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到一时三刻,洛宝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而那个可以对发号施令的人也只有小舞。
小舞虽然欣喜若狂,但为了大局略去寒暄,直接将大致情况告知洛宝。
听罢,洛宝抓了抓发丝,神色有些为难:“做结界没问题,但是我不能确定覆盖面有多大。”
“没关系,你就在通往皇宫的主街道上空编织结界,辛苦了。”白染无暇解释更多,更不能通知众仙前来相助,因为这只恶灵是从冥界那边放出来的,天界即便知晓也会袖手旁观,除非赤炎愿意主动登门求助,但那可能吗?
洛宝看向主人小舞,小舞从桌上抓了一把糖果塞给他,笑着道:“快去吧,我不想再听说有人死于非命,没有心,就是孤魂野鬼,对吧?”
洛宝将一块糖塞进嘴里,嘟嘟囔囔道:“是的,我会竭尽所能的,对了,还有一只灵宠在冥界,不如叫她来帮忙。”
小舞刚要问个究竟,只见一道俏丽的身影显现在洛宝身后,同时,赤炎站在她身旁。
“洛素,随洛宝一起去。”
“遵命。”落素便是小舞当年被赤炎带走的无界灵宠,对赤炎生死相随忠心耿耿。
洛素瞥了眼落宝,充满敌意地说:“走吧手下败将,难不成还等我背你?”
这所谓的手下败将,指的是他们还未化成|人形之时的事,当时洛素是一条小蛟龙,洛宝是一只毛茸茸的蓝色小兽,洛素随便嘶吼两声便吓得洛宝东躲西藏缩成小肉球。
洛宝咔吧咔吧嚼碎糖块,蹭了下鼻子:“走走走,不需要你。”
“搞清楚好吗?我并非帮你,胆小鬼。”说着,她一飞冲天。
“……”洛宝怒视她离开的方向,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
“好啦好啦,不气了乖,男子汉本就该让着小女子,去吧去吧,别再吵架了。”小舞的口吻颇像长辈,只因她感觉洛宝与洛素就是未长大的小孩子。
赤炎倚在一旁反而捡了乐,明明都是小舞的“孩子”,脾气秉性却南辕北辙,这算不算一个随爸,一个随妈?
既然来了,赤炎与白染便移步密室商讨对策。而小舞必须坐镇后宫,安抚颠沛流离的百姓。
“冥界正全力抓捕剜心鬼,我就不信凭我冥界的力量灭不了一只浑身恶臭的老妖。”
白染放下茶杯,道:“还真治不了,即便我以真身出马都弄不死他。”
赤炎蹙起眉:“你分明是向着天界一方,从始至终你都希望我能与天界联手,由此保住你不可动摇的地位。”
白染悠悠抬起眸,一指指向赤炎:“够了!你敢对我这般冷嘲热讽口不择言还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总有一日,当我忍不了,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听到这番话,赤炎无视神色愠怒的白染,一翻身躺上床榻,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我宁愿没有你这种只会替天界卖命的兄长,”他的唇边斜起一丝冷意,“若不是为了雾舞,我才懒的与你废话!倘若雾舞当初没有魂飞魄散如今会由着那只恶灵为非作歹吗?!是你那所谓的秉公执法才让整件事陷入危机,这叫自食其果!”
从他们降生之日起,便一个上了天,一个入了地,本是同根双生子,却被分隔到对立面上,成为永生永世的敌人。
天意,全是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我拖沓拉着!这章的信息量是不是很大!说小的拖出去枪毙五分钟(╰_╯)#
“迄今为止,我也不认为我当初做错了,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白染倏然起身,步伐又急又快,快得想让风声盖住所有噪声。
当他走出寝宫,眼前已是人山人海,火把簇簇,失去家园的百姓们惶恐不安,侍卫们尽量提高嗓门维持秩序,但即便如此,依旧乱成一锅粥。
小舞站在高台之上,换上一袭华服,泰然自若地,笑着安抚道:“本后知晓各位感到害怕,我何尝不是,但哭闹改变不了现状,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死人,所以请各位互相关照,最好是手拉手,一旦发现亲朋好友失踪请立刻通知官兵,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皇宫之内已设下天罗地网,势必将此杀手缉拿归案。”
“原来是杀手……皇后,那名杀手为何要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某老者急问。
“不是一个而是一支队伍,此重大案件已交由刑部彻查,诸位只管安心住下,皇上、本后以及众将士会与全城百姓共同进退!”
此话一出,掌声雷动,百姓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白染望向她的位置,注视那一副从容的笑脸,不得不承认,年仅十六的小女子已拥有母仪天下之风范,这便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前方越是艰险她越是沉着冷静。
所以他才不懂,当初她怎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嫁给赤炎,分明知晓这段姻缘将受到三界阻挠依旧执意而为之为哪般?
而这其中的原因,也唯有雾舞本人清楚。
又或许,真的爱赤炎如痴如狂……白染垂下眸,眼皮不知为何感到沉重。
累,一定是太累了。
小舞看到皇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匆匆下了高台,穿过羊肠小道,本想走在他前方给他一个迎面而来的微笑,却见他倚在树旁坐下,将脸颊埋双膝之间,微弱的月光洒在他小半个身躯上,落寞之感无法言语。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旁,缓缓地蹲下,并未急于打扰,只是那样看着,头上的凤簪在光源的反射下璀璨明亮,仿佛一颗安静的守护星。
白染知晓她就在身旁,但是没勇气抬起头,当他拼命地阻止悲剧重演之时,自己却陷入其中,赤炎说得没错,他是自食其果,美名其曰为了维护三界和平必须秉公执法,实则听了太多有关雾舞魅惑众神的传闻,不论真假,在天界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从心所欲不逾矩。其意是:不管你是谁、地位何其高,都不可逾越道德修养的底线。这也是白染秉承的宗旨,不管你在三界中的地位何其重要,但请不要忘记所遵从的原则,否则无一例外,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时,白染是第一次见到雾舞,也是最后一次。
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他高举执法杖迟迟无法打落。
而雾舞,却义无反顾地迎上至尊执法杖。
她在消失之前,眼中没有绝望更没有泪水,甚至对白染盈盈一笑,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你今日制裁于我、我不怪你,因为你也逃不掉,等你。
她的声线虽柔情似水,但这句话却像诅咒一样成为噩梦的开端,其一、无界灵宠伴随她的消失遭遇灭顶之灾;其二、因为她再一次的降生,将万年淫.欲之妖气托上天界,导致坐骑及战宠感应到其强大而发狂颤抖,相对的,冥界势力日渐强大,千年怨魔苏醒。同时,隐藏在地狱底层的万年恶灵蠢蠢欲动,三界动荡,战争一触即发,因此,他必须让雾舞重生,让这位足以稳定全局的,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重获新生。
所谓神魔双修圣女,前身乃是威力无穷的女魔,具有双重性格,魔性一面又称之为死之女神,个性嗜血、狠毒、聪明且贪婪无穷无尽的淫.欲,若想征服她,便必须先令她崇拜至极致,在她与高等天神进行双修的斗法过程之中,逐渐净化其心魔,同时在清除其心魔之际保留其无边的妖法。
……
如今,雾舞临死前的预言成为现实,也只有他有能力让雾舞通过双修获得重生。白染长吁一口气……此刻想来,证明她一早就知晓自己对于三界的影响力。
化作泡影之前,噙在她唇边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应是嘲笑吧,不惜毁灭,也要报复他的冷酷无情。迫使他毫无退路地站在她的身旁,再为了保护她与众神为敌,做着一切旁人不可理解的荒谬之事。
更荒谬的是,他也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如赤炎所说那般,只认规矩不懂变通。
一只小手抚上他的发鬓,轻柔地抚摸着,宛若一缕拂过心房的春风。
不自觉地,白染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做过如此亲昵之举,如此不设防,甚至每当她靠近之时,他的心情都会为之放松,而这个人,本应恨他入骨。
小舞只看出他很疲倦,所以坐在他身旁,揽过他的头部,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稍作休息。
“为何不问我在想什么……”碎长的发丝遮住他黯然的黑眸。
“皇上想讲自然会讲,不想讲臣妾也不会多问,”小舞浅浅一笑,“您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慌乱您却不可以,臣妾知晓您压力颇大,倘若压抑得紧,喊出来,喊出来可以纾解情绪,真的很有效,臣妾在外漂泊的那些年都是靠这法子撑下来的。”
白染缓慢地眨着眼,回想她在重修之路上所经历的磨难,心情更为压抑。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足以让一位举世无双的女神放弃所有。”他喃喃自语。
小舞猜想他是在问自己的看法?不禁望向满天星斗,思忖片刻,道:“臣妾想,无论是神仙还是人,倘若可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是最大的幸福与快乐吧,皇上可曾听过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你对我……”白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没什么。”
小舞笑了笑也未回答,或者说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固有的观念灌输的是对家庭的忠诚,只要嫁了就是一辈子。
她感到肩头一沉,只见皇上依着她已睡去,她解下披挂盖在他的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身体,睡吧,只要活着,棘手事是处理不完的,谁都会吃不消。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小舞轻柔地捋顺着,说实话,她很喜欢如今的昭夕帝,有情绪也有表情,卸下冷漠面具的他,距自己很近。
而这相拥而坐一幕,落在赤炎的眼中,怒莲伫立在他的身后,唇边划过一丝笑意。这场好戏岂能让冥帝错过?
“属下不懂修仙之道,更不知这位女子与冥帝之前的关系,但这般与他人卿卿我我合适吗?”怒莲一副替赤炎含冤的神态。
“当务之急乃是抓捕剜心鬼,其他事与本帝无关。”赤炎攥紧拳,继而转身离开,怒莲快步追赶,笑得更为得意。
赤炎飞出皇宫,见洛宝与洛素在用各自的结界相冲,不由一掌发出引起他们的注意。
洛素与赤炎心灵相通,所以即便不交流也知晓主人心情糟糕。她俯首致歉:“洛素不该与天界来的小废物争强斗狠。”
“你真是很烦,若不看你是女子我早就!……”
“怎样?早就怎样?!”洛素跃身飞到洛宝面前,一指指向他胸口,怒目圆瞪。
洛宝无奈一叹,主人再三叮嘱,要让着小女子。
赤炎才没心思理会无聊的吵闹声,他一把抓住洛宝的手臂拽到一旁,先环视四周,再压低声线问:“你主子平时与你聊过本帝没?”
“没聊过。”洛宝给出无情的答案。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问,“聊过白染没?”
