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生命被分成了两个阶段。前10年是在暗无天日的和家大宅旁的别苑度过的。那里百花齐放,有山有水,空气怡然,唯独佣人只有一个.生活学习都由家庭老师手把手眼观眼的完成。这样优渥的生活条件是无数人向往以及羡慕的。但是,他被关了整整10年。他的童年就在这座大宅内度过了。他可以天天对着花园一看就是一整天,没有同龄的玩伴,偶尔父亲来看他,也只是问家庭老师自己的学习情况。
他想反抗,他想挣扎,他要的是父爱母爱而不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发呆,发呆、学习。8岁那年,他溜出了别苑,奔想和家大宅。他想见父亲,他认识父亲书房的路。但是,还没踏进主宅,他便被无数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父亲没有出现,只有南先生在黑压压的武装雇佣兵中,他的一身白衣显的突兀,他规劝自己:“小少爷,天黑了,回去睡觉吧。”
和煦意识到,哭闹挣扎在这个著名的军火世家是无济于事的。即使面对的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的擅闯禁地,父亲都可以用枪来说话。从此,和家小少爷开始了他的韬光养晦生涯。
和家别苑后是个靶场。数百坪的绿地上架着各种各样的靶子。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些被埋入草丛有些则突兀的立在空旷的草地上。靶子看似凌乱的排放着,但从别苑顶楼看去,那简直可以说是个实战的迷你基地了。他见父亲的机会也就是站在楼顶,远远地看父亲和和家太子爷一起,驾着一辆装载着各种军火的车,来到靶场练靶。
这位和家的小少爷无数次地梦想着,有一天站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和家的大少爷。但现实总是被人无情践踏着。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他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戴上夜视镜,拿着他的9岁生日礼物——一把“黑星”在靶场练习。这把黑星是仿造苏联TT30/33式托卡列夫手枪,后坐力大,对一个孩子来说威力太过强大。而那些靶子有时候在他眼中会变成和家的太子爷。他用力地扣下扳机一枪枪地打在太子爷的心口,但太子爷永远没有倒下。
10岁生日那天,他被带出了别苑,与和家太子爷一起共进晚餐。应该说,太子爷抢走的不单单是他10年的幸福童年,但和煦知道,惹恼太子爷对自己没好处。所以,他只有乖巧地呆在太子爷身边,他说东自己绝不往西。
太子爷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父亲根本不喜欢这个外国女人为他生下的种。这个混血儿一天到晚只知道读书写字,乖巧的连把黑星都使不好,更别说打理家族生意了。所以和煦对自己根本造不成威胁。和家两兄弟的情谊就这样建立了。
12岁对和煦来说是灾难的开始。和
3、番外 ...
家外戚中有一个叫路易杨的地痞,他是和庸堂的表弟家人。他觊觎和家祖业已经很久了。
那天和家大摆家宴,随处可见武装雇佣兵镇守各方。和煦无缘参加这种隆重且正式的场合。他在别苑花园里品着英式花茶,他唯一的伙伴,一条黑色杜宾犬则安静地趴在他的脚边。这个12岁的少年正开始成长发育,瘦削的手臂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在花园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
杜宾犬开始警觉地站起来,向花园的角落吠了几声。和煦抬头,看见有人站在自己不远处。他下意识地握住怀里的黑星。
路易杨在和家的身份有点特殊,既算不上亲戚也算不上外人。他能混进宴会现场全靠自己的家人打掩护。而他在这别苑看到这么一个小孩更让他意外。起先他以为这个小孩是和庸堂养在家里的脔童,后又想和庸堂并不好这一口。
“你是什么人?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拷问。”少年冷冷地喊着。路易杨俨然意识到自己走进了鳄鱼的地盘。
他举起双手,表明自己并无恶意。然后游说自己与和庸堂的关系非浅。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点破。路易杨擅长的就是笼络人心。所以他很快知道了和庸堂与和煦的关系。这是个秘密,路易杨将他的魔爪伸向了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
和煦意识到自己染上毒瘾是14岁那年,他毒瘾发作的时候甚至连笔都拿不起,他想杀了路易杨,但迫于对毒品的需求,他又只能任他摆布,包括上床。
杀和家太子的计划他们筹划了一年。路易杨买通了和家的下人,他每次都是从侧门进出和煦的别苑的。和庸堂很少过问别苑的事,所以至今都不知道,别苑出了个奸细。
他们商量从派杀手到亲自动手,但后果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计划一再被搁浅。
和家名下从军火到毒品到赌场到夜总会再到电影院,他们的投资包罗万象,和太子意向明确:在不久的将来,和家要漂白上岸。所以他准备退出毒品市场。而资金的周转与漂白就由一家名为凯迈有限公司承担。这家是个皮包公司,主要还是为了洗钱而开的。
和煦在太子爷的书房看到过这家公司的帐册,这内容简直可以拍连续剧了。和煦笑了,他把帐册寄给了廉政公署。
那一次和家损失惨重,连带着和太子也被关了进去。和庸堂不管事很多年了,听说太子被关,托了很多关系终于变成被判三个月。和煦为此被家法伺候,躺在床上2个月不能动。毒瘾发作了他就打电话给路易杨。
和家太子被放出来那天,和煦早早到监狱接他。他的怀里还藏着那把自己的生日礼物黑星。
路易杨告诉自己,如果计划顺利就走红堪海底隧道,那里一切都
3、番外 ...
已经部署好了。否则和煦你的毒品源就要被迫中断了。
和煦无法想像如果父亲知道自己染上了毒瘾会是什么反应。他能想到8岁那年擅闯书房的后果是有数把枪指着自己的头,三个月前他害父亲的爱子入狱后自己被枪射穿了小腿。
他穿着长袖遮挡住自己已经被毒品折磨的惨不忍睹的手臂,看着被自己恨入骨髓的兄长从监狱大门出来时,他笑了。
车上他一直紧紧握着怀中的黑星。甚至在隧道中,子弹划过防弹玻璃时,和家太子护着在他心目中弱不禁风的弟弟,说:“和煦别怕,哥哥保护你。”
他笑的有些残忍,心里悄悄怜悯起这个外强中干的哥哥了。他拿枪抵在哥哥心口,说:“哥哥,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要杀你的人是我,你的弟弟和煦。”
和煦终于如愿以偿的杀了自己的哥哥,那个在微风拂面的夜晚,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在炎炎夏日的夜晚,和煦想像着眼前的枪靶就是哥哥,他扣下扳机后给自己带来的愉悦与解脱是没有人可以体会的。
4、三 ...
