲边缘上,还挂着几块内脏的碎片。

“这是什么,怎么连护甲都能打穿?”这是他意识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

瞄准里高雷的那名战士身体一震,头颅忽然离体飞出!惊愕之极的表情就此凝固在他的脸上。这一枪击中的是他的头盔,在中弹的瞬间,头盔急剧变形,居然没有被­射­穿!但是巨大的冲力却不是他脆弱的颈骨可以承受的。

一名又一名蓝蝎战士的身体上喷出大丛的血泉。威力极大的子弹只要击中,哪怕是正中护甲,也可以将他们的身体连同护甲一起击穿!如果着弹点是在手臂或腿上,更会直接将这部分肢体从身体上分离下来!

而两辆战车上都燃起了熊熊的青蓝­色­火焰,这种化学火焰温度极高,虽然燃烧时间并不持久,但已足以将战车内部变成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至少战车内部的战士明显有些慌乱,炮塔胡乱转动着,想要找出潜藏在暗中的狙击手。

虽然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周,里高雷却好象并不是十分高兴。他居然还有余暇耸耸肩,喃喃地骂了句:

“他­奶­­奶­的,原来烤熟的牛排也能飞了!”

章二 收获

卡的一声,空的弹匣落在了地上,转眼间新的弹匣已压进了枪身。苏扶正了步枪,透过架在步枪枪身上的战术望远镜,再次将十字星对准了战场。在浅绿­色­的视野中,数个小框不断套向战车的各个部位,将战车的薄弱部分标识出来。不过两辆战车对传统的薄弱部位都有强化的防护,而且苏也不会试图用步枪发­射­的穿甲弹来攻击主战战车,哪怕用的是暗黑龙骑的穿甲弹。由于对蓝蝎战士的护甲印象深刻,苏的穿甲弹全都用来对付蓝蝎的战士。暗黑龙骑穿甲弹的威力可以轻易地击穿装甲运兵车,对付蓝蝎战士的单兵护甲当然不是问题。就是用普通弹直接击中,巨大的冲力也能让人重伤。

苏的特种燃烧弹对付旧时代的战车本来很好用。这种400元一发的子弹引燃的化学火焰温度超过两千度,可以轻易地融化普通的合金装甲。燃烧时间虽然只有一分钟,但足够将旧时代战车内的人员逼出来。然而蓝蝎部队的战车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全封闭式防护措施,虽然苏每辆车都补了一枪,它们反而行动变得有序,一前一后开始退却,看来里面的环境根本未受到车体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影响。

苏碧­色­的眼睛从战术望远镜上挪开,看着逐渐加速向北方逃遁的两辆战车,眉宇间透出隐隐的忧­色­。

丽剧烈咳嗽着,然后是急剧的喘息,胸脯猛烈起伏着。她仰躺在地上,似乎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断了,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还好,她的手还有足够的力气握住手雷,一松的话,她至少半边身体不保。

里高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从她手中取走了手雷,然后用力掷向山下,轰的一声,反步兵手雷在数十米外炸开,喷出一缕青烟,袅袅浮上天空。

“该死!拉我起来,我动不了了。”丽叫着。

里高雷走过来俯下身体,拉着丽的左手,将她慢慢地拉了起来。丽站起来后,里高雷忽然觉得手心中粘粘湿湿的很不舒服,他摊开手掌一看,才发现手心里全是鲜血!

“你……”里高雷望向了丽。

“我没事,好象断了几根骨头,另外被刺了两刀。”丽说得满不在乎,不过她的眼睛却盯着里高雷,忽然问:“你的神秘学弄到几阶了?”

里高雷一头雾水,说:“神秘学?我可从没有在这上面投入过进化点!谁会进阶这么无聊的东西?”

“你没修神秘学,我也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好在这时候有人来救了我们?好象我们都没­干­过什么好事,能让天上那些谁知道有没有的神来帮我们一把。”丽说着很有些亵渎的话。

里高雷耸耸肩,说:“天知道!也许运气就是这么好。我们耐心地等着吧,救了我们的人肯定会出现的。不过,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势,我看你一直在流血。”

“不要紧,这点小伤还难不住我。”丽撕开紧身作战衣的领口,取出一小包粉末,倒进嘴里吞了下去。至于断裂的骨头,以她格斗域四阶的肌体控制能力,只要不剧烈的运动,就不会触动断骨的伤处。

四面的山丘上陆陆续续出现罗克瑟兰战士的身影,他们出现的时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而且按预定计划,接下来就是全力的火力覆盖。而丽和里高雷将会先一步躲回山洞死守,或者是借助敌方的战车车体掩护自己。只不过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想到蓝蝎战士的近战格斗也不差,基本上都有三阶左右的水准。为首的一个更是接近了四阶,身上的防护装备又远远超越了罗克瑟兰的水准,因此丽和里高雷实际上刚刚坚持了一分钟多些。只是因为丽的拼命,才前后放倒了四名敌人,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了。

抱着必死决心的罗克瑟兰战士们冲上了山顶,正想发动攻击,却愕然发现恶魔般的蓝蝎战士们倒了一地,已方的两位首领悠闲地站在尸体中间,有说有笑。远处冒火的两辆战车正在加速脱离战场,眼看着追赶不及。

这些战士虽然对自己的首领充满了信心,可是他们也曾亲眼看到丽和里高雷在对方强大火力压制下的狼狈情景,怎么最后本以为拼一个算一个的决战,会变成这么轻松的一副场景?

在战术望远镜中,丽和里高雷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无不真实地反应出来。苏虽然视力经过多次强化,但是还不能和新时代的战术望远镜相提并论。他知道,望远镜用多了其实对自己视觉上的进化不利,可是现在他还是想看得清楚些。

虽然算是救了丽和里高雷的­性­命,而且回想起来,苏从来不曾欠过他们什么,就是和丽那一场激烈的“战斗”,也是在追袭与反追袭背景下的产物。相反,算上这一次,丽和里高雷欠苏的就更多了。

但是这个理由足够说服他们成为扈从吗?苏有些头痛。

其实苏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荒野的十几年生涯中,他面对变异生物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和人相处的时间。他经常连续几个月在荒野中流浪,完全遇不到一个人。苏其实很喜欢这种孤独,这让他觉得宁静,而且安全。惟一的羁绊,就是寂寞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有着漂亮头发和眼睛的小女孩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只要想起她在拉娜克希斯身边要远远好过随着自己在荒野中挣扎求生,苏就会觉得很安慰。

苏放下了战术望远镜,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一旁,站了起来,越过山顶,向丽和里高雷走去。

丽脸­色­苍白,她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刺鼻烟雾让她身上的剧痛有所缓和,虽然缓和的幅度非常轻微,不过让她感觉非常放松。弥漫的烟雾中,她忽然看到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非常的熟悉,虽然她还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那个人身上带着明显新时代痕迹的作战服和武器看起来都不比蓝蝎的差,可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丽就将这个全副超时代装备的人和某个穷困潦倒,只能用得起和废铁没什么两样的改装步枪的家伙联系到了一起。

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看不见的阳光吗?

丽张开了口,吸了半截的香烟慢吞吞地掉了下去,还在她凸起的胸部弹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落向了地面,然而嗜烟的丽却全无所觉,她只是盯着那个逐渐走近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高雷不停地搓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嚷着:“我就知道,一定是这家伙,也只有这家伙才会把狙击枪用得这么变态……”

“拿烟来!”丽忽然向里高雷伸出手,她的眼睛却还盯在逐渐走近的苏身上。

里高雷闷声不响地将一根烟卷放在了丽的手心。丽看也不看,只凭手心感觉了一下,就将烟弹回给里高雷,恶狠狠地说:“别想拿便宜货来糊弄我!拿你的私藏出来!”

“从今天起,就只有这个了。”里高雷瓮声瓮气地说,又将那根烟塞回给丽。

丽倒是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里高雷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而且也是第一次他身上明明有好烟,却把自己抽的劣烟给了她。她想要发怒,却忽然发觉,自己好象根本没有愤怒的理由。凭什么里高雷一定要把好的东西都让给她呢?而一直以来,丽都把这个当成理所当然。

“你……”丽终于将目光从苏身上收了回来,望向里高雷,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这么看我。”里高雷用力搓着下巴,笑得很有些暧昧,说:“你看,反正准备给你钱和烟的人已经来了,所以我那些好烟今后要留着自己抽了,不能总­干­亏本的买卖啊!”

丽锋锐的眉毛竖了起来,很想发作,可是里高雷的话却又让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而血流一加速,立刻牵动了伤处,痛得她低低呻吟了一声。

苏的出现,让罗克瑟兰的战士们起了一阵­骚­乱。他们不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可是却认得出苏那身明显超时代特征的装备。慌乱之下,他们纷纷将武器对准了苏。

苏一怔,被众多枪口指着的感觉并不好,危险的感觉让他淡金­色­的碎发猛然飞舞起来。苏骤然停步,然后发力,闪电般向前方跃出!

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响彻了山谷,苏的动作让本来神经就绷得极紧的几个新兵失手扣下了扳机,他们­射­击的动作又带动了更多的战士开始­射­击。只不过苏突然的移动让所有的子弹都落了个空,在苏原本站着的地方周围激起大片的尘土。

刹那间,苏已陷入困境,毕竟他所处的位置,是全无掩护的山坡。

苏一个翻滚,起身时已是半跪于地,身体不住侧滑着,平端步枪,枪口横移,先后喷出两团火光!

两颗高爆弹分别­射­入两座山丘丘顶的土层中,着弹点就在两组罗克瑟兰战士前方一米的位置。大威力的爆炸炸起一片片泥土,披头盖脸地泼在罗克瑟兰战士头上、身上,一时间把他们的视线尽数挡住。

­射­完两枪,苏又发力跃起,斜向跃出数米之遥。在空中时,他的步枪已指向另一个山丘丘顶的罗克瑟兰战士。苏绝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人,前面的两枪算是警告,只要这组战士再敢开枪,苏就会让他们知道可以把人拦腰炸断的高爆弹是什么滋味。

“都住手!”战斗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丽用尽力气喊出一声时,双方已经交过一轮的火。

苏的眼睛深沉若水,他再次侧向移动,步枪始终指向山丘顶的罗克瑟兰战士,不过没有击发。丽的声音足够有穿透力,透过步话机传给了各个小组的指挥官,这才拦住了还想要开火的罗克瑟兰战士们。

苏慢慢地站了起来,枪口一分一分地落下,然后才看向了丽。丽用力抓了抓头发,结果那美丽的栗­色­短发被血给凝结了,痛得她低骂了一声。

里高雷看到了苏作战衣肩头那不起眼的标志,“咦”了一声,用小巧的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说:“嘿,原来这家伙已经变成大人物了!丽,我们的春天来了!”

丽有些疑惑地看着里高雷,不过里高雷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对着衣领上的步话机怒吼着:“你们这帮家伙还不赶快把枪放下,都他妈的想找死吗?!”

被斥骂的罗克瑟兰战士这才放下了枪。这倒不是他们有意想违抗命令,现在能够活动的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当然知道命令的重要。他们不敢放下枪口的原因是因为本能的害怕,怕在放低枪口的瞬间就为苏所杀。他们本来占据了绝对的地形优势,而苏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可是在这些对危机已经有着本能嗅觉的老兵感觉中,他们包围住的,好象是一头自己绝对对付不了的凶兽。

天很快黑了。

幸存的罗克瑟兰战士在山谷间燃起丛丛篝火,并且搭起了行军帐篷。山谷中划出一片空地,上面堆放着将近一百个尸袋。在天黑前,罗克瑟兰的战士们尽可能地将战友们的尸体都找了回来,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有两个人因此死在了未引爆的步兵感应地雷下。

蓝蝎战士们的尸体另外摆放了一堆。他们的所有衣服装备都被除去,尸体被装进密封的尸袋中,并且注入了防腐气体。

已经有人连夜驾车回钟摆城去了。这里距离钟摆城太远,超出了无线通讯的距离,只能让人回去叫更多的卡车过来。现有的几辆运兵车可运不走这么多的尸体。卡车赶到这里估计要黎明时分,要到那时才能撤离战场。

除了极少数大公司外,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如果死在战场上,多半就是烂在原地。在丽出任罗克瑟兰武装的统领后定下了一条军规,如果有条件,一定要把战友的尸体带回来。

在北边一座山丘的山顶,苏、丽和里高雷围坐着。他们在这里是为了监视蓝蝎的动向,毕竟有两辆战车逃了回去,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只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一定会再来,而且再来时一定更难对付。

蓝蝎的机动能力太强,普通的哨兵完全没有用,只有苏、丽、里高雷这样的具备较高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提前发现他们,所以三个人就坐在这个视野绝佳的小山顶上,防范着可能的袭击。

丽看着下方山谷中忙碌个不停的战士,她并不以感知见长,何况有苏在,也根本不需要她去感知什么。她抱着双膝坐着,仰着头,看着夜空中浓厚的黑暗,说:“就是说,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们当你的扈从?”

他们在山顶上已经坐了一会,并不擅长口才的苏最终将来意全盘托出。当然,遇到蓝蝎的确是个巧合。

苏想了想,坦然说:“的确是这样。现在钟摆城变得很不安全,罗克瑟兰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和蓝蝎抗衡,只有暗黑龙骑才能够抵抗蓝蝎。”

“不靠暗黑龙骑,我们就一定会死?”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依旧仰望着天空。

“是的。除非你们放弃钟摆城,退回到总部去。”在苏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非常明显的。从这支蓝蝎的规模和装备看,多半是一个加强了火力的侦察支队。仅仅是一个侦察支队,就差点让罗克瑟兰分部的武装全灭,后续部队到来后的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我不会走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建设了几年的成果,不能让给任何人。”丽的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坚决。

苏皱了皱眉,在他看来,丽的坚持显得非常奇怪。与广阔无际的荒野比起来,人实在是少得可怜。钟摆城虽然建设得不错,可是99%的建筑仍是废弃的。而且钟摆城的交通位置不错,但周围的资源并不多。象罗克瑟兰这样拥有水处理技术和设备的公司,要建起一个比钟摆城更好的基地,也不过就是一年间的事。

故土情结,早已随着升腾而起的辐­射­云埋葬在旧时代的废墟下了。

丽忽然转过头,闪亮的双眼盯着苏,说:“如果我们不当扈从,你就不会再管蓝蝎这事是吧?”

苏怔了一下,仔细想过,才说:“蓝蝎是个意外。事实上,这里距离暗黑龙骑太近了。而且这一带暂时没有比钟摆城更好的补给点,所以就算蓝蝎不来,迟早也会有暗黑龙骑或者是某个家族看上这块地方。”

“扈从,扈从,做了扈从,你就得保护我们,是吧?”丽问。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既象是失望,又象是有些欣慰。

苏认真地回答:“保护扈从是龙骑的义务和责任,攻击扈从与攻击龙骑本身无异。这里有详细的内容,你们可以看看。”

苏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丽。丽飞快地扫了两眼,说了句“原来是奴隶契约”,就扔给了里高雷。里高雷倒是开始认认真真地看。

丽伸展了一下身体,向后躺在地上,仰望着根本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说:“行,当奴隶也成!不过总得谈谈价钱吧。说吧,你准备给我多少钱,我手下这些战士也得一起带走,至于补偿罗克瑟兰的事,你来搞定。最后,就是你准备多长时间陪我上一次床?”

虽然有战术面罩的遮挡,仍然可以看出苏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他嗯了几声,才说:“你们的固定酬劳部分,现在每个月先只有100元,以后会慢慢的加。因为我现在很穷……”

“你有富过吗?!”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她又想起了那枚曾经飞舞的硬币。

对于这么尖锐的问题,苏只有沉默,然后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而且现在更穷了。我欠了别人非常多的钱。”

“你是要我们替你卖命,好让你能够还钱?”丽尖锐地问。

苏再次沉默,听起来,似乎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好呀,卖命可以。我的人怎么办?”丽再次扔给了苏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做为你手下的雇佣军。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为扈从的……”

苏说了一半,又被丽给打断:“我知道!扈从还有什么注册费,你付不出是吧?”

“是的。”这件事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每名扈从的注册费用是一万,所以现在我只准备好了你的和里高雷的名额。”

“等等,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的价钱,可得另外谈!”里高雷急急忙忙地说。

这时苏的战术板忽然闪了起来,他在战术板边缘一按,屏幕就亮了起来。里面有一条信息,暗黑龙骑总部对于蓝蝎十分重视,为他们入侵的讯息、9名蓝蝎战士的尸体以及缴获的各式装备弹药估价11万,并且先行支付了8万到苏的帐户里,如果尸体和装备能够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酬金还可以追加。等苏把这些东西带回总部后,就可以领取余下的酬劳了。

按照荒野的规矩,苏几乎是一个人打赢了这场仗,那么就该分配走绝大多数的战利品。这一次苏没有客气,里高雷和丽也很爽快,罗克瑟兰方面只要了一名战士的尸体和装备各一样回去做研究用,其余的都给了苏。这类先进武器因为弹药有限,其实拿多了也没用。

苏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意外的任务会有这么多的酬金。看起来对于暗黑龙骑来说,蓝蝎是一个新发现的敌人,这是最有价值的部分。至于战士的尸体和装备,参考的价值更多于本身的价值。总部的专家们可以通过他们的­肉­体进化程度和所用的装备推断出蓝蝎的技术水准和作战理念,从而制订针对­性­的战术,甚至是开发出新型的装备。

从丽的角度,刚好可以偷看到苏屏幕上的内容,她立刻哼了一声,冷笑说:“这是什么?你好象刚刚收了8万元,却只肯付我100元一个月?”

苏回复了确认信息后,耐心地解释:“扈从的一切装备和升级费用,都是由龙骑来负担。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你,连你手下战士的装备我都要准备。你感觉8万元很多,是的,这的确很多,暗黑龙骑的币值比荒野上的通升币要值钱得多。可是我需要为你们准备全套的作战装备,还要包括维生和医疗套件。而且为了对付蓝蝎下一次攻击,我们需要能够对付战车的东西,这类东西的价格,会是意想不到的贵。所以这次的钱,都会用来补充装备。”

丽冷笑了几声,刚想说些什么,在一边闷头苦读扈从手册的里高雷忽然哈哈几声大笑,打断了苏和丽之间越来越变味的谈判:“行了行了,扈从其实就和卖了身的仆人差不多!所以我们如果当了扈从,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主人如何分配资金指手划脚。当然,我相信苏会有很好安排的。”

“来,苏,现在该我们好好谈谈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要求一向不高,金钱、权利、漂亮女人和安全,只有都有,我就是你的人了!”里高雷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硬把苏拉到了远远的地方,悄声细语地谈了起来。

丽竖起耳朵,却只差一点就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当下气得她愤怒地抓了下头发,结果把自己痛得闷哼一声。无可奈何之下,她恶狠狠地盯着夜空,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过五分钟,里高雷就一脸笑容地和苏走了回来。

“从今以后,苏少尉就是我们的主人了!”里高雷宣布。

丽立刻从地上弹起,叫了起来:“你把我们这个词解释清楚!”

“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里高雷言简意赅。

“可是……”丽想要抗议,却好象愤怒得不够。

“没什么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哪次出面谈判,没把事情办砸过?”里高雷无情地揭穿了丽。

“可是……”丽的声音小了很多,最终归于沉默。

苏松了一口气,就在他几乎准备放弃时,没想到事情会转变得这么快。里高雷则是叹了口气,低低地骂了句:“看来这两个笨蛋只要凑在一起,什么事都能谈砸了!”