洛宝依旧是摇头,对于主人的**他会做到守口如瓶。
赤炎也知晓多余问,何况他也想好不再掺和其中让雾舞早日升仙,但这心里就是不舒服,是,他承认当初并非因喜欢娶她为妻,可是相处久了发现她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不骄不躁的态度以及柔美的笑靥,一点一滴吸引着他,当他从白染口中得知她已魂飞魄散之时,他没有为除掉天界一尊大神深感喜悦,而是初次与白染大打出手,交战之中双方都受了重伤,倘若并非白染亮出雾舞仅存的一魄,他想,他们可能都在那次厮杀中消失在三界之中。
他握着那一颗红艳通透的魂魄,初次低声下气地面对白染,恳求他,让雾舞复活,并以他竺氏祖先的名义对天起誓:只要雾舞得以重生,他再不招惹,也绝不在雾舞面前显现真身。
“竺”乃佛门之首,其族女神只接受上苍的旨意,千年或几千年才孕育“日月神子”一双。双生子自降生之日起便分化阴阳两极,相生相克,又生生相惜,其中一子,眉心印有“太阳金环”,以荼蘼花为标志,佛学中称之为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纯洁柔美,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另一子眉心印有“银色皎月”,以彼岸花为标志,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称之为地狱之花。
竺白染,竺赤炎,为了各自的使命,忠心耿耿地捍卫着一界领地,就像日月不可同辉一般,宁可永不相见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所以,当赤炎屈尊恳求白染协助雾舞重生之时,白染的内心其实受到不小的撞击,但是想到雾舞消失前所说的那番话,想到玉皇大帝以及众仙对这位圣女的迷恋与争抢,他拒绝了赤炎的请求,同时,用他独门法术——遁忆术。封存了有关雾舞的全部讯息。
就连赤炎的记忆,他也一并抹得丝毫不剩。
说他残忍也好,冷血也罢,他只是希望赤炎不要为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女子悲伤难过,却忽略了,他与赤炎乃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当无界灵宠伴随雾舞的消失而灭亡之时,他又不得不取出雾舞的魂魄施法轮回。雾舞身为天命之神魔双修圣女,妖界是她最初的家园,也是赤炎的领地,当一股清香四溢的气息拂过赤炎的心灵时,赤炎终于想起曾有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牺牲品。
但是赤炎似乎也没道理将责任都怪罪于白染,毕竟他是始作俑者,引起众神动怒,联名上书告上玄天仙境,这其中最无辜的,当属雾舞。
不过,有一点赤炎始终未弄明白,雾舞好像知晓躲不过一劫,就在出事的前一晚,赤炎见她神色疲惫,随口问她去何处了?
雾舞则笑嘻嘻地答道:泥流恶灵山,我在那里藏了件东西,一件我再也不需要的东西。
泥流恶灵山便是万年恶灵驻扎的禁地,赤炎以为她在说笑便未追问,何况,他那时并不关心雾舞的情绪,只知晓她喜欢念他厌烦的经文,喜欢安静独处。
赤炎悠悠地扬起眸,没错,对于泥流恶灵山的浅显印象正是来自她的表述,她究竟将什么东西藏在那里呢?
其实……他与白染都不了解雾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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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致看了下同学们的评论,在小鸡没有恢复记忆之前都还是未知数,正在按照大纲设定一步步前进着,不要急哈。
还有一些同学想念2货小贱鸡,她会回来的。
PS:没回复完的评论今天回+送分^_^。
☆、第五十一章
数日过去,剜心鬼仍未抓获,全城百姓持续恐慌,天界明知凡间大乱却依旧不肯派天兵天将协助抓捕,白染看在眼中,寒在心里。
“这就是你誓死守护的天神们,还不如那些平时作恶多端的鬼兵顶用。”赤炎岂能错过幸灾乐祸的机会。
“天界自有天界的规矩,众神在等我发号施令。”白染从未忘记自己所处的位置。
“狗屁规矩,斩妖除魔时可曾请示你?分明是一群隔岸观火的乌合之众。”
“堂堂冥帝连只鬼都抓不到还好意思奚落众神?不可理喻。”
赤炎刚欲回嘴,太监十万火急来报:“皇上又出怪事了!昨晚城外一女子遭到施暴,女子家眷报了官,官府登门造访,竟发现那女子的肚皮肿得比怀胎十月还要大,怕是要生了!”
听罢,白染与赤炎面面相觑,暗自喊了一声“糟糕”!
待白染问清受害者地址,迅速脱离肉.身,与赤炎一同飞去查探。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女子身下血流成河,脸色铁青当场暴毙,家人则蜷缩一圈惊恐尖叫“妖怪妖怪,妖怪跳窗逃跑了!”,通过百姓的交谈声,可以断定,施暴者正是剜心鬼,女子一夜之间所产下小妖怪正是剜心鬼的子嗣。
白染将屋中所有人定住,走到床榻旁掐指一算,此女前世乃是一只未修炼成精的妖,所以剜心鬼才会找上她,赤炎则伸手抓住女子漂浮半空的孤魂,丢入锦囊,也怪悲惨的,待回到地府时给她直接送至轮回殿。
“证明剜心鬼的嗅觉异常灵敏,可以感应到微乎其微的妖气,换言之,前世是妖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白染抬手抚合女子的双眼,念了段超度经。
“倘若再抓不到那厮,他的鬼崽子将会吞噬整个凡间!”赤炎一拳打在墙上,“这恶心的家伙然还能与凡人繁衍生息?!一个鬼崽子至少夺取一百人性命,一百无心魂魄地府要来何用,如此类推……不能再等了,我要在他之前进行大屠杀!”
“……”白染按住他召唤鬼兵的手指,“你也太过分了吧?”
“我怎过分了?没有魂魄送入地府数万鬼兵都会饿死,何况送入地府不代表生命就此终止!”赤炎甩开白染的束缚,抬起两指抵在眉心,却再次被白染打断:“阳寿未尽便强行夺取魂魄乃逆天之举!说白了就是缺德!你先冷静,我来想办法。”
“我……我还缺德?”赤炎愣是气笑了,古板守旧的白染然也学会爆粗口了。
白染踱步思忖,一边抽掉目睹妖怪出生全过程的百姓们的记忆,一边考虑对策,倏地,他驻足转身:“引蛇出洞。”
“谁当诱饵?”
“你,”白染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据史料记载,剜心鬼极其好色,你的容貌生得比女子更媚,也只有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伪装成凡人,你诱,我抓。”
“……”赤炎注视他那副认真的表情,真想给他一拳。
“这事完全可以调转一下。”
“我身上没有妖气。否则我真不指望你。”
赤炎怒视着他,但此刻真不是斗气的时候,他合起眸长吐一口气,缓缓地伸出一指:“好!本帝就牺牲一次,倘若你再抓不到剜心鬼趁早给我滚回天界吃斋念佛去!”
白染抿唇点头,拍了下赤炎的肩膀,赤炎则嫌弃地甩开。
很熟么?切。
到了傍晚——
小舞本想与皇上商讨一下宫中存粮之事,却在进入皇上寝宫时,惊见一位绝美女子,指着白染鼻子的大声质问。
“你把我糟蹋成这样真是为了抓剜心鬼吗?!”赤炎一脚踩在椅面上,揎拳挽袖快气炸了。
白染抿了口茶,小幅度抬起眼皮瞄看过去,长发披肩,人高马大,除了那张脸美得惊艳,横看竖看也不像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白染本想克制住笑意,但还是没能忍住,偷摸扬起嘴角。
“皇上,这位女子是?……”
赤炎闻声望去,见小舞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支在桌边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捂住心口,有点不想活了。
“他是……”白染差点脱口而出,但忽然想到此刻的赤炎已幻化真身,而这一副容貌,是他最怕让小舞看到的——唯恐勾起她的记忆。
“哦,我是皇上的姑奶奶,别看我年纪不大,但辈分大。”赤炎斜了白染一眼。
小舞一怔,姑奶奶?……那便是皇上父亲的姑姑?!
“晚辈给姑奶奶请安。”她直直地跪下,毕恭毕敬。
噗……赤炎刚灌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
咕嘟……白染硬生生咽进喉咙。
小舞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偷瞄年轻貌美的“姑奶奶”,真是妩媚动人。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宛若星辰般朦胧神秘。
白染则严肃地望着赤炎,赤炎明白他的意思,别卸掉浓妆,别报出身份,不能让小舞知晓这一副容颜才是他的真容。
“何事奏来?”白染拉回小舞的注意力。
“噢,臣妾方才去了趟粮仓,存粮大致还能维持十日左右。”小舞已命后宫众人节衣缩食,就连皇上的御膳都减少了几十道菜,但依旧不够吃。
“今晚朕会解决那妖怪,无需担心。”白染这句话说给旁人与自己听,一旦抓捕失败,剜心鬼便会更难抓。
小舞再次看向美丽的“姑奶奶”,不由心中一惊:“臣妾听说城外死了个被强.暴的女子,虽然太监们说的不清不楚,但臣妾猜测与那妖怪脱不了干系,莫非皇上想请姑奶奶做诱饵?”
“……”白染扶了下额,百密一疏,启奏此事的太监并未被他抹去记忆。
赤炎刚欲说别再唤他姑奶奶,小舞朝他一笑,又道:“倘若需要一个女子做诱饵的话,臣妾愿意冒险一试。”
听罢,赤炎与白染互望一眼,对啊,小舞前世是鸡妖,这一世是小巧玲珑的美人,完全符合剜心鬼的口味,如此一来,他们都可以隐藏在暗处实施两面抓捕,胜算率相对增加。
不过,危险性对于小舞而言也是颇高的。
小舞见他们神色忧戚,起身走到白染身旁,就在赤炎眼皮底下拉起白染的手,道:“皇上不要为臣妾担心,即便舍我一命换回百姓平安也值得,臣妾认为这比升仙更有意义。”
白染思忖片刻,方摇头:“不妥……”
“万一抓捕时你变成孩童怎办?”赤炎忽然想到致命问题,虽然不清楚幻化的原因。
“嗯?谁变孩童?”小舞看向白染,白染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不过赤炎所提之事也是他最为担忧的。
关于返老还童术,身为兄弟的赤炎就无此后顾之忧,而白染也并非一出生便会无端端幻化孩童,此事还要追溯到一千年前,当他拥有……白染倏地扬起眸,看向佩戴在小舞耳垂上的饰品,当他飞上玄天之巅,弯身采摘那一朵绽放九色花的“瑰姿金琼”时,便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出现此种怪异的现象,至于是否与瑰姿金琼有直接关系并不确定。
当然,此宝器虽然给他带来诸多不便,但也在无形当中提升了他的法力,是一利一弊还是三界主宰怕他野心太大因而套上的枷锁?