在韩风眼中,兰桂坊是个好地方。那里衣香鬓影,纸醉金迷。正应了李贺的那句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他抬手看看时间,时针指向晚上9点。对于像韩风这种派对动物来说,现在正是狂欢的好时间。美酒佳肴与活色生香的美女是主题,光想像都能让他全身疲劳一扫而空。以前的老领导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淳淳教导:“Dr.韩,虽然你出生好,但是沉迷美色不务事业是要断子绝孙的!”现在想来,那时老领导已经对他的放浪形骸的行为忍无可忍了,教导没出路改用诅咒了。
韩风也诅咒,诅咒所有那些将他美好愿望摧毁的人。包括眼前的两人。
“欧阳蕹,你怎么他了?”他打开药箱把男孩头上的伤口压迫止血,说,“我们先把他送医院去。”这话还没说完,男孩开始挣扎了。
欧阳督察抚额叹息,说:“赶紧把他伤口包好了,要送医院也不会叫你来了。”
Dr.韩语重心长地叹息:“欧阳Sir,原来你好这口。但也得顺其自然啊。”他顿了顿,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降低了音调,悄悄地说,“你这样是娈童,犯法的。”
欧阳瞬间黑脸,抽出腰间那把GLOCK配枪,在手中把玩起来。“遥想当年,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含笑九泉许多年了。既然犯法了,我也不在乎破罐子破摔一回。韩医生,您说呢?”
韩医生其实是法医,在他10年的执业生涯中,前2年在医院看尽了生老病死。后8年就光看死人去了。有人问,为什么那么风光体面收入又高的医生不做偏要做法医?因为9年前韩医生1年的实习期满即将正式成为人见人爱的医生时遇见了欧阳蕹。
也许当年医院劫持人质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已经淡忘了。但他永远也不会忘。因为他就是那个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人质。当劫匪在韩风身后只露出半个头的时候,欧阳蕹眼神犀利动作敏捷地用他的配枪迅速完成了他的任务。韩医生还能感受子弹划过耳边穿透身后劫匪脑袋的声音以及火药的味道。
韩医生以为那些都是连续剧的桥段,但偏偏就活生生的在他身边上演了,而且他还是主角。欧阳特察穿着制服,冷着脸伸手拍他肩膀职业性十足:“先生你没事吧?”
这就是一见钟情。他笑着将手覆在欧阳督察握枪的手上轻轻摩娑,眼带深情,含情脉脉地回答:“我的命是你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之前我有遗言要交代。这8年来,你到底有没有被我的真心打动过?”
少年扯动唇角:“狗屁爱情。”声音虽然小,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韩医生回头,眼露凶光,整个警局瞬间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他们帮少年包扎完
4、三 ...
伤口后争执着是否要把他送戒毒所。在韩风的死缠滥打以及少年无辜的眼神中欧阳督察终于妥协放他一马。两人就这样将他扔在警局门口让其自生自灭,欧阳督察还在念着:“他还是个未成年。”就这样,残忍的韩医生拉着欧阳督察坐进了他的玛莎拉蒂中扬长而去。
和煦站在夜色中,手中握着欧阳蕹给他的名片,看了眼随即紧紧拽进手心,嘴角上扬若有所思,涣散的眼神中透露着复仇的火焰。他走入小巷,伸手接过黑暗中递过的烟,狠狠抽一口之后问:“我父亲的事情怎么样了?”
南先生必恭必敬地回答:“暂时安排在医院贵宾病房,我派了几个心腹守着,谁也进不去。”和掌门虽被杀,但在这节骨眼上贸贸然泄露消息对和家并不利。他的遗嘱上并没有和煦的名字。这都归咎于和太子死的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和掌门还没改遗嘱就被人杀害。
“父亲生前我都没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平时也没什么交流。死后也不能为他守孝。作为儿子,我不忠不孝不义不仁。南老师,希望事情过去之后你能帮我好好厚葬父亲。”
烟雾缭绕中,和煦的双眼闪烁不定,面带哀色。南先生分不清他哪句肺腑哪句违心。他表面对遗嘱的事并不感兴趣,甚至连问都没问。但和煦暗地里贿赂了和掌门的律师修改遗嘱。这些小动作都逃不过南又林的眼睛。印象中,和煦作为和家的小儿子并不受宠。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攻于心计。他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爱笼络人心,但又懂得韬光养晦之道。对15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早熟。
“南老师,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为妙,条子盯你盯的紧。”和煦交代。
南又林戴着墨镜,穿着风衣,领口折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低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是的,小少爷。”
欧阳蕹迈出电梯门的时候,赫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自家门口。他蹲□拍了拍和煦,却发现对方的反应不太寻常。按照和煦的年纪来说,他正值发育的年纪。但他瘦弱的让人有股保护的欲望。当欧阳蕹抱起他的时候,和煦轻微的反抗着,那力气在欧阳看来只是一只猫在他怀里挠痒而已。他将和煦放在自己床上,盖上被子,动作温柔。
和煦知道,戒毒是必须的。他除了南又林再没后盾。和家势力正被路易杨用不正当的手段悄悄瓦解。这一仗他输的惨烈。南先生告诉他,别苑中所有下人都被杀了。和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世上除了南又林与路易杨,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强烈渴望毒品,他跌跌撞撞从床上怕起来,残存的理智正被毒瘾抽走,身体忽冷忽热,全身疼痛难忍,那疼痛直达骨髓,犹如猛兽撕扯他的肉体
4、三 ...
。冷汗从他额头划过脸庞,他发了疯一般往门口冲去。
欧阳蕹将他一把拽住,吼:“你去哪?既然知道要找我,就给我躺下。”
和煦哪会听进他的话,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硬是挣脱了欧阳往门口冲去。韩风拿着外卖粥与和煦撞个满怀,粥撒了一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被欧阳蕹喝住:“韩风,把这小鬼给我绑起来!”
韩风定睛一看,差点背过气。眼看着这男孩就要爬起来继续望门外冲,韩风眼明手快把他整个背在肩上就往客厅扛。
和煦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嘴中被塞上了毛巾,活脱脱被绑架了的样子。他活那么大还没被人这样伺候过。委屈愤怒一并涌上心头,他干脆用头撞墙去了。
韩风抓狂了:“欧阳督察,你上哪挖来这么一个活宝?”
