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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弃妃女法医 > 164章 大结局(下)

164章 大结局(下)

说到底,还是那四个字。

情何以堪?

楚笙和慕晚晴的容颜不住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变换……。许久,云安然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九皇子府,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安然,你来啦!”

灯火辉煌的正厅里,云安然正不安地啜饮着茶水,心中转着百般念头,听到楚笙的话,下意识地抬头,又微微一怔,只见楚笙大踏步进来,似乎很是急切,年轻桀骜的脸上载着满满的笑容,尽管连云安然也分辨不出,如今的楚笙,待他的笑里,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再往下看,云安然微微一怔。

只见楚笙身着紫衣,锦绣灿烂,但腰带处玉带钩却没扣好,甚至,还露出些许里面的白­色­中衣。

顺着云安然的目光,楚笙也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整了整衣裳,有些尴尬地道:“那个,我本来已经准备睡了,听下人说,安然你来了,急着出来,所以就——”他耸耸肩,挠了挠脸颊,颇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云安然心中更加愧疚不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安然你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有要紧事,对不对?”楚笙笑得很有些意气风发,“我猜猜看,嗯,是为了睿亲王楚策中毒昏迷这件事来的吧?”

云安然浑身一震,一时间连手中的茶盅都有些拿不稳。

“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是不是?”楚笙港府笑着,兴奋地坐在了云安然身旁,急切地道,“你也听说了吧?楚策突然中毒,正巧,楚筝在此之前见过他,结果,父皇当即就废了楚筝的太子之位,将他关入天牢!这下好了,他们一个病重将死,一个天牢待罪,我一下子就渔翁得利了。”

云安然颤抖着放下茶盅,深吸一口气,道:“我的确是为这件事来的。”

“肯定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晚到我府上来?”楚笙仍未察觉到异样,依旧笑着道,“我也为这件事,兴奋得到现在都没睡着呢!”

云安然再度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我来,是想问你,轻尘他中的什么毒?”

楚笙一怔,笑容微僵,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云安然,半晌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声音中却已经不见了方才的热切兴奋,透着微微的寒意。

“九殿下,不要再伪装了,对轻尘下毒,再陷害楚筝和晚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云安然实在不想再自我折磨,索­性­一口气说明来意,“轻尘的病危,让皇上彻底震怒,已经将晚晴和楚筝下狱,若轻尘真有意外,皇上惊怒之下,恐怕真的会杀了他们!”

楚笙沉默了许久,才冷笑道:“原来,你不是来向我贺喜的,而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九殿下,现在事态很严重!”云安然心中焦躁,一半为了慕晚晴,一半为了楚笙,“你陷害楚筝,我不奇怪,但是你为什么要扯上晚晴?你知不知道,晚晴在莫言歌心中有多重要?她要就这样被枉杀,莫言歌绝不会坐视,他是忠勇亲王,五军都督,手掌黑松军大权,不要看他平时敦厚寡言,事事不计较,若真的激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九殿下,到此为止吧!”

楚笙冷冷地道:“我看,不是莫言歌不会坐视,而是你不会坐视吧!”

“对,我也不能坐视晚晴这样屈死!”云安然突然情绪爆发,有些失控地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吼道,“是,我喜欢晚晴,我心疼她,我舍不得她,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楚笙一怔,看着云安然又痛又怒的模样,薄­唇­忽然紧紧地抿了起来。

“九殿下,请告诉我,轻尘中的什么毒?如果有解药,也一并交给我,”云安然忍耐着,疲倦地揉了揉太阳|­茓­,“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会让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牵连到你身上来的。”

楚笙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慢慢开口:“我不知道。”

“楚笙!”云安然痛彻心扉,一时连尊称都顾不得了,痛楚地道,“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告诉 ,是什么毒药?”

楚笙也有些焦躁起来,定了定心神,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还有谁?”云安然终于失去了耐­性­,猛地吼道,怒气冲冲地盯着楚笙,眼眸中泛着些许血丝,或许是因为疲倦,或许是愤怒,“轻尘如若中毒身亡,楚筝再蒙冤而死,最得利的人是谁?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你要争夺皇位,我没有意见,可你为什么要陷害晚晴?”

楚笙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定定地看着云安然,重复道:“真的不是我!”

“楚笙,”云安然痛楚地低唤道,“如果你还顾念我们近二十年的交情,请你告诉我,那毒药到底是什么?”

楚笙倔强地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再问最后一次,”云安然盯着他,眼眸中包含着痛楚和挣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最后一次,如果你还是这样回答我,那么,我们所有的交情,从此断绝,从今往后,我跟九殿下你,再不相­干­!”

楚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神情呆滞,好一会儿,才低沉而清晰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

云安然终于彻底失望了,转身就走。

看着那道决绝的身影,楚笙突然心慌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从他记事开始,就一直陪着他,护着他,时时处处地照看着他,在他心里,云安然是比楚天阙,比秦妃还要亲近的人。可是,七年前他去了漠北,回来之后,却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时时刻刻以他为重,偶尔甚至还疏离着他,少年的意气,让他恼怒失落却又不屑于说出口,而赌气更加地疏远他,从此,就越走越偏。

他越来越得楚天阙的宠爱,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逢迎讨好,风头越来越健,甚至超过了太子楚筝。

可是,年幼时温和的安然哥哥,跟他的分歧却越来越大。

这件事不对,那件事不对,这里不如楚筝,那里不如楚筝,处处都要他向楚筝学习……恼怒和不忿越结越深,终于有一天,他爆发了,两人争吵了起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每一次,都将他和云安然越推越远。

再也没有“安然哥哥”和“笙儿”,剩下的,只是泾渭分明的“安然”和“九殿下”。

在楚笙的心里,对云安然有着诸多的怨怼和不满,但无论如何,他却还是敬重着他,依赖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云安然会对他说出“决裂”这样的话!十六年的感情,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护着他,处处为他收场的安然哥哥,居然会跟他说——决裂?

从来没有过的痛楚、失落、以及心慌从心底涌起,无限蔓延。

看着那道绝然的,毫不留恋的身影,楚笙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鼻子有些酸,有些想要想哭,一时间不及细想,就冲着云安然的背景大吼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对,我楚笙不是好人,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刚愎自用,我处处不如楚筝,可我再怎么混帐,我也不会对安然哥哥你喜欢的女人下手啊!”

听着身后近乎痛楚的嘶吼,云安然身形一僵,顿足停住,慢慢回头,怔怔地看着楚笙,一时间心神震荡,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说,他再混帐,也不会对安然哥哥喜欢的女人下手!

他叫他……安然哥哥?!

看见云安然停下,楚笙只觉得眼前一阵温热,几乎哭了出来,再想想刚才说的话,又觉得很丢脸,转过头去,不看云安然,赌气道:“我知道,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已经认定了是我!那就当是我好了,我不会告诉你我下的什么毒药,让楚筝和慕晚晴都去死吧!”

说着,转身就要跑出大厅。

烛火下,楚笙那微红的眼圈,莹光闪烁的泪眼,那涨红的少年脸庞,全部都清晰地落入了云安然的眼睛,就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个稚气的孩童,受了委屈,就这样涨红着脸,红着眼睛,对他喊:“安然哥哥!”

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悔恨和懊恼,那是笙儿啊,是他从小护到大的笙儿啊!

为什么他刚才就那样不相信他呢?

为什么就是认定了是他做得,不肯听他解释呢?

云安然向右几步,拦住了楚笙的去路,嘶哑着声音道:“笙儿!”

听到久违的“笙儿”的称呼,楚笙更加忍不住眼泪,扑籁籁地直往下落,越发觉得丢脸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云安然,不肯说话。身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忽然,有双温暖厚实的手抱住了他,将他揽入怀中,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个一直抱着他,护着他的安然哥哥又回来了!

“笙儿,对不起!”

楚笙抽了抽鼻子,贪恋着那消失许久的温暖柔和,并没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沉默中却悄无声息地飘荡着丝丝缕缕莫名的情绪,仿佛蚕丝般,将原本破裂的某些东西慢慢的织补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安然嘶哑的声音慢慢响起,带着些许哽咽:“笙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楚笙一怔,心中有些恼怒,却忍着没爆发出来,细声道:“安然哥哥,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陷害楚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着安然哥哥,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至于慕晚晴,我知道安然哥哥喜欢她,怎么可能陷害她?再说,她跟楚策关系那么好,就算陷害她,谁会相信啊?陷害她又对我没好处!”

