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愕然,喃喃问:“那……那个卓……卓什么的呢?当时他不在场么?”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后来听说那是洛玄派合谋的美男计,只是利用感情设下的陷阱。而卓奕诚为了替武林除害,不惜自毁名节,忍辱负重的事迹传遍整个江湖,一时成了万人景仰的英雄侠客。洛玄派的名望也水涨船高,成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琴岚的声音越来越来低,显然是不愿再说下去,她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心事重重。
我看着她,似曾相识的故事,似曾相识的表情,让我寻到了记忆中某个人的蛛丝马迹。于是,我接口道:“所以说,不管是多聪明的女子,但凡动了真情,便会头脑简单,火海刀山都义无反顾。怕是到了临死,她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颗被人利用棋子。什么情爱,只不过是包在名利外的伪装。”
我的音一落,琴岚猛抬起头,眼含惊讶的盯着我看。但这一抹不应该出现的惊讶仅停留了片刻,便一扫而光,看来,她已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哇,琴岚,你知道得还真多啊!江湖上的事情也你知道啊!”景春惊呼,眼中露出敬慕之色。
“那……”景春的突然发问让琴岚有些不知所措,她支支唔唔:“那……那是我上街的时候,听说书的人说得。”
“哇,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的,破忧城里可是不能让女眷仆婢随便出去的。下次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景春眨眨眼,笑得别有意味。
我笑了,忽然觉得自己这里还蛮有趣的。
“琴岚,你先去干活吧,这里让景春陪着我吧。”我摆摆手,让琴岚出去了,算是帮她解了围。
屋内恢复了安静。虽然这个故事,我应该是听过的,可再次听到,心里仍久久无法平静,百感流转,不是滋味。
“姑娘,她为何要硬拼?为何跳崖自杀呢?”恍然听景春发问。
沉默片刻,想到那绝*子的一切,我竟有种身入其境的痛楚,喃喃道:“想来那也只是平凡女子,总幻想着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某一天以为遇到自己的心中良人,满心欢喜地甘心抛弃一切想与他厮守一生,只可惜这仅仅是一场虚幻的美梦。清醒时的真相是*祼的利用与欺骗。如此残酷的现实让人怎样面对,让人情何以堪。”
“呵呵。”景春忽然发笑,表情蔑然而世故,再不似刚才听故事时的无知模样,转开眼眸望向窗外,淡默地说道:“只要没有依附旁人的幻想,便永远会不被人所负。若换作是我,我必不会作贱自己,将自己企望的放在别人的身上。”说罢,她眼波流转,又落回到我的脸上,幽幽反问:“姑娘,你说呢?”
我自然知道她话中所指,只是不明白她和我说,有何意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梦中桃源
入夜就寝,景春说檀香燃尽了,便又为我加了一些檀香。也不知是不是她加重了份量,香气似乎与平日得不太一样,气味浓厚绵长,宛若温柔的怀抱让人沉沦其中。
我迷迷糊糊,神智恍惚,搞不太清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隐约看见有人影在床边晃动,床上纱幔被揽起,人影探进身来。他背光而立,我看不清究竟是谁,却并不觉得害怕,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认得他的。
他俯下身子,靠近过来。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吸间的细微气息。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声音温柔轻缓,暖暖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
他的脸仍拢在阴影里,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黑黑的瞳仁中荡漾着浅浅的水纹,我似乎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脸孔。
“我?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低低呢喃,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只会傻傻地跟着重复。
“究竟你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怨,要这样对付你?”
“对付我?有人要对付我?”
“难道你看不见自己眉心的这抹红纹吗?”他的声音带着焦虑。
红纹?我的眉心有红纹吗?困意骤起,我累了,我又要睡了。
“做个好梦吧!”他慢慢直起身,缓缓退去。
恍然一瞬,一抹光亮划过他的身体,我挣扎着要看清他。
“风,风……暧?”