此时欧阳督察正专心致志地打着他的工作报告,对外面的情况一概采取“三不政策”——不关心,不过问,不理睬。
书房外传来韩风的哀号:“小兔崽子,你敢咬我!”
欧阳忍无可忍,说:“韩风,把毛巾塞回他嘴里去。恻隐之心害死人。”转念又想,自己似乎也有同情他,否则也不会把他带进家门了。一直以冷静自持的欧阳督察这次不淡定了。他思前想后思想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把和煦放了。但刚站起身看着门外痛苦挣扎着的少年,他又开始不忍心了。
他才多大,却要承受这种痛苦。
欧阳蕹曾经是名优秀的特种兵,经历过的肉体的与精神上的痛苦不比戒毒来的轻,当年他用他坚强的意志坚持下来了。他眼一闭,转身继续做报告。
和煦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他睡了过去。他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把他抱起放入水中。温热的水浸没他全身。紧崩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印象中,从来没有人对自己那么温柔过。他家的下人对他从来都是必恭必敬,他是军火世家的小少爷,没有人曾忤逆过他,但也没有人自作主张过。那么,为他擦洗身体的人,到底是谁?
和煦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被雾气打湿了,氤氲的水气中,欧阳蕹蹲□,袖子卷过手肘,露出一大截粗壮黝黑的手臂。他正为自己仔细的擦洗身体。而手碰到他小腿上的伤口时顿了顿。
他还记得小时候和大太子恶作剧般的把他的头往浴缸里按,直到他差点断气。事后和家大太子轻描淡写地问他:“还怪哥哥吗?”和煦憨憨地笑:“不怪。”但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可能不怪!
欧阳蕹心疼这个孩子。打从心底里心疼。莫名地心疼。这个想法盘踞他的大脑一整夜。他甚至把韩风从床上踹到床下,然后把裹着浴袍的和煦抱上大床。
和煦装着睡着了,他却依然像只猫一样警惕
4、三 ...
着四周。直到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环顾四周,卧室一角挂满了武器。那些武器和煦能够完全认出来。在和家他见过的枪支比这房间多的多。他拿起其中一把54式手枪,做了一个瞄准以及扣下扳机的动作。自从太子被杀之后,他就把他的黑星扔海里去了。他又摸了摸旁边架着的巴雷特M82阻击步枪模型。它几乎霸占了.50阻击步枪市场的统治地位。也包括近期和家与美国市场的一场军火交易。
他口中一字一句狠狠念道:“路易杨,迟早我要让你吃下去的一并吐出来。”
5、四 ...
戒毒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和煦几次哀求无果,都用撞墙或割脉或跳楼来威胁。后果是被欧阳蕹一个手劈刀给劈晕了。欧阳对付歹徒的手法层出不穷,一个小小的和煦他完全不放在眼里。而让他头痛的是另一个问题。关于和煦的身份。
一个小腿有枪伤的吸毒少年,任谁都会对他臆想连连。欧阳蕹并不是没有动作,这期间他搜索了香港所有的资料库,却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资料,包括出入境记录。那么,这个少年是个偷渡客无疑了。
韩风劝他把他移交法办。他说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个秋天。
和煦戒毒成功之后整个人精神熠熠,笑容常常挂在嘴边。有时他趴在公寓窗口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好奇的事情多过欧阳蕹的想像。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和煦用生涩的中文问:“叔叔,这个是什么?”他指的是远处天空中的一只风筝。
欧阳蕹回答:“这是风筝,它源于春秋时代,至今已2000余年。相传“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到南北朝,它开始成为传递信息的工具。古代风筝,曾被用于军事上之侦察工具外,更进行测距、越险、载人的历史记载。”
和煦点头,静静地看着风筝发呆。
韩风依旧在一边怂恿:“移交法办,这孩子是祸水。”
和煦仿佛没在意韩风的话,他突然转身面对欧阳蕹,笑容灿烂:“叔叔,我想上学。”
和煦的要求在普通人看来并不过分。但是对于这个没有身份,没有过去的孩子来说,是个难题。首先,上学需要身份证明。欧阳蕹左思右想,对韩风说:“干脆我们收养他吧。”
韩风拥有的不只是医师执照,他还有律师执照。他熟悉香港法律,当然也知道香港的收养条例内容了。对于欧阳督察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嗤之以鼻,立马否决。“不行!”
和煦的脸冷了下来,回房间重重把门带上了。剩下欧阳督察与韩医生在客厅眼观眼鼻观鼻,大眼瞪小眼。
韩风感叹:“你太纵容他了,才几个月而已,就把他惯坏了。”
欧阳蕹无辜极了,说:“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韩风一ρi股坐在沙发上抽烟:“那你说,怎么收养?你当他父亲还是我当他的妈?”
欧阳蕹沉默了。在条件上来说,他有能力照顾他。但在年龄上来说,做他父亲似乎年轻了点。而且看他的样子,可能早就过了14周岁了。
和煦回房间拨弄着那把黑星。右眼透过准星快速瞄准目标,韩风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目露狠色的和煦,吃惊不少。看他的握枪的样子,不像是个初学者。
和煦的狠色转眼即逝,转眼又换上淡淡的笑容。他轻声说:“叔叔,我刚才只是开玩笑。”
5、四 ...
欧阳蕹知道他不想为难自己才这么说的。但他越是这样,自己越是想帮他。和煦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紧紧抓住了欧阳蕹的这个心理特点。
欧阳父亲养育自己的儿子很有一套,儿子不听话他不像其他父亲那样家法伺候,而是跟他玩心理战术。心理暗示的作用是强大而可怕的。比如欧阳父亲把儿子蒙起眼睛绑起双手放在一间号称全是蛇的房间。等一个小时后,欧阳蕹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出来了。其实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台放着蛇的声音的录音机。欧阳父亲非常满意自己的教育成果。直到今天。
对于欧阳蕹的执著,欧阳父亲无奈地答应了。因为他老了,没精力再去研究心理战术这一套。自己儿子也长大了,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任了。所以欧阳父亲认养了和煦这个14周岁的“孤儿”。而姓名和煦坚持己见,就叫和煦。
“叔叔,谢谢你。”和煦的礼貌毫不做作,仿佛是浑然天成的。
欧阳蕹摸着他的头,说:“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哥哥不是叔叔了。”
和煦对“哥哥”这个词有着椎心刺骨的仇恨。他坚决不改口。在他心目中,哥哥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
和煦上学那天,欧阳蕹开车送他到学校门口。和煦背着书包,开心的像得到玩具的孩子。放学后,和煦第一时间赶到警局向欧阳蕹报到,他在欧阳蕹面前第一次滔滔不绝地讲述学校的一切。并拿出学校作业说:“叔叔,学校教的都很简单。”他指着上面的A说。
和煦以前在和家,家庭教师教的都是精英课程,有时还涉及到大学课程以及金融法律等等。虽然和煦中文识字水平有限,但他记忆力非常好,现在他的词汇量已经非常大了。
和煦突然扯开了话题,视线集中在欧阳蕹桌上的文件。“叔叔你在查和家那起案子?”