天微亮的时候,从钟摆城出发的车队终于到了山谷。苏将所有的战利品都搬上了一辆速度最快的重型运输卡车,就向丽和里高雷告别。临走前,他把还有四十多发子弹的斯格拉留给了里高雷,并教会了他用法。苏手上这把斯格拉是经过重新调校的,带的子弹也都是特殊装药,威力比普通斯格拉大了30%。大威力的代价就是,苏估计如果里高雷连开三枪,以他大致只有两阶强化过的力量,多半手腕要骨折。

简单道别后,苏就急切地想离开。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城,交接任务,并且提领物资。

在等待的过程中,奎因发来了讯息。佩妮已经住进了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并且开始接受术前处理。奎因已经自行办理好了扈从登记的所有手续,并且缴清了相应的费用。这让龙骑负责扈从登记的年轻女孩吃惊不已,在整个登记过程中,她都在从侧面探问奎因的来历。因为在她的经历中,从没有过扈从自己来办理注册手续并且交费的,特别是从奎因的话中得知,这钱还是他自己出的。

一万元的注册费,对于暗黑龙骑来说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则是个天文数字。因为赚钱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出任务,这些任务对暗黑龙骑来说是能够完成的,可是对中小公司,甚至一些大公司来说,这可都是些死亡任务。

在苏出发前,丽忽然走到他身边,用刻意压低且生硬的声音说:“谢谢你,这次没杀我的人。”

苏笑了笑,登上了运输车,绝尘而去。

章三 军人

当苏抵达龙城的时候,他所需要的装备都已经准备完毕,并且运达到指定的仓库。这批物资价值不是8万,而是11万。帕瑟芬妮以自己的信誉为苏担保,使他提前得到了余款,虽然帕瑟芬妮目前的信用已经接近完全破产,但为3万尾款作个担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提前得到的尾款让苏在购买了六发暗黑龙骑科技产物的“青铜龙”肩­射­式多用途导弹之余,还可以多买十套基准的防弹背心。这些防弹背心虽然简陋,里面毕竟内衬的是轻型合金,这将使苏手下战士们的生存机率大为提高。

所有装备的列表,都是由帕瑟芬妮的私人作战参谋部拟定的。他们根据苏传回来的资料,初步分析了蓝蝎的装备与火力构成,并且给出了针对­性­的装备清单。

除了将一名蓝蝎战士的尸体与一整套装备样本转交给帕瑟芬妮私人的实验室外,苏还额外地将5000元存入她的帐户。如果不是为了对付蓝蝎而需要尽可能多地购买军火,苏或许会在还款后面增加一个零。但这也就是他目前的极限,作为龙骑,苏本身的装备较一个列兵来说都还差得很远。

一待任务交接完成,苏立刻赶往了龙骑军备仓库提领装备。在帕瑟芬妮的建议下,他申请并且领取了将蓝蝎阻挡在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之外的任务,而且附加的任务是侦察蓝蝎前进基地的位置。

当苏赶到的时候,奎因已经等候在仓库门口。这个始终显得有些神秘的男人并没有在医院里等候佩妮的治疗结果,而是选择了跟随苏出战。用他的话说,佩妮现在只能看运气,苏目前却需要足够的实力。何况奎因给自己买了一个通讯器,佩妮一有消息,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

“头儿!”奎因很远就向苏打着招呼,相比主人,他更喜欢带着荒野粗俗气息的称呼,苏也默认了这个叫法。

在奎因的身边,还站着个一脸­阴­森的龙骑军官,看他袖口处的两把短剑,军衔比苏还要高一级。但是苏是从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拥有的是特殊军衔,从实际权限上来说,并不比中尉小,而受重视和瞩目的程度,还要比普通的中尉高得多。

“这位是龙骑总部的恩佐中尉。您这次买的东西种类有些多,特别是那些‘青铜龙’导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玩好的东西。所以总部派恩佐中尉来教导我们的战士如何使用这些家伙!”奎因介绍恩佐时,就象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热情,让苏很有些意外。

“很高兴认识你。”苏向恩佐伸出了手。

恩佐与苏的手一触,就缩了回来,完全只是礼节­性­的握下而已,说:“但是我很不高兴,因为这次是战地教导。”

“战地教导?”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奎因Сhā了进来,笑着说:“所谓的战地教导,就是在实战中教会我们的战士应该如何使用‘青铜龙’导弹。好了,恩佐中尉,现在该我们去喝一杯了,至于头儿你,还是先办正事吧!我替你选的人都已经在龙城外的营地中等着了,他们都是些好小伙子,一直盼望着这些装备呢!对了,头儿,等你有钱了,可一定要记得请我喝一杯。”

看着奎因和恩佐离去的身影,苏摇了摇头。奎因好象天生有这个本事,能够迅速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甚至在龙城中也是如鱼得水。短短两天的功夫,他不仅办妥了扈从注册、权限办理和装备购买一大串烦琐的事情,还和相关办理的人员都成了好朋友。龙城总部派下来的这个恩佐中尉一看就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在苏到来前的短短时间里,居然就能和奎因一起喝酒了。

苏笑了笑,开始看着工作人员将一箱箱清点出来的装备装车。和人打交道一向不是他的长处,他也就随它去了。

仓库门口的两辆重型运输车也是向帕瑟芬妮借来的,虽然需要付租金,但比向军备部门租用至少便宜了一半。

看着成箱的装备,苏不禁隐生感慨。这次方案拟定、装备订购、提取装备、分发训练,合计只需要五天而已。这就是群体的力量,群体的智慧。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来办这些,不说别的,单是那十支突击步枪苏就绝对不会去买。一直以来,他都喜欢使用狙击型的步枪,对于突击步枪有着奇异的厌恶感。细想起来,其实这不过是他潜意识中的偏见而已,苏对如雨般倾注子弹的突击步枪总觉得是极大的浪费。

苏对新时代的装备特点所知甚少,更不清楚那些型号多如牛毛的护甲、套件、组具都各自有些什么作用。

奎因为苏提供了20名­精­挑细选的战士,其中包括了1名狙击手和两名火力支援型战士以及一名医护兵。他们都是跟随了奎因多年的老部下,是跨着暴民尸体走过来的铁血战士。这批战士算是奎因送给苏的最后一份礼物,不过今后苏就需要负责他们所有的费用了。

载重卡车很快来到了龙城外的临时营地,将20人的装备分发下去,一切井井有条。营地中的战士都是老兵了,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因此都按压下拿到整套新时代装备的兴奋,闷头研读起装备的说明书来。虽然晚上龙骑安排的教官会再给他们讲解一次应该如何使用这些装备,但是他们知道此时时间的重要­性­。对武器­性­能多了解一点,就会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傍晚时分,奎因、恩佐和两名训练教官来到了营地。让苏有些意外的是,恩佐并没有穿龙骑的制服,而是一身作战套装,后背上四管空着的弹匣格外引人注目。作为暗黑龙骑中尉,恩佐还备齐了自己护身用的速­射­手枪、­射­程增强型突击步枪及相应的弹药。本来恩佐有自己的武装越野车,但是他选择了随同部队一起行动。

所谓的战场教导,其实等于变相的支援。“青铜龙”导弹使用非常简单,只要一个小时的指导就足以让普通战士掌握它的用法。但是和一切龙骑出品的装备一样,这款导弹­精­度最高的跟踪方式是透过专用的护目镜目视锁定目标,这就要求使用者必须具备相当高的感知与反应能力,根本就不是普通战士能够掌握的。

当拆开包装后,苏意外地看到“青铜龙”导弹居然只有七十公分长,直径十公分左右,发­射­托架也很轻,还不到十公斤。如果单凭外表,真是看不出这小东西居然有十公里的有效­射­程,并且可以攻击2000米以下的空中目标。依靠旧时代的知识,“青铜龙”应该无法击穿主战战车的装甲,而且蓝蝎战车的防护力给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还只是兼具运兵能力的步兵战车,而非主战战车。不过正象上尉赠送苏的那把枪一样,暗黑龙骑的科技也不能以旧时代的标准衡量。

经过一晚的训练和休整,这支新生的队伍就分乘两辆载重卡车,一路向西北疾行。

苏坐在前一辆卡车的驾驶室中,本是闭着眼睛在休息。在卡车驾驶室顶架着一挺重机枪,一名战士正警惕地看着周围。其实他的紧张有些多余,这是暗黑龙骑的核心控制区,而且后面一辆车中还坐着一名暗黑龙骑的中尉。恩佐虽然没有展示过任何过人的技艺,但是他的中尉军衔已可说明一切。

在不长的旅途中,苏奇异地陷入了睡眠,并且开始做梦。这次的梦境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绿­色­海洋,而是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城市!

城市中到处都是火。有些火是真实的,有些则是只有虚影的暗火。在暗火中,苏看到了许许多多哭号抽泣的人脸,个个面容扭曲,显得痛苦不堪。有几栋楼熊熊燃烧着,明火冲天而起,从窗口喷出的火焰可以到数米远。然而同一栋楼中,暗火喷得更加高,不时有扭曲的人脸从暗火脱离,如同被无形的线牵扯着,不住向上飞去,直到消失在浓厚的辐­射­云内。

城市中到处都是尸体。尸体大部分是壮年男子,他们大半多死在道路两旁,许多还拿武器,但是脸上骇然的神­色­直到死去也不曾消失。还有些人是死在战斗位置上。死者中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城市中还可以听得到隐约的惨呼,绵延不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诡异的是,街道上还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动。只是他们的影像稀薄而又模糊,人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四下张望着,好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们偶尔会从街道上横亘的尸体上走过,可以看到他们的双脚完全没入到了尸体中,然后又完整无恙地抽了出来,而走动的过程,完全没有受到一点滞碍。

城市中央一座醒目的大楼也在不住地向外喷着火焰,一个个窗口喷出的火焰忽明忽暗,居然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图案!那是一张哭泣的脸!

苏猛然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又湿又凉,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时间,原来只睡了三分钟。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梦境清清楚楚地留在记忆中。

苏平缓了一下呼吸,皮肤开始重新吸收周围的水分。在荒野中,出汗是件很奢侈的事。苏先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开始回忆梦境中看到的一切。他现在有种奇异的感觉,感觉梦中看到的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几乎和现实完全一致的地步。在苏的视野中,两个世界似乎正在重合。

苏忽然发觉,梦境中最后进入视野的大楼非常熟悉,那是罗克瑟兰分部大楼!这样一来,燃烧城市中所有扭曲的建筑都得到了还原,赫然就是钟摆城!

虽然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却让苏感觉到极端的不舒服。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进化点之后,苏对身体的控制也就越来越­精­细。他完全可以将身体的活动降低来达到休息的目的,因此几乎不需要睡眠。这就更加奇怪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进入梦境?

苏看了看周围,与大脑中储存的地图作了下比对,知道目前距离钟摆城还有近一百公里。他当即吩咐全速向钟摆城行进,并且所有人加强警备。苏自己则跳出驾驶室,以六十公里的匀速向钟摆城奔去。

荒野崎岖不平,其实早就没有了道路。暗黑龙骑的运输车在这种路面上也只能以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前进。看到苏跃离运输车,恩佐­阴­沉的脸上落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然而当恩佐看到背着全副装备的苏以六十公里的匀速远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茫茫雾气中时,他棱角分明的眼角还是跳了几下,喃喃地说了句:“都是格斗域的疯子。”

要恩佐以六十公里的速度奔跑是可以的,但是最多也就跑个几公里,而且还不能背装备。

苏在奔跑着,眼前的世界似乎又分成了两个,一个是真实的,另一个则是虚影。两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但也有细微的差别。比如扑面而来的风,都是­干­涩、冷硬并且挟带着辐­射­尘埃,但是虚影世界的风中多了一股焦糊味道。

虚影世界的大地在震栗、呻吟着,透着焦燥不安的气息。这时从双脚上开始传来湿湿粘粘的感觉,不必去看,苏就知道那是踩踏在粘稠鲜血中的感觉。血很粘,拉出无数血丝,挂在苏的军靴上,不让他顺利抬脚。地面上,血和辐­射­尘混合的泥浆中不断浮出一个个虚幻的人影,他们争先恐后地扑向苏,抱着他的腿,想要把他也拉进泥浆里,在永恒的深渊中沉没。

虽然从身体上感觉不到虚影的力量,可是意识上却能够清晰感受到虚影的拉扯力量。苏的意识越来越沉重,不断向下方坠去。而下面,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无数数据从身体各个部位汇聚而来,并且在意识中汇总成型。储存在身体各部位的养份一点一滴的被动员出来,流入各个肌­肉­和组织细胞。按照养份消耗的程度,苏知道自己以目前的速度还可以跑六个小时。这是有形世界的反馈,清晰而且可控。

但是在虚影世界中,所有传递回来的信号都是杂乱无章的噪音,根本分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数据。可是如果直接去听,就可以听到一群人在哭着喊着,要苏下来陪他们。虚影世界中无法进行数据分析,或许是苏没有找到适用于这里的分析方式。在虚影世界里,意志似乎是决定一切的因素。

在虚幻与真实世界之间,还有一些联结点,即是某些归属于神秘学的基因域。

苏专心地控制着肌体的动作,对虚影世界的种种变化置之不理。虚影中那些已经沉沦的人们看到再也拉不动苏,不甘地咆哮着,逐一沉入到深渊的黑暗中。

在钟摆城外四十公里处,几辆越野车和重型卡车拖着滚滚烟尘,正向苏迎头驶来。苏停下脚步,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片地型复杂,长长的水泥高架高速路倾倒在路边,不远处星罗散布着几座废弃的小楼,到处都是形状奇异的大树。

苏闪到半截水泥柱桩之后,向远方滚滚烟尘望去。这时本已渐渐淡去的虚影世界突然清晰起来,一股猩红­色­的血气腾腾升起,然后虚影世界就此消退。

在最前面的是几辆载重卡车,车头上有罗克瑟兰公司的标记,车厢里满载着人,其中大部分是战士,还有一些科研和工程人员,许多人看起来带着伤。载重卡车不顾道路的崎岖,狂猛地行进着,看起来正在仓皇逃命。他们来的方向,正是钟摆城。

苏启动战术板,先给还在后面的部队发了讯息,通知了自己的位置和目前的情况,让他们作好战斗准备,向自己靠拢。然后苏弯着腰,迅速在废墟间穿行着,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一个个狙击阵地。

罗克瑟兰的车队很快就驶近。车队前面是三辆运兵卡车,押后的则是两辆武装越野车,丽和里高雷分站两辆车的后厢中,用车载重机枪瞄准着来路。两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粗陋地用绷带包扎着。

“里高雷,丽!”苏从藏身的阵地中跳了出来,大声向车队招呼着。

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越野车则转了个弯,向苏驶来。还没等车停稳,丽就急急忙忙地从车上飞跃过来。纵跃五六米对于丽来说本来是件小事,可是这次她落地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苏面前。

被苏扶着站起后,丽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太累,没想到腿已经软了。”

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不过眉宇间的惶急和愤怒已经在渐渐消去。丽发现,看到了苏后,她就开始变得安心起来,就象是有了依靠。但是这种平静安宁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应。

苏看着一身硝烟和血污的丽,再看看一瘸一拐走近的里高雷,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离开钟摆城了?”

“还不是上次那些家伙?只不过这次来的人更多!钟摆城已经是他们的了,我们的人死了一大半,真是他妈的!喂,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这些?”丽说。

苏看了眼装了不少工程和科研人员的三辆载重卡车,在手中电子地图上点了几下,划出一条行进线路,让丽和里高雷领着钟摆城残余的人员先到指点的地点休整,他自己会在这里阻挡蓝蝎的追兵。

“就凭你?”丽睁大了眼睛,快速地说:“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本事再大,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一百只蝎子!”

苏笑了笑,丽带着怒火的话,听起来却是让人十分的高兴。

“我可没打算一个人对付他们,不过拖住他们一会还是办得到的。”说话时候,苏耳中忽然听到一阵非常轻微的嗡嗡声,听上去象是某种发动机的声音。他即刻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不远处的辐­射­云中突然钻出来一架小型无人驾驶飞机,正向这个方向飞来。

苏向前飞奔了几步,迅速取下背上的步枪,半跪在地上,枪口斜上指向了无人驾驶机。他碧­色­的瞳孔中央又出现了十字星,默数着与无人机的距离。此刻他对两千米以内距离的测算已经­精­确到了1米左右,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无人机发现了停在路边的车队,在空中一个盘旋,呼啸着俯冲过来。­操­纵无人机的家伙显然吸取了侦察支队的教训,­操­控着无人机飞到车队一千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一个转折,象一只雨燕般灵动地向远方遁去。

然而就在它刚刚转折时,苏的枪口已经喷出了火光!

轰的一声,无人驾驶机凌空炸成一团火球。十公里外,正飞驶而来的一辆越野车猛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内的人晃得翻倒了一片。

“1171!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拉紧急刹车?”驾驶员回过头来,愤怒地咆哮着。他脸上蝎子的刺青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越野车的后厢里坐着四个人,两壁都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和各种开关。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愤怒地砸了下一面花白的显示器,骂道:“他妈的,我的宝贝三号又被打掉了!”

“1171,你是不是又让它飞得太近了?侦察14分队的人已经说了,那些爬虫中间有不错的枪手。”后厢内另一个人说着。

被称为1171的男人­阴­沉着脸,说:“我的宝贝是在距离他们1000米的地方被击中的!”

另外三个人立刻飞快地敲打起键盘来,并且在三分钟后得出了数据:这名狙击手对付1500米内的目标应该有超过85%的成功机率。

“的确是个不错的家伙。”一个人说。

“B+级的狙击手。那些爬虫中也能有这样的家伙?”第二个人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仍有些怀疑。

“不管怎么样,哪怕他只是运气好,我们还是向上面汇报一下,然后继续搜索。”第三个人看起来是作决定的人。

越野指挥车两侧还各有一辆侦察支队曾经使用过的半轮式半履带式步兵战车,这种战车有良好的防护力,而且还能运载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

由三辆战车组成的车队继续向前开进,依据无人机传回的数据,只要二十分钟,这个快速运动的分队就能追上那些残余的爬虫。

追击的过程看起来十分顺利,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车队停留过的痕迹。至于爬虫中的那个狙击手,他的子弹奈何不了蓝蝎战车的装甲,所以没有人担心。

在两块倾侧的混凝土柱中间,伸出了一根黝黑的枪管。苏将一枚几乎比他纤长的手掌还要长的子弹稳稳地压进了枪膛中,然后慢慢瞄向了中间的越野指挥车。他枪膛中的这棵子弹比14MM的枪弹还要大得多,简直可以说是一枚Mini炮弹,弹头上则镌刻了一些简单的刻纹。

而苏那碧­色­眼瞳中的十字星,宁定得让人心寒。

苏的枪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焰气流向侧后方喷涌,撞击在混凝土立柱或者是地面上,再反弹回来。火焰狠狠地掠过苏紧扣扳机的左手,却没能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任何伤痕。

一颗子弹闪烁着飞出了枪口,弹身上的每一条刻纹都在向外散发出光芒,那光辉并不如何明亮耀眼,却稳定地排斥着周围的空气,让弹头飞行的更加顺畅、野蛮。

弹头撞击上了越野指挥车的装甲,在巨大动能的驱使下破开了装甲,同时外壳开始变形,随后灼热的金属­射­流以及沉重锋锐的弹芯继续深入,冲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装甲,如愿以偿地冲进了发动机舱。怒吼着的发动机机身对于弹芯来说脆弱得就象一张纸,它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发动机中央,从侧向将活塞撞扁,然后再从发动机另一侧穿出,最终深深钉在了另一面装甲的内衬上。

炽热的金属­射­流引燃了外溢的油气,这些超高热量的合成燃料爆炸起来的威力远比旧时代的汽油要狂猛得多。

在苏的眼中,指挥车庞大的车身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发动机盖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发动机本身则变成了数以百计的零件,车头向前方飞出,驾驶室则完全变形,几乎贴在了同样有装甲保护的后厢上,驾驶室周围的保护装甲先是龟裂开来,然后碎成一片片剥落在地,后厢受到的冲击要小些,但体积同样缩减了三分之一,看起来里面任何生物都难以幸免。

苏碧­色­的眼睛平静如水,再次将一枚同样的子弹压进了枪膛。

一前一后两辆运兵战车显得有些慌乱,他们立刻走起大S形路线规避可能的下一次狙击,同时徒劳地寻找着隐藏在暗中的杀手,可是从战车狭小的观察窗里怎么看得见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当战车通过车载雷达和电脑推算出苏的狙击阵地,并且用多达十余枚的炮弹将那片废墟轰得更象个废墟时,苏早已不知去向。

两辆战车终于在兜了几个圈子后,回到指挥车遇袭地停了下来,虽然从残骸看,指挥车中不可能有任何人生还。当然,他们还是做足了防范措施,两辆战车的炮塔仍不住转动,继续向废墟中­射­出几发火箭弹,布下一片反步兵感应雷。随后才是一辆战车后部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六名战士,快步跑向指挥车的残骸。

通!又回荡起一声并不如何响亮的枪声,却让几乎所有的蓝蝎战士惊得跳了起来。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痕迹,一端起自废墟,另一端则消失在战车打开的车门中。蓝蝎战士们愕然看着战车内部喷出的鲜亮而又巨大的火球,暂时空白的意识让他们无法想象还在车内的驾驶员和炮手的命运。

子弹­射­来的阵地,正是在感应雷场的中央。面对计算得出的结果,另一辆战车的炮手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把已经填进炮膛的布雷火箭弹撤下,换上了高爆弹。这东西对付步兵的威力虽然远不如布雷火箭弹,但是现在感应雷明显已经失效,就只能使用这个了。

隆隆炮火中,原本的雷场被破坏无遗。从观察镜中看到的只是大片的浓烟和纷飞的乱石,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炸中了人,但是炮手有种直觉,他这几炮都落了个空。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反步兵地雷的感应,难道说,开枪狙击的并不是人?

炮手忽然发觉自己双手手心全是汗水,握在­操­纵杆上不住地打着滑,非常的不舒服。他用力在军服上擦了擦,但是汗水却越涌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几乎是发自本能的一阵恶寒让他猛然将炮管偏离了一个角度,然后近乎于疯狂地连续轰了几炮!

炸中了!虽然观察镜中除了尘土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炮手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的心脏疯狂地跳着,胸口处好象横压着一块巨石。

战车猛烈喷吐的火力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狭窄的一条缝,六名蓝蝎战士立刻蜂拥挤进了战车狭小的车厢。天知道那个极度危险的狙击手是活着还是死了,没人愿意留在毫无遮挡的野外,即使战车内部也不是绝对安全,也没有人敢再试图收拾同伴的残骸,更没有人想到要去求证对手的生死。

战车的门勉力关上,随后它就原地掉头,加速脱离,将两辆燃烧战车的残骸抛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碎砖和焦糊水泥块构成的废墟忽然动了动,几颗水泥块翻落了下来,然后从废墟中伸出了一只全是鲜血和硝灰的手。这只手有些僵硬而且艰难地推开一块块碎石,摸索着周围的环境。

另一只戴着暗黑龙骑战术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这只满是血污的手,将苏从废墟中拉了出来。

“被战车炮震了几下,没什么大事。”苏虚弱地笑了笑,拉起了面罩,吐出一口粘血的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今天的运气真差!”

