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他们没有干过吗?”王助理不无嘲弄地说。
我无言以对,只是嘟囔着“恶人先告状”之类的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话。
王助理也不以为意,他清了清嗓子,总结道:“看来,这奸污母牛的事的确是有的,不是假的,铁板钉钉,你们三个都认账。下面的问题是,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这样啊?”
我说:“反正我没有干过,是他们干的。”
“你说他们干的,他们说你干的,这就扯球不清了!”
“反正我没干过。”
“他们是两个人,你是一个人,你说我到底听谁的?要不你们三个都干过?”
“我没干过。”
“那我只有少数服从多数,听他们的了,你说呢?”
“我没干过。”
前史 知青变形记14
下午的提审没什么进展,我始终不承认闺女是我干的。王助理也显得无精打采。按他的话说,初战告捷,下面的事就慢慢来吧,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看哪个磨得过哪个。
天还没有黑,审问就结束了。我被工作组的人带到牛屋靠北的那间房子里,扔在一堆刚割下来的麦秸上。终于可以把身体放平了,鼻子里闻着好闻的麦草气味,虽说饥饿难当,双手仍然反剪着,但我已经快活得热泪盈眶了。然后一阵睡意袭来,我就睡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完全黑了。东边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透露出青白的天幕,几根窗棂映现其上,看上去就像牢房的窗户。隔壁的堂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闺女。它和我一样,想来也卧在一堆麦草上。一墙之隔,一人一畜,一个在生病,一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这么想的时候,我不禁有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受,觉得人和牛亲近,甚至*繁衍也不是那么不可想象和大逆不道的。自然,我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
这时,院子里有人喊吃饭,当然不是喊我吃饭。脚步声杂沓。一个人问:“去哪儿吃饭?”
一个人回答:“去会计范为巧家。”
一个人说:“要留人看守奸牛犯。”
一个人说:“我们吃完了来换你们。”
然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东边墙上的窗户完全黑了下来,就像一只盒子被人关上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堂屋里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昏黄,从门框那儿照了进来。礼九正在和什么人说话。我听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闺女说话。礼九说:“农以田为本,田以牛为力,你是牛,就要出力啊,总归不能就这么卧着,偷懒耍滑啊。牛通人性,会六国的话,不要装听不懂,只要你爬起来,赶明儿我就去牛王庙烧高香。看什么看啊,礼九这辈子没吃过牛肉,吃过牛肉我不得好死,下辈子变牛……”
夹七夹八的,礼九说了很久,充满了迷信的内容。闺女自然没有回答。
这时有人在北屋的窗户下面说话,我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听声音好像是二号和三号。只听他们中的一个说:“这牛有什么好日的?又不是狗。”
另一个说:“狗逼有锁,猫逼有火。”
第一个声音:“牛逼那么大,怎么日啊?”
另一个声音:“尽一边嘛。”
两个人不无畏亵地笑了起来。
这两边的谈话都很奇怪,我闻所未闻。更奇怪的是,没有人提到我,提到这个案子。我就像是被他们遗忘了。躺在这一片昏黑之中,只有麦草相伴,我在想,也许一直躺到死也不会被人想起来。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那倒也不错呀。
过了一会儿,二号、三号离开了窗下,走到一边去了。通向堂屋的门外突然扔进来一个东西,落在麦秸上。由于我的手上拴着绳子,不方便去取,只好将脸伸了过去。原来是一只黑馒头(没去麦麸的面蒸的)。我朝堂屋里喊了一声:“礼九……”
礼九没有出现,只有声音:“莫做声,赶紧吃。”
于是我叼住馒头,大口地吞咽起来。从嗓子眼一直到心口,再到肚子里,那馒头就像没经过嘴巴似的一路下去了。
刚咽完,又一只馒头扔了过来。只听礼九说:“慢点个,莫噎着。”
这两只馒头吃得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但丝毫没有伤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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