“是啊,和家最近被查获大批售往美国的军火,真该感谢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欧阳蕹摸着和煦的头,事情来的出其不意。前几天突然收到匿名人士的线报,结果就查获了那么一批走私军火。
和煦眼露笑意,不动声色地出了办公室。
欧阳蕹与韩风合住的公寓位于中环,地段一流,交通方便,在香港这种弹丸之地,房子还算大。欧阳蕹在当初和煦来他们家之后就把书房腾出来给和煦。并为他买了一只小床。但和煦从来没睡过。
第一次他抱着被子在欧阳蕹门外叫:“叔叔,我不想睡小床。”
第二次他自发地睡在了欧阳蕹的床上,被欧阳蕹赶了出去。小孩子面露赧色:“叔叔,我不想睡小床。”
第三次和煦首先发表了声明:“叔叔,让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几近哀求的声音挠的欧阳蕹差点发疯。最后他妥协了,
5、四 ...
干脆一起睡,以后都一起睡吧。
韩风看在眼里后悔当初没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欧阳蕹手到擒来。
时间长了欧阳蕹才发现,小孩子其实不是对自己的大床感兴趣,而是对大床旁边的武器枪支感兴趣。
欧阳蕹带和煦去模型店买枪,和煦指着一把黑星说:“我要这把。”目光坚定无比。当沉甸甸的手枪拿到他手中之后,他无比珍惜地捧在怀里,对欧阳蕹说:“谢谢叔叔。”
欧阳蕹愣在一边,这孩子看着枪的神情,就和当年的军火枭雄和庸堂一样,带着狠辣。但他故意忽略了,心想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懂一把手枪意味着什么,在他眼里或许也就是件称心的玩具而已。
之后两人约定去了靶场练手。
和煦挑了一支枪就练上了。欧阳蕹手把手教他怎么握枪怎么瞄准。他耐心地听,安静地练。第一次5环,第二次6环,和煦笑的合不拢嘴,说:“叔叔,你看我进步了!”
阳光下,少年琥珀色的头发散发着光芒,欧阳蕹斜靠在墙上看着和煦轻盈的步伐。这具年轻的生命在几个月之前还奄奄一息地寻求救恕。那是个谁都不愿回想的日子。幸好,他们都挺过来了。
靶场的职员对和煦这个混血儿非常感兴趣,不只因为他出众的外表。也因为他良好的家教。和煦逢人便说谢谢,笑容更离不开他的嘴角,靶场教练赞叹:“真是个阳光少年啊!”
欧阳蕹远远地站着,双眼目不斜视地盯着和煦的一举一动。他拿枪的姿势非常漂亮,修长的手指骨与手枪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是天生拿枪的。和煦偶尔回头对着欧阳蕹笑,用手指了指枪靶,每次都6环以内。欧阳蕹想起他第一次拿枪的情景,那时他20出头,刚成为学警。学校上射击训练课,他第一次手握左轮手枪,教练喊着口号,他紧张地连扣动扳机都扣不好。他看着和煦,又想了想当年的自己,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
不远处走来一群人,欧阳蕹只觉得眼熟,来人挥动手臂向他打招呼:“欧阳督察,好久不见。”
南又林意气风发地带领一干保镖,举着枪走过来。
欧阳蕹挑眉。他记得南又林不会用枪。“南先生练枪呢。”
“是啊,自从和掌门那件事之后,我意识到会用枪是多重要啊。”南又林转头面对和煦的方向,用枪指着远处的少年,说:“他是你家人啊?”
欧阳蕹浑身肌肉绷紧,警觉地眯起双眼,回他:“和你无关。”
南先生笑着收回枪,拍拍欧阳蕹的肩膀,说:“别紧张,只是觉得这孩子可爱,想认识一下。”没等欧阳反应,他对着和煦挥手:“孩子,过来!”
和煦一路小跑着过来,礼貌地打招呼:“叔叔好。”
南先生摸摸和煦的
5、四 ...
头,说:“真乖,叫什么名字?”
“我叫和煦。”
南又林拉着和煦的手,前后看了看,说:“以后常来玩,报上叔叔的名字南又林,费用全免。”
和煦看向欧阳蕹征求他的意见,欧阳蕹不发表任何意见,只说:“练靶去。”
和煦点了点头,转身对南先生说:“叔叔再见。”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欧阳蕹等和煦走远了,一把抓起南先生的衣领,低声在他耳边警告:“离他远点!”
南先生不以为意,扯掉身上的手掌,理了理衣服,说:“督察放心,那么可爱的孩子任谁都舍不得欺负的。”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和煦一眼后走了。
欧阳蕹何止是担心,和家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毒品是他们涉及的其中一项。和煦与他们太过接近只会让他走回头路。
和煦手中紧紧拽着纸条,等走远了才打开,纸条上写着:今晚11点,老地方。和煦把纸条扔厕所冲了,出来后发现欧阳蕹在门口等他。他伸出手拉着和煦往外走,和煦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双坚实的手掌此时正在出冷汗。
和煦身架子比欧阳蕹小一大圈,欧阳蕹拉着和煦大步走的时候,和煦只能一路小跑着奋力追赶他的步伐。夕阳西下,喧嚣的城市被染上了一层淡淡金色的光晕,少年不住回头无比留恋地看着射击场大门。
和煦曾想像过在和家射击场上,会有那么一段快乐惬意的回忆。父亲或者哥哥,他们会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拿枪,如何射击。他还想像着,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微风拂面,吹起他琥珀色的短发,子弹的火药味和着哥哥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一起吹向天空。他14岁就能射十环了,他多想让父亲看一眼,哪怕一个赞许的眼神也好。但是他等了5年,等到自己的梦想破灭。等到了兄弟之间兵戈相向。
6、五 ...