小舞伫立一旁,忍不住多看“姑奶奶”几眼,虽然初次见面,但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流窜在空气中,所以她甘愿替这位女子去冒险。
“你很闲?为何总盯着我看?”赤炎故意横眉冷对。
小舞俯首致歉,笑意挂在唇边,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这一笑,赤炎与白染或多或少都感到些不妙,尤其是白染,竭尽全力迫使她遗忘这幅容颜,可她似乎真的爱到骨髓里。
“罢了,就让小舞试试,你请回吧,”白染摊手送,“劳烦你帮朕把赤炎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赤炎翻个白眼,继而转身离开,小舞却追上他的步伐,看架势是打算亲自送到门口。
“你别再跟着我了可否?”赤炎耐住所有的情绪,对她冷言冷语。
“好呀,慢走。对了,住处可安排好了?晚饭吃过了吗?”小舞始终笑容可掬。
“……”赤炎此刻的心情很矛盾,开心的是,小舞对他念念不忘,烦恼的是,倘若她还是迷恋这幅容貌便会让悲剧重演。记得那时的她,常常坐在他的对面,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她就托腮望着自己,满眼笑意。赤炎倘若问她,看什么呢?她会坦言,看你的脸。
所以白染与他有过口头约定,倘若真心为她着想,公开场合尽量戴面具或索性换用凡人的脸孔,他俩都会遵守这一约定。
思于此,赤炎疾步离开,小舞已为升仙吃了太多苦,他不能再搅局。
小舞踮起脚相望,直到他彻底走远才返回皇上寝宫,一进门便对上皇上严肃的神态,她见桌边摆着一套粗布衣裳,敛起笑容,捧起衣衫,走到屏风后方脱换。
当她褪去斜襟罩衫之时,她感到一抹身影遮住了光,小舞并未回头,边脱边问:“皇上可是想叮嘱臣妾几句?”
白染信步上前,前胸紧贴在她的祼背上,悠悠地弯□,侧头枕在她光滑清瘦的香肩之上,喃喃自语:“真的忘不掉吗?任凭百转千回依旧忘不掉吗?”
小舞不明所以,只能从他话语中感到几分疲惫,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轻声询问:“怎了皇上?谁忘不掉谁?”
白染无力地摇摇头,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环起她的身体,什么话都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吃菠萝舌头根儿和嗓子眼儿都肿了,又想吃又怕过敏啊,求消除过敏的民间良方!
☆、第五十二章
黑夜降临,乌云遮住月光,冷风萧萧,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唯有风声呼啸。
一女子伫立黑风山山顶,身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当女子的手Сhā入男子胸膛之际,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谷间。
怒莲舔掉指尖的血迹,伸平一只手臂,掌心拖着一颗热乎乎的心脏,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扬声道:“出来吧剜心鬼,你我做笔交易。”
心脏“诱人”的香气随风飘荡,猝然之间,虎背熊腰的剜心鬼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怒莲将人心抛给他,剜心鬼则亟不可待地吞咽开来。
“冥帝全面缉拿于你,你此刻想吃到新鲜的人心并不容易。”怒莲嗅到一股腐臭味,不由挡住鼻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剜心鬼蹭了下嘴角,“你也是冥界的妖,看穿着打扮地位一定不低,说!想投奔我还是想趁机抓我?!若是后者我劝你省省!”
“都不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凑足一百颗人心助你恢复元气,不过事成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成交吗?”
剜心鬼想到目前的局势确实难以弄到一百颗人心,所以他粗声粗气地问:“说来听听!”
“我知晓你乃修炼五千年的恶灵,且是一只好色的恶鬼,还知晓你急于壮大势力,所以利用凡间女子的身体孕育小恶灵,因此,冥帝将计就计安排一名前世是妖的女子请君入瓮,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杀掉那名女子!”怒莲想到赤炎对小舞的迷恋便会怒火中烧。
剜心鬼微怔,认真地打量怒莲:“前世是妖的女子?她与小冥王的关系是?”
“你管这些作甚!我已经将实情告知于你,此刻就问你做还是不做?!”怒莲在冥界的地位可不低,更看不起这些脏臭的恶灵。
剜心鬼攥得指骨咯吱作响,但是为了恢复元气暂时忍了!
“好!我杀了那女子,你准备好人心等我,一言为定!”剜心鬼在钻入地中时,威胁道,“莫与我耍花样,否则就是你的死期!”
怒莲轻蔑一笑,只要剜心鬼替她除掉眼中钉,弄死几十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呵。
与此同时
小舞置身于城外一间茅草小屋门前,为了引起剜心鬼的注意,她站在门前清扫着街道间的落叶。而赤炎与白染,敛气各自气息,埋伏在一东一西,只待剜心鬼显身之时一举擒获。
一阵寒风吹过小舞的后脖颈,她打个冷颤,为了给自己壮胆,哼唱起民间小调。
白染与赤炎的目光追逐着小舞的身影,一刻不敢松懈。
不大会的功夫,小舞不知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太敏感,竟然感到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路正在小幅度地蠕动。她僵在原地,吞了吞口水,紧接着,不等她调转方向往屋中跑,倏地一下!她的脚踝已被一双黑黢黢的大手死死攥住!
见状,白染用眼神暗示赤炎稍安勿躁,必须将剜心鬼引出地面再将地表封锁才能有效地实施抓捕。赤炎的心则提到嗓子眼,掌心冒出一层淡淡的冰霜。
小舞惊声尖叫,本能地踢踹,随后使用事先安置在扫把底端的“绣花针”戳向剜心鬼布满鳞甲的坚硬手背,这枚绣花针是临出门前皇上交给她的,告知她一旦遇到危险便用此针刺向剜心鬼,一定要逼得他钻出地面。
她心中万分恐慌,但又不能错失抓捕剜心鬼的良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对准剜心鬼露在地表上层的手指缝,狠狠地刺了又刺!
这根针链接一条无形的引线,当针尖没入剜心鬼的手背之时,白染及时拽住引线,继而一飞冲天,将剜心鬼硬生生从地底下拉了出来!赤炎则飞向小舞,一边护着她,一面将方圆百里的青石板路化作坚硬的冰地。
剜心鬼本意是想将小舞拖入底下进行宰杀,并未料到玄天仙境的宝器会出现于此,而这宝器指的便是那根“百毒不侵”的绣花针。
小舞蜷缩在赤炎怀中,看向悬于半空,正企图挣脱束缚的剜心鬼,这只妖怪足有两人高,身上布满青苔般的鳞片,就像一只巨型穿山甲,伴随他的反抗及攻击,白染的身躯被拽得忽高忽低,小舞不自觉地攥住衣领:“师父,去帮皇上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赤炎应了声,将她放于房顶之上,飞入天际,双掌唤出两把勾状的“阎罗斩”,随着妖气的骤升,黑发化作红发,眉心显现一轮耀眼的银光,他将阎罗斩抛向剜心鬼——“杀!”
命令发出,两把两面全刃的阎罗斩如风火轮般冲向剜心鬼的后心,同时,白染也幻化仙身,黑色长发变成万缕银丝,眸中掠过一缕潋滟的金光,两只抵在眉心的太阳印记之上,猛地指向剜心鬼的身躯,只见如烈日般刺眼的千条急电疾速射向剜心鬼的前心!
剜心鬼本不该迟疑,却因为看到赤炎与白染的真身而怔愣了一瞬,就是这短短的愣神令他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时机,他庞大的身躯同时被阎罗斩以及仙气波穿透。剜心鬼定格于空,仰头嘶吼,只见一道银光穿Сhā着一道金光在他身躯中不停穿梭,顷刻间!将他斩得四分五裂。
正因为剜心鬼拥有不死之身,所以白染并未掉以轻心,他在七零八落的碎片中寻找剜心鬼的黑色元神,待他与赤炎同时发现之际,双双俯冲抓捕,可不幸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即将抓住其元神之前,剜心鬼已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复原,从身躯中抖出万只妖虫扑向他们。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执法天尊然也管起抓捕逃犯的闲事来了?!不知你我谁先遭天谴啊!哈哈哈——”当剜心鬼见到白染眉心的太阳标志时真的吓到一愣,因为三界有铭文规定,执法天尊绝不可Сhā手三界纷争,因其法力在玉皇大帝之上,所以几万年来凡是荣登此位置者,限定其只能裁决神级以上的人物,象征三界最高权力。
此刻,坐在房檐上的小舞彻底傻了眼……这是皇上与赤炎的真身还是新的障眼法?为何,为何他们除了发色与眸色不同,依旧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
又为何,她会流泪,眼泪不停地滑出眼底,无法控制。
“恶灵危害凡间,扰乱三界秩序,人人得而诛之!”白染亮出金光四射的至尊执法杖,这根法杖只能打散高等神魔的魂魄,至于是否对剜心鬼有效他也不得而知,何况,一旦他使用了执法杖,消息将在第一时间传入天界,确实是在违犯天规。
不由自主地,他看向小舞,当初正是这根法杖打碎了她的三魂七魄。而小舞,直勾勾地望着他的仙身,泪水模糊了视线,早已哭到泣不成声。
那眼泪……证明着她委屈吧。白染垂下眸,眸色黯然。
剜心鬼面对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至尊执法杖自然不敢冒险,他注意到白染的目光,顺着望去,眼珠一转,默念咒语,随后伸出锋利的指尖尖刀扎向赤炎。
赤炎则施法与之相冲,朝白染怒吼:“别犹豫了!打他啊!”
白染抽回神智,将执法杖抛向天际,只见执法杖于空旋转,瞬间发出炫目的流光。
然而,就在执法杖直对剜心鬼头顶打下之时,只听地面方向传来一连串惊恐的求救声,赤炎与白染双双望去,惊见一只与剜心鬼形态相同,只是身型较小的小恶灵,伸出爪子将小舞牵制起来,指尖指刀锁住小舞的喉咙,此刻她的脖颈已渗出滴滴鲜血。
剜心鬼见他们收起法力,不禁张狂大笑,一闪身飞到鬼儿子身旁,一手掐住小舞的脖子,单臂高举,将她托离地面。
“放开她!”
“不要伤她!”
他们几乎是同时急喊,又同时停落在剜心鬼的正对面。
“看来这不起眼的女子对两尊大神都很重要啊!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说着,剜心鬼再次抬高手臂,恶狠狠地收紧五指,锋利的指刀又陷入小舞肌肤一寸。
小舞顿感窒息难忍,眉头拧成弓,嘴角淌血,嘘咳不止。
“本帝警告你!你若敢伤害她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赤炎攥紧颤抖的双拳,恨不得替小舞去受苦。
白染则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立刻引起剜心鬼的警惕,他怒指白染:“站住!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捏碎这女人的脖子!”
“咯吱”一声从骨节中传来的闷响令白染与赤炎双双退后一大步。
小舞用尽全力握住剜心鬼的手臂,艰难地吞了下喉咙,断断续续且笃定道:“师父……皇上……不要管我,杀……杀……了他!”
此话一出,剜心鬼稍加用力地拧动手指,凡人如此脆弱,他真的需要把握分寸,否则便会失去保命的棋子。
小舞见他们迟迟不动手,无力地喘口气,又在唇边染上一抹幸福的笑意,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时间不等人,更不能让此等恶魔逍遥法外。
“小舞今生有师父……有皇上……关爱,死而无憾……恳求你们,杀了这无耻的妖怪!”
话音未落,小舞捏住剜心鬼的手指,将他指尖的尖刀刺入自己的喉咙!