云安然微微一笑,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楚笙又是一怔,抬起头,看着他,抿着嘴,好一会儿才道:“那是什么?”

“笙儿,认输吧!”云安然默默地看着他,眼眸中是全然的悲哀和酸楚,“答应我,向楚筝认输吧,不要再去争那个位置了。笙儿,你真的不适合那个位置。现在论名正言顺,你比不过楚筝,论皇上的宠爱偏信,你不如轻尘,而聪明才智,你却又都不如这两人,所以,笙儿,放弃吧!”

楚笙心中一阵憋屈,但却又无力反驳,咬着牙,盯着云安然。

在那双温和宠爱而没有丝毫其他情绪的眼眸里,楚笙看到他眼前全然的自己,终于被那双黑在曜石般的眼眸融化,按捺下心中的怒气骄傲,沉默许久,才掏心地道:“安然哥哥,事到如今,我还有认输的余地吗?”

云安然微微一凝。

“安然哥哥,这十年来,我跟楚筝争夺太子之位,我杀他多少人,害了他多少次,他诛了我多少心腹,反击我多少次,我们之间有多少的鲜血、­性­命和仇恨,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这个时候,除了拼到死之外,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从十年前开始,这就是一条没有回头余地的不归路啊!”

云安然一怔,没想到,意气风发得有些刚愎自用的楚笙,原来对这一切也看是如斯清楚。

不归路……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云安然像现在这样的怨恨着楚天阙。是,他有很多伤痛,他有很多的愤怒,他应该要报复,这都不奇怪,但是,为什么要把笙儿牵连进来?他跟楚筝的恩怨纠葛,他要吹伤楚筝,为什么却要用笙儿来作刀?

他明明知道,笙儿个­性­鲁莽,倔强,冲动,心智才能都不如楚筝。

为了所谓的报复,硬生生地把笙儿架上与楚筝对立的位置,却又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地栽培他,只是凭借着权势和威压,强硬地打压着楚筝,强硬地把年轻的笙儿捧到一个他所不应该到的高度,以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非如此,笙儿个­性­再不好,最糟也就是个爱闯祸的王爷,何至于今天这等境地?

同时,云安然也在自责。

七年前,他奉命到漠沙族,在绝境中拼搏厮杀了两年,终于回到景华王朝。但那时候的他,只顾着自己的伤痛和绝望,顾影自怜,却彻底忽略了当时才十二岁的楚笙,在他最需要他引导和教诲的时候,没有在他身边,看着他被身边那些人阿谀逢迎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笙儿,却从没真正竭尽全力去拉他回来。

他只是抱怨,只是失望,然后将在漠沙族所遭受的伤痛,迁怒到这个孩子身上,任由他们之间,渐行渐远。

直至今天。

这跟楚天阙对待笙儿的方式,有什么区别?

云安然自责,懊悔,心痛,忽然紧紧地握起楚笙的手,问道:“笙儿,你能不能再信我一回?”

如果是从前,楚笙或者还会犹豫,但经历过今晚的触动,想也不想,立时就道:“我当然相信安然哥哥!”

“那么,听我的话,认输,然后,收敛起从前的横冲直撞,收敛起从前的那些想法,安分守己。”云安然沉声道,带着一种拼搏和立誓的味道,“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正理!”

楚笙怀疑道:“安然哥哥,你能做什么?”

“听我说,楚笙,现在的情形,据我的估计,如果轻尘无恙,那么,继位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楚筝,无论从血统、地位、才智任何方面来说,他都是最适合的人选。只要皇上没有失去理智,就不会不选他。”云安然飞快地道,“但同时,只要皇上还没失去理智,他也不会忘记他对楚筝的痛恨,为了为难楚筝,他不会为他除掉你,扫除障碍,相反,他会留着你,来为难楚筝。所以,你暂时不会有事。”

“可是,楚筝继位之后,不会放过我的!”

“这就交给我,我会去求他,我用我的一生,用我的所有,去求他,只要他肯放过你,我可以给他卖命一辈子,楚筝是聪明人,他会知道,怎样做对他最有利。”云安然握紧了他的手,道,“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你能够安分守己,不要再起贪念,那么,只要不再给他抓到太大的把柄,他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手,不然,会背上一个残杀手足的恶名,这以楚筝没有好处!”

“可是——”楚笙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这样一来,安然哥哥你岂不是要受制于他了吗?”

云安然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并不在乎,因为笙儿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安然哥哥!”楚笙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有弥漫的迹象。

“不过,总是楚筝理智上再清楚,感情上,他也会针对你,所以,最开始,你可能要受许多委屈,你要忍耐,知道吗?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云安然恳切地道,“如果,不是为了心中的妄念,而是你真的想要为景华做些事情,想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那我也会好好教导你,努力为你争取机会。但是,你必须要信我,要听我的话,要对我坦诚,不能再任­性­,更不能对阳奉­阴­违,明白吗?”

“安然哥哥,”楚笙心中一震,云安然从未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这样的话。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安然哥哥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帮他,坦诚,真挚,而且尽力……

“我听安然哥哥的!”犹豫 了许久,楚笙终于咬咬牙,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从现在开始,无论别人给你出什么样的主意,你都不要理会,要全部听我的,知道吗?”得到楚笙保证的点头后,云安然松了口气,道,“那么,我也会努力为你去争取一线生机的。当然,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如果我争取不到的话,那么,我陪你一起死!”

坦然说出这样恶劣的后果,楚笙却有种坦诚而光明的感觉,越发相信他。

“可是,安然哥哥,如果是楚策呢?”

“如果是轻尘的话,”云安然微微一笑,“那事情可能会更容易一些的!”

他跟楚筝几乎没有什么交情,跟轻尘反而更熟悉一些,实在不行,他也只好去求晚晴,通过晚晴,希望会更大一点。云安然苦笑,从前没想到,一趟意外的傅阳之行,跟轻尘莫名其妙建立起来的友谊,居然会有这样的用处。

“不过,我还是觉得,楚筝的希望更大,轻尘他……”云安然叹了口气,拍拍楚笙的肩膀,道,“你不要多想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安然哥哥,”楚笙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犹豫着道,“慕晚晴——”

云安然微微蹙眉:“晚晴妹妹怎么了?”

“你喜欢她,不是吗?”楚笙吞吞吐吐地道,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可是,她是忠勇王妃……”

他说和隐晦,云安然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微微一笑,温柔而秀雅,道:“是啊,她是忠勇王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喜欢她,而且,就这样喜欢她,让我觉得很快乐,所以我就继续喜欢下去。就只是这样而已!”

楚笙皱起了眉头,困惑地道:“我不懂。”

“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云安然笑得有些悲伤,有些沉重,“笙儿,有的时候,单纯地喜欢一个人,会让我很痛苦,但有的时候,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会让我觉得很快乐,能够遇到一个让你喜欢得很快乐,很轻松的人,并不容易。我能遇到晚晴,能够这样开心地喜欢她,这是一种幸运,所以,不要为我担心!”

楚笙越发困惑起来:“我还是不懂。”

“你不用懂,”云安然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只要知道,为了晚晴,为了你,我付出得很开心,喜欢得很开心,这就够了!”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伤痛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没有人明白,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是怎样的痛苦和无奈,怎样的挣扎伤痛。

而能够简简单单地喜欢上一个可以喜欢的人,又是怎样的轻松愉悦!

蕾丽雅,慕晚晴……

不明白的笙儿,其实你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明白!

云安然再回到忠勇王府,已经是清晨,天刚蒙蒙亮,莫言歌、秦怀扬、水莲花、玉连容,还有那位全大夫却都在大厅中等着他,看他们的模样,似乎都是一夜未睡。迎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云安然摇摇头:“我跟笙儿恳切地谈过了,他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莫言歌和玉连容都是一怔。

秦怀扬心直口快地道:“会不会是他骗你的?”

“不会,我相信他跟我说的是真话。”云安然言辞恳切地道,神情坚决平静,“而且,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他陷害楚筝,那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很正常,但是,他没道理陷害晚晴妹妹,这样对他并没有好处。”

听他的语调,看他的眼神,莫言歌点点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觉得,一直以来,我们追查的方向,似乎有些偏差。”云安然沉思着道,“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如果顺利发展,最后得利的人,是笙儿,所以,就怀疑是他做的。可是,冷静下来,从头想想,这件案子最奇怪的地方,其实是晚晴妹妹!凶手为什么要把晚晴妹妹牵涉进这个案子?”