和煦跕着拖鞋穿着及膝的睡裤走出房门,月光撒进客厅,他小腿的枪伤呈肉色的圆圈状,向四周放射开来,显的尤为狰狞。他小心翼翼地越过客厅来到玄关并环顾四周,匿大的阳台里,站着两个人,两人的身影暧昧地重叠着,和煦还能看到韩风的手紧紧扣着他欧阳叔叔的腰。少年目光黯淡下来,握在门把上的手指节泛白,他不明白欧阳蕹为什么不躲开,这本不是两个朋友间应有的距离。他打开门又轻慢地合上,临走时,他还不忘回头偷听里面的动静,他只听到韩风低沉的声音在门的那一边响起:“欧阳,今晚来我房间好不好?”
和煦的心跳顿时漏跳了半拍。他想知道欧阳蕹的答案,但又怕这答案太伤人心。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起了鸵鸟,冷冷哼了一声往他与南又林约定的地点走去。
垃圾填埋场散发阵阵刺鼻的恶臭,在这里半夜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和煦半掩着鼻子皱着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男孩子与和煦的身形非常相似。同样是个混血儿,苍白的皮肤下,充满惊惧的双眼盯着两人。南又林手中握着一把枪,和煦看了眼便喜欢上了这东西。
与其说它是枪,倒不如说是手炮。其内装载着一发.50 BMG的子弹,这被叫做“雷电”(Thunder .50)的手炮,由一家名叫Triple Action, LLC的公司设计,由于是在手枪上发射.50 BMG弹,因此要依赖高效的枪口制退器让射手不至于骨折,而且由于枪弹巨大,也只能做成单发枪,从后膛装弹。和煦也不过是在SHOT SHOW上见过,它并没有被量产。而且唯一一把现在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被他的南老师收购了。
南先生劝他:“小少爷,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来做吧。”
和煦摇摇头,坚持己见。这种亲自为“自己”的生命划上休止符的事情,他想亲自完成。
他接过“雷电”开始在月光下端详了一会,它在月光中沉静而冰冷的泛出优雅的银光,和煦的眼中蹦出嗜血的光芒,第一次杀人是近在咫尺的哥哥,每次午夜梦回他还能梦到哥哥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孩开始畏缩,他看着和煦妖娆的脸,以及对准了自己脑袋的洞黑的枪管,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只等死神的招唤。
和煦拿枪的双手微微颤抖,苍白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红,男孩的命此时正掌控在他的手中。只要扣下扳机,一切就成定局。男孩的身影与方才阳台的一幕在和煦脑海里交错放映着,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孤独的养在别苑的私生子。他的欧阳叔叔有韩风,他的父亲有哥哥。他依然是一个人。
这么想着,手指已经不自觉扣下了扳机。他纤细的手臂被
6、五 ...
“雷电”巨大的后坐力震的麻木起来,在子弹发射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枪口焰照亮了和煦淌满泪水的脸。男孩和“雷电”同时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和煦走进看了眼,男孩已经面目全非了。
南先生摇头,喃喃自语:“这孩子太感情用事了。”然后他想远处招手,几名犯罪现场清理专家拿着工具开始工作。
南先生把和煦这位小少爷请进了自己的保姆车,习惯性地为他点上烟。
小少爷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清理组忙碌的身影,说:“烟我已经戒了。南老师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欧阳叔叔也是对韩风这么说的。
“少爷在欧阳蕹家住的还习惯?”南先生收起烟。和煦是南先生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去世的和掌门不太喜欢接触他,但在物质上,和家大太子是无法和他比的。这孩子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连喝个下午茶的水都是从国外空运回来的,现在却穿着街边买的棉布睡衣裤。
和煦自嘲地笑笑,回答:“活着也就是一日三餐而已。南老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南又林公布了和家老爷子的死讯之后,路易杨迅速接受和家的一切事务。虽然无名无份且名不正言不顺,但和煦的目标就是路易杨。他要的是路易杨的人头。他不过是用了请君入瓮这一招,让他逍遥几年,有南又林假装倒戈,事情简单许多。而杀小少爷的任务是路易杨试探南又林忠诚的方法。
车内安静下来,和煦靠着开始小憩。南先生注视着这位和家唯一的嫡亲后代,鲜明的轮廓勾勒出一张漂亮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这孩子有倾国的容貌,做的确是十恶不赦的勾当。谁让他出生在和家。
“康熙8岁称帝后韬光养晦,十六岁杀鳌拜,才除了他的心头恨肉中刺。老师,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自己的心头刺?”
南先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少爷把心里想着的这些东西拿到台面上来说。在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军火世家中,和家大太子的野心只停留在安逸的现状。他不会去想着开疆劈地扩充版图这些事情,他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勾心斗角防范自己人上了。而和煦则不同。他即使失去了一切,他依旧不屈不挠,坚持自己的原则,奋力向目标前进,他喜欢笼络人心而不是去时刻堤防。他辅佐这位还未成年的小少爷为了什么?他南又林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杀人放火助纣为虐的事在和家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他虽然不主动参与但他也算是纵容者之一。他对和掌门的忠心对和家的忠心缘自报恩。他的命是和家救的,他为了和家,心甘情愿!
“小少爷,时机还没成熟。”他规劝。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需要时间去历练。如果就这样贸然地现身,难保
6、五 ...
不遭暗算。
和煦突然起身,拉开车门走出了保姆车。他回头对跟上前的南先生说:“南老师别送了。”
次日警方在西九龙垃圾填埋场发现一具男尸。具称他就是和家失踪多月的小少爷。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那里不属于欧阳蕹所在警署的辖区,彼得刘也只是道听途说,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案发现场,恨不得能还原当时情景他们关注了许久的和家灭门案三大主角终于能在地狱一家团圆。他们更感兴趣的是,犯罪现场被清理过,一丝线索也没找到。警方无功而返,使它成为一综悬案。更听说,韩法医去过现场,子弹没发现,只发现尸体头上的一个大窟窿。听的人无不心惊。
和煦坐在督察办公室的一角练小楷,门外闹哄哄地聚集了一群人。他揉揉太阳|茓,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毛笔,向欧阳蕹抱怨:“叔叔,你的部下这样,你不管管吗?”