倏地,鲜血从她齿间喷出,唯有她的死,才能冲破剜心鬼的要挟,才能迫使师父与皇上不再畏首畏尾。
虽然,她还对这世间留恋……
小舞合起双眸,笑了笑,双手悄然垂落,娇弱的身躯如落叶般在漆黑的夜中,随风飘零。
作者有话要说:淡定。。。
☆、第五十三章
剜心鬼掐着小舞的脖子晃了晃她的身体,见她无知无觉,顿感大事不妙,这女人真死了!
赤炎望向小舞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发出赤红的火光,双臂大展,妖气直冲云霄,将头顶上方的云朵炸成齑粉!
同时,金光宛若针尖般刺向剜心鬼这边,剜心鬼惊见白染的头发都成了慑人的金色,顿时将小舞娇小的尸体提在身前遮挡。
见状,白染的动作戛然而止,赤炎则唤出“追魂魔琴”,五指狠狠地滑过琴弦,奏起一曲足以撼动天地的妖气冲天的悲伤乐曲。
“今日我绝不会让你这厮顺利逃脱!来吧!”赤炎乃是善用法器的高等神族,他的作风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纵然小舞肉身崩裂他也要一同毁了剜心鬼!
剜心鬼被一阵阵琴声震得头晕目眩,再看鬼儿子,口喷黑血,顷刻间,化为灰烬。
剜心鬼扎稳脚跟,欲钻地逃窜之际才发现地表已被法术冰封,他见白染也要发功,火速将小舞的尸首抛向地面,就在小舞的躯体即将落地之际,白染及时托住她的身体,凝望她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俯下头磨蹭她的脸颊……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是未能坚持到最后。
此时,怒莲率领一万鬼兵平地而起,将剜心鬼包围其中,怒莲瞄向萎靡不振的白染,以及躺在他怀中死去的女子,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属下来迟一步,这便立刻缉拿剜心鬼!”她向赤炎俯首致歉,从赤炎所释放的妖气中便断定小舞真的死了,因为赤炎正在弹奏一曲荡气回肠的送魂歌,可保佑魂魄平安回归地府。
怒莲窃喜,继而施展法术面朝剜心鬼打去,剜心鬼自然记得这位来势汹汹的女魔是谁,他见怒莲使个眼色指向东面,猜测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无论真假他此刻也唯有信了怒莲,因为他深知执法天尊手中那根执法杖的威力,一旦击中他的身躯,魂飞魄散到不至于,但会被吸走全部元气,届时面临他的只能是束手就擒。
另一边,怒莲必然不能让小舞的魂魄飞回地府,否则距离冥帝岂不是更近了?
做梦,要死就死得干脆点!
思于此,她借助追杀剜心鬼的理由,施放大量足以摧毁魂魄的雾瘴,同时,掌心飞出数以万计的骷髅头,这些骷髅头便是啃咬魂魄的利器!
刹那间,住在周遭熟睡的百姓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赤炎很快洞察异样,疾声命令怒莲收起损人不利己的法术,飞身追逐剜心鬼,再次唤出阎罗斩,一次又一次将剜心鬼的四肢截断,却又眼睁睁看着他极速复原。
“启奏冥帝!今日若让那狡猾的剜心鬼逃脱便更难以抓捕,凡人死伤都算在属下头上绝不牵连冥帝!”怒莲摆出一副忠诚不二的焦急神情。
赤炎无暇与她解释,唤出捉鬼锁链抛向剜心鬼,剜心鬼则一路向东边逃窜,当他看到前方乃是万丈深渊之时,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只要他跳入悬崖便可顺利施展遁地术。
然而,就在他四蹄着地,助跑飞跃之际,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重重地弹了回来,一阵青烟散开,白染怀抱小舞,正伫立在他的面前。
“所有鬼兵退开,本尊要亲手杀了他。”白染一字一句,心如刀绞。
他就是太自负,自信心太旺盛才会误以为凡事皆在掌握之中!
悠悠地,白染将小舞放在树下,施法为她换上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裙,他蹲□,抬起拇指,拭去她嘴角的血迹,金色的眸中泛起一层湿润,指尖掠过她冰冷的容颜——
“对不起,这已是我第二次害死你……对不起雾舞……”
他抹了下眼角,侧过头,贴近她的唇瓣,轻轻地落下一吻。
赤炎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怒莲拉住手臂:“冥帝勿动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情。”
听罢,赤炎猛地看向怒莲:“你怎知晓一个凡人的动态?你在跟踪本帝还是跟踪小舞?”
怒莲心头一惊,噗通跪下:“那女子与冥帝悬挂在寝室中的画像如出一辙,怒莲处于好奇便来观察了一阵子,绝无恶意。”
赤炎想到囚禁小舞的神婆,那神婆为满足私欲,识得一种与魔鬼交易的咒符心法,而那种咒符凡人是不能获知的,除非有冥界来者点拨。
他再次看向怒莲,刚欲责问,只见阎罗殿六殿卞城王显身于此,卞城王抱拳,启奏道:“小王冒昧求见只因出了件大事!看管宝器的护法使者不知因何故发起疯来,他把自己关在法器阁中不肯出来,扬言已将通灵魔咒散播凡间,这该如何是好?!”
通灵魔咒,指的正是赤炎刚想到的那种咒符。
赤炎蹙眉不语,他刚要揪出泄露心咒之内奸便出了这么一桩事,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怒莲深低头,嘴角轻扬,她急急招来卞城王护航确实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冥帝也只能持有怀疑态度而不能当场定罪。
就在赤炎沉默之时,她用心语询问卞城王。
——那女人的魂魄到地府了否?
——此事不归本王处理。
——也对,那劳烦卞城王回地府知会五殿阎罗王一声可否?
——这……阎罗王向来独来独往,本王与他无交情。
——让你捏碎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至于困难成这样吗?!
卞城王面有难色,不予回应。
他与诸位王爷其实也想问怒莲,你为了一个魂魄又至于紧张成这般吗?几月来,怒莲每日除了监视这名女子的动态便是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她,起初几位阎罗未当回事,但久而久之也察觉到不对劲,但怒莲无疑是位即聪明又漂亮的女魔,那计谋叫做春色撩人。
另一边,四散飞扬的金色光芒将黑夜映成白昼,鬼兵承受不住这等强大的仙气,纷纷钻回地府逃离危险。
很快,空旷的悬崖边只剩下剜心鬼,白染,赤炎以及怒莲。
剜心鬼注视白染手持的执法杖,不由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
方才还在与洛素斗嘴的洛素,托住洛宝极速坠落的身体,拼命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别吓我啊,我以为不再叫你胆小鬼了还不行吗?!”洛素摇晃着洛宝的肩膀,可洛宝却给不出一点回应,体温也逐渐冷下来。
洛素不知所措,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摩挲着他的双臂,想到同为无界灵宠,她吐出护体神珠,又将神珠送入洛宝的口中,希望可以找到属于洛宝的那颗护体神珠,再向他的神珠中充盈一定的元气进行救治。
很快,洛宝的唇边发出一轮淡蓝色的光芒,洛素惊喜一笑,可不等她再次呼唤洛宝,猝然之间!他的元神脱离主体,在天际炸出璀璨的绚蓝,紧接着,洛宝化身一只硕大无比的蓝色神鸟,挥舞着一双嚣张雄伟的羽翼,盘旋一周,继而一个俯冲飞向洛素,当洛素反应过味儿,已经坐在蓝色神鸟的羽背上。她傻傻地抬起头,仰视比朱雀神鸟更高大更霸气的洛宝,再想到自己化身的蛟龙,在他面前也就像条泥鳅……天呐,洛宝的元神也太狂了吧!
神鸟头顶弯着一根触角,触角顶端的一片菱形羽毛正指引着主人的方向。
主人,洛宝即刻就到。
洛宝已进入最后一次的蜕变,预示着——小舞,即将重生!
贯穿天际的啼鸣声引起决战地几尊神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仰视天空,见状,白染的唇边终于多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无界灵宠与饲主生生相惜,证明小舞并没有死!原来他等待已久的终极轮回竟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
赤炎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不禁粲然一笑,怒莲则是嘴角一僵,怎回事,为何冥帝与白染都笑起来了?还有,这位容貌与冥帝如同双生的天界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吓得剜心鬼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洛宝尽可能轻盈落地,但因为体积庞大,依旧震得地面发出阵阵碎响。
洛素叽里咕噜从羽背上滑落,又被洛宝展开的羽翼从容托起,再将翅膀斜向地面,很绅士地请她一旁休息。
洛素执拗地笑了笑,噌地拔下一根大羽毛,随后抱着羽毛平铺树下,盘腿而坐,鼓掌观战。
“……”洛宝眯了下眼,两步便走到小舞身旁,他用翅膀捧起小舞的身躯,位于头顶上方的菱形白羽如小棉被般盖住冰冷小舞的身体,继而仰天啼鸣,片刻,只见无数飞鸟聚集于山顶上空,翅膀大展,彼此相连,在小舞正上方的位置制造出一张阻隔光线的帐幕。
此举,只有白染与赤炎明白——重生之际,小舞将身无寸缕的悬浮半空。
而他俩,在小舞脱胎换骨之时,必须施放出代表魔与神的,极致纯阳与纯阴的纯粹气流打通小舞身上的一百零八道来自于凡人肉身的障碍,也可称之为:奇经八脉。
“除了白染,全体退下!”
话音未落,赤炎已唤出护体元神,只见一个比他身型大出数倍的冥王幻影赫然呈现。
白染指向剜心鬼:“滚。”
剜心鬼见双腿终于可以移动,哪还管得了其他事,一溜烟跃下万丈深渊。
怒莲本不想走,但洛素拉住她的手,一同跳上洛宝的羽背,揪扯着他的羽毛,笑着大喊一声,“驾!——”
“……”洛宝此刻没空理她,小心翼翼地放平小舞的身体,一飞冲天,又如龙卷风般在天空极速旋转,只听洛素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该走的都走了,白染唤出同样与本人分毫不差的高大元神幻影。
天与地被分割成黑与白两种颜色,同时浮现着最完美的两幅一摸一样的容颜。白衣飘飘的儒雅天神,如太阳神般普照大地;阴柔邪魅的地魔,令另半边天挂起黑色旋风,一冷一热,一明一暗,映衬着他们同样欣喜的迷人的笑容,形成极度鲜明又最绚丽的风景。
倘若并非为了小舞,他们或许永生永世都不会在唤出元神之后对彼此展现友善的笑意,因为此乃剑拔弩张的战斗状态。
一时三刻,小舞的身躯悠悠上浮,她的双手叠落在小腹之上,衣裙如雪片般悄然融化,身躯周遭覆盖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在这极致的黑白之间渲染的一抹炫彩般,潋滟生辉。
天地独尊,神魔双修圣女。
苏醒吧!
作者有话要说:没回复完的评论今天回+送分_
☆、第五十四章
“对了,方才谁允许你亲她的?”