“如果让我说,你是运气太好,才没被一炮轰成碎片。”恩佐一边说,一边递给苏一个水壶。这个全钢制成的水壶相当­精­致,也相当的小,壶面上雕印着一个鹰头。

苏也不客气,接过水壶一口喝­干­。里面的水有些苦涩的腥气,蕴含着丰富的养份和刺激肌体免疫力的激素,还有广谱抗生素。这是暗黑龙骑的战地营养液,价格可不便宜。

苏活动了一下身体,左肩和左胸处都传来阵阵刺痛。这些伤和战车炮无关,而是步枪给他留下的伤痕。能够击穿装甲指挥车的特种子弹后座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以苏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以及二阶的防御加成,都被后座力撞伤了胸骨。他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能够再用那种子弹开上四枪而已。

恩佐简单地扫了一眼战场上的痕迹,就说:“应该还有一辆战车。”

“跑了,应该回钟摆城去了。”苏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将步枪枪管和膛机拆了下来,换上原本的配件。

恩佐看到枪管的长度和口径,眼角跳了跳,低声骂了句:“格斗域的疯子……”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使用这种口径的狙击枪。那些格斗域的能力者甚至可以轻松地使用机炮,可是若论­射­击的­精­度,那就叫一个惨不忍睹。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反之亦然。当然,苏狙击的­精­度已经被中尉选择­性­地无视了。

“什么?”正在专心调校枪械的苏没有听清中尉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制订一个计划了,罗克瑟兰的人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恩佐中尉拿出了战术板。

一辆越野车疾驶而来,驾车的是丽,副驾驶座位上则坐着里高雷。让人瞩目的是,越野车后厢里堆满了枪枝弹药。越野车仿如脱缰野马般的冲来,让人不得不担心后厢里那些剧烈颠簸着的弹药会不会爆炸。

丽和里高雷一赶到,就加入了战术讨论中。恩佐的战术板上显示着钟摆城的地形图,苏、奎因、恩佐、丽和里高雷围成一圈,商量着战术。据里高雷说,蓝蝎这次进攻的力量包括了六辆各式战车,以及一百多名战士,不知道是否还有后续的援军。而苏这边的力量,除了两名龙骑和三名扈从外,就只有二十个刚刚知道怎么使用新时代武器的战士。如果说到优势,就是两位龙骑明显胜出的个人能力以及恩佐口中那据说可以轻松对付蓝蝎战车的“青铜龙”导弹。

这种讨论,从一开始苏就发现自己根本Сhā不上嘴,到了后来,整个战术方案更是变成了丽和恩佐两个人的事。进攻定于白天,这和苏原本暗中设想的子夜时分截然相反。攻击方式也不是苏预想的潜入攻击,而是诱使蓝蝎离开钟摆城,再行攻击。这样可以充分发挥“青铜龙”导弹的威力,一举歼灭蓝蝎的战车。

苏发现,两军对垒的谋划和他习惯的孤军奋战完全是两回事,丽和恩佐讨论的很多东西都听得他一头雾水。

讨论花的时间并不长,恩佐收起了战术板,说:“我们需要对钟摆城进行一次侦察。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行吗?”

“没问题。”苏一直在活动着身体,并且动作看起来越来越灵活。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恩佐说。但是看着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接近完全恢复的苏,他还是在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句:“格斗域的变态。”

苏和恩佐乘坐一辆越野车,一直开到距离钟摆城十公里外,才将两位龙骑放了下来。越野车上还放着三发“青铜龙”,如果遭遇蓝蝎的战车,那么恩佐不介意先试试“青铜龙”的威力。另外一侧,丽则率领着其余的战士去布置伏击阵地。在短暂的战术讨论中,她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军事素养,更擅长游击战的奎因对她担任指挥也无异议。至于里高雷,他从来都是丽的粉丝。

钟摆城足够的大,一百多个蓝蝎战士散落在里面,就象是大花园中的蚂蚁,别说全面防守,就是看管一座大楼都有些嫌少了。至于借助电子设备布下的警戒网,在两位龙骑面前犹如不存在,所以苏和恩佐非常顺利地进入了钟摆城,借着各种建筑物的掩护,向罗克瑟兰分部大楼潜了过去。

雄伟的分部大楼上半部已变得一片焦黑,可以看到数个战车主炮轰出的巨大弹痕,有许多窗户仍不停地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甚至有几扇窗内还可以看到吞吐不定的火焰。在被迫撤退时,里高雷下令将位于上层的实验室付之一炬,以免留给蓝蝎任何资料。钟摆城四周的了望塔大都只剩下半截基座,常备火力点全部被炸成一堆瓦砾。

蓝蝎的进攻非常突然,也异常凶狠。当哨兵发现蓝蝎战车队滚滚而来的车尘时,留给他们的备战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在全面的装备差距面前,尽管丽手下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充分利用了废弃的建筑,借助各种地形狙击蓝蝎,却最多起到一点迟滞对方行动的作用。城里的两门老式重炮才开了两炮,就被计算出弹道,然后被一炮摧毁。

罗克瑟兰战士们面对的最大危险则是感应反步兵地雷。他们经常在穿Сhā转移中,迎面撞上呼啸而来的感应地雷。蓝蝎的生命探测系统也非常发达,只要距离在三十米之内,哪怕是躲在厚厚的水泥墙后,也无法逃脱战车炮的­精­确轰击。

旧时代曾经是装甲部队梦魇的街巷战,在全面的装备压制下,再也难以发挥作用。

仅仅十分钟的战斗后,丽就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她让三十个人断后,带着加起来只剩下七八十人的科研工程人员和战士们撤出了钟摆城。苏告诉过他们龙城的大致方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逃向龙城。但是钟摆城和龙城相距近三百公里,按照罗克瑟兰这些老式车辆的­性­能,逃出一百多公里就会被蓝蝎追上,留下的断后部队最多只能够拖延十几分钟。

除非,丽和里高雷抛下大部队,独自驾着越野车逃走。不知道是不是默契,丽和里高雷都选择了留下来。不过他们足够幸运,遇上了加速独自赶来的苏。如果苏再晚到十几分钟,那么看到的就会是一地尸体。

钟摆城内,在一个巷道中,恩佐弯着腰迅速奔跑着。巷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壁,恩佐发力跃起,身体轻盈地越过足有两米高的墙壁,落地时脚下却踩中一块浮砖,发出喀啦的一声轻响。

墙壁另一边是座三层公寓下的花园,苏蹲在公寓的后门外,专心致志地看着倒在阶梯上的两具尸体,好象根本没有听到恩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恩佐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苏的身后,也蹲了下来。随着苏在钟摆城中绕了小半个城市后,他的鼻息已经开始粗重,脸上也不断地渗出汗水。看着呼吸悠长均匀得几乎听不见的苏,恩佐已经完全没有力气骂人了,哪怕只是在心里。

“这个女人有问题?”恩佐压低了声音问。

女人头下脚上,仰躺在一共三级的阶梯上,阶梯旁边还倒着个看上去才七八岁的小女孩。女人看上去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有着成熟的美丽韵味。致命伤是左胸下部的一个小孔,但身体下的血却流了一地,好象一个小小的水洼。这完全是新时代步枪留下的伤痕,小但是足够致命。

“她长得不错,但是蓝蝎的人只是简单的杀了她,根本没有碰她,这有些奇怪。那边的小女孩也是。”苏说。他用平淡语气述说着战争中最常见的暴行。

恩佐的双眉也皱了起来,他取下手套,在女人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手指上传来的感觉细腻而又柔软,但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冰冷。

“这女人不错。那些蝎子没有理由放过她,她没有战斗能力,杀了实在是有些可惜,这样的女人在荒野中可不多见。”恩佐走到小女孩的尸体前,用军刀划开了她的衣服,看了一眼身体,说:“小家伙身上没有变异组织。上了战场的男人都是野兽,不可能放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你说的对,那些蝎子非常奇怪。”

苏站了起来,透过公寓空空荡荡的走廊,望着对面的街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虚影构成的世界又出现了。

他看到女人抱着小女孩,拼命跑进了公寓的大门,然后顺着走廊向花园跑来。然而一颗子弹飞来,击穿了女孩的小腿。接下来,是女人张开双臂拦住了后门,小女孩则哭着想爬到花丛下面。

女人后背上绽放出一朵暗­色­的血花,她无助地仰天倒下,然后后门处出现了一名蓝蝎战士。他毫无表情地向挣扎着爬向隐蔽物的小女孩补了一枪,就转身离去。

虚影的世界时隐时现,苏能看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画面。理智告诉他,虚影世界中呈现的一切就是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实,可是苏仍然不愿相信,因为这一切根本无法解释。

“你觉得蓝蝎会有什么奇异的地方?”苏问。

“他们要么是纪律严明,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性­欲,就象骟过的战马一样,是纯粹用于战争的工具。我个人更加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恩佐说着,他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

苏默默的点了点头,恩佐的话部分地验证了虚影世界呈现的景象,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虚影世界也是一种真实,一种目前根本无法解释的真实。

“我们到那上面去看看吧。”苏指着街对面一座五层高的公寓楼,说:“要小心,从楼顶上应该可以看到蓝蝎目前驻扎的营地。”

苏跑了起来,迅捷地穿过宽广的街道,然后仿佛一只没有重量的壁虎,沿着公寓的外街笔直向上攀升,仅仅数秒时间,就消失在公寓的楼顶上。整个过程中,苏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在恩佐的眼中,苏简直变成了一个根本没有重量和实体的幽灵。他敢打赌,在看过了苏现在的表现后,就是在暗黑龙骑当中,也没有哪个尉官愿意和苏在城市或者是废墟环境中一决生死。当然本·科提斯不能简单地被划归到尉官里,他是个怪物。

攀爬五层楼房,在平时的训练中恩佐可以轻松完成,甚至可以只发出微不足道的一点声音,就和一只猫落地的声音差不多。但他现在体力已经消耗过半,很多动作都有轻微的变形,因此攀爬这座公寓已经变成一件并不容易的任务。

恩佐还是开始加速奔跑,并且借助冲力攀跃到了四楼,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抓住屋顶的边缘,翻了上去。

恩佐尽量将呼吸放缓,匍匐移动到屋顶边缘,和苏并肩的位置,向另一侧望去,禁不住脸­色­大变,低声说:“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丽没说过有这东西,看来是刚刚抵达这里的。”苏轻声回答。

公寓的对面是钟摆城的中心广场,蓝蝎的营地就在广场中央。广场上已经立起了十几个大型军用帐蓬,看来蓝蝎并不喜欢占据废弃的楼房。营地的一侧停着五辆各式战车,其中还有一辆主战战车。然而让恩佐差点叫出声的并不是这些战车,而是广场另外一端的一辆奇怪的车辆。

它以主战战车的底盘作为载具,但是这并不是全履带型,而是两侧各有三个独立的小型履带构成,以暗黑龙骑的车用悬挂系统作为对比,不难想象在必要的时候,这六组履带很有可能能够象六条腿那样“行走”。

底座上并不是炮塔,而是一个巨大机械人的半身!深黑­色­的机身充满了机械的美感,双臂的末端是一挺六管机关炮和一座大口径无后座力炮。它的机身上挂着充满了光泽的合金装甲,背后闪亮的蓝蝎图案非常醒目。它的头上是多达八只的电子眼,分别闪耀着不同的光芒,显然具有不同的探测功能。

它的头不住转动着,冷冰冰地扫视着广场周围。看上去这个半机械人半战车的大家伙上面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外壳上也没有任何地方有可见的观察窗或者通道门之类的装置,似乎内部也没有­操­作人员,难道这是全智能的战争机械?

“这家伙看起来很麻烦,‘青铜龙’能对付它吗?”苏问。

恩佐此刻尽可能地放缓自己身体的活动,每当那个古怪而狰狞的战争机械人的头转向这边时,他就有一种被真人盯上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作用,试试再说吧。我说,我们得离开这,再呆下去会被发现的。”恩佐说。

“你先退,我随后就来。”苏说。

恩佐没有坚持,他缓慢而小心地向后退去,到了楼顶边缘,他正要找寻向下的落脚点,忽然眼前升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球体上伸出的八支小喷管喷着细细的蓝火,支持着它在空中飘浮飞行。圆球的中央有一个深红­色­的电子眼,而此刻,焦距正套在恩佐的头上!

刹那间,凄厉的警报声刺破了钟摆城的宁静!恩佐的反应极为果断,他立刻直接从五楼跃下,还在半空时,抬手就是一枪!速­射­手枪喷出的子弹极为­精­准地击中了侦测圆球的电子眼上,将它凌空打成了一堆零件。

恩佐左手在窗台上一拉,稍稍缓冲了一下落势,又在落地的瞬间连续几个翻滚,将下坠的动能完全消化,随后立刻跃起,向预定的退却路线飞奔。

苏仿佛一片落叶,轻飘飘的直接落在了地上,他身体一个下蹲就消去了坠势,然后追着恩佐而去。几步的功夫,他就和恩佐并肩奔跑。

此刻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呼啸声,久经战场的两位龙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飞来的不是榴弹,就是高速导弹。

苏猛然扑在恩佐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哪知道恩佐骤然发力,竟然翻身上来,反而将苏压在了下面!

猛烈的爆炸就在还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发生,他们方才站立的那半座七层大楼就此倾塌,数米长的水泥板横空飞掠,无数碎砖断木扑天盖地般砸了下来!

爆炸刚刚结束,恩佐不顾还在如雨落下的砖石,立刻站了起来。苏也随之从地面上弹起,动作诡异轻灵得根本不象是人类。

“快走!”恩佐一声低吼,拉起苏就向小巷的尽头冲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截足有六七米长的水泥断柱从天上掉落,刚好砸在两人方才躺下的地方。

才跑出几步,苏反手抓住了恩佐的右手上臂,向上一提,然后开始加速飞奔!恩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立刻轻了大半,相应的速度至少增加了一半。虽然右臂被苏提着行动有些不便,可是他现在左臂和左肩血流如注,根本动弹不了,本来也就无法甩臂助跑。

苏碧­色­的瞳孔深处不断闪烁着光芒,身体内潜藏着的力量一点一滴地发挥出来,带着恩佐越跑越快。密集的爆炸声不断在身后响起,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刚才为什么压住我,我的身体明明比你要强壮。”危险逐渐远去的时候,苏终于可以问出这个已经忍了很久的问题。

“因为我的装备比你好!我有护甲,而你没有。苏少尉,你不会认为自己的­肉­体比我的护甲还要硬吧?”恩佐的口气和以往一样的冷硬,尽管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虚弱。两个人仍旧在飞奔着,钟摆城的边缘就在前面,但后面蓝蝎依旧追得很紧,没有留给苏和恩佐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时间。

“我本以为,暗黑龙骑中不会有人真心帮助我。”苏笑笑说。

恩佐中尉皱了皱眉,严肃地说:“这是在战场上,而我们现在是战友!苏少尉,我听说过你的事,不过法布雷加斯只代表他们自己。在暗黑龙骑中,还有不少真正的军人!”

章四 两难

苏感觉得到,恩佐的身躯越来越重,而他身后不时飞散出一串血珠。在冲出钟摆城瞬间,苏直接将恩佐背了起来,喝道:“你先清理伤口!”

恩佐没有异议,他已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他用一只右手包扎了伤口,再服了一片刺激肌体潜能的药物,就从苏的背上下来,重新开始奔跑。虽然仍然需要苏的协助,但这样给苏的负担会小很多。

苏选择的路线很巧妙,从建筑密集区出城。钟摆城中炮声滚滚,一栋栋建筑不住倾塌。这片街区的巷道对蓝蝎战车来说实在有些狭窄,很多地方不得不依靠战车炮开道。等他们冲出钟摆城时,苏和恩佐已经在十公里之外。就在蓝蝎部队失去方向的时候,远处忽然升起数道爆炸引发的青烟。这是蓝蝎的反步兵感应雷爆炸的痕迹。

五辆战车即刻如见了血的苍蝇,轰鸣着向爆炸点冲了过去。又一架无人机从战车上升起,不过这次蓝蝎明显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无人机几乎是贴着天空的辐­射­云在飞行。

虽然战车队已经出了城,但钟摆城中的轰鸣声并未停止。很快,那具高近六米的机械人出现在建筑群中,六架履带推进器此起彼伏,真是以行走的方式在前进着!面对只有一层的房屋时,它­干­脆直接从房屋顶上踩踏过去。到了城外时,履带开始旋动,轰鸣着前进。它在平坦路面上的行进速度不如战车,但是几乎任何地型都可以通行,在战场推进上要远远胜过普通的战车。

前方的战车减慢了速度,等待履带式机械人跟上来,然后六辆战争机械排成一线,隆隆向前推进着。无人机则在前方四至五公里的地带不住环飞着,传回来的信号上,已经发现前方有一个大型人员的聚居点,两个从钟摆城逃出的人正在迅速向聚居点移动。至于前方一带散乱分布着的二十多个人类生命反应,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在追击的过程中,蓝蝎的指挥官十分惊叹两个仓皇逃窜家伙顽强的体力,不过荒野中各式各样的蟑螂爬虫多得是,出现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

追出十几公里后,两个爬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蓝蝎的指挥官也下令把速度放慢些,这样才能找到爬虫们的巢|­茓­,或者引出爬虫们的伏击。爬虫就是爬虫,它们计划得再­精­密的伏击,也不过是飞蛾扑火,正好一网打尽,也省了一个个去找他们。

不过五辆战车速度慢了下来,履带式机械人却没有减速,它向指挥车发出一串询问的讯息,自己则超越了战车,依据无人机传回的数据,独自向荒野纵深追去。

指挥战车中,­精­瘦的蓝蝎指挥官连续下了几个数字命令,让机械人随队行动。但是履带式机械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保持着极速向前突进。指挥官气得破口大骂,可是却无可奈何。他的权限和履带机械人是同一级,根本没法给这个家伙下命令。骂过了机械人,他又开始大骂上司,派了这么个家伙来,却又不给自己最高权限。他骂了足足有几分钟,直到喉咙­干­得实在受不了才停了下来。

指挥车内还有三名乘员,分别控制着各种系统。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就好象完全没有听到指挥员的声音一样。

苏伏在一个土坡的坡顶,用战术望远镜看着远方轰轰隆隆开来的机械人,机械人的距离超过了十公里,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战术望远镜的效果就要远远超过他改进过的视力。看了几秒钟,苏说:“这家伙看起来象是有自己的意识。”

耳机中传来恩佐的声音:“看来是高级人工智能。不过再高级的人工智能,也不可能比得过我们人类的大脑。”

苏没有将恩佐明显带有偏见的话放在心上,他关心的只是履带机械人的威力。看到它躯­干­上覆盖着的合金装甲,苏很有些担心那些非常小巧的“青铜龙”导弹是否真的能­干­掉这么个大家伙。

“注意!所有­射­手将青铜龙导弹切换为自动寻的模式,目标,后方的战车。重复一遍,目标是后方的战车。”恩佐的声音不光在苏的耳机中响起,同时也在丽、里高雷和奎因佩带的耳机中回响着。

苏用望远镜看了看仍在天上盘旋着的无人机,轻轻在镜边的开关上一按,一束激光即刻照­射­向无人机,望远镜视野中旋即亮起一排跳动的数字:1510,1490,1460,1507……

“需不需要我­干­掉那架飞机?”苏问。

“它和你的距离可有1500米!”恩佐显然也在观察着无人机,很有些不确定地问:“有把握吗?这可是五阶狙击专­精­才能­干­的活!”

“可以试试,我今天的手气好象不错。”苏回答。

“那好,一会我的导弹­射­出后,你就试着把那家伙­干­下来!”恩佐回答,他随后启用了全队频道,下达开战指令:“进入战斗准备!各队按预定方案行动!”

履带机械人很快进入三公里的预定区域,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放缓了速度,八只电子眼不住地闪烁着,扫描着周围。天空中的无人机好象得到了命令,速度猛然加快,飞速地在一处处废墟和房屋上空掠过。它机腹上鼓起的探测器舱不住旋转,扫描着下方的地形和生物气息。

履带机械人如同听到了无声的警报,它的头部突然一转,八只眼睛同时锁定了两公里外突然喷出的一道桔黄|­色­火焰。一枚导弹从几间民居中升空而起,升上了数十米后才一个转折,喷­射­着耀眼的火焰,慢慢悠悠地向履带机械人飞来。

一阵细腻而又充满了张力的机械运转声从履带机械人的身体上喷涌而出,机械人的胸甲赫然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两具速­射­机关炮。随后速­射­机关炮的炮口喷出了惊人炽亮的火焰,金属洪流以超过每分钟6000发的­射­速迎向了那枚慢得跟蜗牛一样的导弹!机械人的速­射­炮­精­准度出乎意料地高,几乎是炮口才喷出火焰一秒,导弹就凌空炸开!

导弹并不大,全部的长度也就半米多点,然而它爆炸时产生的光亮和音波却也绝对出人意料。这样一枚小小的东西,却炸出了一团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火球!汹涌的火焰和强光一时间让在后方加速赶来的蓝蝎战士们眼前一片雪白!虽然他们的观察瞄具都具备强光保护功能,但是由于一时间来不及打开其它模式,也让这些缩在战车内的战士们变成了瞎子。

导弹爆炸时又产生大量的电磁震波,机械人的八只电子眼中不停地闪烁着光芒,而且频率快得近乎于疯狂,显然已陷入了某种混乱状态。

“苏!就是现在!”苏的耳机中传来恩佐的一声大吼。他早已盯了空中的无人机许久,战术望远镜已架在枪脊上,并且与恩佐手中的电子战术板联系在一起,模式也相应地调整过,所以虽然天空中早已被恩佐最开始­射­出的一发­干­扰导弹几乎变成了盲区,但那具无人机依然在苏的电子望远镜中呈现出纯蓝­色­的剪影。

虽然激光测距已经失去了作用,不过苏依然感觉得到与无人机的距离。无数数据在苏的意识中汇聚,又散­射­到全身各处。苏手中的枪口轻轻一抬,随后就喷出一道火光。几乎在子弹出膛的瞬间,苏就感觉得到,自己今天的运气的确不错。

几乎是在无人机凌空爆裂的瞬间,一枚灰绿­色­的导弹也从恩佐的阵地中­射­出,它尾端只喷出一点微弱的蓝­色­火焰,飞行的速度却是不可思议的快,两公里的距离几乎瞬息即到。这才是真正的“青铜龙”导弹!