芬香依旧袅袅,随后,我果真得做了一场美梦。
梦中,我在破忧城内穿行,而后,走入了一条石道,幽暗而潮湿。走出石道便进入一片竹林。竹树高耸挺直,枝叶繁茂,直Сhā入天,光亮从枝叶缝隙间透了下来,在地上留出一片一片的阴影。山风偶尔拂过,竹海便随之起伏,好像大海波涛般壮观,心胸顿时为之而宽阔了许多。
走出了竹林,面对的是一道断崖,断崖大约有二、三丈宽,断崖下云雾缠绕,深不见底,断崖的另一边仍是一片密密的竹林。我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过去,忽然之间,身体轻飘如尘,一下子悬浮到了空中。我愣愣地眼看着自己处在了断崖之上,云雾之侧,然后从那丝丝缕缕的云烟中悠然穿过,稳稳落到了断崖的那一头。
我继续往上走,穿过那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那是一大块空旷的平地,繁茂的青草间长满了星星点点各色小野花,一直延伸到悬崖边。
晴空万里,远山苍茫高耸的峰峦连绵不绝,轻盈碧澈的山涧流水如漂浮在天边的云彩,色浓似染,如诗如画。清风吹来,满是绿色植物的清新气息混和着各种花朵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舒舒服服地深深地吸上一口,就好像整个身体都被彻底的洗涤了一遍,说不出的惬意舒畅。
莫非我是到了世外桃源?
“晴天的时候,可以看到由近至远连绵不绝的起伏山脉,郁郁葱葱繁荣茂盛。山脉树林之间还可以隐约看到村落人家的轮廓。阴天的时候,雾气盘踞在山谷间久久不散,如絮似烟,袅袅缕缕,犹如仙境一般。”一个男子在说话。
“这里可以造个小屋。屋子的周围要种上好多桃花树,花期到了,风一吹就会铺天盖地飞满艳红的花瓣。这里再挖个小潭,挖一条小渠把水引过来,里面可以养好多彩色的小鲤鱼。这里再建一个小亭子,这样到了夏天纳凉赏月时候就会很凉快。这里……”这里女子的声音。
悬崖边,一女一男并肩而立,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心绪。
我想叫住他们,他们回过头,一片白光投来,将他们拢住,我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二日醒来,我对梦境的真实性耿耿于怀,断定那是我的一段记忆,破忧城内真有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我急于想找到那里,于是便向琴岚形容了梦中所见,并询问她有没有城内这个地方。
“世外桃源?”琴岚皱眉嘟嘴,思索了半天,喃喃道:“没有吧。”
“你再好好想。”我失望之极,可还是不死心。
景春一直在屋内打扫,轻声细气地搭了我一句:“姑娘,你所说的地方好像是北面后山。”
“真的吗?”我兴致顿起。
“景春,你不要瞎说。”琴岚瞪了一眼景春,劝我说:“姑娘,北面后山可不能随便去的。”
“为何?那里是破忧城的禁地?”我问。
“也不算是禁地。”琴岚一副为难的样子,想说可又说不清楚,嘟嘟囔囔道:“总之,不能去。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去呀!”