赤炎一边双手运功蓄势待发,一边通过幻影的嘴质问白染。
白染微微一怔:“我是想送些阳气给她。”
“装,继续装。”
赤炎指尖飞出一个妖气弹打向白染,白染不闪不躲,在妖气弹近身之前已化作乌有。
“我此刻乃是百分百战斗状态,你小心伤到自己。”白染在合起双眸之前幽幽地说。
赤炎瞥了他一眼:“喂,雾舞即将蜕变,面具戴不戴?”
白染沉默不语,五指扫过面部,已戴上遮掩半张容颜的白色面具。
赤炎则是两指滑过双眼,戴上一块雕刻龙纹的冥色金属罩。
他们同时盘膝而坐,一手翻搭膝前,一手掌心冲外对准雾舞的身躯,逐渐地,将源源不断的气息送至她的身躯。
一道金光与一道冥光笼罩在雾舞的左右半边身体之上,在她肌肤上绽放出素雅洁白的荼蘼花以及娇红欲滴的彼岸花。
花瓣在她的酮.体上轻盈覆盖着,四溢的花香引来满山蝴蝶与小巧的花妖,这些会飞的小家伙很安静,围绕在雾舞周遭翩翩起舞,并且有秩序地聚拢到金色与冥色光芒之中,仿佛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友好的狂欢会。
烈日骄阳洒向白染的头顶,另一边,皎洁的月光撩拨着赤炎的红发。千万年来,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初现凡间,令天上的神仙叹为观止,令地府的妖魔心中多出几分平静。
他们的元神幻影彼此靠近,迟疑片刻,掌心相对,另一手的食指指向雾舞,只见日月之光融为一体,再将拧成一股的阴阳之气送至雾舞的天灵盖。
他们丝毫不敢松懈,有条不紊地将强大的光波推向雾舞正在蜕变的身体,一时三刻之后,只见雾舞自动摊开双手移到身体两侧,便预示着她已做好准备,正式接受极阴极阳的辅助。
几滴汗珠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在地,正一丝不苟地描绘着属于神魔双修圣女的标志印记。
魔神双修女神——前世乃是盘古大帝的女儿。众所周知,盘古并无子嗣,所以有关神魔圣女的由来鲜少记载,而她的降生除了令盘古欣喜若狂之外,在其他天神眼中本是不该存在的祸害。盘古立誓终身不娶,也正因为他爱上不该爱的黑暗女王。盘古与黑暗女王产下这名女婴,女婴继承了黑暗女王残忍的一面,将女娲造出的凡人全部杀光,此逆天之举必然引起众神大怒,盘古却不忍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于是,将女儿关入写满经文的天牢之中,这一关便是五千年,但依旧未能根除其魔性,反而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最终,她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到那颗半红半黑的心,她仰头长啸,随后捏碎护体神珠,魂魄如粉末般四散飞扬,天际漆黑如墨,下起红雨,那是她解脱的泪。
黑暗女王悲痛欲绝,怒斥盘古的冷酷无情,她在自我毁灭前对盘古道,唯有真情才是解除心魔的良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等着吧,一旦女儿得以重生,你们都会死!
正因为这句话,盘古忍着失去妻儿的伤痛开始寻找女儿的魂魄,以步行万里之苦行惩罚自己,身为父亲,他应该让女儿重生,但身为顶天立地的至尊神,他又不能让人间乐土变成魔窟,因此,当他收集到女儿的魂魄时,毅然决然地将万年法力与佛心融入女儿的魂魄,继而随手一扬,让魂魄按照它的本意飞向喜欢的地方,同时,盘古形神俱碎,消失殆尽。活了一万年,却不能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说实话,他早已累了……
这便是魔神双修女神的前身,魂魄经千年磨砺,受万物滋养,终于在亲情中受到感化,最终回归妖界,回到母亲所生活的家园,按照父亲的夙愿化作最弱小的妖,一边重新修炼一边寻找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而蕴含在体内的无穷法力,将在完成双修修炼之后彻底开启。
如今只有一个问题令白染百思不得其解,执法天尊除了裁决高等魔神之外,还有一项任务便是天命的双修协助者,可是,当他见到雾舞之时她已成为一代神魔双修圣女,那么,究竟是谁协助她完成终极蜕变?
莫非这三界之中隐匿着另一位执法天尊?
“白染,你看!”
赤炎注视从雾舞左肩头浮现而出的血红色彼岸花,不由粲然一笑。
白染抽回神智,闻声望去,渐渐的,又一朵巴掌大的白色的荼蘼花从雾舞的右肩头绽放开来,两朵绝对不会开在一起的花朵,却在雾舞的肌肤上烙印下最美的姿容,花瓣若隐若现地包裹在她的胸部一侧,而另一边,则由红色的龙须花瓣托起——
猝然之间!两种花的花瓣同时释放出流光溢彩,又随之慢慢散开,光源渗入她的肌肤,将两朵阴阳相隔的标识之徽永久地刻印在她的肩头。
她的身体从平躺转为直立,双腿贴合并拢,一头乌黑的长发垂直散落,遮掩着她赤.祼的酮.体,原本惨白的嘴唇染上一抹靓丽的朱红,弯长的睫毛俏皮舞动。她的双臂缓缓地伸展着,身体后方展现一轮金色的圆环,环内悠悠地撒播着冥色的光晕,黑与金所交织的线条,在圆环中疯狂旋转,很快,幻化出一副来自洪荒的咒语,那些看不懂的字迹灌入她的两耳,伴随她微微睁开的双眸,万年封印彻底解除——
激动人心的一颗即将到来,赤炎既激动又忧心,据白染表述,刚刚脱离封印束缚的雾舞完全不受控制,并且对周遭一切充满危机感,因此,很有可能在恢复意识之前视他们为仇敌,这也是赤炎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正思于此,赤炎顿感一道快影移到他的脸侧,他猛地侧过头,雾舞则惊恐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推拒赤炎,也就是这随随便便的一推,竟然将赤炎打上天际,他的元神也伴随雾舞的攻击莫名其妙地收回体内。
“雾舞!我们不会伤害你!”白染凝视雾舞的背影,伸出手,柔声细气道,“过来吧雾舞,把手交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雾舞却不肯转身,当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时,飞身跃上树,双手环着□的躯体,瞪着戴有面具遮住容貌的白染,眼中充满戒备与冷漠。
赤炎揉着胸口返回山顶,见雾舞如愤怒的小猫般直盯他们,他却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这一副古灵精怪又惊艳脱俗的容貌勾引他心底太多的回忆,或悲伤,或喜悦,或是满满的思念。
他隐忍着激动的情绪,面朝雾舞展开双臂:“过来啊雾舞!让我抱你一下。”
雾舞则小幅度向后退步,五指张开,唤出一把白染与赤炎都未见过的法器,那法器形状如花枝,看似杀伤力并不大。
赤炎一步向前,却被白染压住肩膀:“她此刻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知所措,咱们说的话她都未必能听懂。所以别吓着她。”
“婴儿?”赤炎看向雾舞玲珑有致的妙曼身姿,转头问,“什么意思?她何时能恢复正常。”
“史料对于神魔双修圣女的记载少之又少,我也不知晓何时可以与她正常交流。”白染紧蹙眉,此刻更关心雾舞身无寸缕的问题。
他幻化出一套衣裙放在彼此中央,笑着道:“你若感到害怕,我们也不会逼你,但是先把衣服穿上好吗?会害病的。”
过膝长发垂在雾舞的胸前,她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抿双唇不予回应。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足有半时辰之久。
赤炎面对朝思暮想的女子再也沉不住气,他瞬间移动到雾舞的身旁,刚欲拉住她的手腕,雾舞却甩出手中的花枝,顷刻间,花枝花藤漫山遍野破土而出,立刻捆住赤炎与白染的双腿!
就在他们念咒挣脱之际,雾舞抱起衣裙,如灵活的兔子般三跳四跳跃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钻入茂密的丛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赤炎与白染无暇顾及束缚行动的花藤,使用通灵术追逐雾舞的位置,可雾舞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暂时不会运用法术,方圆万里之内,竟然搜索不到属于雾舞的丝毫气息。
暴戾的一拳打碎岩石,赤炎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雾舞会与咱们对战吗?怎跑了?!万一遇到麻烦可怎办?!”
“别急,她肯定未走远。”
“怎能不急?!她此刻没吃没喝更不知晓自己深处何地!”赤炎万分焦急,更气自己未舍得用法术囚困雾舞。
白染缄默不语,盘膝打坐,道:“当雾舞重生之际,天界与冥界同样感应到她的存在,我认为她收敛阴阳之气正是处于本能,在保护自己,此刻我也唯有默诵佛经施于万里,我想,当她听到之后,也会她会主动来找我,但愿如此。”
赤炎见他这般平静更烦躁,经文经文,非佛门弟子都听不懂的东西雾舞能听懂否?!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去找吧。
白染合起双眸,一手立于胸前,捻转着佛珠,将万串经文撒播于山谷之间。
雾舞,无论日月如何交替,我会坐在这里等你回来,请记住,你是天的孩子,你的父母为了你倾尽所有,我坚信,你始终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在五千年前,因为改变不了自己的执念而捏碎魂魄;否则,你不会再我左右为难之时再次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回来,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会像……兄长一样,永生永世守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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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别理白染=。=猜猜雾舞去哪了……
☆、第五十五章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雾舞揉着眼皮走到位于半山腰的山洞门前,望向金灿灿的阳光,抬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她嘻嘻一笑,又见一只喜鹊飞过眼前,她不由打量自己的双手,学着喜鹊飞翔的样子忽闪几下,蹭地一下飞向天际,追上喜鹊的位置,与之一同翱翔。
喜鹊惊见“庞然大物”并肩齐飞,翅膀一歪跌向地面,见状,雾舞俯冲而下,托住喜鹊惊悸颤抖的小身体,放在枝头,继而转身飞向碧波荡漾的山中湖泊。
她半跪在河畔,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汪湖水,俯下头舔了舔,顿时感到舌尖传来冰冷清爽的感觉,于是,她将湖水洒向脸颊,又如小狗般甩了甩水滴,笑得天真烂漫。
——她的魅力不仅在于外貌,更重要的则是对万物生灵的吸引力。她的身躯散发着时而清馨时而香艳的香气,纤细白皙的双臂支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远远看去,仿佛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花香,美人,令飞禽猛兽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湖中的鱼儿也成群结队地游到她的身旁,瘙痒着她没入湖水的脚丫。
雾舞咯咯地笑着,一猛子扎入湖水之中,鱼儿非但未受到惊吓,还簇拥在她的身体四周一同嬉戏。雾舞鼓着腮帮子,流畅地潜入水底,双腿轻盈掠过正在水中舞蹈的水草,又穿过徐徐冒泡的岩石,指尖敲打着乌龟的硬壳,笑声化作五彩斑斓的气泡溢出唇角。
倏地,她钻出水面,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她望向岸边,一群猴子正挂在树杈上欢蹦乱跳,又指向堆积在草地上的各种水果,显然是在请她吃。
“我好开心耶!——”她伸张双臂仰头大笑,一缕金色阳光照耀在她清澈的美眸上,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她跳上岸,刚欲抓起水果,又俯瞰赤.祼的身躯,歪头想了想,一跃身飞回山洞,捡起遗落在那里的衣裙,首先抓起裙子疑惑地看了看,随手抛开,又抓起白色的衬衣,稍显笨拙地套穿在身,抖了抖偏长的衣袖,开心地原地转圈。
就在此时,一串串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经文,灌入她的耳孔,她顿感头疼欲裂,倚在岩壁边,使劲堵住双耳却依旧感到如雷贯耳。
雾舞紧拧着眉,跃身而起,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间飞行,只想逃离,逃离这可怕的声音。
不知飞了多久,声音总算停止,她瘫坐在大树下,胡乱地拭去汗珠。
“雾舞……是你吗雾舞?……”猫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雾舞与他师父突然失踪在魅妖大赛上之后,她四处寻找雾舞,越是找不到,越是认定最好的朋友已被害死。
雾舞知晓这个名字属于她,但是眼前的猫妖她可认识,所以处于自我防御,她的指尖晕出一道光圈,一旦猫娘企图靠近定要她飞灰湮灭。
“一百年了雾舞,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猫娘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猫娘喜极而泣,她此刻真庆幸曾见过雾舞的真身,否则即便擦肩而过她也认不出。
“别过来!”雾舞跃身上树,继而将一颗法气弹打在猫娘的脚前。
猫娘注视身前炸出来的大坑,谨慎地抬起眸:“雾舞……你这是怎么了?你师父白染呢?”