欧阳蕹双手一摊当起了甩手掌柜:“现在是下班时间。”
和煦这位小少爷在和家别苑的时候享受的是安静的生活,别苑座北朝南依山傍水绿树成阴。天天花鸟鱼虫,养狗玩枪惯了,人多的地方很少参合。从小到大除了枪声没听过噪音。与欧阳督察一起生活之后,身边的噪音无时无刻不蹂躏着他的鼓膜,他觉得自己落魄了,心理落差一大,脾气跟着上来了。他把毛笔一摔,墨汁飞溅,撒了一地。
欧阳蕹目瞪口呆,这孩子什么时候被娇惯地这么任性妄为了。他放下手头工作,理了理制服,肩判上的两粒紫荆花一闪一闪的。他低着声音警告:“和煦,把墨汁给我擦干净了。”
和煦仰着头,倔强地不肯妥协。
欧阳蕹的作风在警局无人不知。反抗意味着挨打,欧阳督察再宠这位小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下不了台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欧阳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娇嫩的小少爷反手按在墙上,审犯人一样地再次警告:“和煦,你要是再不收拾我现在就收拾你!”
这位被欧阳蕹惯坏了的少爷眼神冷淡,他奋力挣脱,手脚并用企图对着这位训练有素的警官拳打脚踢,无奈自己太弱小,反抗起不了作用。他干脆把嘴巴闭的严严的。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有同事往他们这边张望,却没人敢上前劝架。彼得刘示意:“家务事,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咱们还是下班回家吧。”于是所有人脚底抹油迅速撤离。
和煦感觉自己的右手痛的都麻木了,再下去就快脱臼了。欧阳蕹没有放弃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颤着嗓音回答他:“你把我这手折断了吧!叔叔根本没有心疼过我,你的眼里只有韩风那老男人!”
办公室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和煦的脸贴在冰冷的墙上,五官因疼痛而扭
6、五 ...
曲着。欧阳蕹被他的话挑拨了神经,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从情人口中说出来的,而不是一个15岁的孩子。异样的情绪在他胸口鼓捣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和煦时,他对这个孩子的心疼,那感情意他一直藏匿到现在,保护的好好的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拿出来。现在有人把这层纸戳破了,这就像点燃了导火索一样一触即发。
他们胸口贴背脊,高大结实的身体抵着瘦削纤细的身躯,相互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以前他们也曾同床共枕,但此时空气中透露着□的味道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7、六 ...
“叔叔,昨天你和韩风上床了吧。”少年嘴角带着残酷的笑,眼角带着哀伤,他静静地用余光看着欧阳蕹。
欧阳蕹手一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们昨天通宵工作去了。
“我清楚明白的很。叔叔和韩风昨晚。。。。”
“住口,不许你胡说!”他打断和煦的口不择言。
“做了就承认!你以为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原来不过是个道貌岸然色厉内荏的人啊。”和煦嘲笑。谁料他的额头被欧阳蕹的枪抵着。和煦眯起眼,他竟然为了一个韩风就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他会怕吗?他不会。父亲曾用枪毫不犹豫地打穿他的小腿时他都没眨过眼睛皱过眉头。区区的威胁算什么?
“叔叔,如果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和煦小心翼翼地问。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夹杂其中。他对欧阳蕹的感情就像缺堤的潮水般来势汹汹。是什么时候自己对这个与自己身份太过悬殊的人有依赖的?他答不上来。或许这只是他少年时期的一个精神依托,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和煦自我安慰。
欧阳蕹慢慢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他沉默不语,和煦依旧背对着他,赢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疼痛使他涨红了脸呼吸急促。这是一副如何诱人的姿态。这想法在他心底悄悄滋生发芽。他从没考虑过和煦会离开自己。哪怕他成年了,或者他有了女朋友。女朋友这三个字向芒刺,深深烙在欧阳的心坎。是啊,他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他苦笑,这就是现实啊。
和煦得不到答案,转身却见欧阳蕹的背影逐渐离自己远去。他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意味深长的四个字:色令智昏。
之后和煦对欧阳蕹的态度不冷不热,仿佛那件事未曾发生,默契地谁都没提起。只是和煦开始睡在自己的房间,刻意和欧阳蕹保持距离。早上欧阳蕹起床时和煦已经在玄关背着书包换鞋子准备上学。晚上欧阳蕹下班回家又见和煦独自在书房临帖。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连晚餐时候欧阳蕹照例问起和煦学校的事情,他都回答的模棱两可。
欧阳蕹有些气馁。心想他连一个15岁的小孩子都制服不了。但以事业为重的性格让他相信,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
事实的确如他所想,时间长了,和煦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比如,欧阳蕹的终身大事。
欧阳父亲对于他儿子的终身大事始终最挂心。老人家年纪大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身边多个小小孩解闷。而这个伟大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他的独子欧阳蕹身上了。当韩风与和煦获知他要去相亲时,两人第一次配合默契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欧阳蕹存心忽略了这两个字更深层次的含义。他的目的是讨老
7、六 ...
人家欢心,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他都不在乎。
那天下班后他回家打扮了一番,翻箱倒柜拿出浪琴表往手上一戴便下楼驱车前往跑马地。
韩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对和煦吼:“那是我送给他的升职礼物!”
他来回踱步焦虑不安,苦思冥想没有对策。反观和煦就淡定多了,他举着毛笔在宣纸上描画临摹,样子煞是认真。他不是不关心,他喜欢耍心眼,用心计。而韩风则偏向于行动。和煦边描边在韩风耳边游说:“韩风,如果欧阳蕹结婚了,你就要被迫搬出去了。”
韩风不服气,反驳:“你不也一样。”
和煦笑了:“我是他弟弟,我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住一起。”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韩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和煦,半真半假地问:“难道你喜欢他?”