我一心想去,哪里听得进琴岚的话。熬到日头偏西,趁着晚膳时分,她们全去张罗做饭。我便悄悄溜了出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后山寻梦
我凭着梦中的印象,一路向北行,周围的环境与梦中所见很是相似。在城内的尽头,靠山之处,我发现了一条进山的秘道。我欣喜不已,忙委身向里走。秘道的石壁很光滑,应该是人工凿成的。秘道一侧有一条分路,我生怕迷路不敢贸然试探。
眼角晃过黑影,好像身后有人,我转头观望,平静如常,没半个人影。
我继续往前走,很快出了秘道。出口处真是一片竹林,竹树茂密繁盛,身处其中,宛若置身于绿色海洋之中。我大喜,劲头十足往山上走。穿过竹林,如梦境一样,一道断崖赫然在前。
我叹息,如今不在梦中,我哪能飞过去呢?我停下脚步,失神落寞地望着对面,想象着那里的美景。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月光清亮,柔柔地洒在山间,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披上了一层银辉,璀璨生华,迷人双眼。
山间特有的静谧让我留恋,我不想离去,便坐在竹林里的一块大石上。我顺着竹身从下往上看,竹树被夜风吹动摇摆,我如着魔般,怔怔地盯着它看。
定望间,我恍然看到自己跃上了竹树的顶端,柔韧的枝干被深深压下,然后又有劲地弹起,将我抛得高高的,高得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那又圆又大又亮的银月。转而,我又看到自己在竹林间迅捷穿行,在层层竹叶中划过一道道波浪,速度很快,我看不清周围景象,只听到耳畔密密的风声,只闻到鼻尖竹叶的清新味道。
竹林间满是四散飞行的萤火虫,带星星点点的光晕漂浮在暗色的空中,好像是林间仙子洒下了一把把的亮晶晶的粉末,铺天盖地,漂亮之极。
我伸出手,想去抓住那点点的晶莹。夜风拂来,凉意顿起,我浑身一颤,眼前的晶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我的手傻傻地伸在半空中。
我呵呵地傻笑起来,自嘲自己又沉溺在幻象里。立秋已过,哪里还有萤火虫。不过自从中毒清醒之后,每每都被梦魇折磨,眼下倒见到了美好,实为有幸。
林间潮凉,我紧紧衣襟,冷得瑟瑟发抖,却仍不愿离开,宛若这里是一块圣地,能平复我的不安与惶恐,带来祥和与释然。
“阿夕?”有人唤我,声音熟悉,是颜墨斐。我回头望去,果然是他。他向我走来,手上还拿一件披风。他将我从大石上拉起,为我裹上披风,神情温柔,关切地说道:“你的病刚好,怎么能在这里吹冷风?若是再病了,可不得了。怎么一个人跑上山,也不让侍婢跟着?”
他将我的披风拉好,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却是相当仔细。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生怕会弄到我。平日里他高高在上,不苟言笑,而现在却唠唠叨叨,像个管家的老嬷嬷。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头莫名一阵感动,不知怎么得就泪光盈盈。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他见我不说话,扬起嘴角笑着问我。他不太喜欢笑,可是笑起来却真的很好看,让人觉得很温柔很想亲近。
“没什么,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我说。
“好。”他应道。
我们并肩向山下走。穿过山间秘道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到青苔,脚下一滑,颜墨斐忙收紧手,将我揽住,我的身体紧附在他的胸前。我抬眸,他的脸就近在咫尺。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脸,那对眸子在我的眼前悄无声息地发大,是那么的亮,是那么的黑,带着烧灼般的热力。我们靠得很近,一股窒息的感觉由心底突然而上,那么得似曾相识,我觉得自己的双颊烧得厉害,心跳得飞快。
就在这一刻,脑海里如流星般闪过无数个场景。一切的一切,让我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可惜这股烧灼的热力的没有持续片刻,转瞬便化成冰封的凛冽。只听他冷冷道:“是谁!”
阴影处,一人转身而出,缓步走进光亮所及,合手而立,裙摆微摆,雍容华贵。是秋月柔。
“城主虽说要娶妹妹过门,毕竟还未正式拜室行礼。这般单独相处,与礼不合,只怕会落人口舌。”秋月柔虽然面带笑容,如平日般和善,可眼神里却隐约透着一股阴冷,扫过颜墨斐,又投向看着我。
“月柔,你已嫁入颜家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颜墨斐听出话中带刺,沉下脸,表露心中不悦。
“正因为身为城主夫人,月柔深知相夫之道,所以,为了城主名誉,即便会惹城主不快,有些话,月柔还是要说的。”秋月柔义正严词,显尽良妻的风范。
“那月柔更应该知晓城中规矩,知道哪里可去,哪里不可行。”
秋月柔一怔,再也笑不出来。
我心中匪夷,听颜墨斐的话意,这个地方显然是不可随便来的,莫非这里真是城中禁地?可是为何对我,他却未有片字责备。
“城主,月柔先行回去了。”秋月柔向颜墨斐欠欠身,可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她的眼神缓和下来,只是平平地望着我。
宁静是暴风雨的前兆,我已觅到那一丝狂躁的气息。
她是细作?