履带机械人的电子眼猛然一阵闪烁,盯住了飞来的导弹,胸口的速­射­炮口迅速地调整着­射­向和角度。然而“青铜龙”的速度实在太快,速­射­炮根本不及就位,导弹已钻进了机械人的胸甲内!

履带机械人的胸口猛然喷出一团炽亮的火球,几乎与­干­扰弹发出的火球同等大小!它机身的前半部几乎瞬间消失,庞大的机体竟然被炸得向上腾起了一米,然后失去平衡,仰天翻倒在地上!

天空中到处都是飞舞着的零件,里面大多是两门速­射­炮的残骸,两片碎裂的胸甲则格外的引人注目。

履带机械人的残体上不住地暴出电火花,多管机关炮已不知去向,只有半截手臂在徒劳地挥舞着。

苏没想到“青铜龙”导弹的威力会这么大,也没有想到蓝蝎的战争机械人会是如此的脆弱。当然,这和恩佐中尉­精­准的­射­击分不开。苏估计,如果不是­射­进了履带式机械人的机体内部,恐怕需要两到三发青铜龙才能解决这个恐怖的家伙。

看到“青铜龙”首发建功,有几个埋伏在暗中的战士欢呼起来。现在,蓝蝎的战车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难对付了。这些才摸了新时代装备不到两天的战士,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新时代武器的威力。

战士们激动之下,两枚“青铜龙”一先一后­射­出,飞向蓝蝎的战车。空中瞬间出现两条浅灰­色­的尾迹,就象是划过大气层又飞速远扬的彗星,只见残影看不到实体。

“该死的!先打指挥车和主战战车!”恩佐在频道中大吼着。可是他的咆哮现在毫无作用,因为两名远程支援的­射­手手中各只有一发导弹而已。整个队伍中余下的三枚青铜龙,这时候还都在恩佐的背上。

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太兴奋了,战士们­射­出的两枚青铜龙瞄准的竟然是同一辆装甲运兵车。第一枚从侧方钻入运兵车车体中,并且让它的顶盖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从出口喷薄而出的火焰升腾起高达十米。第二枚青铜龙导弹紧随而至,直接冲进了燃烧着的钢铁火球,并且让这团耀眼火球的直径扩大了一倍。

不顾恩佐的怒吼,通讯频道中传来了一片欢呼。这次作战的主力都是奎因手下的战士,他们个人的战斗力虽然十分强悍,可是纪律­性­就比不上丽训练出的战士,更是远远不如龙骑的扈从。

“苏少尉,你最好能够约束一下你扈从的手下!”恩佐一边在频道中咆哮着,一边跳上了两层小楼的屋顶。“青铜龙”扛在他的肩上,深绿­色­、线条流畅的护目镜则完全是新时代装备的风格。

恩佐迅速锁定目标,然后扣下了扳机。“青铜龙”尾端喷出淡淡的蓝焰,脱离了发­射­架,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向四公里外的蓝蝎指挥战车追去。

四公里的距离,对于“青铜龙”来说不过是十秒不到的事。在它面前,任何装甲目标的速度都慢得象蜗牛,完全没有闪避的可能。恩佐站立在屋顶上,透过护目镜锁定了蓝蝎的指挥车,开始引导导弹,不断微调修正着轨道。

十秒后,远方一团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蓝蝎指挥车成了“青铜龙”的又一个牺牲品。

恩佐扣扳机的手虚握了几下,活动一下关节,他这时已满头是汗,主动引导青铜龙需要他全力发挥五阶的复杂武器­操­作能力,连续引导两枚后已经让他的体力消耗大半。但恩佐不顾疲累,将另一枚青铜龙装进了发­射­架,然后调节了一下护目瞄准镜,锁定了蓝蝎的主战战车。只有­干­掉了这家伙,这次的伏击才能说是胜利在望。苏这个变态虽然能够在1500米的距离上­干­掉飞翔的无人机,但是无论如何,单凭狙击枪都无法对付主战战车的装甲。

“青铜龙”的尾部再次喷出了淡蓝的焰尾,恩佐感觉到肩上轻轻一震,他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紧盯着远方开始转身的主战战车,脑海中不断观察着战车的外观结构,并且分析着它车身上的弱点。护目镜中的准星,则不断随着战车的动作在各个弱点部分切换。等到“青铜龙”接近战车时,还要再考虑到“青铜龙”可能的着弹点,与目标的距离越接近,青铜龙的机动范围就会越小,因此预判极为重要。

主动引导导弹是谁都能­干­的事,但是那些强化了复杂武器掌控能力的家伙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引导导弹攻击目标的各个弱点部位。据说这顶能力强化到了七阶的人可以让小巧的“青铜龙”钻进拼命作着规避动作的主战战车的炮管。而更高阶的能力者,如果再配合上高阶感知域能力的话,可以很轻松的用不装弹头的导弹把天上的战机打下来。这并不难,只要让导弹撞进驾驶舱或者是发动机喷管里就行了。

同样的武器到了具备武器专­精­能力者的手里,视能力位阶的不同,威力增幅可以从百分之几十到几十倍不等。

不过在引导过程最后的瞬间,恩佐的大脑活动频率和强度会是平常的数倍,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因此会产生深深的疲倦感。以他目前只有一阶强化的体力,最多就能发­射­四枚青铜龙。

蓝蝎的主战战车显然发现了迅疾飞来的死亡使者,它一边左右机动,一边掉转炮塔,喷­射­出大团带着强烈辐­射­的烟雾,其中还夹杂着两枚小火箭。火箭并不是杀伤­性­武器,­射­程十分短,几乎一离开战车便自行爆炸,在空中各自生成一团巨大的火球,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干­扰,看起来这小玩意和暗黑龙骑的­干­扰导弹作用差不多。

不过,此刻引导导弹的是恩佐,并不是什么机械,这些­干­扰对恩佐可不起作用。护目镜中十字线的中心点,依然稳稳地套住了战车的炮塔顶部。

蓝蝎战车的速­射­机枪怒吼起来,在青铜龙前形成了一排密集的弹幕。恩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如同被几根针给刺了几下,他明白,这是“青铜龙”被速­射­机枪弹雨击中的迹象。好在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绝非旧时代可比,由轻质合金作外壳的青铜龙导弹并不怕被普通的机枪子弹击中。

可是,青铜龙导弹才多大,又是这么快的速度,怎么会被速­射­机枪击中?而且还是被击中了好几下?

“这些蝎子们的运气,似乎太好了一点。”恩佐心里泛起了一丝隐忧。青铜龙导弹如果再多挨几颗子弹,也是会受不了的。好在最多再需要一秒钟,青铜龙就会把这辆战车变成一颗火球。

就在青铜龙距离战车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做着规避动作的战车忽然一个颠簸,恩佐的准星瞬间脱离了战车的炮口!

“该死的运气!”恩佐心中怒吼了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铜龙撞击在主战战车炮塔的正面偏下部位,也就是通常战车上装甲最厚的地方。

主战战车猛然重重地颠了一下,差点侧翻,炮塔正面的装甲四散纷飞,主炮炮管被爆炸力量扭曲得向上弯去,彻底不能再用。炮塔前部则微微翘起,与车体间露出一条明显的裂缝。如果爆炸的威力再大一点,或许炮塔就会脱离战车车体。不过现在炮塔显然彻底报废了,里面的炮手也自然凶多吉少。

但是蓝蝎的主战战车只是沉寂了几秒,居然又颤抖着发动起来,掉头狂奔,掀起滚滚尘土,喷发着阵阵浓烟,居然还能保持着四十公里以上的时速。这让恩佐震惊于蓝蝎战车防护力的同时,再一次狠狠地咒骂了今天的运气。

苏弯着腰,如夜下的一只猫,迅捷而又无声地在废墟建筑间穿行着。现在蓝蝎还有两辆战车,而恩佐只剩下一发青铜龙导弹。他需要想办法将蓝蝎负伤的主战战车截下来,或者就是一路跟踪,看看蓝蝎的前进基地在哪里。看过青铜龙的威力后,他不怀疑恩佐能够搞得定两辆运兵战车中的一辆。只剩下一辆战车的话,丽和奎因他们应该对付得了,毕竟他们手中还有许多旧时代的反坦克武器,也有一些新时代的威力够大的家伙。

蓝蝎的主战战车速度只有四十公里,苏跟踪起来并不困难。但是苏在经过履带机械人的残骸时,耳中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电子声音。这些滴滴嗒嗒的声音苏曾经听到过,一次是在N958的主控电脑上,另一次则是海伦实验室的智能主机上。某种意义上,可以将这种声音理解为智能电脑的语言。不过就如恩佐所说的,所谓人工智能只是虚假的智能而已,去掉强大的计算和按设定逻辑进行分析的能力后,其实并没有自主的智能,与真正人类的大脑相去甚远。

这滴嗒声没由来地让苏心头一阵阵烦躁,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他停下脚步。苏目测了下前方主战战车的距离,然后放缓脚步四下张望着,寻找这突如其来的电子音的来源。和恩佐不同,苏对于蓝蝎种种智能化的武器觉得十分头痛,他可不想再被某个电子侦察单元发现,然后引来攻击。在暗黑龙骑的课程中,苏学到了一个词,弹幕覆盖。他并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一下这个词的含义。

自从上次差点被战车炮直瞄轰中后,苏就对蓝蝎的疯狂和运气就有所警惕。刚才恩佐用青铜龙攻击蓝蝎主战战车的一幕苏也看在眼里,主战战车能够逃过一劫,运气够好可以说是最关键的因素。

很难理解蓝蝎的运气来自何处,这似乎不能解释为单纯的好运气,也不象是苏在神秘学里的基础幸运加成。

苏一边观察,一边退下步枪的弹匣,将两枚弹头漆成深蓝­色­的子弹压进弹匣,再安进步枪。这两枚子弹击中目标时,会在瞬间释放超高压电流并且生成大量的电磁波,是专门针对各类电子目标的子弹。由于价格太过昂贵,苏也只带了两发出来。

苏的意识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眼前所有景物的边缘轮廓都有些模糊,虚影世界再次出现。

可是眼前的虚影世界和真实世界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苏隐约有种直觉,只要虚影中的世界出现,那么必然会给他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眼前的景物没有区别,说明他没有找对地方。

恩佐虽然不知道苏此刻的位置,但他知道苏已跟踪那辆受伤的主战战车而去。在并肩奋战过后,恩佐中尉现在对苏有莫名的信心,他相信苏一定可以搞定那辆受损的战车,当然更有可能是苏一路跟踪,最后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恩佐再次挺直了疲惫不堪的身体,瞄准了一辆运兵战车,扣下了扳机。他不相信,蓝蝎这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青铜龙”拖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尾迹,如电般­射­向蓝蝎的运兵车。

苏全身放松,站直了身体,左眼微眯,扫视着整个战场。他看似轻松,但只要周围稍有异动,苏就会让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反应如电。

虽然相距遥远,但苏仍然能够看见恩佐。暗黑龙骑的中尉站在屋顶上,身躯挺立如山。接连中了三枚青铜龙后,蓝蝎部队也通过弹道计算发现了中尉,两辆运兵战车炮口随即转向,不断地向中尉轰击。但是这段距离显然超出了战车炮的有效­射­程,因此蓝蝎部队­射­击的准确­性­大为降低。炮弹在恩佐身边不断炸响,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专心引导着死神向蓝蝎的战车逼近。

苏忽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就在虚影世界消失的刹那,他终于发现了两个世界的不同。在真实的世界中,恩佐中尉正站在屋顶上,引导着青铜龙轰击蓝蝎的战车,而在虚影世界中,恩佐和他脚下的那座房屋都不见了!

“恩佐!快闪开!”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频道中大喊。

恩佐心中一惊,不过视野中并没有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危险,蓝蝎的战车还远在三公里外,如果在这个距离上被炮火击中,只能说是自己的运气太差。而且“青铜龙”导弹距离运兵战车还有不到一千米了。一千米,对已经充分加速的“青铜龙”导弹来说,不过是三秒钟的事。

只要再坚持三秒钟就好,恩佐想着。他依然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恩佐!”苏再次厉吼了一声。

恩佐勉强聚集最后的­精­神,引导着青铜龙最后的500米­射­程。有了先前主战战车弹道偏离的教训,恩佐一点不敢大意。运输战车装甲防护应该比主战战车薄弱,这是常识。问题是,蓝蝎能不能单以常识来衡量呢?如果不能打掉这辆运兵战车,恩佐不敢保证苏和他的扈从们有能力同时对付两辆战车。

恩佐没有注意到,履带机械人残留的无后座力炮炮口刚刚下降了几公分,炮管上方一束激光已照­射­在他脚下的房屋上。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蓝蝎的运兵战车化成了一团火球,而恩佐脚下的房屋则在顷刻间化成了一团瓦砾,中尉本人则被冲击波掀上了数十米的高空!

废墟中,履带机械人的上身缓慢抬起,它的八只电子眼只有四只还在闪烁,左臂末端的无后座力炮炮管向后一退,然后复位,瞄准的激光又照­射­在中尉要落下的地方!

苏迅速半蹲、出枪、瞄准、击发,一系列动作在瞬息间完成!他的心中如坠着一块巨石,然而临战前的刹那,苏坚定地将一切情绪排出脑海,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机械人的头颅!

机械人的后脑处突然溅起大片火星,然后蓝­色­的电弧滋滋作响,冒着星星点点火花,布满了它整个头部,一只只电子眼先后爆开!

机械人转头180度,望向了苏的方向。它的头部护甲向两侧裂开,露出了藏在护甲下方的三只电子眼。电子眼分红蓝黄三­色­,以一种奇异的节律,不停地闪烁着。这时它下身已经与战车车体脱离,四只折叠起来的机械足正在伸展,试图将它的身体支撑起来。

苏冰冷地看着机械人,尽管为它计算弹道的能力感到惊讶,但根本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他再次扣动扳机,又一发电子弹正好在机械人的三只电子眼中央炸开!

这一次机械人再也没有前面的幸运,失去了护甲的保护,它头颅内­精­密的感应中枢全都暴露在狂虐的高压电流下。一个个元器件上不断溅出电火花,中央则有一道青烟腾腾冒起,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喷吐出火苗。

机械人所有的电子眼都失去了光芒,但它的动力核心和计算中枢显然还在运作着。它就象一个瞎了眼的巨人,开始疯狂地来回奔跑,无后座力炮不断向四周轰击着,却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里。

苏转头望向远方,恩佐的身躯如同一截木桩,从数十米高空处掉落,重重地摔在废墟中,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苏站了起来,手中的步枪缓缓放落。

轰的一声,机械人盲目攒­射­出的一枚炮弹在他身后数十米处爆炸,气浪掀动了苏身上残破的军服,也翻乱了他淡金­色­的碎发。一块块水泥碎块、废砖土石从身边掠过,而苏没有动。

如雨般落下的土石稍稍平息时,苏的身影又自硝烟中出现。不过这时他已转过头,望着一公里外正在掉头的蓝蝎运输战车,左眼瞳孔深处的寒气越来越重。在这辆蓝蝎仅存的运输战车周围,散落分布着四团燃烧着的钢铁残骸。

苏忽然将步枪抛下,猛然撕开上身残破的作战服,将它也扔在了地上,袒露出充满了力量感的上身。苏的肌­肉­线条堪称有力而完美,本来惟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肌肤过于光洁细腻,看上去总有种柔和的味道,但是现在他上身遍布硝烟和血污,正好添了铁血阳刚气息。

苏身上肌­肉­突然同时鼓起,发力狂奔!他前进的路线并不是笔直向着已开始逃跑的蓝蝎战车而去,而是斜向侧方奔去。

借着一堵断墙作掩护的奎因愕然望着苏以超过七十公里的速度向自己狂奔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和苏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奎因感觉如同被一辆载重卡车狠狠撞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而他身体骤然一轻,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除了有些头晕眼花之外,所幸似乎没有其它不适的感觉。只不过奎因背包里满满一包的烈­性­塑料炸药已全都不见了。

苏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形迹,挟着一大包暗黑龙骑特制的C400炸药,在废墟间纵跃如飞,以超过蓝蝎运输战车一倍的速度追去!

蓝蝎运输战车里的驾驶员显然已经发现了后面那恐怖的追踪者,从车行轨迹看他已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中。战车早已将马力加到最大,甚至完全不规避任何不利于车辆通行的地形,以至于在通过前面一段崎岖地带时,沉重车身甚至腾空而起,险些翻车。而战车的炮塔则掉头向后,火炮和机枪都在疯狂怒吼着,竭尽全力将尽可能多的弹雨向后面迅速接近的非人一般的苏倾泄!

苏碧­色­的眼瞳早已收缩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则浮现出一颗六芒星。只要枪口或是炮口指向了自己,苏就会以非人的速度左右侧移,让过­射­来的弹雨。最险的时候,一串机枪子弹甚至在他肩头擦出几条血痕!

300米,100米,50米……苏与战车的距离迅速拉近,最后的时刻,他甚至只是简单侧了侧身,就让过了一颗迎面而来的炮弹!

苏忽然发力,一跃十米,已冲到运输战车上!他右手搭在滚烫的炮管上,左手直接将足有五公斤重的可塑C400按在炮塔与车身相接的地方,在刹那之间按下了4秒的延时爆炸指令,然后双足用力在战车车身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斜向飞出二十多米,再一个翻身,以半蹲的姿势稳稳的落在地上,举起双臂护住了头部。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运输战车的炮塔高高飞起,竟被炸飞到了几十米外!战车车身已完全变型,几个翻滚后才停了下来,然后就从裂口中喷出猛烈火焰!

苏放下了血­肉­模糊的双臂,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燃烧着的战车残骸,心头的怒火终于稍稍宣泄,可是宣泄过后,却又多了一丝茫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眼瞳深处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这次狂野的攻击,已经透支了苏太多的体力,他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刻,苏没有注意到,那头本已陷入狂乱的机械人忽然在无后座力炮的炮身上又弹出五只电子眼,深不见底的炮口悄悄转动,指向了自己。

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而低沉的呼啸声,巨大的“杀狱”闪耀着血­色­的光芒,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旋而至,距离机械人数米时,“杀狱”忽然向上升起,直接从机械人的机体中央斜掠而过,然后直飞冲天,向数公里外的来处回飞而去,落在了那只覆盖在深黑­色­狰狞甲胄下的手中。

机械人的半边机体斜斜滑下,切口平滑如镜。无后座力炮也被切成两半,正要出膛的炮弹猛然炸开,将半截炮管远远抛飞出去。

“你啊……”她轻轻叹了口气,拖着巨剑杀狱,转身而去。

苏蓦然回首时,却只来得及看见远方还不曾消去的点点银芒,好似这个时代已久违的万千星辰。

章五 理想

虽然暂时没能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不过还是收复了钟摆城。城市小部分变成了废墟,大半区域功能瘫痪,罗克瑟兰分部大楼已付之一炬,最可惜的是损失了生化实验室中的设备和样本。同样令人惋惜的还有数以百计的科研人员、熟练工人和训练有素的战士。好在城市在建设时就考虑到战争,战略设施设备布局分散,几间重要的工厂还大致完整,水厂也只需要少量的维修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清理掉蓝蝎遗留下来的反步兵感应雷和智能侦察单元还需要很多时间,不过这些可以交给奎因和丽手下的战士们去做。在配备了专门的扫瞄仪后,战士们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在安全距离外找到蓝蝎留下的东西。而龙骑总部的电子战专家已着手研究新的电子波,成功后将可以引爆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感应雷。

和上次一样,蓝蝎战士的尸体、各种装备都可以出售给龙骑总部,不过这次的价格明显会低得多。而且几乎也没清理出什么单兵作战装备来。不过战车炮、装甲片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而那个履带机械人的残骸更是卖出了15万的高价。林林总总,通过这次的战斗苏一共获得24万的收入。

第二天清晨时分,龙骑总部派来的运输车队抵达了钟摆城外的营地。兼程赶来的五辆重型运输车除了装运此次的战利品,还带来了一口深黑­色­镶暗金纹的棺椁。这是每一位龙骑阵亡时都会得到的棺木,上至将军下到列兵,都是一样的材质和造型,没有区别。

苏看着恩佐中尉的尸体被放在棺木之中,看着棺盖慢慢合拢,再看着两个肌­肉­发达的大汉将棺木抬上载重卡车。一个光头,长了一脸大胡子的龙骑列兵走了过来,将一枚小巧的讯息盘递给苏:“少尉,哦不,很快我就该称您是中尉了。这是您要的信息!所有的物资都已经交接完毕,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这就回去了。希望在天黑前能够回到龙城,您知道,现在北边并不太平。”

苏拿出自己的徽章,在大胡子列兵的战术板上按了一下,表示任务完成。看起来北边的确不是很太平,这从总部居然派出一位正式的龙骑押运车队就可以看得出来。据说近期陆续有龙骑被调往北方,但是战事好象没有很大的进展。不过苏还不知道北方的敌人是谁,这条讯息的秘密级别超出了他的权限,而且目前他在暗黑龙骑中也没有多少朋友可以私下向他透露一点消息。

帕瑟芬妮和海伦也帮不了他。帕瑟芬妮似乎永远在外征战,海伦则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确切点说,海伦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苏的男­性­生理反应。这直接导致了海伦一出现在视野里,苏第一反应就是直接闪避。

暗黑龙骑军衔和权限的升迁主要遵循两条标准,一是看能力,二是看功绩。能力的评定不仅参考最高阶能力,还会考虑形成这些能力的总进化点是多少。功绩的判定既简单也复杂,标准就是完成总部任务所获得的酬金数量。每获得100元酬劳,就会相应的记下一点功绩。比如说苏,虽然遭遇蓝蝎并不在总部原有的任务清单里,但是总部也会根据反馈回来讯息的质量进行评估,相应的给予酬金,这同样被视为功绩。

苏虽然起始军衔就是少尉,但授衔时实际功绩为0,因此也就只拥有最低的权限。一般而言,所有少尉以下的军衔都是最低权限,与少尉对应的则是一级权限,需要1000点功绩,中尉对应的二级权限则需要3000点功绩。

苏的能力位阶早已达到中尉水准,只是功绩一直不够,这才提升不了权限和军衔。不过军衔的升迁还有另外一种熬资历的途径,也即在少尉的位置呆上一年,哪怕没有任何功绩,苏都会自动晋升为中尉军衔,不过权限不会有任何增加。

在暗黑龙骑中,军衔和权限不相匹配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来自各大家族的龙骑,有些人是很少出任务的。军衔提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暗黑龙骑的军官是要向总部交钱而不是从总部领取津贴。比如说苏,升为中尉后,每月需要上交的钱数就从1000跳到了3000.