莫言歌皱眉思索着,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抓不住。

“会不会是青阳公主?”水莲花在旁边怯怯地道,声音娇柔动听,“因为,只有青阳公主对王妃怀有敌意啊。”

玉连容摇摇头,道:“应该不会,虽然她有动机,但是,从上次睿亲王设宴的事情之后,皇上就将她禁足了,不许她与任何人接触,只等着大婚之后,就让地随夫君到南方去。再说,她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睿亲王下毒。”

莫言歌忽然道:“我昨天想办法进了天牢,见了晚晴。”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急忙问道:“怎么样?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我们能接触到的事情太少,晚晴也想不出所以然。”莫言歌摇摇头,“如果从动机和得利上来讲,当然是楚笙嫌疑最大,但是,晚晴却说,这种事情有些冒险,因为,轻尘被人下毒,无论楚筝还是楚笙,都是极大的嫌疑,就算是楚筝在此之前曾到过昌平宫,楚笙也不可能就此洗脱嫌疑。说到底,这件事——”

说到莫言歌忽然浑身一僵,猛地站起了身,神情震惊和错愕。

难道说,是……

“怎么了?”见状,云安然急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莫言歌忽然浑身都颤抖起来,有些难以控制地深呼吸着,紧紧抓着椅子,支持着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胸口,用力地按着,因为,在那里,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云安然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他:“喂,言歌!你怎么了?”

莫言歌有些无力地挥挥手,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身形,颤声道:“全大夫,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告诉我,据你的诊断,轻尘他……他这次究竟病得有多重?他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大?”

全大夫为玉轻尘诊病二十余年,对这个秀逸沉默的少年很是怜悯,叹了口气,恻然道:“老实说,几乎没有。他的病症,是在胎里就积下的毒,本来就非常险峻,每次病发都可能丧命。可是,以前还能够灌得进去汤药,但这次,却严重得无法施针,也无法灌进汤药,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居然能将他的病症诱发得如此彻底。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只有听天由命了!”

闻言,莫言歌死死地咬着嘴­唇­,咬得嘴­唇­破裂,鲜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蜿蜒着流下。

众人都是一惊,云安然喝道:“言歌,你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莫言歌死死地咬着牙,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又是痛楚,紧紧地握着拳,青筋暴起,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浑身骨骼格格作响的声音,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情绪有多么的激荡失控,难以控制,“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说着,大踏步出门,伤痛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几乎能够焚天煮海。

这种手段,实在太过自私——

而且,残忍!

昌平宫,内阁。

房间内浓烈的苦涩药味,为这个幽雅宁静的房间,染上了浓浓的愁云惨雾。楚天阙彻夜守在床边,看着那股青黑之气蔓延着,彻底的侵袭那张秀雅绝俗的容颜,有好几次,他的脉博都微弱得根本把不到,呼吸顿止,让人几乎要以为,他就要这样死去。

这一夜,对楚天阙来说,无限漫长,却又无限短暂。

他终于深刻而彻底地明白,什么叫做,徘徊在生死边缘。

那张弥漫着毒气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丝毫的血­色­,素来平静的容颜,如今紧紧皱着,昏迷中仍然露出极端痛楚的神­色­。策儿他潜意识里一向自制,从不表露丝毫的情绪,就算沉睡时,没有意识时都不例外,永远平静如水,而此刻,却露出这样痛楚的模样,可想而知,他有多痛楚,多通过。

这个聪慧绝顶,秀逸脱俗的少年,此刻的生命,却如同风烛春冰,随时能可能消逝。

一个人的生命,怎么能够如此的脆弱?

楚天阙眼睛红肿地想着,肝肠寸断。如果说,当年的事情,是他的错;如果说这是报应,那么,就报应在他身上好了,为什么要这样的折磨策儿?如果老天一定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就带他走好了,策儿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应该有很长很长的路,不该就这样断绝啊!

“策儿,求求你,活下来吧!”

“只要,只要你能活下来,朕发誓,众今往后,朕再也不会逼迫你,你不喜欢住在皇宫,就搬出去住;你不喜欢看到朕,朕就永远都不再见你,永远不再打扰你!只要……”看着那微弱的生命,楚天阙再度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只要你活下来!”

“只要你肯活下来,你要朕怎样都可以,怎样都可以啊!”

此时此刻,就算要拿他的命,去换玉轻尘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就算他不原谅他也没关系的……

只要,只要他能活下来!

可是,无论他怎样呼吸,怎样哀求,怎样诚心诚意地祈祷,床帏里昏迷的少年,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反应!

“皇上,”通报太监从外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忠勇亲王在殿外求见!”

楚天阙漠然道:“不见,就说朕根本没听到。”

通报太监出去,不一会儿却又进来,无奈地道,“皇上,忠勇亲王说,他已经知道睿亲王被人下毒的真相,所以求见。他还说……。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见皇上!”

楚天阙霍然起立,眉宇紧锁,脑海中转过千般念头,最后道:“让他到御书房等着!”

说着,犹豫了下,看了眼依旧昏迷的玉轩尘,整了整装仪,起身到侧殿换了衣裳,又洗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褪去伤心哀痛的神­色­,换上了帝王的威严,这才缓步走向御书房。只是,隐约感觉到,莫言歌要跟他谈的事情,应该不宜有外人在场,因此,并未带内侍。庄重肃穆的御书房内,莫言歌身着官服,直挺挺地跪在当地,宛如石雕。

看见他这般模样,楚天阙心中微微一沉,到桌前,坐下,淡淡地扫了莫言歌一眼,冷冷道:“忠勇亲王,朕不记得,朕有下旨,命你追查策儿中毒一案,你何以越俎代庖?”

莫言歌闭上眼,又睁开,淡淡道:“皇上当然不希望臣追查此事,所以,才不许臣探视轻尘,所以才把昌平宫的宫女太监羁押在偏殿,而不是押入大内天牢,所以才不将此案稳准大理寺,才不肯见臣,甚至将所有为轻尘诊治过的御医全部扣押,不希望臣知道丝毫与此案有关的事情。”

“安然说的没错,皇上您确实在防备臣,因为。”莫言歌顿了顿,双眸冷冷抬起,冷若寒冰,亮若闪电,“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简单,只要稍微接触点内情,就能查出原委的。”

楚天阙缓缓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根本就没有什么下毒事件,轻尘之所以突然昏迷,只是他病发了而已,他病发的情形本就很危急,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屡次经受刺激,玉太傅,皇上,你们步步紧逼,他又酗酒,又耗尽­精­神,想方设法地报复你们,这些事情,对他全部有害无益,先前,如果不是强烈的报复信念,他大概早就倒下了。”

“这一点,轻尘也很酒,他本就在慢­性­自杀,所以,他可以确定地说,他会死在皇上之前!”

楚天阙神情大变,冷眼看着他,心中怒焰起伏。

“皇上您一直很聪明,所以,从最开始,你就一口咬定,轻尘是中毒,从开始就在误导所有人。诊断的御医没有怀疑,是因为轻尘的病,本身就是胎里中毒,病发就是毒发;全大夫没有怀疑,是因为轻尘这次病发特别严重,加上众人先前的误导,让他以为,轻尘是中了毒,被毒­性­诱得病情发作,所以,任他对轻尘的病情再熟悉,也无法断定,轻尘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因为,那种毒,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有中毒的误导在先,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楚筝,或者楚笙所为,您再把楚筝关押起来,臣与楚筝交好,自然会怀疑是楚笙所为,目的是陷害楚筝。为了还晚晴和楚筝的清白,臣自然会想办法要找出证据,您再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让臣的追查举步维艰。您就是借着这样的方式,在拖延时间。”

楚天阙默然,不置可否。

“不过,很可惜,这件事仍有破绽。首先就是晚晴,因为云安然跟晚晴交好,楚笙又跟云安然感情亲厚,陷害晚晴,除了让他跟云安然的关系恶化之外,没有一点的好处;其次,就算是楚笙要陷害晚晴和楚筝,但这件事风险太大,因为对轻尘下毒,嫌疑最大的,就是楚筝和楚笙,皇上,您连完全不可能对轻尘下毒的晚晴都羁押了起来,却丝毫没有怀疑楚笙,这未免说不过去吧?”