“放肆!本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小妖可以直呼的?!”雾舞扬起双掌,掌心凝聚一黑一白两颗法力球,“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听罢,猫娘简直大傻眼,凝望雾舞高贵冷艳的五官以及慑人的气势,不由后退三步,才一百年的光景,雾舞的法力怎会变得如此之强大?!
“好吧,你先别生气,我再问你一件事马上就走。”
“讲!”
看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小鸡妖对自己这般刻薄防备,猫娘那颗妖心也有些受伤了,她收起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漠道:“罢了,你如今法力超群也不再需要我,朋友一场,好聚好散,告辞。”语毕,猫娘化作白色猫妖,从慢跑转为奔跑,滚烫的泪水洒在风中。
雾舞踮起脚,望向渐行渐远的白色猫影,莫名地染上一丝伤感,她捶了捶憋闷的胸口,出溜到树下,望向悬在天际的明月,天黑了。
其实,她不想伤害谁,只是怕受到伤害,对于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
白染……师父?……雾舞蜷起膝盖,单手托腮,努力从空白的头脑中搜索着这名字。
指尖无意间碰到耳垂,她摸了摸,又爬到湖边看向水中倒影,看到耳垂上戴着一枚银针,伴随水光波动,竟在耳边绽放出九彩花瓣,花瓣柔和地散出九种颜色。她好奇地触摸过去,可当指尖碰上花瓣时,竟令她的脑子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雾舞打个激灵,再次抚上花瓣,这次却未能在给她提供任何讯息,并且花瓣收拢裹成花苞。
“雾舞!雾舞你在何处回答我!”
又是千里传音,雾舞立刻敛气,但这声音她记得,就是在山顶上企图侵犯她的黑衣妖孽。
回想昨日,当她睁开双眼,便见到戴着面具的两名年轻男子,正因为他们故意遮掩五官,她便更不能确定是敌是友。
她这般小心提防并非没有原因,就在她醒来之时,有一道女性的声音在她脑子盘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论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魔,亦是企图利用她,同时又惧怕她无边的法力。她是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拥有降妖除魔以及诛灭仙神之本领。然,切莫轻信任他人。
虽然不知是谁在提醒她,但是她喜欢那妇人的声音,就像母亲的拥抱般温暖熟悉。
雾舞环抱双肩侧头躺下,仿佛枕在母亲的臂弯间,嘴角扬起一抹恬静的笑意……雾舞很听话,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相信花言巧语。
同一时间
洛宝飞旋于空,心急如焚地寻找着雾舞,洛素则如跟屁虫似的尾随而至:“喂,你变成大蓝鸟让我骑骑嘛!”
“未看见我正在寻找主人?”洛宝真受不了洛素的过于活泼好动的个性。
“骗谁啊,你与主人心灵相通岂能找不到?”洛素化作蛟龙,缠绕在洛宝的身躯上,阻挠他正常飞行。
怪就怪在这,旁人找不到雾舞不足为奇,但是他是与雾舞心灵相通的无界灵宠啊,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为何也感应不到?
就在这时,洛宝的眼底滑出一滴泪,他停滞于空,抬手拭去眼泪,随后一把拎起缠在腰间的洛素,放在背部,化身蓝色神鸟,大展双臂极速飞行。
“央求你那么久都不肯变,此刻怎回事?”洛素感到他的情绪不对,似乎万分焦急。
“主人在哭或想哭,定是遇上麻烦了。”
洛素怔了怔,不自觉地摸上眼睛,哭?原来她偶尔莫名其妙的掉泪是因为冥帝在哭吗?
“我发现你懂得比我多许多,你猜是何事会令平时冷酷无情的冥帝动容?”她爬到他的头部。
“他是你的主人,我怎知晓?还有,你不去守护你的主人总粘着我作甚?”
“冥帝法力高强根本不需要我,没人陪我玩只有缠着你喽。”洛素真心想替主人效力,可是赤炎鲜少派她执行任务,她也可以感到冥界众魔不喜欢自己,记得她在与某阎王爷吵嘴时得知自己来自天界,且是目前唯一一只在冥界孵化而出的灵宠。
“喂,咱们做朋友吧?”她扯了扯洛宝的羽毛。
“我说不行你会善罢甘休吗?”洛宝扭转鸟头,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言语调侃,唯有无界灵宠才会懂得,他们是特别且稀有的灵物。
洛素忽然有些心酸,抱住洛宝蹭了蹭,终于不再孤独。
另一边
雾舞瘫坐在地,搂着奄奄一息的猫娘,眼泪悄然滑落。
她以为这只低等的猫妖早已跑远,怎料她只是隐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当一道来势汹汹的黑影向她袭来时,猫娘猝然显身扑向面目狰狞的妖怪,妖怪不屑一哼,指尖伸出刀刃刺穿猫娘的胸膛,她挂在刀尖上,忍着剧痛,不断重复着,雾舞快逃……
雾舞目睹这一幕,怔在原地,刚欲挪步,那妖怪竟手臂猛然扬起,将重伤的猫娘甩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雾舞不假思索地一同跃入山谷,及时托住猫娘极速坠落的身体,随后背起她钻进山洞,待封住洞口之后,点燃篝火,暖暖的火光笼罩在猫娘毫无生气的脸孔上,雾舞嘴唇翕动,一下子趴在猫娘的身旁,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猫娘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艰难地说:“……不哭了雾舞,我没那么容易死。”
雾舞哭着抬起头:“为何要救我?我还骂你是低等小妖,呜呜……”
猫娘呛咳几声,吃力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因为你也曾三番五次救过我,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不哭了乖……”
“可我不记得你,对不起……”雾舞方才还警告自己不可轻信他人,但猫娘将一股真诚的暖流传递到她的心底,纵然她告诫自己有可能是骗局,却依旧摆不出冷脸。
“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并非坏妖便足矣。对了,那妖怪并非咱们的同类,最近常在此地作乱,害死了不少小妖,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未离开……”
提到那妖怪,雾舞的眼中闪过一道银光,脑子自动提取相关信息,继而脱口而出:“剜心鬼,修炼五千三百年,嗜血嗜心,十指‘剜心刃’乃独门法器,可自由伸展弯曲,习得高深的治愈之术。”
“雾……舞?……等!你去何处?”
猫娘见她倏然起身,急忙环住她的小腿。
雾舞则回眸一笑:“我会很快回来。剜心鬼今日招惹上我,便是他的死期!”
话音未落,沾满血迹的白衫滑落在地,她的身体周遭释放出万缕金银穿梭的光芒,围绕,包裹,化作一件金银相间的华丽战袍,齐膝长发自行梳理,打理成干练又不失活泼的垂鬓分俏髻,一根银尾金凤龙簪Сhā入发髻。
她一手侧开,唤出象牙色、八尺长“驱鬼骨玉法杖”,杖底捶地,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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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霸气回体了有木有。。。
☆、第五十六章
猫娘望向脱胎换骨且英姿飒爽的雾舞,何止是瞠目结舌,险些惊得尖叫。
不等猫娘询问,雾舞将一律妖气送入她的口中,猫娘顺势吸入心肺,只见方才还血淋漓的伤口逐渐愈合,精神也跟着好起来。
“雾舞!你已得道成仙了是吗?!……”她爬起身,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由打量雾舞这一身炫目的行头,“倘若你已是仙子,那又为何会将妖气赠予我?说不通……”
雾舞见她靠近唯恐过旺的阳气伤其心脾,于是一手挡住,又在猫娘周身加持一道护身符:“迟些再说,我去去就回,剜心鬼不除此地不得安宁。”
“可是,你也说了他乃五千年的……喂雾舞!……”话音未落,雾舞已飞身离开,伴随一道曲线优美的流光返回山顶。
雾舞自身便是最好的诱饵,她所散发的香气并非勾魂的迷香,而是令恶灵鬼怪难以抗拒的一道“开胃菜”,仿佛一道来自万年前的清粥小菜,虽是粗茶淡饭,却足以勾起遥远的回忆。
这道香气乃是荼蘼花与彼岸花相溶的产物,一万八千年前,这两种花同时开在黑暗女王的花园之中,两种花日夜相继绽放,花瓣纠缠美不胜收。黑暗女王便给它们起了个初露情怀的名字,叫做——牵手缘。而闻过“牵手缘”花香的神或魔,道行修为定超越五千年,同时,诱发其最原始的冲动,那便是寻找,靠近,直至拥有。
正因如此,每当这等奇特的花香随风四溢之时,必引来诸神的驻足赞叹,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黑暗女王那不可公之于众的情人,盘古大帝。
当天地分界管辖之后,盘古大帝身为开天辟地之鼻祖,必须抛开私欲颁布一则规定:众生永不可跨界联姻。
于是,他为表明以身作则的鉴定态度,忍痛将所有的荼蘼花移植天界,将那完美融合的香气永久一分为二,喻意着他们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残酷事实。
……
馨香撩心,剜心鬼明知来者不善,却也禁不住“牵手缘”的诱惑。
倏地,他平地钻出,高大的黑影屹立在雾舞眼前,贪婪地舔着肥唇。
“我记得你,原来你还未死。”虽然雾舞改头换面气焰嚣张,但他依稀记得这幅容貌,且是一副看过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绝色容颜。
雾舞不明白剜心鬼提及的是哪一桩事,只知晓他险些杀了猫娘!