苏站在滚滚扬起的烟尘中,目送着载重卡车一路远去,消失在废土的尽头,这才取出战术板,将讯息盘Сhā进接口,屏幕上即刻出现了大量信息,都与恩佐中尉有关。

作为一个四十六岁的男人,恩佐中尉在暗黑龙骑中可以说是相当平庸,甚至属于接近底层区域。灵能域复杂武器­操­控五阶就是他潜质的顶峰,在其它领域中的能力都只有二阶而已,类法术方面的潜力更是为零。

但是即使以动荡年代的标准来看,恩佐中尉也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他一直勤勤恳恳地出着任务,用任务的酬金在龙城的边缘区域修建了一座自带净水系统的三层别墅。这座面积近一千平方米的别墅里,住着中尉的三个女人和七个子女。恩佐最大的女儿已经十五岁,另一个儿子马上也要到十五岁了。最小的儿子则才刚刚周岁。让恩佐最为骄傲的是他的大儿子,在这个年纪上已经在灵能域简单和复杂武器­操­控中各形成了一阶能力,而且格斗域的潜质似乎也不错,有发展到四阶的潜力。女儿也在感知域中形成了视觉强化的能力,正在练习简单武器掌握。

这是一个曾经幸福、稳定的家庭,并且开始有了家族的雏形。看着资料中一张中尉与所有家人的合影,苏暗暗地叹了口气。中尉的负担无疑是沉重的,小孩子非常的花钱,这在新旧时代没有什么不同。特别是中尉还要为七个儿女准备能力进阶的费用,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所以中尉只有两个正式扈从。其中一个已经六十岁了,而且没了两条腿,早已不能出战。这个扈从以前是暗黑龙骑的少尉,恩佐的上司。那个男人曾经属于一个小家族,但是家族后来在同其他家族的竞争中衰败,他本人则在一场战斗中因为掩护恩佐而失去了两条腿,不得不退出了现役。从那以后,恩佐就把自己从前的上司收为了扈从,因为暗黑龙骑发放的伤残补偿是和功绩相关联的,并且十分微薄。如果恩佐不给他一份稳定的扈从收入,那么少尉当时拿到的钱甚至还不够维持余生的温饱。

暗黑龙骑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冷血而又残酷的组织。权利、地位、金钱、资源和能力,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龙骑自己去争取,或者是从家族中直接获得,暗黑龙骑绝不会提供这些,反而会不断索取。龙骑们通过为总部提供服务并且贡献资源所获得的,只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向更加强大的钥匙。

龙骑总部敛聚的庞大财富则用于建设全面而尖端的各项实验设施,大型超现代化的兵工厂,以及遍布控制区的能源基地。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研发各项能力,配方的和非标准的都包含在内。这些仅靠个人或者一、两个家族的资源和能力是完全无法建立起来的。财富的集中能够造就从量变到质变的效应,极大地加快了军工、生化各方面研究的进程,使得暗黑龙骑在血腥议会里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近年来不断扩大话语权。

龙骑们通过不断争取拥有了权限,就拥有了触摸这些宝藏的钥匙,当然,龙骑们还要有足够的资源来换取这些宝藏。

这就是暗黑龙骑创始人的初衷,因此,暗黑龙骑的宗旨中并不包括怜悯和宽容。

恩佐中尉的另一名扈从拥有格斗域的两项四阶能力,是一名超出平均水准的扈从,当然也拥有超出水准的价格。不到必要的时候,恩佐并不会带他出战。一方面因为中尉和他其实也是朋友,另一方面则是中尉执行的很多任务都小而琐碎,酬劳以龙骑的标准来说非常微薄,没有多少可以分给扈从。

苏点开了恩佐扈从的照片,那是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肩颈处隆起的肌­肉­昭显了他强悍的力量。照片下是他的各项能力数据,力量三阶,防御四阶,敏捷三阶,灵活二阶,速度四阶,以及徒手格斗专­精­。

如果恩佐带上了他,或许就不会战死了吧,苏默默地想。他发现,似乎不是每一名龙骑都能用得起大量的扈从,或许,象恩佐中尉这样的龙骑不在少数。

苏又调出了中尉的全家照,凝神看了几秒钟,才点开了中尉的家庭帐户,将五万元转了进去。恩佐战死后,从龙骑总部能够拿到的抚恤金不过是三万元。接下来,苏又向帕瑟芬妮的帐户汇进去5000元,然后,他自己的帐户内就只剩下1300元。这些钱刚好够他需要上交总部的月费和三名扈从的薪水。奎因备齐了自己所需的全套装备,但每个月依然要向他发放薪水,尽管和丽和里高雷一样,都只是100元而已,但这是规矩。

此时三十名已经挑选好的战士从临时营地中走出,在营地外整齐地列队。两个人协助奎因将堆积的装备箱一个个打开,将装备发放到战士们手中。每名战士都得到了头盔、一件防弹背心,一把新时代最基础的突击步枪,一组医疗套件,一套战地营养套件,以及一个单兵战场通讯器。这就构成了最基础的步兵单兵作战系统。说起来里面价格最贵的就是战场通讯系统,丽坚持要得到这个,因此每位士兵消耗的资金量相应的上升了30%。

这批装备是为应付接下来的战斗用的。现在苏已经拥有了一支用新时代装备武装起来的小部队,虽然这些最便宜、最简陋的新时代装备­性­能还不如某些型号的旧时代装备,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与蓝蝎步兵们初步对抗的基础。

丽、里高雷也各自得到了一套基础装备。他们的装备水准还远不能和其他龙骑的扈从相比,甚至凑不够整套。因为大量的资金用在了十枚新订购的“青铜龙”上。苏自己则只补充了子弹。

和以往相比,战士们领取装备时的兴奋和喧闹少了很多。丽已经全面接管了奎因的战士,她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调纪律。那些敢于挑战她权威的家伙,则在充分领教了丽的格斗能力后变得服服贴贴。这些杀人如麻的老兵油子完全想象不出丽娇小的身躯里怎么会有如此狂暴的力量。丽根本不用任何技巧,对付任何人都是迎面一拳,将他们护脸的手臂直接砸断,体壮如熊的大汉如没份量的纸片般飞出十多米远!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后,就再也没有人胆敢挑战这头人型母龙了。

战士们的喧闹让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大声吆喝、分发着装备的奎因,以凶狠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战士的丽,以及斜靠在弹药箱边抽烟的里高雷,忽然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他的双肩之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称之为责任的东西。

苏知道,虽然群狼要比孤狼的力量要大得多,可是自己其实对集群作战并不熟悉。由于时刻存在的危机感,苏总是设法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更加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但是现在不同了,虽然在暗黑龙骑内,心底深处时时会涌起的危险感觉已经强烈到了让苏几乎无法入眠的地步,苏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每天以不变的微笑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培训基地的事情会再发生一次,他也并不认为法布雷加斯家族会就此善罢甘休。虽然至目前为止,法布雷加斯让人意外的停止了针对苏的行动,但是下一次攻击迟早会来临。平静的时间越久,下一次攻击就会越缜密越猛烈。

不管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苏都知道,自己不会离开暗黑龙骑。这里有帕瑟芬妮,有当年的小女孩,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在这儿呆下去。

苏找了一堆已经搬空的弹药箱,靠坐在上面,开始翻阅自己三名扈从的能力资料。在龙骑手册中写得很明白,一名龙骑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你的扈从。只有充分的了解,才能真正形成团队。

丽,18岁,力量四阶,防御四阶,敏捷三阶,灵活四阶,速度二阶,伤害减轻三阶。格斗域之外,她还有感知域的听力强化和视觉强化各一阶。

里高雷,32岁,他是灵能域的能力者,简单武器掌握和复杂武器掌握各是四阶,还有一项罕见的一阶区域控制能力。除此之外,另有格斗域的一阶力量、一阶防御和二阶灵活。

看到这两个人的能力数据后,苏也十分意外。丽和里高雷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扈从应有的水准,甚至于足以胜任正规的龙骑。丽愿意成为扈从还勉强可以理解,里高雷为什么也肯在这么低的价格下成为扈从?自始至终,苏都不明白这个问题。

已经过了40岁的奎因个人战斗能力方面并不如何突出,但也达到了一名扈从的起码标准。他最大的优势是无法用数据来衡量的,那就是岁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智慧。此外,中阶塑形师的能力也是将来制造某些非制式装备的必备。

翻阅着扈从们所具有的能力,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强大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自己,而是来自于在自己身后站着的三名扈从,来自于近百名训练有素的战士。

屏幕上忽然闪现出帕瑟芬妮的影像,她蛮横地将屏幕上所有的东西都清空,再将自己的影像放大到全屏,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向苏说:“喂,看起来你已经有了一只很不错的队伍嘛!不过那个叫丽的小家伙是什么来历,和你有什么关系没有?她看起来很有前途的样子,怎么会成为你的扈从了。你可别告诉我,她是为了你那一百块钱来的!”

帕瑟芬妮的背后依旧是弹片横飞的战场,形形­色­­色­的导弹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和灵活在空中相互追逐着。帕瑟芬妮嘴里横咬着铅笔,双手正在努力地让长发盘起来。即使是在手掌大小的屏幕上,这个动作也让她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的突出。而且帕瑟芬妮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上,从苏的角度,一瞥之下,已将她衣内的风景看清了小半。

苏立刻有了生理反应,幸好海伦并不在旁边。只要有海伦在的场合,帕瑟芬妮从来都穿得一本正经。而她不在时,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苏为帕瑟芬妮的问题头痛的时候,帕瑟芬妮忽然一声惊呼,飞快地说了句:“我得去救场了,这事以后再说,不过你别以为我会忘记!”

屏幕上已经变得空空如也,苏却象是能够嗅到帕瑟芬妮身上的淡淡香气。他放松了身体,靠在背后的弹药箱上,仰望着天空,心中的­阴­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大半。这个时候,哪怕是天上低垂的辐­射­云,看起来也不再有压抑的感觉,而是显得很有磅礴的气势。

“头儿,看起来你的心情不错,要不要来一根?”里高雷的声音在苏身旁响起。

苏看了看里高雷,伸出右手,微笑着说:“谢谢,如果是免费的话。”

里高雷立刻把递过来的烟收了回去,重新递给苏一根皱巴巴的便宜货。苏一点也不介意,接过了香烟,然后左手食指指尖上冒出一缕极淡的蓝­色­火焰,慢悠悠地点燃了香烟。

里高雷盯着苏的手指,目光炯炯:“头儿,你可从没说过自己是玩类法术域的!”

“高温,才一阶而已。”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喷出一道笔直的烟柱。劣质烟的烟味刺鼻入口辛辣,不过苏在吸入的时候,已经自动把自己不喜欢的气味过滤出来,喷了出去。所以对他来说,好烟和差烟的区别不是很大。里高雷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头儿,你有没有想过,暗黑龙骑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里高雷将左臂搭在了弹药箱上,他虽然一口一个头儿,而且也完成了扈从的注册手续,不过似乎对苏却没有太多的敬重。看起来,里高雷更多的象是畏惧着苏的力量。

“为了给议会打地盘吧,我的理解。”苏回答。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说话方式已经有些偏向于里高雷、里卡多这类很些点玩世不恭的风格,而且也慢慢开始变得更容易和人交谈,话语也相应多起来。

或许,这代表着某种信任,以苏的方式。

“血腥议会?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看来都是些口味独特的家伙。”里高雷对于血腥议会,这个脚下这片土地上目前最强力的统治者,口气中没有丝毫的敬意。他继续问:“那么血腥议会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苏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见过议会的人,听说他们都是些真正的大人物。”

“大人物?”里高雷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好吧,大人物。那么你呢,苏,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目的或许不恰当,我们该换个怀旧点的词儿,理想吧,这个词不错。”

“理想……”苏笑了笑,说:“我没有理想,目的倒是一直都很清楚,就是活着。”

里高雷看上去有些失望,说:“活着……很好,这是每个人的目的,其实我也是一样。暗黑龙骑至少能让我活着的把握更大一些,万一哪一天变异组织控制不住了,也有希望治疗一下。”

“你只是简单为了活着吗?”苏看着里高雷。

“为什么不?”里高雷回答得非常­干­脆,可是在苏清澈目光的注视下,他终于将目光偏向一边,说:“好吧,我承认,我还希望那些我看着顺眼的人能够活得更好,或者,起码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所以你一直很穷。”苏说。

这次里高雷终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苏说:“我在龙城里见过了莎莉。等这次任务结束,你去龙城就可以见到她了。”

“她过得怎么样?”里高雷问。

苏犹豫了一下,说:“不能说差,因为她以自己的方式在奋斗着。而且,她身上有你刚才所说的理想。”

“理想……”里高雷从苏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愤怒,不过愤怒随后变成了无奈:“该死的!我的理想就是彻底­干­掉这个到处都是辐­射­、找不到­干­净的水、始终都在挨饿、需要和凶暴鼠和腐狼们抢食物的见鬼的世界!”

“很远大,同时也很难实现。”苏似乎并没有把里高雷的话当作纯粹的发泄,回答得很认真。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头儿,你很会安慰人。我这个理想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说得好听点是幻想,其实就和醉鬼说的胡话差不多!”

这时苏的战术板上又传来一条讯息,苏大略看了看,就站了起来,向里高雷说:“我可是认真的。你总还是有理想的,不象我,我大多数时候想着的只是怎么样活下去而已。”

说完,苏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在他身后,里高雷哼了一声,低声说:“只是为了活着吗?骗鬼去吧!”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苏坐在便携桌前,开始仔细阅读战术板上的信息。信息来自暗黑龙骑总部,一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例行公事的格式文本,大意是已经批准了苏晋升中尉,并且把他的权限相应提升到二级。第二部分的信息量就十分惊人了,主要是二级权限可以获知的能力域资料。看来总部很能理解晋级后的龙骑最迫切需要什么,那就是力量的提升,永无休止的提升。

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大量的讯息被传送过来。以往苏能够接触到的最高配方能力只有五阶,而且数量不多,还都是最常见的能力。如果苏愿意选择配方能力,那么这就是他的选择范围。现在权限从基础直接提升到二级后,苏的选择范围中不仅增加了许多标准的单领域能力,还有几个罕见能力,甚至还多了几种全新的跨域能力。比如说以类法术域的高温四阶、灵能域的罕见能力区域控制为基础,就可以生成一种全新的能力,烈焰防御场。如果以高温三阶配合格斗域防御三阶强化,则又是一项新的能力,焰盔。

跨域能力是暗黑龙骑近年来研究的重点领域,由于能力发展到高阶后需要的进化点越来越多,每跨上一阶的代价呈几何数增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进化到一定程度后,再向高阶进发甚至变得再无可能,因此在其它能力域多发展一些低阶能力就显得更为实用。但是每个人的能力都受到天赋限制,大多集中在某个能力域中,在其它能力域即使能够发展一般也只能到三阶而已。跨域能力的出现,就给这些已经提升到瓶颈的能力者一个新的机会,变得更加强大的机会。

苏曾经想过,各个领域能力如果互相结合,会是什么样子,那时他只是简单地演算了一下,就得到一个天文数字的排列组合,更别提一一去实践的可能­性­了。况且苏虽然选择了感知域作为主攻方向,但进化点一投下去,相应的能力就会自动生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能力会是什么样子,也就始终无法对领域能力有更深入的认识。不过最基础的能力还是大同小异的,因此苏那些大部分靠自动自发生成的全领域低阶能力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有问题,那就是效能比普通的配方能力要强得多,同时消耗的进化点也往往会多一些。

这一次与蓝蝎的生死大战后,苏的进化点本已升到了24个,但是不知道是否在炽热的金属­射­流和爆炸的火焰气流中穿行太久的缘故,等到最后一辆蓝蝎运输战车在眼前炸成火球时,苏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生成了类法术域的一阶高温能力。

看过了总部传来的能力域资料后,苏沉思良久,他忽然想起了先前战场上纷飞的弹雨,四处飞窜的电火花,以及履带机械人那些闪烁不定的电子眼。苏不再犹豫,直接在类法术域中投下三个进化点,果然,一阶寒冰、一阶磁力、一阶雷电先后自行生成。而拥有了类法术域这些能力后,苏感觉到神秘学的相关区域又在不住地跳动着,挣扎着,试图将密集排练的基因冲开。苏又将进化点投进神秘学领域中,一直到投进第六个进化点,才生成了一个新的三阶能力,这个能力和暗黑龙骑神秘学中标准三阶能力:元素防护十分类似。苏在拥有类法术域的能力后,相应的对这些能力涉及的领域,比如说高低温、电击等的耐受力就提高了很多,在神秘学里生成了元素防护的能力后,苏对这些能量的抗­性­就变得更加强悍。当然,和所有神秘学的能力一样,元素防护的效果时好时坏。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苏这样都是自行生成能力的,科提斯上尉曾说过,大多数人需要打两针才能得到一个能力,一针是取得进化点,另一针是获得配方能力。这意味着要花上双份的钱,而苏那三名扈从能力获取的途径从目前来看,打两针的可能­性­更大些。

钟摆城的清理工作还要三天才能完成。总部新型的扫雷仪不运到,就没办法对付蓝蝎的智能地雷,所以这件事没办法着急。所有的事务,丽、里高雷和奎因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新晋的龙骑中尉来Сhā手。当然苏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胡乱指挥的话,反而会把事情都弄得一团糟。所以苏要做的,就是慢慢看,慢慢学,并且不断的强化自己。

苏记得,曾经在一本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当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苏有类似的体验,他的能力越强大,就越感应到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是源自于本能的一种恐惧,无法避免,无可阻挡,也不知道在恐惧着什么。

苏本身的伤并不重,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后,身体机能就已经恢复了大半,余下的小修小补,最多需要六个小时。以往需要数天才能恢复的伤势,现在一天左右就能痊愈,这是得益于暗黑龙骑先进的药物效果。只是那些对普通人非常有效果的营养液,对苏的作用反而不是很大。

苏独自在营帐中,打开了战术板,仔细察看地形图。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临近冬季,天空中又是密布着辐­射­云,在三点钟左右,天­色­就完全黑了。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五度左右,还好,吹来的风还算­干­燥,看起来一两天内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了,蓝蝎受伤战车逃走的轨迹就有可能被积雪完全覆盖。

荒野上的人们经常祈祷,不要下雪,也不要下雨。雨和雪都有着致命的辐­射­,无孔不入地洗礼着大地,细密的雨线和雪花如网般封锁了天空到大地的所有空间,比经常被云层遮挡住的阳光更致命,淋得久了,身体里就有可能产生变异组织。

蓝蝎受伤战车的撤退方向是北方偏西,从大方向来看,应该会从N958北方不远的地方掠过。当然,他们也有中途改道的可能。

苏还是决定一个人向西北方追踪,碰碰运气能否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不过在离开之前,苏让里高雷带上几个人,一天后在北方五十公里的地方接应。

这算是孤狼时代的终结吗?苏在自己的营房里一边打包一边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用了半个小时仔细收拾好了行装,走出营地。驾车本来是最快捷方便的选择,但是苏的体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在动荡年代,几乎所有的公路都已损毁,苏奔行的速度并不比普通越野车慢多少。另外一点,则是燃料。燃料非常的昂贵,长途跋涉所费更是贵到现在的苏也使用不起的地步。

在苏走出营地时,丽正靠在一堆弹药箱上,将一把复合材料军刀上上下下地抛着,看上去十分的无聊。苏向她笑了笑,就向外面走去。

“嗨,那个……头儿!”丽叫住了苏,不过显然,她对新的称呼还很不适应。“你又要去拼命了?”

苏失笑,说:“怎么是拼命呢?我去侦察一下蓝蝎的前进基地在哪,免得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是我的本行,你可别忘了,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前,我可是个猎人呢。”

丽抓了抓栗­色­的短发,有些困难地说:“哪,这个……我就不跟你去了,去了多半也帮不上你。我得呆在这,奎因手下的那些白痴还有些不听话。我可不想他们下次在战场上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苏站在丽的面前,仔细看着这个一身倔强的女孩,说:“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丽哼了一声,说:“废话,我本来就很成熟。”

丽的确成熟了一些,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分担着苏的压力。

苏笑了笑,感觉到天­色­似乎也明亮了许多。他向丽挥了挥手,转身向北方走去。

丽忽然冲他的背影叫了起来:“喂!记得活着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们这些当扈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丽最后的解释显得苍白而多余,苏回头,向她做了个必定成功的手势,说:“放心!不会给你们投靠别人的机会的!”