楚天阙神­色­­阴­沉,眸光变换不定。

“晚晴说,这件事可能是楚笙所为,但是,风险很大,因为他跟楚筝的嫌疑同样大,不会因为他没有到过昌平宫而清白无辜,最后真正决定事情导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上您!就是晚晴的这句话提醒了臣,臣才豁然明悟,其实,这件事,真正的幕后推动者,不是别人,就是皇上!”

楚天阙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个疑点,都是因晚晴而起,可是,皇上您别无选择,因为,您之所以兜这么个圈子,最终想要对付的人,就是晚晴,所以,您不可能撇开她!”莫言歌沉沉地看着楚天阙,痛楚中夹杂着愤怒,“皇上,臣所说的,可有谬误?”

楚天阙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见他这般形状,莫言歌终于彻底死心,苦涩一笑,凄然道:“皇上,就算现在,臣求您放了晚晴,您也不会答应,是不是?”

楚天阙目光沉郁,不接话。

“既然如此,”印证了所有的猜测,一时间,以莫言歌的豁达沉稳,也不禁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燃烧嘶吼,却被冷冷的现实困锁着,发不出任何声音。许久,他才哑声道,“皇上,臣是景华王朝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掌管景华王朝最­精­锐的黑松军,甚至,在这大内皇宫的侍卫,许多都是臣一手提拔的,你居然还敢这样欺压臣,难道,你不不怕,臣一怒之下,起兵反抗,燃起皇宫烽烟,天下动荡吗?”

那沉沉如铁的声音里,带着一个男子愤怒的嘶吼。

楚天阙浑身一震,随即定下心神,笃定地道:“你不会!”

你不会!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三千重钧,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将莫言歌沸腾疼痛的心砸成齑粉,灰飞烟灭。愤怒而伤痛的泪水顺着那古铜­色­的,钢铁一样坚强的脸,慢慢地滴落下来。

不会……

莫言歌闭上眼,许久才睁开,痛楚地道:“皇上,臣请辞去五军都督一职!”说着,不等楚天阙应答,便径自去下头上的官帽,又慢慢站起身来,解下玉绶锦带,脱去那一身朱红­色­的五军都督官服,叠放整齐,摆在身前。就那样身着墨绿­色­的便服,连向楚天阙行礼告退都没有,径自转身离去。

这种行为,是极其大不敬的。

楚天阙眼睛蓦地眯紧,盯着地上的官服:“威胁朕?”他忽然之间暴怒起来,拍案而起,“莫、言、歌!你以为,景华王朝没有你,就没人能执掌黑松军了?你以为,你立下赫赫军功,朕就不敢动你了?你以为……你们以为,为了景华王朝,朕就一定要步步后退?凭什么?”

出了御书房,莫言歌脚步更不停留,立刻就快步走向大内天牢。

一路上,他的心里像是有火在拼命地烧,烧得他血液沸腾,似乎狂暴的焦躁;又像是被冰冻在冰天雪地,透骨透心的寒冷。冰与火交替,冰冻,焚烧,不停地煎熬着他的心,硬生生将那血­肉­焚成灰烬,冻成铁石,让这个钢铁般坚强沉稳的男人,也终于痛彻心骨,再不顾忌任何的后果。

“王爷!”现在守卫大内天牢的正是隶属黑松军的将士,见他过来,当即行礼。

莫言歌冷冷地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从军十六年,从最低级的士兵,一直走到景华王朝军事巅峰的五军都督,忠勇亲王,十二年来,无论手握怎样的重权,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假公济私的行为,也从不曾凭借自己的权势,去为自己寻得任何便利。甚至,那些连品级都没有,还在待任的闲散官员,对他冷嘲热讽,他也从未凭借忠勇亲王的权势,去打压,报复。

就连现在,亦是如此。

是,大内天牢戒备森严,守卫严密。

可是,这严密的守卫,有至少一半的人都是从黑松军里提拔出来的,是他亲自批任的;这森严的戒备,是他曾经用了整整五昼夜,耗尽心血布置出来的。可以说,如果他想以权谋私,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得到。

但是,结果呢?

晚晴在里面亲关着,他心急如焚,心痛如割,却还是在外面奔波,傻傻地找证据,找线索,想着要为她洗脱冤屈。他唯一做的逾矩的事情,就是进了天牢一趟,见了晚晴一面,跟她商议着案情,推断着所有的可能,仅此而已。

不是不能,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做。

可是,事实呢?所有一切,原来都只是个笑话,而他莫言歌,只是笑话中那个很可笑很可笑的人而已!

“王爷?”见他神情不对,守卫小心翼翼地喊着,心中有些忐忑。莫言歌位高权重,为人又沉稳严肃,但侍下属却素来宽厚,从不以权压人,更不会动不动就摆脸­色­看。现在王爷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啊!

莫言歌冷冷地道:“我要进去!”

“这个……”守卫犹豫了下,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莫言歌已经不耐烦跟他废话,一掌劈在他颈边,将他打晕过去,放在一边。天牢的守卫自然不止一人,见状都是大惊,但对这素来敬仰尊重的忠勇亲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动手,还是怎样,不知所措。

“怎么?”莫言歌眉眼一横,冷冷道:“你们也想让我动手么?”

王爷这是怎么了?众守卫心中暗暗叫苦,看着莫言歌,不知所措,还是其中一人机灵,立刻道:“王爷是要去见王妃吧?小的给王爷带路。”说着,侧身一让,让莫言歌进去,在跟上去之前,对着身边一人小声道:“怜惜去找秦参军!我看王爷的样子不对,恐怕要出事!”

那人醒悟,当即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领路的守卫在前殷勤地带着路,边悄悄地看着莫言歌的神­色­,越看越觉得心里忐忑。

不一会儿,慕晚晴所在的监牢便已经到了。慕晚晴身着白­色­囚服,正端坐垂首想着什么,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好奇地抬头,却见莫言歌墨绿­色­的身影逐渐靠近过来,神­色­­阴­郁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不觉心中一震,起身道:“言歌,你怎么了?不是才刚离开,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进展了吗?还是说……公子出事了?”

莫言歌不答话,只是道:“晚晴你退后一点!”

慕晚晴莫名其妙,依言退后。

莫言歌也不耐烦再跟守卫要钥匙,飞起一脚,只听“砰”一声巨响,玄铁浇筑的铁门整个从焊接处断裂,轰然倒地,激起烟尘无数。莫言歌进去,向莫言歌一伸手,道:“晚晴,跟我走!”

“啊?”慕晚晴一怔,下意识伸手过去,边疑惑地问道,“言歌,出什么事了?”

莫言歌手一握紧,将慕晚晴拉入怀中,径自朝着外面走去,边道:“待会儿再跟你说,我先带你出去!”

身后,引路以及守护的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地的铁门,紧张地咽了咽口气,木愣愣地道:“我没眼花吧?王爷只一脚,就把这铁门给踢飞了?!那可是玄铁浇筑的,跟整个监牢焊为一体,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的!”

这种明显的实力展露,惊呆的何止他一人?

“王爷平时默不声响的,原来武功这么厉害?不愧是五军都督啊!”

“是啊,这玄铁牢门牢不可破,多少想要劫天牢的人,厮杀进来,却只能对着这牢门发呆,多少神兵利器砍过,都没能毁损分毫,而王爷只是一脚——”有人呆呆地道,崇拜地看着莫言歌离去的身影,忽然间一个激灵,猛地喊道:“不对啊,王爷这是劫狱啊!”

“王爷?劫狱?”还有人呆呆的,没办法将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

“王爷不是素来最注重军法严明,绝无丝毫逾矩的吗?怎么会做出劫狱这种事情?妈的,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还是说,刚才那个王爷,其实是别人易容的!”

……

一片混乱中,最先领路的守卫终于察觉到事态严重,当机立断,喝道:“都给我行动起来,先压着青木军那些小子,把这事情压下来,先别让皇上知道。我去——”一直以来,他们出事,都习惯­性­去找莫言歌拿主意,这会儿莫言歌劫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半天圈,终于想起一个人,急匆匆地了过去,“我去找太子殿下!”