“本尊没空与你浪费唇舌,滚过来受死。”雾舞火气正旺,将驱鬼法杖高高举起,只见象牙白的古玉杖之中充斥着饱和的白光,就像溢满管道的潮水,随时会奔涌而出。
剜心鬼则捧腹大笑:“架势不错,法器看着也像那么回事,但是你年纪太轻或许不知晓我是谁,不妨告诉你,你如今就是我剜心鬼叼在嘴里的一块肉!——”
话音未落,剜心鬼已张开十指,十片指刀极速伸长,直逼雾舞心口刺来。
雾舞勾起一抹笑意,脚踢法杖底端,只见法杖脱离掌心,飞速旋转,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断了剜心鬼的十片指刀,随后法杖停滞旋转,自行立于雾舞眼前,发光发烫的杖顶猛地直对剜心鬼的头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股强大的法气如闪电般刺过去,速度之快令剜心鬼躲闪不及,而待他反应过味儿,身首已然分家。
剜心鬼伸出残破的手指,仓皇地摸上脖子,当发现兽头消失之际,本能地原地打转寻找他的脑袋。
“你在找这个?”雾舞抬起手臂,指尖拎着剜心鬼的兽头。
见状,剜心鬼的惊叫声从头部吼出:“还给我!我认输!”
“你确实拥有不死之身,但是头部是你身上唯一一样无法修复的器官,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嗯,我也清楚,”雾舞提起他臭烘烘的脑袋,用驱鬼骨玉法杖戳了戳,见他粗气猛喘,雾舞捏住鼻子,“你都不刷牙吗?又脏又臭真恶心。”说着,她不再理会剜心鬼的身躯,跃身飞入山中的河畔,将他的脑瓜浸入水中嘻嘻涮涮,还找了根芦苇,撬开他的嘴,强行帮他刷牙。
“仙女,女王,天神!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只小妖……咕噜咕噜……”一块皂角塞进他的嘴里,雾舞抱着他的头猛烈摇晃几下,笑着道:“放不放过你我说了不算。”
“咳咳……那谁说了算?!跪求指点!……咳咳……”
“猫娘,她原谅你你便可以身首团聚,否则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雾舞如拧墩布般拧干他凌乱的毛发,随后揪着毛发往肩头一背,还未走出一步,剜心鬼这狗改不了吃.屎的脏东西然张嘴咬她脊背,雾舞眯了下眼,翻手摸到一小片血迹,剜心鬼则故作无辜地眨眼:“对不住啊,没忍住!”
“……”雾舞崩起脸,抡起手臂大回旋数圈,将剜心鬼的脑瓜抛上天空,剜心鬼等得就是这一刻,立刻招出身躯,就在即将重组之际,一道骤白的光芒在剜心鬼眼前炸开,再看自己的身躯,本以为完好无损,但当一阵微风吹过,身体成了粉末,随风散开,无影无踪。
“啊?——啊——”剜心鬼这下子可真的慌了,心脏啊,可以驾驭修复术的身躯化为灰烬,那他岂不是永生永世只剩下一个头?!
雾舞一手搭在法杖上,托腮仰视嚎啕大哭的剜心鬼,无奈地摇摇头:“别嚎了,我也可以给你找一个狗或猪的身体凑合着用。”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拥有此等高深法力?!”剜心鬼彻底震惊了,这位看似年纪未满千岁的仙子怎会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本尊方才确实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却要选择一错到底,是本尊多余善待你,日后也不会再对尔等恶灵心慈手软,”雾舞腾空而起,薅住剜心鬼的毛发,念咒将其化作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取出透明的瓶子丢了进去,塞上木塞又揣进腰间挎包,随后她拍了拍挎包,道,“在我找到封印你的法器之前你先待在里面吧,不堪一击的剜,心,鬼……”
雾舞听到包中传来呜呜囔囔的喊声,噗嗤一笑,飞身而起,很快返回猫娘所处的山洞。
进了山洞,立刻迎上猫娘焦急的目光,雾舞刚欲掏出瓶子给她展示,竟感到头晕目眩,继而双腿卸力,噗通一声昏厥在地。紧接着,一身华丽的战袍、饰品、法器等悄然消失,长发散落在地,身无寸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就这样,一切恢复到她最初的状态。
“雾舞!哪受伤了?莫吓我啊雾舞——”猫娘拼命摇晃着雾舞的肩膀,见她不醒,先将她抱到草垛上,又匆忙转身抓起衬衣盖在她的身躯上。猫娘蹲在雾舞的身旁,搓着她冰冷的手指,拢在掌心呼气,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雾舞的名字。
就在她万分焦急之时,一道金色光芒扑面而来,猫娘回眸望去,不由惊喜地笑起来:“雾舞他师父,快救救雾舞!”
白染应声上前,抱起雾舞的身体又坐下,他把了下雾舞的心脉,微微蹙了下眉,急问猫娘:“她方才是否与谁交战?”
猫娘拭去泪滴胡乱点点头:“雾舞说要打败什么……剜心鬼,走时还好好的,回来之后一个字未说边昏倒了。”
“那便对了,她才恢复仙身气息不稳,对战高等恶灵则会大量消耗元气,吃不消便会自动进入补给状态。换言之,她并无大碍,只是睡着了……”白染叹口气,握紧雾舞冰冷的小手,不论她出于何种心态对战剜心鬼,证明她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女神,纵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天神,也享受不到几日逍遥休闲的好日子。
猫娘脱下外套披在雾舞的肩头,抚了抚她苍白的嘴唇,对着昏迷不醒的好友,潸然泪下:“雾舞虽然不记得我是谁,甚至骂我是低等的小妖,但是当她见我命悬一线时,二话不说便要替我讨回公道……她从未变过,那份近乎于单纯善良的情感从未改变……”
白染垂下眸,凝视这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容颜,凝望久久,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上她的脸颊,对猫娘道:“我要帮雾舞治疗,你先离开一下。”
猫娘擦去眼泪,走出山洞,化身猫妖,借助树枝的托架跳跃远去。
待猫娘离开,白染施法关闭了山洞,幻化真身,只见暖暖金光笼罩在雾舞的身躯之上,他迟疑片刻,悠悠地俯下头,吻上雾舞的嘴唇……今非昔比,他若想治愈她只能显现真身,释放纯正的阳气助她早些恢复元气,再将那一颗属于他的护体神珠推入雾舞的口中,为了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模样,他不惜折损阳气,反正,他已活的够久了,孤孤单单的,索然无味。
几缕发丝划过雾舞的耳鬓,沾上雾舞眼角的泪滴,她不曾醒来,甚至无知无觉,却因气息的传递,在梦的国度中哭得昏天黑地。
她在梦境中拼命寻找着出口,边奔跑边焦急地呐喊……你是吗?是你在吻我吗?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抽啊抽,今天回复加送分_
☆、第五十七章
到了傍晚,当雾舞苏醒之时,发现自己躺在某人的腿上,她直视上方,是一副年轻男子的脸孔,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雾舞弹身而起,这一动也惊醒了白染,白染压了下太阳|茓,顿感一道光波打来,只听轰隆一声,位于他体侧的岩壁已被炸裂。
“你是谁!亮出真身!”如今的雾舞可以准确地辨别对方来自天界还是冥界。
白染注视她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就在她即将发起第二波攻击时,他扬手制止,化作仙身,同时,用面具遮住半边脸孔。
雾舞没好气地打量着他,以为真身定是怪里怪气,却未料到竟比方才的容貌更胜一筹,更儒雅,尤其是那一只露在其外的眼睛,深若幽潭,又附着的淡淡的金光,宛若悬在迷雾中的芒星般令人沉醉。最重要是的,她在山顶见过此仙。
“面具摘下来!”她再次发号施令。
“……”白染自己定下的规矩肯定不好违背,他沉默片刻,方疏离道,“我这半张脸生得奇丑无比,雾舞姑娘切莫为难于我。”
雾舞半信半疑,但总算收起了法力,她一个兔子跳蹲到白染身前,双手托腮,紧盯着他用面具遮住的半张脸,白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看向篝火,见火苗减弱,指尖一弹,即刻令火苗剧烈燃烧起来。
雾舞眯眼相望,从他的眸色上便可以断定其地位不低,但是她目前对天界排位不甚了解,满脑子皆是有关恶灵的讯息。
“你是神仙。”
“嗯。”
“管理何事?”
“惩戒违反三界规则之神。”
雾舞歪头想了想:“莫非你是如来佛祖?”
白染哑然失笑:“如今天界也分为两派,佛教与道教,各自修行,和睦相处。”显然,雾舞的记忆依稀停留在一万年前,那时天界最大的执法确实是如来佛祖,但随着天界与冥界之间的关系越演越烈,佛学一派退出战争,将天界拱手让给道派,随后率领佛派弟子定至玄天仙境,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白染,乃是如来佛祖唯一派遣至天界的三界执法者,他不参与两界争斗,不加入任何一方,就像个判官一样,手握如来佛祖加持的至尊执法杖,坐镇三界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换言之,他其实是一位带发修行的佛门弟子。
雾舞不知他垂着眸在想什么坏主意,于是抓起一根稻草瘙上他的下巴:“面具取下来看我瞅瞅,再丑的我都见过。”譬如,恶心的剜心鬼。
白染见她伸手欲摘,一把攥住她的手握,下意识地加大些手力,此举令雾舞大感不满,她一把甩开,怒指白染:“本尊早就料到你心怀鬼胎!在山顶上时你和你的朋友就是想抓我吧!”
话音未落,施有法术的洞口已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妖术破解,雾舞看向不请自来的第二位仁兄,即可侧身防御,来得正好,免去她逐一解决的麻烦!
“雾舞!”赤炎兴冲冲地走进来,却见一颗仙气弹迎面打来,幸好白染早有预料,用另一颗仙气弹与之相撞,否则赤炎至少受个轻伤。
赤炎的笑容僵在嘴角,怔怔地望向白染:“怎回事,她怎还像个好斗的小野猫?”
不等白染回应,雾舞飞上洞顶,双手蓄气进去备战状态:“你才野猫!本尊乃是神魔圣女!”
“我知晓你是谁,此刻是你不记得我是谁,需要我进行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吗?”赤炎虽然化身冥帝真容,但戴在双眼上面罩也未取下,省得白染又说他言而无信。
雾舞观察他们的嘴型,鼻型以及整体轮廓,很快得出结论——绝对是亲生兄弟!不过刚来的这位仁兄用的可是冥界的高等法术,可是天界有铭文规定,规定跨界不可联姻,所以他们怎会一阴一阳兵分两路呢?
赤炎则高举双手,望着雾舞愤怒的小脸反而笑起来:“我是冥帝,冥界之最高统治者,敢问神魔圣女可否给本帝几分薄面收起仙法?”