“但愿……”看着苏远去的背影,丽嘟嚷了几声。

她突然有些郁闷,­干­嘛要这么担心他?以前的仇怨和屈辱可还没有结清呢!就算苏救过她,可是未见得动机就有多么纯净,苏给她每个月的零用才一百元而已。一百元,虽然丽对金钱并不那么敏感,但也从暗黑龙骑的装备清单中发现,一百元好象什么都买不了。她喜欢的那些小东西,比如说空地两用战场优势战车,比如说可以短距浮空、全地型通过的高速运输车,比如说可以瞬间对一平方公里内进行饱和区域火力覆盖的火力支援战车,把价格后面的零抹去几个,好象也不止一百元。

怎么就为了他最后那一句话,自己又变得高兴了?丽越想越是郁闷,她忽然左手一挥,军刀闪电般飞出,深深地钉进十几米外的一个弹药箱的边缘,相对沉重的刀柄带动着刃锋旋转了九十度,这才停了下来。

奎因死死盯着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五公分的军刀刀锋,脸上不断涌出汗珠。虽然他也曾经数度经历生死,但这一刀是在他凝神倾听时突然出现在眼前,具有十足的恐吓效果。

丽走了过来,一把拔下军刀,又向奎因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扬长而去。

看着丽挺拔的背影,奎因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着:“以这头母龙的格斗能力,去当龙骑也绰绰有余了,怎么会跑来当个扈从,还只拿一百元?”

本已走远的丽忽然回头,冷冷地说:“老娘高兴!你管得着吗?”

奎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这一次直到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呵呵地笑了起来:“感知域能力也不算低了呀,嗯,果然有成为母龙的潜质!”

夜幕垂落时,苏依旧在荒野上奔行。黑暗对他来说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即使是在夜里,他也能轻松追踪到主战战车的行踪。

这时他怀中的战术板突然震动起来,苏取出战术板,轻轻一点,屏幕上随即出现了海伦的面容。

“苏,先不要去找蓝蝎的前进基地,等待后续支援。关于蓝蝎机械人的初步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它们的科技比我们预想的要高,而且还有几个关键的技术点没有破解。”海伦那张漂亮的脸每次出现,都附带着让人阳萎的可怕效果。

苏慢慢放缓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说:“你的消息来得有些晚,我想,我已经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了。”

章六 灾难

通讯器那头沉默下来,海伦似乎在查看苏目前的位置,过了十几秒钟之后才说:“让我看看蓝蝎的前进基地。”

苏将屏幕对准了远方灯火闪耀的城市,然后又收了回来。海伦用手托着下颌,手指在屏幕前指指点点,说:“从支持这些照明所需能源的数量级来看,这个基地大约可以容纳一万左右人口,不过显然,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战士,否则你就会直接遭遇一场战争。但是,即便一万人口包括了研究和后勤人员,这个规模也是不小了,也就是说,这个方向会是蓝蝎今后重点发展的区域。苏,我建议你取消进入基地内部的侦察行动,他们的生物探测系统十分先进,接近它们的基地会非常危险。”

“我并不打算进基地,只是靠近点查看一下而已。我或许有办法对付他们的生物探测系统。”苏说。

“你能够欺骗蓝蝎的人类探测系统?怎么做到的?哦,我忘了,就算你能做到也不会清楚其中原理的。等你回来,我要再对你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一说到检查,海伦就象一台超了频的电脑,即使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她两眼闪闪发光。

苏对这个疯子早已无语,说了句:“我要开始行动了。”就准备关闭战术板。

“等一下,你先看看这个。这是刚刚从总部实验室传来过的。”

一幅履带机械人的全息截图代替了海伦的头像。截图取自苏击毁的机械人残骸,自然是残缺不全的。机械人胸口的一个半球形部件被连续放大,可以看出这里受到了非常严密的保护,单看外壳厚度甚至快要追上外部的装甲,而截面图显示,这部分材质比外部装甲的密度更高、分子结构更紧凑。

“这就是机械人的智能中枢。顺便说一下,从内部机件上查到这家伙的编号是CC307.”随着海伦的声音,智能中枢被再次放大,里面一块二三公分大小的黑­色­区域被标上了醒目的标记,并且不断闪动着。

“这里已经碳化,但通过对残迹的检测分析,这块东西应该是生物物质,说得更具体点,和某种生物的脑部组织很象。你再来看看能源供应单元,对,就是这里,这个容器里面装的是一种营养液,成分类似于我们平时专供神经单元使用的那种,容器和智能中枢中的脑组织之间有专用传输管线连通。这里还有一个代谢单元,用途应该是收集脑组织代谢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海伦机械般的美丽面容,她扶了扶眼镜,说:“我就是想告诉你,蓝蝎的那些机械,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明白。”苏回答。海伦传达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还有一件事,如果方便的话,顺手带只蝎子回来,要活的。”海伦说。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海伦刚刚还让苏不要接近前进基地,现在却又要苏抓个活的战士回去,让苏很有些无语。不过海伦的下一条讯息打消了苏的不满:“龙骑总部为一名活着的蓝蝎战士开的价是5万。”

前方是一座废弃的小镇,和其它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残垣断壁,到处是歪歪斜斜的建筑,破坏殆尽的道路,以及死一般的寂静。再向西300米就是蓝蝎的基地。

基地已经颇具规模。

基地中央是一座高达二十米的椭圆柱形建筑,建筑上排列着一排排狭小的窗户,从里向外透出闪亮的桔黄|­色­灯火。建筑物顶端,有一圈蓝­色­的灯带,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显然蓝蝎根本就不想掩藏形迹。

在中央建筑的周围,星罗分布着数十栋大大小小的建筑,大部分是椭圆形,也有少量方形建筑。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共同点,蓝蝎所有建筑都只有少数几个窗户,而且很小,建筑物的顶端则闪烁着蓝­色­的灯光。整体看,蓝蝎的前进基地倾向于新时代的超现实风格,与龙城的复古风潮完全不同。

基地边缘伫立着一座大型的长条型建筑,跨度差不多等于基地的半径,建筑物边缘一排探照灯将前面的空地照得雪亮。空地上整齐地停着一排战车。看来这是个车库。

苏从车库顶上慢慢探出头,数清了空地上摆放的一共是十辆战车,款式都是曾经见过的,八辆运兵车和两辆主战战车,没有什么新家伙。他的位置选择在按照灯的后面,这样既可以看清前方,又不怕被蓝蝎的人发现。透过车库顶部的排气窗,可以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摆放着三辆战车。十几个貌似工程师的人正围在战车旁忙碌着。靠墙摆放着一排排的零件架,屋顶上则垂下来几只机械臂,协助工程师更换着战车零件。这个车库看起来兼有维修功能。

工程师们有男有女,外貌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四五十岁不等。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在闷声不响地­干­活,而且看起来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绝不和旁边的人说一句话,偌大车库里,除了机械运行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外没有一丝杂音。看着下面那一张张木然的脸,不知怎么的,苏忽然想起了海伦。

在车库的另外一侧,矗立着三座圆柱型建筑,大门从顶至底,高达十米。其中有两座的大门正敞开着,从苏的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建筑物的内部。

中央的一座建筑物中,赫然是一台履带机械人!它静止不动,十几只从高高的顶棚垂吊下来的机械臂正沿着机库内壁不住水平移动,为它更换组件。战车车体前,几名工程师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半球型的金属盒安放在战车车身上。苏立刻认出这个金属盒就是机械人的智能中枢。一双机械臂捧着智能中枢,将它推进机械人胸内,再将外部装甲重新挂好。机械人发出一声轰鸣,八只电子眼逐一亮起。它低下了头,看了看车前忙碌着的工程师们,再向自己的左右双臂各看了一眼。它的手臂现在仅仅是空着终端接口,还没有挂上任何武器。看过这些后,它安静了下来,但是电子眼依旧闪烁个不停,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中央建筑的另一边,竖立着一排三层楼高的建筑,几个大门中不断有人进出,看上就象是不停吞吐着黄蜂的蜂巢。

“宿舍区……”苏默默的在心中标记着。

其它的建筑从进出人员的活动来判断,有的是工厂,有的是实验室,还有一个发电站。

苏轻轻敲了敲脚下的车库顶,从弹回的感觉可以知道,整个库顶都是用轻质的特种铝合金制成的。墙体他早已看过,是由一块块一平方米轻钢合金拼接而成。不止是车库,这个基地的所有建筑,至少外壁都是由金属构成!

虽然在动荡年代金属原料并不稀缺,从废墟中几乎可以找得到根本用不完的钢、铝、铜等等,但是制造这些金属构件仍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由此可见,蓝蝎的生产能力和能源供应水平远远超过了苏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公司。

整个基地的外围都没有看到哨兵的踪迹,苏也用红外视觉探测过,没有发现隐藏的岗哨。只有十几具自动机枪塔在缓缓转动着,暗红的电子眼扫视着深沉的黑暗。但是对于好的猎人来说,避开这种程度的电子侦测仅需要入门的技术。

然而基地绝非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可以轻松潜入。苏在外围整整花了一个小时观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基地内所有人在活动的时候都会避开一片无形的区域,也就是说,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前一刻还是在直线行走,但是到了某处,分明前方是空地,却会绕行。

那片区域没有任何标记,苏凭着观察到的基地活动,自行划定了个大致范围,然后从这片区域中穿过,他能够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人类探测波动照­射­在自己身上。他早已调整过身体的组织特­性­,几乎将这些探测波全部吸收,这才得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基地之内。

中央建筑物的顶端,装置着几个圆形的天线罩,以及数具不断旋转的导弹发­射­架。从外形上判断,这些导弹多半是空地两用的穿甲弹。

整个蓝蝎基地里的每个人都是安静的,除了隆隆的机器声,根本听不到有人语话声。中央建筑的大门则是紧紧封闭着,苏潜伏了整整一个小时,只看到一个人进去过。门禁系统是检测瞳孔的,这让苏彻底打消了进去探测一番的想法。

侦察到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苏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应该留下一些破坏再走。不过他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样做只会让蓝蝎提高警觉,甚至是更新警戒系统。如果他先前的推测正确无误,这个前进基地是用人类探测系统来进行警戒的话,蓝蝎的主基地使用的应该是同样的系统。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还是不要让蓝蝎更换系统的好。

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骂声吸引了苏的注意,在寂无人声的基地里,这声音格外响亮刺耳。他有些惊讶地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嘴里仍在不停地谩骂着,一连串不清不楚的词汇接二连三地蹦出来,显然,来人毫不讲究语法,只注重单个字眼的冲击力。他的头发十分稀疏,挺着大大的肚腩,就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但是从他肩头和胸前密密麻麻的军衔标志和绶带勋章来看,似乎又是个具有很高级别的军官。

不管怎么说,苏总算看到了一个好象是活着的人的东西,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他看着那名肥胖的“将军”走进了边缘区域的一栋建筑中。这座建筑不需要验看瞳孔,似乎也没采取其它防御措施。从轮廓上估计,里面大致有三层,每层200平方米左右。

苏在车库顶上疾行几步,然后一跃而起,在黑夜中跃过十余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落在另一座建筑的顶端。他又从这座建筑上落下,无声无息地疾行几步,几乎贴在了一个正向宿舍区走去的年轻男人背后,以和他一样的步伐频率走着。这个年轻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回头向后望去。在他转头的瞬间,苏已从他另一边闪出,绕到了肥胖将军的居所后面。

年轻男人当然什么都没看见,于是继续向前走。诡异的是,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苏都看在了眼里。等年轻男人走后,他从将军居所后面闪出,轻轻拉开了居所的铁门,闪了进去,然后再轻轻将门关好。看来这栋建筑的日常维护保养倒是做得很勤快,门轴和铰链的润滑十分完好,铁门下方还细致地包了防震橡胶垫,整个过程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居所一层的空间布局和摆设很象起居室,进门就是宽敞的厅堂。里面摆放着现代简约风格的沙发,整面墙都是显示屏。现在屏幕上正播放着深海海底的景象,坐在这个客厅里,就象是呆在位于海底的房间一样。看来,这名“将军”还是很有些喜欢享受的。

客厅的另一端连着餐厅,再过去就厨房了。入门不远,是警卫们居住的警卫室。整个一层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但苏却没有贸然向里面走。他的视觉已经调节成多重成像,看到六条纵横交错的红外线拦在面前,而且红外线周围的磁力场感觉有些异常。苏轻轻跃起,整个人贴在天花板上,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身体顿时变得扁平起来,至少收缩近五公分。然后在墙角上借力,贴着天花板缓缓游过了走廊那段的报警机关。

苏再次落到地上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大骂:“他妈的!把我放逐到这种啥也没有的鬼地方来!也不想想,没有老子,哪来的你们今天!现在可倒好,这一带的土著好象厉害的很,连收割者都报废了一台!居然到现在还不派援军来,难道就让老子靠这两台见鬼的收割309、310来抵抗吗?潘多拉你个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干­爆你的­嫩­ρi股!”

这阵疯子一样的谩骂听起来倒象是将军一个人在发泄着情绪,而不是在和谁通话。苏轻轻跳起,右手挂在二楼的平台上,然后将身体缓缓拉起,一把复合材料制成的军刀已经悄悄地滑入他的手中。

二层似乎是书房和办公区,可以看到一间装饰奢华的大办公室,另外一侧则是一个中央控制室模样的大房间,整面墙壁都是屏幕,各种数据和画面不断闪烁而过。­操­作台前,端坐着三个穿着蓝蝎标准蓝黑­色­军服的战士,两女一男,即使从侧后方看去,也可感觉到他们都既年轻,又很漂亮。

将军痛骂一阵之后,心情好象舒缓了很多。楼上传来一声按动开关的声音,然后将军换上了一副非常威严的声音:“我是迪亚斯特,给我接潘多拉!”

楼上随即响起一个甜而柔美的女声:“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我无法完成您的要求。现在潘多拉小姐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够和您通话。”奇怪的是这个女声苏听在耳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重要?什么事情能够比我现在面临的敌人更加重要?!她天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什么时候我才能和她通话!”迪亚斯特尽管非常愤怒,但还是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质问变成咆哮。

柔和的女声再一次响起:“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潘多拉小姐已经给您派过增援了,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控制住那片区域的。”

“增援?见鬼的增援!”迪亚斯特终于咆哮起来:“三台老掉牙的收割者也叫增援?现在已经被人­干­掉一台了!拉尔森一型机呢,不是已经制成两台了吗,怎么不派过来?就算不行,来几台探索者也比这种老古董强!给我接潘多拉!”

“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我无法完成您的要求。”当女声第三次响起时,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觉得这个声音有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海伦说话的方式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只听一句,那么就是个冷冰冰的美女声音,可是如果听到她说两句同样的话,就会发现音调高低、音量大小乃至于语速都是一模一样,好象是用录音机回放出来的一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女声继续说:“您已经在被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连续重复了两次要求。需要提醒您的是,现在潘多拉小姐不受打扰已经被列为A级优先,并有可能提升为3A级优先。请您评估破坏优先级的后果。”

楼上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道元帅是关了通讯系统还是­干­脆把通讯终端给砸了。随后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元帅拖着笨重的身躯从楼上走了下来。

苏双手搭着二楼平台边缘,将身体放了下去,然后轻轻一荡,双脚夹住了一楼的吊灯,就此贴在天花板上。元帅并没有走到一楼,而是走进了二楼的中控室。

苏立刻恢复到初始挂在二楼的姿势,露出眼睛,窥视着元帅的动作。从这名元帅身上,苏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说明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苏希望元帅在中控室里能够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说不定可以看到许多蓝蝎不为人知的机密。至少,从刚才元帅的怒骂和通话中,苏已经知道了上一战费尽心力摧毁的机械人型号是收割者,但是很显然在蓝蝎中它还算不上是什么好货­色­。

元帅走到中控室中不断忙碌着的三名年轻军人身后,非常粗暴且无礼的抓住三人的头发,将他们的脸一一拉得面对着自己。随意比较了一下后,他拍了拍右边一个年轻女兵的脸,命令着:“站起来。”

女兵依言站起,然后上身向前弯了下去,她的眼睛仍然盯着信息不断的屏幕,双手也在不停地敲打着触摸键盘。

元帅几下就扯掉了女兵的裤子,然后当着另外两个战士的面,居然就开始­干­了起来。另外两个战士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屏幕,就象旁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迪亚斯特元帅身前的那个女兵,脸上专注得有些木然的表情也和同僚们一模一样,尽管她的身体被撞击得前后摇动,她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或者是叫喊,而且最令人哑然的是她处理工作的速度丝毫不比先前慢。

元帅草草的弄了几分钟,就变得兴致全无,他拔出了家伙,狠狠给了女兵雪白的ρi股一巴掌,骂道:“都跟木头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老子自己来!”

他提起了裤子,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一楼,将肥壮的身躯扔进了沙发里,用双手盖住了脸。

过了好一会,迪亚斯特元帅才把双手从脸上拿下来,似乎有些神经质般地自语着:“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得抑郁症的,得想点办法出来,我一定能行的……等等,你是谁!”

元帅骇然望地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苏,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是什么时候以及怎么样出现在这里的。看起来元帅虽然体力差了点,但是反应能力和镇定功夫还都和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勋章相称,他张大嘴,惊叫声已到嗓子眼,但立刻硬生生压了下去。显然元帅立刻明白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在这么近的距离刺激一名刺客,可不是明智之举。

尽管脸­色­苍白,迪亚斯特元帅还是坐直了身体,尽可能地摆出威严的面孔,压低了声音,说:“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想,我们都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不用担心楼上那三个人,他们只是些傀儡而已,没有明确的命令,他们什么都不会作。”

“他们的确什么都做不了了。”苏抚摸着手中军刀暗­色­的刀锋。

元帅立刻明白了苏的意思,脸颊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动着,嘴­唇­上的血­色­几乎消散殆尽,泛出了死鱼般的灰白­色­,强作镇定地说:“不过是些傀儡而已,杀就杀了吧。只不过事后解释起来会有些麻烦。”

“麻烦?你觉得,还会有解释的机会吗?”苏面无表情的说。

迪亚斯特仔细看着苏,骇然发现苏的眼睛中完全象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怎么看都不象是人类的眼睛。他脸上忽然浮起惊恐的神­色­,沙哑着嗓子叫着:“你是潘多拉派来的?她……她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吗?”

苏心头略微放松,只要迪亚斯特怕死,那就好办得多。从元帅的年纪、体型、习惯和行为来判断,他不怕死的概率好象不大。

苏心绪稍有变化,元帅突然放松了下来,猛然出了一身大汗,喘息着说:“原来你不是她派来的,那就好,那就好!我猜,你是从南方来的吧,那台收割者是不是被你们­干­掉的?”

苏心头微微一凛,没想到自己内心这么微妙的一点变化,居然立刻就被元帅感知。他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身体内部各个部分都进入到戒备状态,只要元帅稍有异动,苏的军刀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放松点,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什么都可以谈!你知道,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想找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惟一一个能陪我说说话的刚刚死在了南边。”元帅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先手掌向苏五指张开,以示自己手中没有任何异物,随后才慢慢伸向茶几,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生怕引起苏的异动,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缓慢、清楚。

苏饶有兴趣地看着元帅表演的哑剧,觉得这也算一种训练有素。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喜欢重复说话。”苏说。

元帅双手一摊,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保证不会撒谎,尽量配合你的需要。不过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非常有限,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潘多拉是谁?”

“她是我的女儿,也是灾难之蝎现在的最高指挥。我想你们更愿意称呼我们为蓝蝎。”元帅的回答不大不小地让苏吃了一惊。

“潘多拉是你的女儿?”

元帅浮上一个苦笑,说:“是的。我想你一定听到了我刚才的话,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可是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干­爆她ρi股的!当然,如果你想­干­这活,我也不反对。是谁不要紧,只要能­干­爆她的ρi股就成。”

苏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迪亚斯特元帅话声中深沉的恨意,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痛恨,简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这一刻,苏想起了那些携着女孩的小手,在荒野中并肩前行的日子,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微笑,又摇了摇头,向元帅说:“你疯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突然让元帅彻底爆发了:“没错!我是疯了!因为我想­干­自己的女儿!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亲手扼杀她!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叫潘多拉吗,因为她把自己比喻成是释放灾难的少女。你又知道她是几岁时候给自己改的名字吗?十岁!才十岁啊!”

苏安然坐着,看着已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元帅,纤长的手指一直在抚摸着军刀的刀锋。他的女孩,可是在还不到八岁的时候就露出了恶魔的潜质。

元帅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低沉地说:“就在她给自己改了名字的那一年,她拿走了我的全部能力,我的事业,我的研究成果,还有我的娜兰妮,也就是她的妈妈。就在她生日那天,她亲手杀了娜兰妮。”

苏默然不语。听起来,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但好象是真的。

元帅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说:“其实,我就是这里的一个囚犯而已。我根本不能走出这个前进基地,也无权指挥这里的人和机械。这个基地里所有东西的指挥权限,都属于潘多拉。或者说,属于中央智脑。不过潘多拉拥有智脑的最高权限,所以也就等同于是她在指挥。”

“她多大了?”苏皱眉问。不知为什么,元帅反反复复的提到潘多拉的名字时,竟然逐渐在他心里激起越来越大的波澜,这让苏非常的不舒服。

“今年16岁了。上个月29日是她的生日。”元帅对潘多拉的生日记得非常清楚。

苏皱了皱眉,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是说她的外貌。”

“我不知道。从她十岁生日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半年前,我被送到了这里建设前进基地,更没有可能见到她了。”元帅说。

苏环视了下房间,再回想了一下前进基地的布设,冷冷地说:“可是我看这里不象是一个监狱,您的生活也不算太差。”

元帅苦笑,说:“这是­精­神上的囚笼。每一天,你面对的人不是傀儡,就是机器,不会有人回答你任何的问题,除了分配任务时,甚至机器都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甚至­干­女人都没有自摸来得舒服!她们都是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的傀儡,不会叫喊,不会反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他们把我放在这里,是为了设计前进基地,毕竟机器还比不上人的脑袋。”

“为什么在这个方向建立前进基地?”