最初听守卫说莫言歌劫狱,楚筝还以为是他在开玩笑,连连摆手。

等到那守卫急得指天赌咒,都快哭出来时,楚筝终于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目瞪口呆:“言歌?劫狱?”这事,简直比慕晚晴毒杀玉轻尘更加荒谬啊!但很快的,楚筝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言歌的­性­子,能逼得他劫狱,一定是出大事!”

“是啊,太子,我看王爷的样子也很不对劲,一定出大事了。”

劫狱?晚晴?

“糟了,一定跟父皇有关!如果是父皇逼得他这样,那……”捏到事情的重点,当机立断,道:“快放我出去,我去拦住言歌,不能让他做这样的傻事,白白授人以柄!”

“这……”守卫还有些犹豫,私放人犯,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想想,一咬牙,一跺脚,狠了心道:“妈的,连王爷都劫狱了,估计天也该塌了,地也该陷了,反正已经丢了一个人犯了,不在乎再多一个,拼了!”

等楚筝周周转转,终于赶到昭华殿,看见莫言歌时,皇宫早已经天翻地覆。

从大内天牢到昭华殿,这一路,莫言歌的行为完全可以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形容,普通的大内侍卫,禁卫军几乎无一合之将,基本只照个面就被莫言歌打飞击晕,而那些侍卫统领,禁卫军统领,多半都是从黑松军里提拔上来的,一来不敢下杀手,二来也确实被震撼了。

因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去拦阻莫言歌的,基本都已经躺在地上,或昏或伤。

这还是莫言歌手下留情的缘故,不然早就尸横遍野了。

他们中间,有随莫言歌征战过的,曾经见过莫言歌驰骋沙场,纵横无故的英姿,但那时是共同杀敌,此刻,站到莫言歌的对立面,看着他一边护着慕晚晴,一边纵横飞跃,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众人击退,感觉截然不同,心中的震撼更是强烈,同时升起了一种对于强者深深的畏惧和无力。

到了最后,上百的大内侍卫,禁卫军围拢着莫言歌和慕晚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是握着兵器,围着他,完全不知所措。

“都给我住手!”

匆匆赶到的楚筝不想再起争斗,当即大喊,正不知所措的大内侍卫和禁卫军本就迷茫着,听到太子的话,立刻从命,连楚筝被废了太子之位,正囚禁于天牢之事都给忘了。

朱墙黄瓦间,莫言歌一手揽着慕晚晴,另一手握着夺来的厚刀,横立胸前,双眸冷冷地环视众人,面无表情,脸上,身上都带着斑斑血迹,不知道是大内侍卫禁军的,还是他自己的,或者两人兼有之。而他怀中的慕晚晴却毫发无伤,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腰,神­色­哀伤,偎依在他怀中。

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两人相偎相依的模样,着实令人震撼。

想起一路上看到的血战痕迹,楚筝头都要炸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能把一向沉稳的言歌逼得如此疯狂?定了定神,他喊道:“言歌,把刀放下,有事我们好好解决,你冷静点,看看清楚,这周围的人,有多少是人曾经亲手在战场上救回来的袍泽,现在,你又要跟他们厮杀吗?”

“我只想带晚晴离开!”莫言歌咬着牙,冷冷道:“他们不拦我,我就不会动手!”

“你不要说傻话了!你是景华王朝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楚筝厉声喝道,大踏步上前,一直走到他跟前,走到他握的刀前,寒光凛冽,血迹未­干­,就横在他的身前,楚筝却毫无惧­色­,盯着莫言歌,道,“如果你还要动手,好,你先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楚筝,不要逼我!”莫言歌盯着他,冷声道:“我已经辞去了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没有什么体统!我只想带着晚晴离开,离这里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听到他辞去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众皆哗然。

在景华王朝,忠勇亲王莫言歌百战百胜,是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擎天之柱,似乎只要有他在,景华王朝就巍然屹立,不会让任何人欺凌!现在,他却辞去了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筝也是心头一震,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随即失声道:“言歌,你别开玩笑!景华王朝怎么能没有你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来解决!你先冷静点,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说着,向前几步,想先夺下他的刀来。

莫言歌却警戒地一挥,冷声道:“楚筝,不要再向前,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言歌,你不会的!我检查过一路上的情况,所有的士兵,最多只是重任,没有一个人丧命。言歌,你没有疯,也没有失去理智,你很清醒。清醒的你,是不可能对着我挥刀的!”楚筝又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夺下那把刀,扔在地上,“你看,你根本就动不了手,又何必为难自己?”

莫言歌咬着牙,力道之大,几乎将牙齿咬碎。

又是不会吗?为什么他就是不会呢?为什么不下杀手?为什么不能对着楚筝挥刀?

就是因为他不会,所以,楚天阙才敢肆无忌惮地逼迫他,陷害晚晴,对晚晴下杀手!为什么就算这样,他还是有那么多的不会呢?此时此刻,莫言歌无比地痛恨自己的“不会”,颓然侧首,抱紧了慕晚晴纤腰,凄然道:“对不起,晚晴!”

慕晚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恻然,握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

莫言歌终于有所动,楚筝微微松了口气,柔声道:“言歌,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来解决,好不好?不要说什么辞去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的傻话,景华王朝不能没有你,你也舍不下的。”

莫言歌闭目,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楚筝,这件事,你解决不了,谁都解决不了。”

“我不相信!”楚筝断然道,“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见他问得紧,莫言歌终于大声道,“楚筝,让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下毒,也不是楚笙陷害,是轻尘胎里的毒发作,痼疾重发而已。皇上已拿下你们,不是因为你们之前见过轻尘,有投毒的嫌疑,而是因为轻尘病危,可能活不成,所以,他要杀了你跟晚晴,这就是真相,就是事情的原委。”

楚筝如遭雷击,后退两步,摇着头,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轻尘要死了,所以,皇上要杀了你和晚晴,给轻尘做陪葬!”莫言歌清清楚楚地道,“因为你是闻氏血脉,是害得轻尘中毒致死的闻氏父女的嫡系血脉。”

“他要为轻尘杀我,我不奇怪,”楚筝闭目恻然,许久又霍然睁开,问道,“可是,为什么晚晴——”

“因为,轻尘喜欢晚晴!”

莫言歌嘶哑着声音,浑身都在颤抖,“因为轻尘喜欢晚晴,现在轻尘可能活不成了,所以,你的父皇,他要杀了晚晴,给轻尘做陪葬!”说着,又猛地吼了出来,“楚筝,告诉我,这样荒谬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冷静?你又要怎么解决?”

“这怎么可能?”楚筝难以置信,“言歌,这不可能,父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我是五军都督,忠勇亲王,因为我掌管黑松军吗?因为这大内侍卫,天牢,有一班我的人手吗?因为我位高权重,手握兵政大权吗?”莫言歌冷笑着,眼角已经有泪光闪烁,“我也问皇上,那是我的妻子啊,他怎么就敢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你的父皇怎么回答的吗?”

楚筝愕然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说,因为我不会!”想到这句话,莫言歌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定定地道,“楚筝,我莫言歌一生,十二岁从军,浴血厮杀十六年,几经生死,这景华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可是,我可曾凭借这些战功,要过什么,求过什么吗?没有,因为我觉得,大丈夫在世,自当忠君爱国,生死以付,不该以权谋私,以一己害天下,一点点都不该!就因为这个,所以,他楚天阙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逼迫我!”

楚筝咬着嘴­唇­,以他的冷静自持,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忠君爱国,”莫言歌念着这四个字,止不住的冷笑,“现在,我真觉得这四个字很可笑!忠君如何?爱国又如何?楚筝,我爱国,国却不爱我,我忠君,君却不忠于我!我历经生死,换来的,却是我妻子的命,只为了给皇上,给他病危的儿子做陪葬!楚筝!”

莫言歌嘶喊着,眼睛赤红,拍着脸膛,痛怒已极。

“楚筝,我莫言歌不怕死,从从军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把这条命,交付给了国家,这些年出生入死,浴血厮杀,我从无抱怨,因为我觉得,为了家国,生死以付,这是应该的。晚晴也一样,如果有一天,为了这景华王朝,需要我跟晚晴死,我不会皱一下眉头,晚晴也不会,但是,决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楚筝,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我也会痛,我也会愤怒,我也会心灰意冷,我不是云之夏,为了这家国,为了这万千百姓,再怎么被辜负,被伤害,都无所谓。我有我的底线,有我的原则,而皇上,他却一再地挑衅我的底线和原则,他凭的是什么?”