颜墨斐送我回到遥星湖畔的别苑,这里以前是二小姐颜墨樱的居所,如今让我住在其中。停步驻足在院子中央,他拉住我,似乎还要对我说些什么。
“城主,梦姑娘。”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景春出现在屋门口。
“姑娘,你去哪里了?可让我们担心啊!”景春自顾自地说着,向我们走来,靠上我扶起我,神情关切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在外面吹冷风。”
琴岚从屋里匆匆小跑出来,停在近前。我瞥见她偷偷拉拉景春的袖子,使使眼色,示意她很不识趣,不该在此刻拉我回去,而景春却仍是一副混然不知的样子。最后琴岚急了,拉住景春,怨气道:“城主与梦姑娘还有话要说,你先随我回去。”
“可……可是,”景春涨红了脸,辩解道:“可是城主与姑娘还未成亲,这样孤男寡女……”景春被琴岚瞪着,不敢再说下去了。虽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颜墨斐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关照她俩要好好照顾我便离开了。
这一夜,在琴岚不断的埋怨声与景春不服的嘟囔声中,我上床躺下。平躺在香软的被褥里,望着看不真切的床顶纱幔,回忆着后山的美妙夜景,品味着秋月柔离去的眼神,猜想着颜墨斐要说的话,我轻轻一笑,不知不觉间安稳地睡去。
旭日东升,又是一晨。
我坐在梳装台前,用桃木梳轻轻梳理着发丝,偶然瞥见菱花铜镜中映着自己的脸颊,不禁想起,那一晚在迷蒙之时,有人提及什么眉心红纹。我凑近铜镜,抚过自己的眉心,仔细查看,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许是见我举止古怪,琴岚走近,好奇地问我:“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琴岚,你帮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什么红纹?”我拉住她,想让她看看。
“什么红纹?没有呀,什么也没有。”琴岚皱皱眉。
“哦。”我点点头,许是自己记错听错了吧。我放下木梳,正想合上铜镜,竟在铜镜里看到了景春,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探究之色,好像是想我的脸上寻求某些东西的答案。
我回过头,与她目光相接,她一震,忙转过神,垂下眼帘,恭敬道:“姑娘,城主派人来传话,说让您亲手做一些可口的点心,下午城里要有贵客来。”
“知道了,那你和琴岚先去准备一下吧。”我吩咐。
她们应下,一起出去了。我坐正身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遍遍回想着景春刚才的表情,她究竟在看什么呢?莫非在看我的眉心红纹?莫非她知道眉心红纹的事?
午后,我带着琴岚和景春在小厨房里做点心。琴岚聪明能干,却唯独对厨艺一窍不通,我本来就想着要自己动手,便让她在旁边看着火。没过多久,她忽然让景春去为我沏杯茶。
我见她支开了景春,多半是想和我说些悄悄话。果然她在断定景春走远之后,便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我。
“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景春有点古怪?”
