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理说:“刚才你怎么不说?”
这时,我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想着用什么话应对王助理,仁军端着一个脸盆进来了。脸盆上面冒着袅袅的热气,一股香味儿扑鼻而来。大秃子跟在仁军的身后,捧着一摞饭碗,一只手上抓着一把筷子。仁军对王助理说:“王助理,队上穷,没有什么好东西,队长让下的挂面,新下来的麦子。”
“你先搁这儿。”王助理说。
仁军在供桌的一头放下脸盆,大秃子开始摆放碗筷。我数了数,桌上一共是六只碗。仁军拿着一双筷子,将脸盆里的面条分挑到六只碗里。他们进来的时候,二号和三号也跟了进来。在场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仁军分面条,房子里一时只听见挑起放下面条的啪嗒声。
突然王助理说:“多一碗。”
仁军转过脸,看了看拴在桌子腿上的我。
王助理说:“他不吃,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呢!”
听闻此言,大秃子飞快地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手指扎进一碗面条里,搅了搅,挑起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动作之快,简直就像食蚁兽一样。仁军在他的后脑勺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骂道:“你这个嘴尖皮厚的东西!”
大秃子也不护疼,去抢那碗面条。仁军伸出胳膊向外一挡,大秃子没有得手。王助理说:“倒一半给警犬,剩下的让他端走!”
警犬?突然我反应过来,就是那条大黄狗。那大黄狗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土狗,只不过吃喝不愁(据说有专门的口粮供应),长得比老庄子上的土狗肥壮一些罢了。
只见仁军端起那碗面条,倒了大半碗在门口的地砖上。二号解开拴狗的皮带,大黄狗从桌肚里蹿了出来。它在面条前面刹住,伸出狗嘴,吧嗒吧嗒地吃了起来。
仁军将剩下的面条,连同装面条的碗塞给大秃子。大秃子接过,那碗几乎都扣到脸上去了,他就这么边吸面条边跑了出去。仁军拿起空脸盆,说了句:“王助理慢用。”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一片稀稀哗哗吃面条的声音。王助理、勤务员,包括大黄狗个个吃得不亦乐乎。我眼睁睁地看着,肠胃不禁一阵响动,之后噗噗地放了两个空屁。
王助理挑起一筷子面条,边用嘴吹着边说:“不要以为我对你们队上的情况不了解,范礼九每年冬天都要出门要饭,他不在的时候牛是你喂的。”
我说:“是我喂的没错,但我没干那种事。”
王助理吸入面条:“监守自盗也是说得通的。”
我说:“我可没有盗窃队上的牛,闺女不是在牛屋里待着吗?”
“我打个比方。”王助理喝了一口面汤,“看来,你是不肯认账了?”
“没有干过的事怎么认账?”
“你没干过,那许韶华干没干过?”
“他也没干过。”
“那吴刚呢?他干没有干过?”
“吴刚也没有干过。”
这时王助理吃好了,把碗一推,然后将两根粗短的手指伸进嘴巴里,开始抠牙。他呸呸地向空中吐着看不见的肉丝或者菜梗。瘦猴及时地递过去一支烟,那个黑壮的勤务员划着火柴,为王助理点上。王助理这才开口说道:“你说他们没干过,但他们说你干过。”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说我干过什么?”
“奸污生产队的母牛啊。”
“是大许、吴刚说的?”
“总不能是牛说的吧?”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不禁想起昨天晚上不祥的狗叫声以及大许他们进进出出的情景。继而我想到,干牛的事的确是没有的,但作为游戏也确实是存在的。但那也是大许和吴刚的游戏呀。为什么干过的人会说没干过的干过呢?没干过的又要说干过的压根儿没干过呢?一时间我思绪纷飞,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脑子也转不动了。我听见自己说:“王助理,我冤枉啊……”
王助理来了精神:“说啊,你怎么冤枉啦?”完了从口袋里掏出小梳子,开始梳他的秃头。
我说:“报告王助理,干母牛的事是有的,但不是我。”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是大许、吴刚,他们干过,我没有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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