“他凭借的,就是那三个字,我不会!”

“楚筝,就是因为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就因为我爱国,忠君,不忍以一己之私而乱天下,所以,就得这样被国和君逼迫,伤害,而不能反抗吗?这是什么道理?这算什么道理?”

“不是第一次了,楚筝,因为他的自私,我的妻子,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晚晴再毫无意义地死一次吗?”

“我终于明白,之前轻尘为何会疯狂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报复。因为,别人凭借自己的原则和感情,肆无忌惮地逼迫,伤害,原来是这般的痛楚愤怒,难以忍受。因为忍无可忍,所以,我不想再忍了!”

“的确,你的父皇在帝位三十年,看得很准,我的确不敢以一己之私,起兵乱天下,但是,至少,我莫言歌自己这条翕,我还可以做主!我宁可跟晚晴一起死在千军万马之中,葬身皇宫,也不会忍辱偷生,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去为别人殉葬!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面对着莫言歌这一连串的泣血哀鸣,楚筝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相交五年,他如何不了解这位好友?他公正,严明,坦诚无私,坦荡磊落,风光霁月如君子,因此,就算自己与他交好,而父皇又不喜欢他,却还是能够放心地把黑松军交给他掌管,把整个大内皇宫的安危交给他,而从不生疑心。但是,现在,父皇却在利用他的原则和君子之风,在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这种情况,他能说什么?能劝慰什么?

这太残忍了!

难怪言歌会疯狂若斯?

“我去找父皇!”楚筝忽然开口,坚定地道,“我去求他!他现在只是因为轻尘的病情,太过担心忧虑,才会昏了头,我去跟他分析情况,他会明白,会清醒的!言歌,给我一点时间!”

“楚筝,你醒醒吧!”莫言歌无奈地道,“现在,他不止要杀晚晴,他也想要杀你,你以为他还会听你的劝?”

楚筝一怔,忽然间也是一阵心痛,凄然闭目。

但很快的,他又振作起来。楚筝清楚,父皇这次的逼迫太过,已经彻底挑衅了言歌的底线,激得言歌几乎疯狂,连五军都督和忠勇亲王的职位都放弃了,这样血战厮杀,想要冲出皇宫,他心中的愤怒伤痛,绝非常人所能理解。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言歌,再想办法劝住父皇。

景华王朝不能没有言歌这个五军都督,黑松军统领!

现在的情形,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真的会动摇国本的!楚筝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道:“言歌,我知道你现在的愤怒和伤痛,但是,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跟晚晴徒然死在这皇宫之中,也真的太不值得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好不好?”

“如果你觉得我死在这里不值得,你就让开,让我出去!”莫言歌坚持道。

这次,他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也彻底的绝望暴怒了。

“晚晴,你难道就放任他这种任­性­而又没有丝毫意义的行为吗?”楚筝调转矛头,从慕晚晴入手,道,“你不是很讨厌自杀的行径吗?言歌这样,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慕晚晴摇摇头,经历这惨烈的厮杀,她却并无太大动容,只是一直温柔地看着莫言歌,隐约带着一丝悲哀:“太子殿下,不一样的!如果说,他的心态有问题,我会劝他,可是现在,却是有人将我们逼入了绝境。”

听她话语的意思,似乎并无拦阻之意,楚筝有些急了:“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吗?”

“不会啊,”慕晚晴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会陪他一起死的!”

“难道你就不打算劝他吗?这样做,只是徒然送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太子殿下,人的一生,总要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才不会觉得虚度,”慕晚晴柔声道,安静而祥和,握紧了莫言歌的手,轻声道,“从我认识言歌开始,无论我要做什么事,只要决定了,言歌就会一直支持我,纵容人,现在,轮到我支持他,纵容他一回了。既然他要这样做,那我只好依从!”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死了,有的人会很难过?”楚筝咬咬牙,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晚晴,你就不怕静会伤心吗?”

慕晚晴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楚筝:“你说谁?”

“静啊。”提到这个名字,楚筝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隐忍的温柔,“你的好朋友,方静啊!”

慕晚晴怔怔地道:“你怎么会知道静?”

“因为我认得她啊,她刚到景华,我就认识她了。她一直都很挂念你,到景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她说,她跟江小凡没有关系,可是你不信,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如果没有人护着你,你会很危险的!”楚筝深吸一口气,见慕晚晴神­色­有所动,继续道,“现在,我已经告诉她你在京城,她正在赶过来,你难道想让她过来时,只能得到你的死讯,看到你的坟墓吗?她会伤心的!”

慕晚晴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方静绚丽如火的容颜,心中微微犹豫。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秦怀扬、云安然、甚至楚笙、玉连容等人已经赶了过来,看到这惨烈的场景,再看看浴血站在中央的莫言歌,都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言歌他不是说知道了下毒案的真相了吗?怎么进宫会就成厮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沉稳如山的莫言歌逼成这样?

“言歌,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先冷静点,跟我们说,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解决啊!”

“是啊,王爷,你不要冲动啊!”

“忠勇亲王,到底怎么了?你跟老臣说,老臣绝对会帮你的!”

……

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声声恳切的呼喊,莫言歌心中再三叹息,凄然摇摇头,道:“这次不一样的,你们都帮不了我!”

场面正僵持着,忽然一个太监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皇上有旨,命慕晚晴姑娘立刻到昌平宫!”

莫言歌心中一紧,握紧了慕晚晴的手,警戒道:“什么事?”

“睿亲王病危了!”

莫言歌劫狱,直闯皇宫,种种的变故厮杀,楚天阙全不知情,从御书房出来,他又回到了昌平宫。然而刚进殿阁,就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无数的宫女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格外的凝重不安,心下一沉,快步进了内阁,只见那几名御医围在窗前,忙乱地施针,讨论,见他进来,都是倒抽一个冷气,急忙行礼。

“微臣等见过皇上!”

楚天阙急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策儿的情况有什么变故?”

众人惴惴不安地对视了眼,他们可清楚地记得,之前,皇上亲口说过,若睿亲王有何意外,他们都得陪葬!迎着楚天阙冷凝的眸眼,一人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睿亲王他……病危了!”

“什么?”楚天阙如遭雷击,一下子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到窗前,只见玉轻尘脸上的黑气已经彻底弥散开来,秀逸的容颜看起来恐怖异常,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似乎已经气绝。楚天阙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去把他的脉博,却都是一片沉寂。

沉寂,如死。

楚天阙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撕心裂肺地疼,猛地哭喊道:“策儿!”

玉轻尘毫无反应。

旁边的御医忙碌地施针,就算明知道无用,也要做做样子,免得激怒正伤痛的帝王。然而,从一开始,睿亲王就是汤药不进,施针无用,在这生死关头,又能有什么用?一针针地扎下去,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楚天阙昭昭地握着玉轻尘的手,拼命地呼喊着,却唤不回已经断绝的气息。

呆愣愣地握着玉轻尘冰凉的手,脉搏处依然平静,毫无跳动的迹象,看着御医们徒劳的施针,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阙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暴怒地一挥手,将御医们挥开,自己坐到前面,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玉轻尘那沉沉的容颜,咬着牙,道:“策儿,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朕就送慕晚晴下去见你,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朕让她在底下陪着你!”

什么忠勇亲王,什么五军都督,什么景华王朝,在这一刻,全部被抛开了。

为了这个王朝,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他心爱的女子被人毒杀,他不能报仇,只能忍;闻氏父女的血脉楚筝就眼睁睁的在他面前,他不能动,只能忍;他与青梅的孩子为此恨他入骨,他却无可奈何,还是要忍;现在,他心爱的儿子­性­命垂危,他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喜欢的女子下去陪他?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为了所谓的大局,让、退、忍?

为什么他就不能任­性­而为一次?

他已经做了三十年的景华帝王,为什么现在不能做一回父亲?

“策儿,你放心,你不会孤单的,慕晚晴,楚筝,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他们都要死!”楚天阙喃喃地道,怔怔地看着心爱的儿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将那双冰冷的,乌黑的手放到脸前,轻轻地贴在脸颊上,轻声道,“放心,朕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单地走,你只要等一会儿就好,慕晚晴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忽然间,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微微地动了动。

悲痛的楚天阙凄然地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手中微微一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下意识地睁开眼,朝着玉轻尘的脸看去,正好迎上一双黑得慑人,亮得慑人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带着深深的警告和愤怒。

“不准动她!”