“古怪?”我反问。
“一会儿拿嫁衣,一会儿又赶走城主,我看她八成是细作!”她把握十足。
细作?我笑了,琴岚果然很精明。
我记得,那次我们被赵香红责打之后,她就去找秋月柔,随即便离开乐坊进了内庭做事。如今她突然被派来做我的侍婢,又装得不认得我,不认得赵香红,想必她不是简单来当侍婢的。
“不如,姑娘寻了理由把她送回去。”琴岚又说。
我知晓景春身份,却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就是想让秋月柔安心,让她以为她能监控我的言行。我本来就不想搞在她们其中,也无所谓她如何安Сhā眼线了。若赶走景春,更激她警惕我,仍还可能安排其他人来的。
“别多想了,我觉得她挺好。”我笑笑,不以为然,道:“快做事吧,让城主久等可不好。”
琴岚见我心意坚决,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景春很快端着茶回来了,她偷偷看看我又看看琴岚,似乎已觉察到曾有事情发生。我忽然发觉,她是个难缠的角色。
不多时,点心都已准备齐全。我本想让景春去禀报颜墨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让景春跟着,我自己去见他。
只配作妾
我心情愉悦,来到颜墨斐的书房。没想到,竟有小厮守在门外,小厮一见我神情一愣,我并未意识到他的异样,正想让他进去通报,就听屋里有争执声传出。
“你怎么能娶她为妻?”声音苍老,是太夫人的声音。
“有何不可?”颜墨斐反问。
“你可清楚她的底细来历?”
“我自然知道,她是擎威镖局,秦世雄的三女儿。”
“哼,那她为何会姓花?我看事情……”
“祖母,天下花氏又非一脉!难道你要除尽花姓之人?”
我一怔,除尽花姓之人?太夫人似乎很忌掸花氏,莫非她与姓花的人有仇怨?
只听颜墨斐口气强硬,继续说道:“上次,你私自逼她服毒,我已不再提及。若再有一次,不管涉及何人,必定不饶!”
“你!”太夫人被顶撞地说不上话。
静了一会儿,又听到二夫人的声音,口气还算温缓:“那擎威镖局,不是名门望族,在江湖上也算不上威震四方,怎么能和我们颜家相提并论?就算要与他们结亲,论身份,他家的女儿,只能当妾。”
“我说过要娶她为妻,不是纳她为妾!”颜墨斐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的事,怎么敢烦劳二娘。”
“平妻?”太夫人自以为已算让步,不想颜墨斐一点不给面子,盛怒:“那你又如何向月柔,紫若交待?”
“那是孙儿自己的事情,不必祖母操心,来人,送太夫人回去。”
门前的小厮弓着腰,神色惶恐谨慎地推门进去。
我站在门侧,一瞬的发懵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回避,想往后退,景春却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定定地站在我的身后。我无路可退,刚想叫她让开,太夫人已跨出了门槛。
我们相视而立,她一怔,本就铁青的脸色沉得更加难看了。我忙欠身施礼,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对我毫不理睬,拂袖而去。二夫人跟在后面,忿忿瞪了我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阿夕,你来啦?”颜墨斐见到我,欣喜不已,立刻将我迎进书房。
我低着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脑子里无法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转着太夫人说得话。
妾!妾!只能当妾!
沉默许久,他也没有说话,我猛抬起头,他带着盈盈笑意,温柔的目光在我的身上驻足。忽然一股温暖覆上我的手背,他的手轻轻收紧将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手心虽然很粗糙却有一种让人踏实心安的感觉。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透着不可辩驳的坚定与不会动摇的决心,带给我无比的安慰与信心。我安心地笑了,我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会在身边陪着我,恍然觉得心底一阵暖意与满足,或许向往中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吧。
小厮前来禀报,说客人已然到齐。颜墨斐起身前去会客,让我稍候就将茶点送去。
我回到小厨房,根本不同的点心,配上合适的香茶。精心准备一番,由琴岚和景春端着,一行三人前往前厅。
华衣公子
站在厅外,放眼一瞧,里面人头攒头,竟有十多人,分别坐在两侧的椅子上。颜墨斐居中高座,与众人谈笑风生,见我到了,便示意让我进去。
我点点头,走了进大厅。我用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一圈,来者皆是江湖人的打扮,有些脸还觉得眼熟。
我低着头,指示琴岚与景春为客人一一奉上茶点。众人倒并不在意我们,依旧谈得热火朝天。
“如今,魔教势力日渐壮大,依我看应该早日铲除,不然后患无穷。”
“我们还不知道魔教的底细,那魔教的魔头至今也没露过面,光那镜月公子与无忧公子就很难对付了。”
“是啊,三年前,魔星门的镜月公子设下圈套,杀了不少我们正派的掌门。”
“哼!是那帮家伙活该。谁让他们贪图易元诀,才被人有机可趁,丢了性命!”