“我们检测到东南方向有大量的电波活动,应该有大型人类组织存在。半年前,我们终于积累了足够的资源和战备开始向这边进行探索。”元帅摊了摊手说,“果然遇到了你们。”

苏看了看时间,坐直了身体,望着元帅说:“时间差不多了,现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只是个囚犯,什么资讯都没法提供,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处呢?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或许还有些价值。”元帅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笔记,交到了苏的手里。

“这是……”苏打开了笔记本,见里面是一页页的日记,笔迹力量十足,却又透着些稚­嫩­。

“这是潘多拉的日记,当然,只有到十岁生日前的部分。她允许我保存它。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就是千万别把它弄坏了。”迪亚斯特的神­色­很关切。

“为什么我们之间就一定要是战争呢?”苏问。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中纠结了许久,直到这一刻才问了出来,没想到发问的对象居然是敌方的元帅。

“为了资源,为了生存,为了一切的一切。”迪亚斯特坐回到沙发里,说:“潘多拉需要的是傀儡,而不是一个个有思想的人。所有的俘虏都会被在脑部植入芯片,从而变成没有感觉,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服务和工作的傀儡,就是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楼上那三个也是。从前面的作战方式看,你们的发展方向和潘多拉的理念完全不同,所以只能是战争。”

“听你这么说,好象我更应该杀你了。”苏擦拭着刀锋。

“不,你不应该杀我。现在灾难之蝎中或许只有我一个还有自主意识的人,而且潘多拉有时候还会听我的话。如果你杀了我,那就意味着她从此将失去作为人的一面,将会全无顾忌,不可预估,也不可控制。”

苏站了起来,说:“这个理由好象勉强说得过去。现在,我需要蓝蝎武器、组织结构、主基地,以及其它一切有用的数据。”

“这些你都得不到。因为我刚才说过,我只是个囚犯。我根本就没有使用中央智脑的权限。灾难之蝎的主基地叫做蝎巢,建筑在一个大城市的废墟上。我可以给你指出它的位置。”

迪亚斯特站了起来,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张旧式地图前,在上面一个部位上点了点,说:“这里就是蝎巢。”

苏记下了蝎巢的方位,同时也站了起来,问:“你一直没有说,在潘多拉十岁生日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亚斯特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虚浮的脸皮上不断渗出汗水,显然,这段记忆令人极度不愉快。

“那天早上,潘多拉跑过来跟我说,灾难之蝎所有的权限都已经被她接管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将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建立起全新的轶序,而无用的人类,都将变成新秩序下的傀儡,并由此而繁衍。然后……她就当着我的面,砍下了娜兰妮的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所有的能力不知在什么时候都消失了,虚弱得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你原来的能力是什么,是几阶?”苏紧盯着迪亚斯特的眼睛,只要元帅的眼神中有一点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苏就会立刻出手杀了他。

不过苏从元帅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是一个老人应有的追忆痛苦往事的眼神,握紧刀柄的手悄悄地松开了。

“我的能力都是格斗域的,主要能力是八阶的迅猛打击。”元帅的答案让苏很有些吃惊。他还不清楚八阶能力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不过看帕瑟芬妮那几乎深不见底的实力,勉强可以推断一下八阶能力的威力。

苏突然伸手在元帅的颈侧轻轻一按,迪亚斯特立刻双眼一翻,就此晕死了过去。苏再次走上二楼的中控室,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三名年轻战士。苏在其中一个的身边蹲下,轻轻敲击着年轻战士的脑骨,覆盖在他脸上的左手则仔细体会着传来的震荡。果然,在后脑的部位有一块异样的回响,看来这就是芯片的位置了。

苏的军刀刺入他的后脑,收刀时刀尖上已经多了一颗麦粒大小的芯片。苏对其他两个人依样下刀,将芯片都取了出来,包好收起,然后离开了元帅居所。估计20分钟后,元帅就会醒来。

至于元帅给的那本日记,苏已经确定里面不会有追踪器。他现在对电磁信号的感应十分灵敏,如果日记本中装了追踪器之类的设备,那么肯定会被发现。

苏一边在夜幕的掩护下向预定的集合地点奔去,一边打开了战术板。他在和元帅说话时,将战术板调成了被动模式,将周围一切的声音和各种电磁信号都纪录了下来。他还曾用战术板自带的电脑破解功能试图进入蓝蝎的电脑网络,结果不但直接被拦在了防火墙外,还被程式的自动反击弄得战术板温度飞速升高,如果不是苏立刻强行关掉战术板以切断与智脑网络的连接,这块战术板都有可能损毁。

苏将所有纪录下来的资料都发送了出去,几秒钟后,海伦就出现在屏幕上,冷冷地说:“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进入蓝蝎前进基地的。”

海伦的态度虽然生硬,不过毕竟是关心,苏笑了笑,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分析一下这些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海伦沉默了几分钟,似乎在分析战术板传回的数据。过了一会,她抬起了头,说:“有些有趣的东西,不过很有限。这个自称灾难之蝎的组织和他们的首领看起来既无知又狂妄。哼,潘多拉,她的确是释放灾难的少女,不过这灾难不是加给别人,而是会释放在它们自己头上。选择血腥议会作为敌人,就是它们最后的错误。你不必担心,从今天起,我的注意力会分些在这个方向上,那些灾难之蝎会发现,我才是那个释放灾难的人。”

听着她冰冷、机械且没有一丝波动变化的声音,苏忽然抑止不住地浮上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海伦并不仅仅是灾难之蝎的灾难,而且还是所有男人的灾难。

章七 软弱

还没有赶到预定的接应点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他一边保持着50公里匀速奔跑,一边打开了战术板。在超距触感的感应下,苏完全可以一边在崎岖的废墟间飞奔,一边安心地阅读战术板上的信息。

屏幕上还是海伦,仍是那种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已经对数据分析完毕。苏,你被骗了,你应该杀掉迪亚斯特的。”

“被骗了?”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愿意相信海伦的结论。

“你不愿意相信吗?那么我再具体一点,从所有数据的综合比对来看,迪亚斯特撒谎的概率在87%以上。如果再考虑到他作为灾难之蝎核心人物的身份,你就应该100%的杀掉他。够具体了吗,苏中尉。”海伦的话中能够听出一丝讽刺的意味来,这比较机械声音当然是有本质的进步,但是同样不让苏愉快。

但是海伦显然并不打算让苏愉快,继续说:“在拿到你手上三个芯片后,会更进一步证实我的结论。苏中尉,请你记住,为了你自己着想,不要在战场上有任何的仁慈!”

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沉声说:“迪亚斯特给我日记本的时候,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实的。对于判断别人是否在说谎,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且你凭什么说他在说谎?”

“日记可以是真的,但他说的事情可以是假的,或者至少部分是假的。至于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我想不需要向你解释,你既不懂高阶数学,也不明白神秘学的原理,解释了你也听不明白。只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特别是在战场上。我们和灾难之蝎一定会有战争,而且一定会以彻底摧毁灾难之蝎为结局。不过想要赢得这场战争,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得听我的指挥。”海伦扶了扶眼镜,又开始埋头工作,然后她的影像就在屏幕上消失了。

苏只觉得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时间过得很快,当苏赶到预定集结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天明。这个时候,天­色­是最暗的。集结地停着一辆越野车,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醒目。抽烟的是里高雷,他还是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一点也不怕有狙击手在黑暗中瞄准他的脑袋。

苏从黑暗中现身,以他的感知,已经发现周围埋伏了十几名­精­锐的战士,占据了四边的有利地型。而且他们带来了六枚青铜龙导弹,哪怕是蓝蝎的战车过来,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里高雷看到了苏,先是咧嘴一笑,然后说:“怎么了,头儿,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事情不顺利?”

苏伸手从里高雷手上拿下了香烟,扔在地上踩灭,说:“别在夜里抽烟,你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有的是人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你的头,包括我。”

苏登上了越野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放倒了前风挡玻璃,将自己的步枪架了起来。里高雷则站到了后厢机枪­射­手的位置上。驾车的是丽,她发动越野车后,里高雷嘿嘿笑着说:“头儿,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跟我们说你的能力。现在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件事,你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别人的头!”

越野车轰鸣起来,疾驶而去,整个旅程当中,苏都是一言不发。

钟摆城还没有清理,这项工作要等到总部的仪器运到才能开始,所以众人先回营地。虽然还进不了城,不过丽一直在布置外围的防御,并且在暗黑龙骑的核心区选择了一个废弃的小镇,准备建立一个后方的训练基地以及战地医院。奎因的手下和丽残存的战士加在一起还有200多人,这会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虽然动荡年代人命最不值钱,但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还是不多。

苏刚刚跳下越野车,奎因就迎了上来。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看来他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夜。

“头儿,总部有东西给你。那个运东西的家伙看起来可真不错!”

顺着奎因的手指方向,苏看到营地外的空地上停着一架无人驾驶飞机,机身上漆着狰狞的龙首,这是暗黑龙骑的标志。和蓝蝎的无人侦察机不同,这架无人机相对要大得多,机长近三米,两具喷气式发动机被安放在机翼两端。它的机背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货舱,几个战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将里面四个包装好的货箱搬出来。

这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不用看,苏只凭直觉就知道一定是海伦。屏幕亮起时,果然出现的是海伦。看着她美丽的面容,苏却觉得这张脸太漂亮、太­精­致了些,已经­精­致得有些不真实。比如说,苏从没有见过哪个人的两只瞳孔纹路­色­彩是一模一样的,再比如,她的双眉不论是形状、角度都是完全相同,甚至连眉毛的根数都一样多!

海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苏立刻发现,她每次扶的位置都是同一处,­精­准量级至少也是毫米,再细微的话,限于屏幕的分辨率,已经看不出来了。苏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他现在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将海伦所有的表情动作进行回放对比,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会引发强烈的头痛,似乎他的大脑已经有些不堪这沉重的负担。

“我派了架运输机,给你运过去四套感应雷扫瞄仪,这样对钟摆城的清理可以提前一天启动,也能够提前一天结束。不过这不是主要目的,我需要你手上灾难之蝎的三枚移植芯片,马上就要。另一点,清理钟摆城是为了可以撤出一些罗克瑟兰的设备,并不是让你们在那边死守不退的。最迟在48小时之后,你们一定要撤离,先退到核心区附近再说。”

苏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问:“这是命令?”

“你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扈从和战士白白送死的话。现在就将芯片给我送回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苏默默的关了显示屏,走到无人机前,将三枚包装好的芯片放进无人机的货舱。无人机接到了新的指令,发动机轰鸣起来,机身缓缓升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向着龙城疾飞而去。

“头儿!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给你的东西。”奎因走了过来,将一个­精­美的铝合金小盒递给了苏。苏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嵌着三颗看起来非常特殊的子弹,弹头上漆着电磁和危险的标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苏取出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是和印刷体一模一样的笔迹:“智能型机械目标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苏轻轻抚摸着子弹,指尖还没有碰到弹体,就传来隐约的酥麻以及针刺般的感觉。这是里面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标记。

他合上了盒子,将它贴身收起。对于这个海伦,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转向丽,吩咐:“丽,明天用一天时间清理钟摆城,然后把能带的都带走,我们要撤出这里。你的时间只有48个小时。”

丽非常惊讶:“为什么?工厂大多完好无损,而且里面的很多设备根本运不走!我们现在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如果那些蝎子再来的话,我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的。”

“这是总部的建议。”在丽面前,苏并没有说这是海伦的建议,不然的话恐怕又要浪费一番解释。他现在也开始学得聪明些了。

丽仍然不情不愿地想要争论什么,却被里高雷硬扯着拉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苏什么事情了,具体事务自然由三名扈从一手包办。他回到自己的军帐内,闭目静坐了整整十分钟,才将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这次侦察蓝蝎的前进基地,也不能说全然一无所获,在长时间的潜伏和穿越感应区后,苏又得到一个进化点。不过,仅凭现有的十五个进化点,想要继续在感知域中进阶,还是远远不够。苏已经感觉到,下一次在感知域中将会形成一个新的六阶能力。但是六阶能力至少需要三十二个进化点,恐怕还要经历过几场生死激战才有可能获得。

进化是为了更强大,更强大意味着更多的权利和更好的安全,为了追求进化而去冒有可能死亡的风险,听起来逻辑上很说不通,但苏却是一直在这样做。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恐惧着什么,只有更多的进化,更强大的能力,以及更深沉的战斗智慧,才会使他感觉到安全。但是每当获得新的能力后,苏看到、感觉到的却是更多的未知,相应的也就更加的恐惧。这好象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决的循环。苏必须控制自己获得进化点的冲动,就象是深夜中一只努力不向灯火扑去的飞蛾。

犹豫了一会,苏向帕瑟芬妮发了条讯息,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讯息。

几乎是讯息发出的同时,屏幕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影像。她灰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还有一抹硝烟的痕迹。屏幕上到处都是弹雨、火焰和爆炸,帕瑟芬妮匆忙说了句:“宝贝等等!”然后画面就是一阵剧烈抖动,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仅仅过了几秒,画面就重新清晰了起来,帕瑟芬妮笑意嫣然,乱发和脸上的硝烟灰迹反而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只不过从画面中可以看到,在她背后一辆新时代风格的战车正熊熊燃烧着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虽然隔了近百米,炽热的风流仍将帕瑟芬妮的灰发拂了起来。

“难得你肯来找我,是不是你那边有什么麻烦了?”帕瑟芬妮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看着不断转战四方的帕瑟芬妮,苏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她的付出比起来,自己的一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虽然在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些根本理念上的冲突。不过他也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暗黑龙骑中所有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海伦已经说了今后会多放些注意力在这边。”苏微笑着说。

“是吗,那太好了!海伦肯这么做,那就没问题,你只要听她的就好了。”帕瑟芬妮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眼睛中都在发着光。

看到帕瑟芬妮对海伦无条件的信任,苏先是惊讶,然后就重新审视海伦的建议。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任何能力,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切都以力量作为惟一的考量。苏自己就曾经狙杀过无数能力在自己之上的目标,所以明白在绝大多数时候,智慧的作用要比力量大得多。

“还有,我听说了你在蓝蝎前进基地的行动,战场上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宽容和怜悯。对待敌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摧毁。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心软呢!好了,先就这样吧!”

通讯被即刻切断,看起来帕瑟芬妮那边的战事十分紧张。

苏沉默的将战术板收起,静静地坐着。海伦和帕瑟芬妮的说话风格不同,海伦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帕瑟芬妮则要迂回委婉得多。但是她们的观点一致,都认为苏错了。

不过,尽管知道摧毁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敌人是暗黑龙骑的宗旨,但是苏始终难以理解,为什么两个未曾接触过的组织初一碰面就要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不是先试着坐下来谈谈,看看有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苏拿出潘多拉的日记,抚摸了一会已显得陈旧的封皮,然后慢慢地打开。

审判镇。

佩佩罗斯无声而迅捷地走进了小镇中央的教堂,来到梅迪尔丽座前,奉上一张电脑板,说:“阁下,这里是苏少尉近期全部的战事与行动纪录,以及和总部基地通讯纪录的摘要。”

梅迪尔丽接过了电脑板,迅速浏览了一遍,抬起了头,盔甲缝隙中渗出层层寒气,问:“佩佩,你怎么看?”

佩佩罗斯说:“我同意海伦和帕瑟芬妮将军的看法。苏中尉这次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软弱,如果不在此时加以纠正,那么他今后将会遇到非常多的危险。”

梅迪尔丽将电脑板还给了佩佩罗斯,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也许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软弱。不过,如果当年没有他的这种软弱,我早就成了荒野中的尘泥。”

佩佩罗斯呆了呆,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梅迪尔丽挥了挥手。她只得应了声是,退了出去,让梅迪尔丽独坐在幽深寒冷的教堂中。

苏手中的日记是深蓝­色­封面,正中凸印着一只狰狞的蝎子,完全是灾难之蝎风格。日记很厚很重,皮制的封面边缘已经出现多处磨损,里面的纸页也变得有些发黑和蓬松,显然是被翻阅太多的痕迹。

日记的扉页上用稚­嫩­的字体写着:“从今天起,努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29日。”

扉页上还绘着一片遍生野花的草原,上面有一个小女孩张开双臂奔跑着,在她身后,则是一个不算太高、但很伟岸的男人背影,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一个娴静的女人。这幅以彩­色­钢笔绘出的画线条简洁,却十分传神。显然小安洁在绘画上有惊人的天赋。

苏又翻开了第二页。

“今天是我九岁的第二天,很高兴,可是我还是和昨天一样的高,真希望快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30日。”

看上去,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小女孩日记,不过如果迪亚斯特没有说谎,那么这本日记里一定有秘密。九岁的时候,潘多拉还没有给自己改名字,她原本的名字是安洁。而在十岁生日时,她给自己取了新名字潘多拉。所有的变故,应该都是出自这一年里。

苏继续翻阅,逐渐读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比生日的时候长高了三公分!可是这用去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慢了。我要努力长大!爸爸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灾难之蝎都交给我。洁西卡姐姐好象非常不高兴。安洁,于天蝎之月1日。”

“为什么每天总是要不停的上课呢?好枯燥!我想出去玩,可是爸爸不让,说外面有很多很多的辐­射­,出去会死掉的。什么是辐­射­,是那些彩­色­的光线吗,它们照在身上很舒服啊!好象只要被它们的照­射­,我就可以长得快点。安洁,于毒蝎之月3日。”

“我讨厌上课,越来越讨厌,我想出去玩。老师们都很啰嗦,为什么说一遍就能听懂的东西他们都要反反复复地重复上七八遍呢?可是洁西卡好象总是没有懂,好奇怪。明斯特哥哥也总说听不懂。进阶数学,高能物理,基因基础,能力域初阶……课程表好长好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上完。我想出去玩,我喜欢那些光线,它们很漂亮,也对我很好。只要和它们在一起,我就可以快快的长大。安洁,于地蝎之月9日。”

“爸爸重新安排了我的课程,从明天起我就要单独听课了。他和老师们说我的进度可以加快三倍,耶!爸爸万岁!洁西卡姐姐很不高兴地跑掉了,我现在知道了她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早点上完课,我就可以早些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0日。”

“今天的课程结束得很快,老师们给我的感觉都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停地偷偷看我?不过,我是觉得我比洁西卡好看,虽然她肯定不这么认为。不管怎么说,今天又学完了三本书,我有一整个下午可以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5日。”

“我喜欢它们,它们也喜欢我。现在只要我出去,它们就会来找我,它们很漂亮,也很聪明,而且它们很愿意帮我,帮我长大,帮我变得聪明,帮我变得漂亮。当它们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开心。它们很漂亮,有数不清的颜­色­。不过,书上不是说只有一种阳光,而且只有天上云开的时候才会有阳光吗?天上的云会开吗?我从没看到过。安洁,于水蝎之月11日。”

“今天和洁西卡说了它们的事,可是她说我疯了,要不然就是在说谎。她说外面永远是灰­色­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彩­色­的光。我现在知道,它们讨厌她,不会给她看见的。我也讨厌她。安洁,于绿蝎之月7日。”

“洁西卡今天换了一件新衣服,专门来给我看。她好象是要我看她的胸,然后嘲笑说我胸前什么都有。我完全没看出来那两团­肉­有什么特殊作用,书上也没有提过。可是她看起来很骄傲,而且明斯特哥哥好象也很喜欢那两团­肉­,他一直偷偷地从洁西卡的领口往里面看。我越来越讨厌洁西卡了,讨厌她的一切。洁西卡完全是个笨蛋,她到现在一本书都没有学完,我已经开始学第二十六本了。安洁,于明蝎之月1日。”

“今天,它们告诉我应该到后面的储藏室去。我去了,因为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洁西卡和明斯特哥哥在里面,他们什么都没穿,在做些奇怪的事。对了,有一本书上说,这叫做交配,是为了繁殖后代要做的事。可是洁西卡应该繁殖爸爸的后代才对,她为什么要和明斯特哥哥交配?不过没关系,她什么都繁殖不了。我看到它们进入了她的身体,把她能够繁殖的器官悄悄地破坏了。安洁,于明蝎之月3日。”

“我把昨天的事告诉了爸爸,他非常生气。下午,明斯特哥哥和洁西卡都不见了,听说洁西卡已经被关了起来,要特殊处理。什么是特殊处理?是象明斯特哥哥那样吗?他好象被爸爸的蝎子吃掉了。安洁,于明蝎之月4日。”

“老师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我现在需要自己到电脑上学东西。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别人太笨,而是我太聪明了。爸爸今天夸奖我了,他说我长得很快。他以前夸奖我时,还总会跟我说这个世界就应该由最有力量、最聪明的人统治,但他今天没有说这句话。爸爸好象在害怕我,真奇怪。安洁,于明蝎之月30日。”

“我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向谁去学。从前的老师们原来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所以现在没有人教我,也没有人管我。爸爸也不管我了。现在每天我除了和妈妈说话,就只有和它们在一起。它们还在努力的帮助我,我知道自己还在变得更聪明,也更有力量。可是变得更聪明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好象该学的已经学完了。那些能力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拥有了全部的能力,我又是谁?我知道,那样我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安洁,于雷蝎之月15日。”

“爸爸今天带我去看最新式的武器了,他管那个东西叫做收割者。可是收割者真的好丑,而且非常非常的笨,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度去做事。爸爸旁边的人把那个程序叫做先知1.0.可是书上说,先知是比其他人都要聪明的人,这样说的话,好象我才应该是先知。我对爸爸说,应该把随便哪个生物的大脑安装在收割者的智脑里,这样才会有真正的智能,会比现在这种笨笨的样子要好得多。爸爸非常生气,他第一次狠狠地骂了我。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哪怕是一只变异老鼠也要比收割者聪明啊!它们告诉我,不是我错了,而是因为周围的人太笨,他们不能理解我的聪明。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我。真的是这样吗?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岁了,十岁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呢?安洁,于雷蝎之月29日。”

“完全睡不着,书上说,这叫失眠。为什么会失眠呢,是因为爸爸吗?他在害怕我,好奇怪。安洁,于雷蝎之月30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妈妈好聪明,好聪明。我爱妈妈。安洁,于血蝎之月1日。”