楚天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策儿!”

已经被诊定气息断绝的玉轻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猛地坐起来身来,死死地抓着楚天阙的手,力道之大,令人难以想这是个垂死之人所做的事情。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宛如幽灵,艰难地,一字一字地道:“你要敢碰晚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楚天阙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道:“策儿,你醒了?”

玉轻尘的神智并不清醒,只是神思飘渺间,隐约听到有人要杀慕晚晴,凭借着心中一股信念,才睁开了眼,说出了话,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楚天阙,反复的,艰难地道:“不准动晚晴!”

“那你就给朕活下来啊!”楚天阙大声地道,隐约抓到了某些诀窍,吼道:“只要你活下来,朕就放过慕晚晴,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如果你要敢死,朕不但要杀了慕晚晴,而且,会让她死得凄惨无比!”

玉轻尘抓着他的手越发大力起来,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楚天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忽然间一闭目,又软软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跌回了床上。

楚天阙心中一沉,大声道:“策儿!策儿!”

御医急忙围了过来,替玉轻尘诊脉,忽然间惊喜地道:“皇上,睿亲王又有脉搏了!”

有脉搏?这么说,他没死?楚天阙微微放下了心,但看着玉轻尘气息微弱,随时可能断绝的样子,又提起心来,一颗心就这样七上八下,跌宕起伏之下,苍老的身体已经有些难以负荷,右手犹自握着玉轻尘的手,左手却悄悄地捂上了心口。

“皇上,”旁边一名御医乍着胆子道,“微臣斗胆!微臣以为,睿亲王如今已经是药石罔效,只能凭借他自身的意志力抗衡,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有亲近的人在他身边喊着他,或者……或者……”

楚天阙喝道:“朕不是在这里喊着他吗?”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意,颤抖着声音道:“微臣是说,那位慕姑娘——”

楚天阙心中一震,暗骂自己愚钝,把慕晚晴关在天牢做什么?应该让她这里陪着策儿才对啊!策儿最重视的就是那名侍女,刚才甚至因为他一句“杀了慕晚晴”起死回生,如果慕晚晴能在这里,说不定真能让策儿活下来!想到这里,立刻挥手命令道:“快去把慕晚晴找过来,让她到这里来!”

接下来半个时辰,玉轻尘依然昏迷不醒,脉搏微弱,时断时续。

就在楚天阙焦躁得快要爆发的时候,传信的太监终于大汗淋漓地把慕晚晴带了回来,不止她,还有浑身血迹的莫言歌,以及当时都在场的楚筝、云安然、秦怀扬、玉连容,甚至楚笙都一并前来。楚天阙也顾不得询问,径自拉了慕晚晴过去,道:“慕晚晴,你快喊策儿,也许他能听到你说话,会活下来!”

匆匆来到床前,看见浑身黑气弥漫,气息奄奄的玉轻尘,慕晚晴的眼睛当即就掉了下来。

她不是没见过玉轻尘病发的模样,但就是在海上那次,也只是黑气弥漫在额头附近,淡淡弥散,哪里有现在这样惊悚恐怖的模样?慕晚晴捂着嘴,伏在床前,有些颤抖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喊道:“公子!”

楚天阙喝道:“你声音大点!”

莫言歌眉头一皱,上前就想说话,楚筝和云安然却双双拉住他,对着他摇摇头。莫言歌咬咬牙,忍了下来。

楚筝和云安然对视一眼,都无奈到了极点。现在的莫言歌和楚天阙是两个同样危险的爆竹筒,一点就炸,偏偏楚天阙还要刺激莫言歌,这真是……。

慕晚晴却没理会楚天阙,依旧轻轻柔柔地道:“公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楚天阙正想再说什么,这次却被玉连容拉住,玉连容对他摇摇头,轻声道:“皇上,睿亲王跟忠勇王妃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你这样,恐怕于事无补,还是冷静点吧!”说着,抚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带哀求。

楚天阙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下来。

“你听不到也无所谓,因为现在我很生气,所以,我不在乎你听不听得到。”慕晚晴握着他的手,眼泪慢慢流着,缓缓地道:“你答应过我很多次,说你会好好活着,可是,你一直都失信!在海上,在八仙岛上,在醉仙楼,我都努力地挽救你,想要把你拉回来,可是,这次我不想再努力了。”

“因为我觉得不值得,因为我很失望,因为我很生气。”

“你每次答应我的时候,都很认真,可是,每次翻脸都跟翻书一样,转头就忘。所以,这次我累了,我生气了,我不想再喊你,不想再把你拉回来了!如果活着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难,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好了。这次,我不会再拦着你了,我再也不会拦着你,再也不会管你了!”

听着她说的话,根本就是在赶楚策去死!楚天阙眉头一跳,正要怒喝,却听到旁边御医惊喜地喊道:“醒了,睿亲王真的醒了!”

慕晚晴早已经泪眼朦胧,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朝着前方看过去。

玉轻尘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眸若点漆,闪烁着幽幽的光泽,有些委屈地看着慕晚晴,努力了许久,才积攒起力气,慢慢地,很艰难地指责道:“你不讲理,这次,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要活下来,我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弃,可是,你却还骂我!”

慕晚晴眼泪又流了出来,看着他,咬亲着嘴­唇­道:“不想我骂你,你就活下来给我看啊!”

“我在努力啊!”玉轻尘小声地道,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便又气喘吁吁,眼前的晚晴也一直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努力地展开一个微笑,努力地收拢手指,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

慕晚晴横了他一眼,又落下泪来,道:“你有信誉度吗?”

“就是因为信誉度已经很差很差了,不想更差下去,所以,我才想要努力地活下来,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把信誉度补起来啊!”玉轻尘虚弱地笑着,轻声道,“这次是真的……不骗人!我很想活下来,等到春暖花开,等着看我人生的无数个可能­性­。是真的!我真的在努力,你不要再乱骂人了!”

慕晚晴再也忍不住,伏在床前,失声痛哭。

“别哭了。”玉轻尘努力地想要去摸摸她的头发,却没有力气,只能断断续续地道,“晚晴,我这次是说真的,我不想,再让你为我难过了。我知道,你看起来很坚强,胆子很大,实际上心很脆弱,伤痕会记一辈子的,你的父亲一道伤,你的同窗一道伤,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人生的第三道伤痕,所以,我不会死的。”

听他提到她的父亲,和她过世的同学,慕晚晴更是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玉轻尘苦笑道,拼命地积攒着力气,眸光慢慢的凝定,眼前的一切慢慢地开始清晰起来,他终于发现慕晚晴此刻的衣饰不对,乌黑的青丝有些散乱地散在身后,身着一袭白麻衣裳,前面画着个圆圈,写着偌大个“囚”字。他秀丽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声音也微微冷了起来,“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意识终于慢慢在清醒,玉轻尘缓缓地环视着屋内众人,最后凝定在浑身血迹,模样惨烈的莫言歌身上。

“言歌,出什么事了?”

莫言歌摇摇头,虽然对楚天阙的行为及其恼怒,却并不想迁怒在无辜的轻尘身上,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没事,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没事了!”

看着他不甚自然的表情,再看看同样身着囚服的楚筝,玉轻尘慢慢转头,触及了楚天阙幽邃的眼神,以他的聪明,也已经大概猜到事情的原委,急促地呼吸着,艰难地道:“是你做的?”

楚天阙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顿止。

玉轻尘看了他半天,才缓缓地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跟我说,要杀了晚晴。这么说,那不是个梦了?”见楚天阙神­色­变幻,他艰难地点点头,道,“那好,我答应你,我会活下来,你可以放过她了。”

那淡漠的话语,让楚天阙心痛得有些想要落泪,却又忍住。

只要他能活下来,就算对他冷落又如何?就算依然不肯原谅他,又如何?只要他能醒过来,能活下来就好!

“不肯答应吗?”玉轻尘觉得脑海中一阵昏沉,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睁着眼睛,道:“你想要怎样?要我认你吗?要我叫你一声父皇吗?还是要我的原谅?好,我认下你,我原谅你,父皇,请你放过她吧!”