和煦收敛了笑容,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一微妙的表情被韩风捕捉到,他倒抽一口凉气,脑海里蹦出了四个字“养虎遗患”。原来那么长时间,他身边最大的情敌竟然是他!这位有着医师与律师执照的双料状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危机感。但他又反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牙被迫妥协。
雅谷餐厅位于跑马地黄泥涌道雅谷大厦地下。餐厅环境清幽,注重客人隐私,强烈的西班牙式建筑,墙上间或挂着世界各地的古董画,庄严奢华的原木家私与柔和的灯光相互点缀其中,穿Сhā着巴洛克的雕花与哥特式拱券,空气中漂浮着小提琴悠扬的乐曲。
欧阳蕹原本不注重这些虚无的东西。上周和煦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述地中海风情的餐厅时,提到了这家被许多名人追捧过的餐厅,于是他便来了。
和煦与韩风尾随而至。韩风纠结着到底该找什么接口进去的时候和煦已经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他指了指欧阳蕹那一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对服务员说:“他是我爸爸。”
韩风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目瞪口呆。这孩子那么小撒谎起来就脸不红心不跳,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
欧阳蕹从和煦被请进了餐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这位小少爷的脾气和他的个头一起在长。他淡淡的扫了眼和煦,装作没看到,继续和眼前的女孩聊天。他对女孩笑的越暧昧,和煦的脸色就越难看。和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这样硬生生地愣在一边当活体摆设去了。
和煦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衬衣,称的脸色红润润的,但双眼却紧紧盯着欧阳蕹,仿佛要喷出火来了。
这小子今天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却不敢上来质问,够窝囊。欧阳督察心想。
女孩似乎也发现了和煦。她指了指和煦,问欧阳蕹:“你们认识?”
还没等欧阳蕹开口,和煦大步上前,替他回答:“他是
7、六 ...
我爸爸。”
不知是和煦的中文水平提高了还是他早就把这几个字烂记于心,这五个字在他嘴里说的特别圆润标准,直直刺进了女孩的心里。他涨红了脸,气股股地盯着欧阳蕹。
欧阳蕹的沉默在女孩看来是默认了。她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和煦,又看了看欧阳这位“父亲”,从年龄上怎么也不愿把这两人联系起来。“私生子”三个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和煦顿时变了脸色,从气愤转变成了暴怒。这三个字是他的禁忌。哪怕在和家,他再如何受父亲冷漠,也没人敢把这三个字说出来。和煦的“小行宫”中,人人都知道这位枪法了得的小少爷。得罪了他,被他一枪崩了他也不眨一下眼。
而眼前这位如花似玉小家碧玉般的小姐不知深浅的在和煦的痛脚上硬生生的撵了过去,后果可想而知。
“啪”的一声,和煦的手掌扫过女孩的脸颊。这一掌打的何其响亮何其自然,仿佛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然后这位小少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拿起餐巾,擦起了他的手。仿佛刚才那下玷污了他的手一般。
欧阳蕹猛地站起身,反手就往和煦脸上伺候过去。他太放肆,放肆到目无尊长,毫无家教可言。所有人都到抽一口气。眼看欧阳的第二下又要落到他脸上时,服务员上前拉住了,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住了。
和煦白皙的脸上浮现了一道道红色掌印,他直勾勾盯着欧阳蕹,不躲也不闪。他看着欧阳蕹拥着一边擦眼泪的女孩,好言相劝,赔礼道歉,然后转身又指着门口,对和煦命令:“给我滚回去!”
和煦神色复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眼充满忧伤。那眼神欧阳见过,那天警局,他误会韩风和自己。他倏地开始后悔刚才打了他。印象中,和煦性格温和,谦虚有礼,至少,表面上如此。这么莽撞的事情,他第一次犯。
“你为了她打我!”和煦沙哑着嗓子对他叫,然后头也不回往外冲。临走,他冷冷看了眼女孩。女孩被他看地毛骨悚然。她有惊又怕,捂着脸央求:“欧阳先生,我想回家。”
欧阳走出餐厅门口就看见了韩风的玛莎拉蒂。他走上前,对着韩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原来和煦身后还有你这个帮凶!给我看好那小兔崽子,回去看我收拾他!”
韩风被呼喝地一脸莫名,挠挠头发,问:“怎么了?和煦呢?”他又做什么好事把欧阳惹了?
欧阳有些后怕,这孩子的倔强自己已经领教过一次。警局那次,他的胳膊差点被自己卸掉,他依旧嘴硬,一点也不怕。这次众目睽睽下被打了脸,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担心的事情。他不敢往深处想,他把女孩往韩风车里一塞,交代他:“帮我把她安全送到家。”
7、六 ...
和煦会去哪里,欧阳不知道。他往家里打了无数通电话都没人接听。他想或许这孩子躲在房间不想听电话也有可能。于是他往家里赶。屋里空荡荡,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往父亲大人那打,老爷子一阵怒骂:“你把和煦怎么了?小孩子要慢慢教,怎么可以动手打?”欧阳松了口气,还没等老爷子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又往老爷子家赶。
欧阳父亲管教欧阳蕹是出了名的严厉。但对赢弱的和煦,他只有保护欲。毕竟和煦从小身娇肉贵在蜜罐里长大的,出了和家还是一样娇弱。
和煦的苦肉计在欧阳父亲那里非常受用。他先是负荆请罪,他见到欧阳父亲便扑通就跪下。欧阳父亲受宠若惊,差点把手里茶具都打翻了。然后又把自己说的十恶不赦。毕竟破坏人家的相亲自己理亏在先。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后,欧阳父亲觉得人家小姑娘口无遮拦地那么一句“私生子”的确没有教养。这么没教养的女孩子怎么能做自己的儿媳?于是打心底开始厌恶欧阳蕹的相亲对象。
他心疼地为和煦红肿的脸敷上冰块,这时欧阳蕹的电话也来了。老爷子在电话这头骂地正欢,那头却挂了电话,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向和煦保证,欧阳蕹这小子来了之后一定给和煦一个交代。
和煦脸色变了变,颤抖着音调,说:“欧阳伯伯,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叔叔那么大了被您说教毕竟是丢脸的事情。”
老爷子感叹,这么懂事的孩子真实世间少有。欧阳小子像他那么小的时候只会调皮捣蛋!他点头答应。
和煦前脚走出欧阳父亲的公寓,欧阳蕹后脚踏进了公寓电梯。
这次欧阳蕹算是吃了一次哑巴亏。自己上门找骂不说,和煦也失踪了。他根本就没回家。
8、七 ...