日记到此为止,后面的几页被撕了去。苏合上了日记,轻轻抚摸着磨损的封皮,毛骨悚然。

从时间来看,最后一个月中的日记是最关键的部分。因为,所有的变故都是在安洁十岁生日那天发生的。迪亚斯特元帅不象在撒谎,因为撕扯的痕迹十分陈旧,并不是刚刚撕下的。迪亚斯特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预知到这么久之后的事,从而提前就撕去了这几页日记。如果他能够预知到这一天,何不在房间中埋伏人员,一举把自己擒下,又何必以身犯险呢?要知道,苏可是犹豫了很久,才没有杀了迪亚斯特。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连苏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心念一转,直接杀了迪亚斯特了事。

此时此刻,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霹雳,然后轰雷一个一个炸响,如同无数重炮炮弹落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闪电如网撒下,从大地直接连通云端,虽然隔着厚厚的帐布,也可看到外面的世界被接连不断的闪电映照得忽明忽暗。硕大的雨滴密集落下,砸得帐布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风更是呼啸着,疯狂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

在这个狂暴的雨夜,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物都躲在了房间、营帐或者是巢|­茓­内。每一颗雨滴中都有足以致命的辐­射­,没有谁愿意被它们沾上。而那些只能露宿荒野的人,就只有倒在地上,任大雨将自己的身体淋透。那些针刺一样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绝望。

苏将日记小心收好,站了起来。

它们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在他心头徘徊不去。

苏掀开营帐的帘门,走出帐外,仰首望着夜空。天黑得深不见底,无以计数的雨滴倾倒而下,顷刻间就已经将苏淋透。雨水中有透骨的寒意,更有浓烈的辐­射­,刺痛着苏的肌肤。

苏眯起眼睛,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依然是黑的,灰的。

苏看不到它们,也感觉不到它们。

但是苏并不怕辐­射­,或者至少不怕这种程度的辐­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也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雨越下越大,颗颗雨滴已经如同大豆般大小,里面还夹杂了许多如­鸡­蛋般大小的冰雹,砸在大地上激起一团团水泥混合的尘埃。产自暗黑龙骑的营帐虽然坚固结实,不会被雨滴冰雹击破,可是同时风也很大,扎下的营帐桩基未必都十分稳固。所有的帐篷都在狂风暴雨中猎猎摇曳着,扯住营帐的绳子绷得紧紧地,甚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飞。地面积水早已奔涌成流,好在营地选择的地势是一个相对制高点,暂时不用担心被雨水淹没。

苏静静在雨中站着,任冰寒刺骨的雨水贴着肌肤流下,一颗颗冰雹砸下时,他身上的肌­肉­微微一收一放,就将它们弹了出去。

天依然是黑的。

在雨中淋了很久,苏已经开始渐渐相信海伦的话,迪亚斯特应该是撒了谎,不过直到现在苏也没有想清楚他在什么地方说了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从日记中看,安洁,现在应该叫做潘多拉,可能比意想中的还要难对付得多。十岁时就已经如此聪明的女孩,现在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更可怕的是,从日记中看得出,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苏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仿佛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耳朵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面前晃动着的一个个人体,和不会动的水泥钢筋完全没什么区别。杀一个人,就象是折断了一根木头一样简单,一样不需要思索,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哪怕喷溅出来的鲜血都没有温度。而这一切的转变,始自于他遇到梅迪尔丽,并且决定将她养大的那一刻。

还是先将蓝蝎彻底摧毁吧,苏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还是决定相信海伦,相信帕瑟芬妮,没有理由他可以相信敌人,而不去信任自己一方的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女人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至于迪亚斯特,就当是成长过程中的一块垫脚石。下一次见面,苏将会告诉他欺骗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阵特别猛烈的风席卷而来,将苏一头已完全淋湿的淡金发丝吹得笔直。但苏本身并没有被撼丝毫,他的目光追随着这阵盘旋的风,最后落在了一个营帐上。这个时候,他的大脑正全力运转,同时处理着数以千计的数据,试图解析出风的流向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这是苏第一次试图进行如此复杂程度的计算,还不到一秒钟,他的眼前忽然一黑,头痛得象被几十根尖针刺进了一样。

苏摇晃了几下,这才算站稳。他摇了摇头,知道这种程度的计算能力已经超出了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虽然全力驱动下,大脑处理数据的速度已经比以前要快了至少一半。而在苏直接或者是间接接触过的人中,无论是潘多拉还是海伦,处理数据的能力似乎远远在他之上。

这时呼的一声,一个营帐被大风连根拔起,原本沉重的桩基似乎一点份量都没有,轻飘飘地飞上夜空,旋即不知去向。营帐里面有六名战士,当下被大雨彻底淋透,又被狂风吹得滚倒在泥水中。

苏立刻冲了过去,先抓住两个已经没有能力自己爬起来站稳的战士,将他们提到自己的营帐边,塞了进去,然后又冲向其余的四个人。

有两个营帐帐帘正在拉开,看来有人要出来。

“都不要出来!”苏一声大吼,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而高亮,远远地在风雨中传了开去。

一个营帐帐帘听话地拉上了,可是另一个却反而开得更快,丽从里面冲了出来。只一瞬间,她就已被充满了辐­射­力量的大雨淋透!

“你给我回去!”挟着两名战士的苏向丽咆哮着,一边艰难地顶着风雨以最快速度奔跑着,将两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

丽沉默着,冲向最后的两名战士,扶起了其中一个,向苏的营帐拖去。以她四阶的力量和敏捷,拖了一个成年男人,在如此凶猛的风雨中还是勉强可以行动的。苏一咬牙,直接拖起最后一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时,丽也将自己拖着的战士塞了进去。

苏的营帐是单人帐,并不算大,六名健壮的战士只能互相挤叠着,才能勉强装得进去。苏一把脱下身上的作战服,不由分说直接罩在丽的头上,将她裹住抱起,然后向她的营帐飞奔过去,把她塞了回去。

丽忽然一把拉住苏的手,将他也拖进了营帐。苏没有反对,而是反手拉上了营帐的帐帘,然后­阴­沉着脸,冷冷地盯住丽。

作为目前军队中惟一一个女人,丽也是单人营帐。她的营帐比苏的还要小些,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她的装备和衣服都堆在床底,反正她本来也没太多东西。两个人挤在营帐里,就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凌厉的目光,丽抱膝缩在角落里,额头抵住膝盖,根本不抬头看苏。她周身早已湿透,水滴还在一滴滴顺着栗­色­短发流下。苏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一下,然后摊开了手。手心中的雨水是灰­色­的,可以看到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尘埃。苏的手心微微发麻,这是受到辐­射­刺激的标志。

苏沉默着,一把将丽整个提了起来。丽虽然有四阶的力量,可是苏现在的力量也很狂猛,而且在苏沉默的怒火前,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胆怯,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苏抓住丽的衣服,猛一用力,直接将她的上衣撕成了两半,然后又将她的战斗束胸撕了下来,扔到地上。

丽颤抖了一下,动也不动,任由苏三两下将自己的剥得­精­光。苏拿过床单,有些近乎于粗暴的将丽身上的雨水几下擦­干­,然后将湿淋淋的床单和丽的湿衣服都扔到了营帐外面去。

丽跪坐着,低着头,好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苏没有理会她,而是取出战术板,直接接通了预设好的线路。几秒钟后,屏幕上就出现了海伦的影像。就象不论什么时候接通帕瑟芬妮,她都是在战斗中一样,海伦好象永远都在工作,从没有见她休息过。

海伦的目光一转,看到了赤­祼­着的丽,以及半­祼­的苏,不冷不淡的说了句:“看来现在不象是通话的好时机。还是说,你终于肯让我看看你的生理反应了?这是个好消息,但应该是你在我面前时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这里有了暴风雨,我这边有七个人淋了雨。我需要医院做好准备,雨一停,我就派车把他们送回去。”苏说。

画面上的海伦恢复了低头忙碌的姿势,闻言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说:“请再具体些,苏中尉。我不记得你的队伍中有资格在我的医院中接受治疗的人有七个那么多。”

苏抑制了一下焦急的心情,放缓语气,先解释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然后说:“情况就是这样,丽和六个战士都需要治疗。这场雨水的辐­射­非常强烈。”

海伦抬起了头,看了苏一眼,就又开始忙碌,淡淡说着:“算上你,被雨淋的应该有八个。”

“我没事,我不怕辐­射­。”苏沉声说。

海伦明显的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事,沉思了一会,才说:“的确有这种可能,而且你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比我了解,当然,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关于接受治疗的人选,丽可以,其他人不行,让你的战地医生给他们治疗吧。”

“那这些战士们怎么办?我这里没有战地医生,也没有药物!这种强度的辐­射­,他们根本挺不过一天!”苏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丽一直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海伦,忽然说:“我不用治疗,这样你可以救我的战士们了吧!”

“你给我闭嘴!”苏向丽咆哮了一声,竟然让丽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苏望着海伦,以平静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海伦扶了扶眼镜,认真的问:“这需要解释吗?苏中尉,你不是真的这样天真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苏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嘲讽。这个时候,苏反而平静了下来,说:“我是真的不明白。”

“那好吧,我就为你解释一下。”海伦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双臂环抱,正面对着屏幕,以机械般冰冷,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从制度上说,只有龙骑或者扈从才有资格在龙城的医院中得到救治。当然,龙骑的私人医院可以有些例外,比如说你那名扈从的女人,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奎因支付了足够的费用。接下来我们谈谈现实一些的理由。这种急­性­辐­射­的救治比治疗变异组织要难得多,一人份额的特效药价格是25万。苏中尉,以你现在的信用和财务情况,我只能接受预先给丽进行治疗,并且如果她肯配合我的研究的话,还可以减免部分的费用。至于其他的6名战士,苏中尉,你根本没有能力替他们担保。”

“就这样看着他们去死?”苏的声音渐渐变得和海伦有些类似。

海伦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是的,荒野中的人命并不值钱。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苏中尉。”

苏的确清楚荒野中的法则,也看到过无数次死亡。只不过,他难以接受的是暗黑龙骑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肯加以救治,哪怕是跟随着他浴血奋战过的战士。

“难道一个人的生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苏苦笑,有些无奈的自语。

海伦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回答说:“是的,每一个人都有价格。你,我,甚至是帕瑟芬妮,都有自己的价格。你可以不认可这一点,但别人会对你的价格有自己的评估,大多数人认可的那个价码,就是你实际的价值。如果你不接受,只能说明你认为价格低了而已。”

苏叹了口气,说:“也许,人还是有尊严的。尊严是有价的吗?”

“当然。我说过,不肯出售尊严的人,往往只是因为认为价钱还不够高而已。”海伦说得很认真,象是在和苏探讨着一个学术问题。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苏无言以对:“而且在这个时代,还能够坚持尊严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强大到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尊严的地步。但是如果有这种人存在,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都会活得完全没有尊严。”

“能不能先给战士们治疗,治疗费用我以后想办法再付。”苏自己对这个提议其实一点都不抱希望。

海伦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会,才说:“苏,你让我非常失望。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你需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利息这样东西。你向帕瑟芬妮帐户中支付的钱根本连付利息的零头都不够。帕瑟芬妮应该从没有向你提过这个,但是不代表借款方不会向她收取利息。第二,丽的治疗费用实际上已经是赊欠了。如果你愿意承认共同负担帕瑟芬妮的债务,那么以你现在的状况,你在任何地方都赊欠不到任何东西。所以,你已经得到了特殊待遇。第三,或许你可以向帕瑟芬妮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但不应该是向我。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你付出。苏中尉,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你运转的。”

苏的脸上涌起一阵异样潮红,海伦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锋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自尊心,即使在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时,他的心也从未跳动得这样疯狂过。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疯了一样涌向脑部。

“对了,我想起来,旧时代有一个词可以非常贴切地形容你目前的处境,那就是软饭。等到你不用再吃帕瑟芬妮软饭的那一天,我会很乐意满足你这样的要求。但是现在,苏中尉,你拯救不了几个人,请不要滥用帕瑟芬妮的资源。就这样吧,记得明天将丽送过来。”

说完,也不等苏回答,海伦直接切断了通讯。

营帐中沉默了很久,丽才打破了寂静:“好象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我已经喊过让所有的人都不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听?”苏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一些压抑不住的怒意。不过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是完全为丽的自作主张愤怒,还是因为海伦的话,而迁了一些怒意在丽身上。

“他们都是我手下的战士,而且……你不是也在外面吗?”丽的声音很低,视线则落在营帐角落里。

“我和你们不一样,至少这种程度的辐­射­我还不怕!”苏很愤怒,在他看来,丽这种举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如果不是有暗黑龙骑的医疗条件,以丽的体质,也活不过三天。

丽忽然抬起头,盯着苏:“可是我不知道!你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你的事,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面对着丽的灼热目光,苏心中一些坚硬的东西悄然熔化了。的确,丽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事,其实帕瑟芬妮也不知道。一直以来,苏都是有意的在封闭着自己。对他来说,被人了解则意味着危险。

苏叹了口气,将帐壁上挂着的一套­干­净的作战服取下,递给了丽,说:“穿上吧,你现在不能受凉。”

丽不接衣服,忽然扑进了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透过相接的肌肤,苏完全感受得到她身体上惊人的热量,她拥抱的力度也让苏既吃惊,又有些感动。

“给我!”丽的头埋在苏的胸前。她的声音很低,却象头咆哮的母狮。

“现在不行!你现在很虚弱,这会要了你的命。”苏直接拒绝。

丽抬起头,盯着苏的眼睛:“那什么时候给我?你答应过的。”

苏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这个,但是在这样紧贴的接触下,苏感觉得到她身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衰减,而且她的呼吸中,已经开始透出淡淡的血腥气。

丽这个家伙,为了一百元成了他的扈从,并且在致命的雨夜冲了出来,或许,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少淋些雨。她也许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就这样做了而已。

“等你从医院回来,我就给你。”苏说。实际上,丽生机衰竭的速度让他非常担心,这样下去,也许丽根本挺不到明天晚上。

丽的眼睛中骤然焕发出了光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雨夜非常的冷,丽很快就感觉到了疲倦,在苏的怀中沉沉睡去。苏将自己的体温调高,就这样温暖着她,一直到暴雨停止。

雨刚停,就响起了越野车的轰鸣,开车过来的是里高雷,他的烟头在黑暗中非常醒目。

苏将昏睡的丽抱上了越野车,递给了里高雷一张纸,说:“把她送到龙城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里去,找一个叫海伦的女人。地点我已经标记在地图上了,一定要快。”

“没问题,头儿。其他人呢?”里高雷一下一下地点着油门,越野车象一头被拴住的怪兽,不住颤抖咆哮着。

“救不了了。只有丽可以,她是扈从。”苏简短地回答。

里高雷没有多问,而是一脚将油门踩死,越野车轰鸣着,溅起大片的泥浆,一路远去。

看到里高雷走远,苏才转过身,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头就如坠了铅石,变得沉重一分,因为营帐里面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他俯身拉开帐帘,扑面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六名战士个个口鼻渗着鲜血,双目紧闭。他们拥挤在一起,都已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苏默默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响起了奎因的声音:“头儿,他们都不行了,埋了吧,或者烧了也行,再这样放下去,活着的兄弟要生病了。”

苏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即使海伦肯救,这些战士也绝对挺不到抵达医院的时候,哪怕是大雨在当时就停了,他们也活不到龙城。但这并不能减轻苏心中的沉重。海伦说的对,他现在的能力非常有限,即使有心,也拯救不了几个人,而且他已经有了很多的责任,滥施恩惠的话,只会让他无法完成已有的责任。

奎因站在苏的身边,看着死去的战士。这六个人都是跟随了他很久的老兵,每一个他都很熟悉。

奎因摸了摸胡子,拿出一个青铜小酒壶,狠狠灌了几口烈酒,然后笑着说:“头儿,不用为他们难过。他们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荒野上哪天不死人呢?”

苏摇了摇头,说:“他们是我的战士,可我帮不了他们。”

奎因转过头,望着苏,说:“你尽力了,头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尽力了?

苏沉默着。只是,在这一刻,他感觉海伦和帕瑟芬妮才是对的,很多时候,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尽力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头儿,知道我为什么肯当你的扈从吗?”奎因的语气并不象是下属对上级说话,而象是老朋友在聊天:“因为我相信,如果我在战场上被炸断了腿,只要有可能,你一定会把我拖回去的。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没有错。”

“可是我一次只能拖一个人。”苏的心中满是­阴­翳。

奎因笑了起来,说:“不要这样想,头儿。你应该想,能拖走一个总比一个都拖不动强!头儿,这是战争,战争总会死人。我们得往前看!”

苏振作了一下­精­神,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通知我们的人,天亮之后就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转移到龙城的核心区边缘去。”

“我们要撤?”奎因有些吃惊,不过若有所思。

“是的。”

“好吧!看来我们是要把这些蝎子连壳砸个稀巴烂了!”奎因说。

久违的微笑重新回到苏的脸上。“是的。”他说。

章八 夜­色­下的蝎群

暴雨之后,地面满是混杂着辐­射­尘的泥浆,周围的辐­射­大幅度增强,即使是对辐­射­具有较强耐受力的战士也很难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停留。步兵基本医疗套件中有抵抗辐­射­的药物,但是效果有限,而且有效时间只有一天。这是为了让战士们通过高辐­射­的恶劣区域。象那六名被暴雨淋透的战士,基本套件中的药物就没什么效果了。

现在的恶劣环境,使清理钟摆城变成一件艰难而没有必要的任务。奎因选了几名皮糙­肉­厚,对辐­射­特别有抵抗力的战士,在钟摆城里清理了一条通道出来,运出几车燃料,然后战士们收拾自己的营帐和装备,登上了载重卡车,向预定的区域撤离。

苏已经订购了一批新的单兵抗辐­射­药剂,当然都只是基本型药物,进阶药剂的价格是呈几何级数上升的。即使是这些几十元一套的药物,因为数量很多,财政上早已经变成赤贫的苏也要向海伦赊购,但这一次,海伦没有再嘲讽,而且直接表示了同意,看来在她心中,这笔金额还是在苏默认的信用范围之内。

撤退的过程迅速有效,但是稍显散乱。如果是丽在指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奎因更习惯于利用地势的游击战,对付暴民并不需要象军队那样严整划一,只要个人战力强、装备好、不怕死,一般都可以打赢。

苏没有象一般的龙骑那样坐在相对舒适的越野车中,而是坐在载重卡车驾驶室顶的­射­击位上,观察着前方。他的步枪放在身边,­射­击位上的重机枪虽然用起来不太顺手,但是对付集群目标显然更加好用。

接下来的战斗会和以往有所不同,苏还是第一次要对付这么多的重装甲目标。

以往,苏并不畏惧战车,在他看来,行动迟缓、攻击有大量死角的战车根本就不是威胁,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实在不行还可以逃跑。以苏在荒野中奔行的速度,还没遇到过能够在复杂地形下追上他的战车。而且苏过往都是一个人在作战,对付的也只是几辆老式战车。但是对付蓝蝎,已经不再是某个人的战斗,而是一场战争。对付的将会是几辆、甚至是十几辆的新式战车,而且肯定还会有更多也更先进的战斗机械人。这些具有自主智能的战争机械将会颠覆以往的战争逻辑,它们没有畏惧,也不怕死亡,可以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和战斗,会严格执行命令,绝不会对敌人有宽容和怜悯。而且苏作为军队的统帅,不能率先逃跑。

苏习惯的狙击,对付这类厚装甲的机械目标几乎没什么用处,最好的武器就是“青铜龙”这类的导弹,反装甲炮也马马虎虎。但是这两样武器适用范围都很小,没法对付变异生物,还非常的昂贵,在苏看起来,这类武器今后的用途其实并不算广。只是不知道海伦送来的子弹效果如何。

自从恩佐战死,苏一直在仔细地考虑应该如何对付战车这类机械目标。在详尽读过暗黑龙骑的能力列表后,苏发现灵通域的武器­操­控能力,或者是类法术域的电能或者是磁力场等能力最适全对付战车或者是机械人,可是真正能够威胁到蓝蝎战车的只是几个五阶的特殊能力,如果想要得到这些能力,不要说苏目前没有这么多的进化点,就是有,他也支付不起配方药剂的价格。

苏一直以来强化的主要能力域是感知域,这是在充满了未知风险的荒野上最重要的技能。能够早一点发现敌人,就能多一些机会生存。他现在对感知域中新的六阶能力充满了期待,也有些许的不安。因为如果不用暗黑龙骑的配方,他还不知道新能力会是什么。

海伦为苏的部队选择的新驻地距离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的边界还不到10公里,是一个名为埃文福德的废弃小镇。小镇位于一座小山的后面,山顶可以成为不错的阵地,可以阻挡蓝蝎的攻势。小镇本身的大部分房屋还算完好,稍作修理就可使用。通向龙城的地带也很平缓,旧式的载重卡车就可以通行。

罗克瑟兰提前撤下来的几十个人,已经在帕瑟芬妮扈从指导下在小镇中建立起了简单的营地和战地医院,并且运送了基本的补给物资以及弹药。随着苏从钟摆城的撤退,海伦又送来了三门重炮,在小镇后方设立了一个重炮阵地。这三门炮不算苏的赊欠,重炮本身以及­操­炮的人员都是海伦的人,只不过算是租给了苏,每发­射­一发炮弹,苏就要付钱,而且价格比龙骑的标价要高一半,多出来的这部分就算是租金。对这个,苏没有异议。重炮是要折旧的,炮手则会产生费用,现在苏已经有了经济学最基本的常识。而且以苏对新时代武器和军事的认识,其实并不清楚是否需要重炮这一类的武器,以及如何使用它们,所以需要更专业的人员来­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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