“策儿!”楚天阙有些痛楚地低喊,在他心里,他就那么功利吗?难道他就不能什么都不求,只单纯地希望他活下来吗?“这次,朕要的不是这些,朕只要你活下来!策儿,只要你活下来,朕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活下来,朕就让你搬离皇宫,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喜欢看到朕,朕就永远都不再见你,只要你活着就好。”

“只要我活下来吗?好,我会努力的。”玉轻尘轻声道,觉得脑海昏沉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难以支撑,有些意识不清地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求你,求你放过她吧!她什么错都没有,从遇见我开始,她就一直在帮我,在救我……救我,这不是错……”

在意识昏迷的最后,他努力地看向慕晚晴,努力地绽放出一个微笑,竭尽全力地起誓。

“晚晴,相信,我真的会活下去的……”

“我想活下去……”

“这次,不骗人……”

真的不骗人,这次,他真的,真的想要活下去的!是真的!玉轻尘意识模糊地想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沉了下来,意识渐渐飘散在虚无的黑暗之中。

“公子——”

“轻尘!”

“策儿——”

……

昌平的内阁,忽然响起一片痛楚的呼喊声,慢慢地,化作一片悲泣。

春光明媚,温暖如水,沉睡了整个寒冬的百花纷纷绽放,争奇斗艳,引来无数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万物萌发,天地间一片新绿,生机勃勃。春光如画的院落里,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幽静得宛若游魂,似乎与这院落融为一体,看着这满园的春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其他院落隐隐传来喧嚣的呼和声,少年遥遥望去,似乎能看到那热闹喧天的景象。

忠勇亲王大婚,又是皇上亲赐的姻缘,想必会宾客满门吧!

再看看周遭的寂静安详,玉轻尘又是微微一笑,他还是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在这一片小小的院落,也很好。

可惜,闲暇难得,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来到院落的一道身影打破。本该是今天主角的莫言歌身着红衣,还带着硕大的花球,慢慢地走进了院落。看阒他胸前那朵分外大的红­色­绸花,玉轻尘轻笑。

真的好傻!

可是……眼神微微渺茫起来,能够娶到晚晴,也真的好幸福!

莫言歌慢慢地走近少年站立的地方,神­色­微微黯然,随即又­精­神起来,一拳在玉轻尘的肩膀上,恶狠狠地道:“你这混蛋,就会装腔作势地吓人,好好地跟我们说着话,突然又晕了过去,你想吓死我们是不是?照我说,人要么就别醒,要么醒了就别再昏过去,一茬一茬的,诚心想看我们难受是不是?”

玉轻尘无奈地苦笑:“几百年前的旧账了,你还翻啊!”

“什么几百年前,才两个月而已!”莫言歌纠正道,“那样的惊吓,两个月哪里就忘了?”

“说到惊吓,这应该用来形容忠勇亲王你比较合适吧?”玉轻尘悠悠笑道,“我们英勇无故的忠勇亲王,杀入大内天牢劫狱,随即又在皇宫大杀四方,把整个皇宫的大内侍卫,禁卫军都吓得几乎破胆,这才是真正的惊吓吧?我觉得,这么英勇激烈的场面,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你没发现,从那之后,皇宫里的守卫看见你,眼神就畏畏缩缩的?”

莫言歌有些不自然地道:“某人也不想想,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玉轻尘咳嗽两声,装作没听见。

小花园里,忽然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还是玉轻尘开口,笑道:“恭喜你大婚,希望你跟晚晴白头偕老!”

莫言歌看着他,诚心诚意地道:“谢谢!”

“不用谢我,你们本来就是一对,我就算想Сhā队,也Сhā不进去啊!”玉轻尘轻笑着,神情坦然,语气温柔而平静,“再说,我觉得这样很好,现在,我已经搬出了皇宫,在附近有了座宅邸,而且,我可以喜欢想要喜欢的人,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还有你跟安然两个朋友,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就像晚晴说了,他终于熬过了寒冬,等到了他的春暖花开。

听他说到皇宫,莫言歌的神­色­忽然又黯淡了下去。那次所谓的中毒事件之后,随着玉轻尘奇迹般的清醒和好转,所有的一切重归原位,甚至,玉轻尘还为他和晚晴请下了婚期的旨意,同时,楚笙也向楚天阙上书,自呈罪状,请求处置,最后被革去了兵部的权利,从亲王降下为郡王,赋闲在府。

只有楚筝。

在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后的现在,楚筝依然被关押在大内天牢,没有人能猜透楚天阙的心思,也没有人能笃定,楚天阙会怎样处置他。

“不用为楚筝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玉轻尘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抚慰道,“楚筝非但不会有事,而且,他会继位为帝的。楚笙已经彻底退出,我从来就没有介入帝位之事,加上心­性­和身体也不适合,最后,他还是只能选择楚筝,而楚筝,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莫言歌依旧不安。

玉轻尘拍拍他的肩,道:“相信我吧,从一开始,那个人心里属意的太子,就是楚筝。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更加倍地针对楚筝,因为不甘心就这样退让,一心想要楚筝吃些苦头,所以,他才故意关押着楚筝,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琢磨不定,但最后,他还是要为景华王朝妥协的。”

莫言歌点点头,犹豫了下,道:“还有一件事……”

玉轻尘扬眉:“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我怕伤和气,不说吧,我又觉得憋得难受。”莫言歌有些为难地道,“所以,我……”

玉轻尘慷慨地一笑,道:“说吧,没关系的!”

“那个……”莫言歌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礼钱!”

玉轻尘一怔:“什么?”

“礼钱啊,我看了宾客名单,所有人都给礼钱了,就你没!”莫言歌不悦地道,“睿亲王殿下,慕轻尘慕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参加婚宴是要随礼钱的吧?尤其,你还算是娘家人呢!快拿来!”

“……”素来伶牙俐齿的玉轻尘也终于无语了一回,半天才回过神:“靠!”

“­干­嘛?想耍赖不给啊?”

玉轻尘瞪了他半天,忽然洒脱地拍拍衣裳,淡定地道:“没钱!”

“靠啊,堂堂的睿亲王殿下,居然连礼钱都赖啊!你说没钱,骗谁啊?皇上赏赐的东西,加上亲王俸禄,你都快富可敌国了吧?居然还赖这么一点儿礼钱,真不成体统!”

“我全给晚晴当嫁妆了!”玉轻尘耸耸肩,两手一摊,“现在我是两袖清风。倒是你啊,堂堂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双亲王俸禄,加上封地什么的,你才富可敌国了吧!还跟在人ρi股后面,追讨这点礼钱,你丢不丢人啊?这才真正不成体统吧!”

莫言歌愁眉苦脸地道:“你忘了,我全送给晚晴当聘礼了!”

玉轻尘:“……”

莫言歌:“……”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异口同声地道:“这么说,现在最有钱的,是晚晴?靠啊!”

玉轻尘最快恢复过来,淡定地道:“去跟你媳­妇­要钱吧!”

“大老爷们儿,谁好意思啊?”

“那你就穷着吧!反正我也是穷人一个,不用指望我救济你!”

……

两人贫嘴了半天,忽然又相对一笑,莫言歌揽住他的肩,一把把他推往前院,道:“别在这藏着了,前院一堆客人,根本招呼不过来,你赶紧去帮帮忙吧,大舅哥!”说着,狠狠地咬重了最后三个字的音。

“靠!”玉轻尘怒道,“你给我滚!”

两人就这样笑着闹着,并肩走着,快到前院的时候,莫言歌忽然顿足,又郑重地道:“不管怎样,轻尘,真的谢谢你!”话音还无烟煤凹凸,已经被眼尖的宾客发现,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宴席之前过去,灌酒去了。

玉轻尘微微抬头,仰望苍穹,浅浅一笑。

谢谢!

其实,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如果慕晚晴这一生没有遇到玉轻尘,她依然可以是很幸福的慕晚晴。

可是,如果玉轻尘这一生不曾遇到慕晚晴,那么,终其一生,他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晚晴说,烈焰花是假的,其实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株叫做“玉轻尘”的烈焰花,他的幸福,从离开一个小小的,叫做“玉府”的花盆,遇到一方叫做“慕晚晴”的自由天地开始,从此,心有所属,心有所念,心有所依,静静守候,独自芬芳着幸福的幽香。

他愿意,就这样安静地守着她,护着她,直至此生终结。

即使,这一生,在她心中,轻若尘埃。

(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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