夜色深沉,和家大宅灯火通明。只不过短短半年多,时过境迁,江山易主,这里不再是和煦的家和牢笼了。他自由却并不快乐。也许他和笼中的鸟一样,习惯了牢笼中的生活,就体会不了独自飞翔在天空中的惬意了。
和煦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和宅。自己的别苑现在已经荒芜了。许久没人打理,那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经杂草丛生了。路易杨从不欣赏这些修身养性的事情。花园里还能看到自己的英式花茶茶杯碎了一地。那茶杯是父亲从英国带回来的。茶杯上的手把用纯金铸造而成的,价值不菲。他拾起碎片,手把和杯身连在一起,缝隙却还在。
他将手把仔细地擦拭干净后藏在怀里,走出了自己曾住了15年的地方。
和煦对父亲的感情既爱又恨,父亲给了他世界上所有他想要的,除却父爱这东西。但同时这位老人对他的冷漠和残酷又是众所周知的。这对矛盾的父子一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15年,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源于父亲对和煦母亲的感情,夹杂着爱恨情仇,矛盾又复杂。
和煦并不关心生母,他只在乎父亲对自己的看法。现实是,父亲被自己间接害死。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唯一一件事。
他抚上自己的脸颊,被欧阳蕹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痛。他想不明白欧阳蕹到底哪里好,让自己对他魂牵梦萦的。他今天甚至还为了一个陌生人打了自己。想到此,他心里五味杂陈,除了父亲,他是唯一一个打过自己的人。
他沿着街道缓缓走着,他想,港岛这么个弹丸之地,从半山区到湾仔区原来不过这么点路。
这是和煦名义上的第一次离家出走。他潜意识里希望欧阳蕹能为他而有哪怕一点点的担心。他把不敢对父亲做的一切小孩子的任性行为在欧阳蕹身上付诸于行动了。
而欧阳确实为他操心了。何止是操心,他发了疯的找他。韩风对于情敌离家出走这件事的反应是庆幸。他对欧阳说:“只不过是个领养的小孩,就当养的小狗走失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句话的后果是招来对方怒气冲冲的一记拳头。欧阳蕹是个退伍的特种兵,之后从实习督察做到督察的。特种兵意味着什么?从体格到体力到毅力。从政治觉悟到自我领悟到自我修养,连足弓是否够漂亮都精挑细选。这样优秀而身形健硕的欧阳督察的一记左勾拳打在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韩法医脸上后果可想而知。
韩风几乎被打趴下了。他跌坐在地上揉了揉脸颊,他叹口气,说:“欧阳蕹,你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他对你呢?他来路不明!他想要什么你给他什么,他报答过你吗?他深更半夜出去,你装不知道。别忘了,他叫和煦,与和庸堂
8、七 ...
一个姓!他说自己失忆?我看他根本是在装傻。你就不怕他就是那个和家小少爷?他来你身边居心不良!”
他背对着韩风,一时答不上来。半天才说:“和家小少爷已经死了。还是你做的尸检不是吗?”
韩风站起来拍拍衣服,说:“我们都没见过和家小少爷。南又林来认尸,他说是就是了?我们还没做DNA测定。”
“够了,和煦不会是他的。”他打断韩风,纵使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他都不愿点破。他只愿相信和煦。
雨来的突如其来,带着沿海的湿冷空气,一并向和煦袭来。他看着天空阴霾的天气,自我嘲笑。欧阳蕹,你根本不了解本少爷。怎么可能找得到本少爷放学后最爱呆的地方!他转身看着周围纷纷避雨的人们。雨水冲刷着大地,天星码头在雨夜中被裹上了一层迷蒙的气息。他站在岸边,呼吸着港口的空气,看着维港的美景。
突然,身体被温暖包围。他回头,双眼却被一双大手蒙住。熟悉的体味在和煦身体四周散开,自己被对方从身后抱个满怀。他听到他对自己说:“和煦,对不起。上次你说如果你走了,我会来找你吗?我现在回答你——会!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我们回家好不好?”欧阳蕹说。他把每个和煦会去的地方找遍了,才发现,原来和煦不知不觉已经融入自己的生活。他每天做些什么,去哪些地方,他都了如指掌。
和煦眼眶一热,泪水从他的手掌中溢出。他转身反手抱着欧阳蕹的腰,脸颊埋进他胸口,泪水濡湿了他的衣服。这个早熟的少年在15岁时初尝着初恋的滋味,和煦感觉自己这一刻是无比幸福的。
“脸痛不痛?”他不是冷血动物,他看着这孩子哭的伤心,他自己也跟着动容了。他的原则,他的底线在和煦面前通通被瓦解。
和煦摇头。他红着双眼抬起头面对欧阳蕹,说:“叔叔,今天害你丢脸,该是我向你赔罪的。”
欧阳蕹失笑。这孩子又开始来虚与伪蛇这一套了。他拉起和煦往回走,只听和煦又说:“叔叔,其实那雅谷餐厅真的不错。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共进晚餐的。”
欧阳蕹又想,到底是小孩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刚才还梨花带泪的,现在又风花雪月起来了。他宠溺地拍拍和煦的头,说:“好,我们吃鱼子酱还是鹅肝?”
9、八 ...
和煦听了这话开始气愤了。他对蔚蓝纠正:“叔叔没和他私奔!”
蔚蓝顿了顿,看着和煦表情呆滞。他初见和煦的时候,被他那惊为天人的外表吸引住了。他在学校也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而现在的和煦无论从身家背景还是其他方面都比不了蔚蓝。但蔚蓝为博美人一笑,愿意压低身价,对外喧称愿意跟随和煦左右。这一招叫“弃车保帅”,他是从母亲口中听来的,他自认为非常受用。
不过现在和煦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验尸官能住中环高档公寓又开跑车,夜夜寻欢作乐但从未出现财政赤字。
韩风难以置信,这两个孩子的脾气那么相似,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和煦冷冷地睇了韩风一眼,转身端着盘子就往天台走。
晚上同学们陆续回家了,蔚蓝拿起电话说:“我给我的保镖打个电话。”
和煦放下烧烤架,嘴里吐出两个字:“没种。”和煦在和家的时候父亲派了一支庞大的保镖团给他,但都被他打发了。他不认为这些保镖的枪法比自己好。
蔚蓝听了他的话立马放下了电话,说:“还是算了。”
“我送你到楼下。”和煦为蔚蓝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公寓大门,街上人烟稀少。蔚蓝摸了摸口袋,身边只有信用卡。自己苦笑。他不习惯自己等出租车。但为争一口气,也为能与和煦多呆一会,他选择了等出租车。
蔚蓝一步步靠近和煦,他颤抖着手想握住和煦纤长的手。平时的小打小闹免不了身体接触,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他开始怯懦了。蔚蓝眼中,和煦的手是他看过最漂亮的一双,骨节分明,白皙无比,柔若无骨。这与和煦是个混血儿是脱不了关系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双手,筹划阴谋,轼兄杀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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