“镜月公子设下圈套,只是想为那魔教妖女报仇而已。他为人贪杯好色,更喜*。我认为,那厮不足为惧。倒是无忧公子,性情乖张暴戾,手段阴狠毒辣,行事诡密异常。他,才是心腹大患。”
“为今之计,是要先找到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脑海里转即出现一块花形的镂空玉璧的样子,莫非我真的曾经拥有过它?
“如今花好月圆下落不明,若是先被魔星门的恶人寻去,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哼!若不是擎威镖局无能,被人劫了镖,如今花好月圆已在我等正派之手。”
擎威镖局?那不我家吗?
他们说得每一句话,话中的每件事情每样东西,对于我好像都不是完全陌生的,或多或少,我总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具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谜底就在身边,可偏偏就是找不到。真不知道,我的记忆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
“有没有酸梅糕?有笑脸的那种。”冷不丁,有人在耳边冒出说话声。
“啊?”我一怔,回过神来,转眸,正巧与说话人目光相接。是位华衣的年轻公子。
他的眼睛一片清澈明镜,让人感觉好像可以一望到底,直至心间。宛若是天真无邪的幼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尘世。我看着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总觉得他的长相与他的眼神很不相称,搭在一起显得突兀不和,好像是一张强加上去的面具。
映着这双眼睛,我隐约看到另一张脸,较白的肤色,轮廓棱角并不分明的脸形,模糊年纪的清秀五官,长眉斜飞,薄唇微抿,偶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浅浅的酒窝。
他见我神情仲怔,以为我没听清,便重复道:“我想要有笑脸的酸梅糕。”
酸梅糕?
有笑脸的酸梅糕?
耳畔随之划过一个人的声音:“阿花,你会不会做笑脸的酸梅糕?待我生辰做来送我,好不好?”我沉思,究竟是谁和我说得这句话?
“哦,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准备酸梅糕。”琴岚见我迟迟不答,忙替我回道:“不如尝尝千层酥?”
“那就不用了,”那华衣公子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酸梅糕,酸涩香甜,如人生的悲喜起伏,嚼在嘴里别有一番滋味。”
我又一怔,这句话我也一定听过。我记得那时的口吻,隐隐得带着一丝怅惘。
一名小厮神色匆匆从门外进来,将一封信笺呈给了颜墨斐。颜墨斐展开一阅,微露笑意,似乎传来的是个喜讯。
“颜城主,城中一派洋洋喜气,想必又有喜事吧?”一人问。
颜墨斐看似平静,笑意却已悄然攀上眉眼,他的目光无意地向我扫过。停顿片刻,才道:“各位觉得这茶点如何?”
“卖相精致,味道奇特,不甜不腻,恰到好处。”其中一人赞道。
“是啊,这茶也配得好。不知这是出自哪家子号?”另一人应道。
“各位谬赞,这些只不过是内子做的家常糕点罢了。”听到众人的夸赞,颜墨斐更是不掩心中喜悦。
“哦,原来是城主夫人亲自下厨。我等真是有幸啊!”众人甚欢。
“不知是出自哪位夫人?是秋夫人还是萧夫人?”又有人问。
“皆不是。”颜墨斐断然说出三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惊讶之色。破忧城主向来只有秋、萧两位夫人,那究竟还有谁能被城称为内子?
“诸位。”说话间,颜墨斐已起身快步走到我的近前,执起我的手将我引到厅堂正中,正声宣布:“这就是我的新夫人。十日之后,便是我们大婚之日,到时还请诸位赏光,来喝杯喜酒。”
几乎是同一瞬间,堂中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毫无准备,就被颜墨斐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我十分紧张,心跳得飞快,却明白绝不能在这种时刻失态丢仪。我稳住心绪,温婉一笑,微微欠身向众人示礼。
沉寂片刻,众人领会过来,随即“恭喜贺喜”声如一浪又一浪的潮水疯涌而来,颜墨斐笑逐颜开,如沐春风。
颜墨斐向众人一抱拳:“各位远道而来,不如先行休息吧。有事,我们明日再谈。”
亲爹来访
送走厅里的客人,我正想回去,颜墨斐说让我陪他走走。琴岚担心景春又搞怪,便拉着她说先回去了。
并肩走了一段路。颜墨斐忽然问我:“你刚才和朱三公子说了点什么?”
“谁是朱三公子?哦。”我顿时明白过来,想必就是那个华衣公子,便答道:“他说要什么酸梅糕,这个季节哪有什么酸梅。”
颜墨斐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刚才小厮呈上的信笺,转给我。我展开一阅,顿时惊讶不已。
“朱三公子失踪了?他刚才不是好好地坐在那里么。”我恍然大悟:“莫非那个人不是朱三公子?”
“呵呵。”颜墨斐道:“他来了这么久,与他相识之人皆未起疑。有如此高的易容术,应该是魔星门的无忧公子。”
“魔星门的无忧公子?”我惊讶,不假思索,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金玉楼。”
我心一沉,忙又问:“那你们刚才说的什么镜月公子呢?”
“风暧。”
我心绪不安,强制自己平静,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原来他们都是魔教的人,而我都居然都认得他们,都和他们有过接触,怎么会这样的呢?转念又想到,金玉楼是魔教之人,竟然敢来这里,身处正派之中,他也太胆大妄为了吧。便问:“你们不是正要找他吗?他还敢来?”
“呵呵,所以说他行事诡异,让人难以猜透。”颜墨斐神色轻松,好像并不在意金玉楼。
“那你们还不把他抓起来?”
“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所准备,不可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哦。”我点点头。不知怎么的,一想到那个金玉楼,就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不踏实。心想,若下次再遇到他,万不可和他多接触。
“哦,阿夕,你爹爹来了。”
“我爹?”我怔仲,一时还不能反应出自己的亲爹是什么模样。
“嗯,他不方便见其他人,我让他先去遥星湖畔等你了。你先回去见他吧。”
我应下,就此与他别过,赶回自己的居所。
一路上,我回忆着自己与擎威镖局的关系,除父亲之外,我有二个哥哥,还有一个生病的伯父。一想到与亲人想见,心中便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谁也不认得,什么也不记得。回到遥星湖畔的住所,守门的小厮说我的父亲已经到了。
我迈进花厅,厅内坐着一名老者,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双鬓斑白,长相和善,衣衫讲究,与记忆里父亲的样子算是吻合。他应该就是我的父亲,擎威镖局的主人,秦世雄。
秦世雄见到我立刻起身,眼中露出忧心与急切之色:“女儿,可还认得爹爹?”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欠欠身,轻声唤了句:“爹爹。”
秦世雄转忧为喜:“颜城主说你生了病,记性不太好,爹爹还真怕……”。他没有说下去,我却见他眼里泪光点点,他稳了稳情绪,才道:“好了好了,现在看到你没事,爹爹就放心了。”说罢,他老怀安慰的满足地笑了。
亲切之感从我的心底油然而起,莫名地,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切竟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刹那间,我内心无比温暖,认定他就是我血浓于水的父亲。
我们相临而坐,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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