“……”嬉皮笑脸的,横看竖看也不像冥帝。
她指向白染,质问赤炎:“那他又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会些仙法的和尚,至于关系……”赤炎搓了搓下巴,睨向白染,“敌人。”
和尚,敌人,如同双生?雾舞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于是她再次扬起双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统统打出洞口,随后默念心咒双掌一击,立刻在洞门处加注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赤炎悬在半空,抖了抖一头的渣土,歪头看向也正在拭灰的白染,不由捧腹大笑:“堂堂执法天尊竟被一个刚重生不久的小女子打得灰头土脸,哈哈哈——”
“……”白染用手背蹭了下额头,“你还不是一样,还有心情笑我。”
赤炎边笑边飞到白染身旁,收起玩乐之心,撞了下他手肘,分析道:“我感觉雾舞的法力又精进了不少唉,如今她对你我成见颇深,如何让她相信咱们的动机出于善意?”
“你是善意?”白染狐疑地挑起眉。
“废话!”赤炎立刻崩起脸,“倘若我有心害她何必助她重生?”
“既然如此你就把雾舞交给我,回你的冥界为非作歹去。”
“她是我娘子!”
“那是三世前,倘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们并未圆房,”白染伸出一指警告道,“正因为你曾承诺不再招惹雾舞我才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此刻她已恢复仙身,我要带她回天界上任。”
“……”赤炎白了他一眼,他确实不想让悲剧重演,但是也并代表他不能与雾舞做普通朋友吧?!单纯地对她好也不行?!
“玉皇大帝要是再看上她呢?她还是会下界躲清闲,你身为执法至尊对此事Сhā手不得,届时你又该如何处理?”
白染长吁一口气,飞到湖畔,落地,一撩袍子坐到岩石上,随手抓起一块石子丢入河中,赤炎则将抛入河中的石子变成巨大的岩石,轰隆入水,溅起千层水花泼向白染的衣袍。
白染弯身拧着衣角上的水渍,待赤炎也坐下时,方道:“有些事你并不知晓,玉帝当初娶她自有原因,此刻令雾舞远离情感纠葛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她自愿加入佛门,反之,她若自愿嫁给玉帝……也是她的选择。”
赤炎双手支在岩石上,仰望湛蓝的天空……“她才不会嫁给那玉帝老儿,她的前身乃是满载的魔女,会像冥界所有的妖女一样喜欢美男。”
这便是他们必须遮住五官的一部分原因,并非自诩,亦正亦邪,霸气十足又不失儒雅之风,这对孪生兄弟的容貌在三界之中堪称完美。别说雾舞记得他们,就算完全不认识恐怕也难逃桃花劫。
“性格会变的,当初她并非这个性。”
“你有多了解她?初次见面便被你打得魂飞魄散。”
这倒是句实话,从见面到结束他们只交流了一句,准确地说,是雾舞单方面开口——你逃不掉的,等你。
当时雾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他时而产生一种错觉,她才是掌控全局的执旗手。当然,事后证明她确实是狠角色,知晓天界众神对她又敬又怕,所以她主动承担起保护天界安危的责任,制造出无界灵宠将天界保护其中,有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天兵天将自然松懈守卫,一旦无界灵宠集体撤离或灭亡,天界必然乱作一团。
思于此,白染望向雾舞所处的位置,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看似风光无限的位置却又高处不胜寒,为了不变成众神监视的对象,她唯有绞尽脑汁保护自己吧。
“她是何种个性,说来听听。”
赤炎拇指抵在腮上思忖许久:“……我觉得吧,应该属于风轻云淡的个性,她很少说话,可一旦开口就跟念经似的喋喋不休,正因如此我们总是打冷战。”
“或许她想感化你,替你去除心魔,毕竟她来自天界。”
赤炎耸了下肩:“谁知道,尤其我是对她……”他忽然卡了壳,沉默片刻,又看向白染,神色中颇有恍然大悟之意,“雾舞或许知晓那时的我有意利用她瓦解天界势力。”
白染等待他道出下文,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旦仔细斟酌便会发现事有蹊跷。
“雾舞明知我厌烦说教,她却讲个不停,此刻想想,是故意的……”赤炎只是给出笃定的态度,却未说为何这般肯定。
不过白染从中猜出分,应该是赤炎并未与雾舞有过肌肤之亲脱不了干系。
赤炎自顾自分析会,又给出否定的答案:“不对,倘若是故意的,那她可以不嫁我。”
他们相处不到半年便决定举行大婚。婚宴当日,冥界欢腾,雾舞当时也很高兴,喝了许多酒,甚至为了助兴展现婀娜舞姿。当时,雾舞倾倒众生的容颜以及天女撒花般绚丽法术令整个冥界沉浸在一片沸腾之中。身为新郎的赤炎,原本意兴阑珊,但当他收到从四面八方抛来的羡慕与祝福时,初次认认真真地凝望起他的娘子,说是虚荣心飙升也好,被美色冲昏头脑也罢,总之,他那时真的在想,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王能娶到如此善良美丽的娇妻,夫复何求?即便没有她的加盟他照样会与天界为敌,只不过辛苦些而已,要不然,善待她吧。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他娶的是威胁到天界地位的神魔双修圣女,即便雾舞的态度不偏不倚也会令天界众神感到惶恐不安。于是就在大婚不久,白染便将雾舞就地正法,快得令赤炎反应不及,恨不得撕碎白染。
一股妖气冲天而上,赤白染悠悠地看向赤炎:“总活在仇恨之中惩罚的是自己。”
倏地,赤炎伸出一指怒指他:“你说服雾舞遁入空门我没意见,但是若硬逼她嫁给玉帝我一定会来抢!”他扬起附着熊熊烈火的狭眸,“你懂我的意思,不惜玉、石、俱、焚!”
白染平静地点下头:“不过,倘若是她自己的意思……”
“且不说我,你真的能做到视若无睹?!”赤炎斜唇冷笑。
白染与他面面相觑,话就盘旋在唇边,最终,他抿了下唇,望向碧波荡漾的湖水,道:“既然我助她重生,便我责任保护她,尽皆所能。”
赤炎敛气眸中烈火,依依不舍地看向雾舞所处的山洞,将满满的思念之情压抑起来,冷冷地道了一句拭目以待,便化作黑烟消失在白染的眼前。
白染坐在河畔,坐了许久,直到天黑,他才返回山洞洞口,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障看向雾舞,雾舞则机警地转身怒视,白染扯起嘴角,干笑两声,朝她摆了摆手:“饿了吧?”
雾舞对他翻白眼吐舌头:“少与我套近乎,只要你离开我便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我若是不走呢?有本事你出来轰我。”
说着,他悬空打坐,竟优哉游哉地诵起经。
“……”咦?无赖?
☆、第五十八章
雾舞确实可以强行轰赶白染,不过这假和尚挺气人的啊,就坐在洞口正前方打坐念经,既然如此她倒看看这和尚能坚持多久,谁消耗法力谁知晓,嘿。
于是,一场持久战就此拉开帷幕。
翌日清晨,雾舞一觉醒来,懒腰刚伸到一半便定在半空,还未走呐!
她索性躺倒继续睡,没饭吃的时候是个不错的法子。
第二日,雾舞感觉脑袋睡得都肿了,捂着干瘪的肚子坐起身,望着依旧悬浮于空,稳如泰山的白染,她脸都绿了。
第三日,天空作美下起倾盆大雨,雾舞心想他终于可以消失了吧!
可是他就那么顶着瓢泼大雨继续诵经,甚至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雾舞饿得头晕眼昏,又不甘愿认输,所以慢慢悠悠地爬到睡觉的草垛旁,活动活动腮帮子,一口咬在稻草上,用牙齿截断几根,随后学着白染的模样盘膝而坐,双手环胸,咬牙切齿的,如骆驼般使劲咀嚼着干巴巴的稻草,饿急眼吃什么都香,嗯嗯,味道不错。
白染虽然未睁开双眼,但是对于雾舞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微微蹙眉,逼得一介女神吃稻草是否有些过了?
想到这,又联想到他初次带领雾舞步入凡间的情景,那时猫娘也在,从未吃过人间美食的她们满脸堆笑,尤其是雾舞,险些给一块酱肘子行大礼。白染不自觉地扬起唇,后来他为了让雾舞早日踏上修仙之路,未付账先走人,将雾舞独自留在酒楼面对咄咄逼人的掌柜与打手,她胆怯过也悲伤过,最终却勇敢地承担起还债的责任,此刻回忆,他那时真挺狠心的。
白染睁开双眸,罢了,何必将她逼得这般紧,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
他刚欲起身,一只蓝色大鸟掠过头顶,轻而易举穿过雾舞所设的保护屏障,化作少年模样,单膝跪在雾舞面前:“主人,洛宝终于找到你了。”
“……”雾舞一边咀嚼稻草一边注视跪在眼前的美少年,再看向坚不可摧的屏障,顺便又瞪了白染一眼。
“无界灵宠?我怎不记得我曾饲养过你?”雾舞自然知晓这位少年的身份,因为三界之中也只有她可以制造出无界灵宠,说制造也不准确,应该说是生产。
她抬头望天,变过身了吗?没有吧。
“说来话长,主人知晓我是谁便可。”洛宝难得一笑,只因他自认笑起来太过天真烂漫。
咕噜咕噜……
雾舞与洛宝双双捂住胃,又彼此相望,同时问对方:“你也没吃饭?”
洛宝几日来一直在寻找雾舞的踪迹,哪有心情吃饭,此刻见雾舞平安无事才知道饿。
“……”本指望小灵宠会带点吃的来,真倒霉。
她抓起几根稻草递给洛宝,洛宝则一脸嫌弃:“咱们又不是牛,为何要吃草?”
“就怪那假和尚!我在与他斗耐力。”雾舞将稻草塞进嘴里,又瞪了白染好几眼。
洛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他……莫非是指白染?”
雾舞没好气地应了声,命道:“去,把他踢飞!”
“……”洛宝飞出屏障,悬空蹲在白染面前,一本正经道,“主人命我对你动粗。”说着,他用手指轻戳了白染肩膀一下。
明明是不疼不痒的一个小动作,白染却借机飞上云端,自当雾舞胜出。
见状,雾舞跳出屏障仰视湛蓝的天空,无界灵宠的本事有多大她比谁都了解,怎可能一指头就将假和尚弹飞?除非对方故意放水。
“主人,我已经将白染请走。咱们去吃饭吧。”洛宝一副“使命必达”的忠诚态度。
“……”果然是她饲养的灵宠,两饿死鬼。
雾舞心里还惦记着猫娘,所以在离开前在岩壁上幻化留言,告知猫娘她三日后会回来寻她或者留下新的见面地点。
饥肠辘辘,她头重脚轻地飞离地面,洛宝则化身大鸟,托起她的身体,仰天啼鸣,大展羽翼,顷刻间,霸气的身影翱翔于青山绿野之间。
雾舞压住飞舞的长发,俯瞰地面,看到远处的一片炊烟,心情无比舒畅。
“去那里!吃饭喽!”
洛宝得令,向繁华的城镇飞去。
然而,当他们步入城镇之际,立刻引起百姓的驻足围观——凡人看不见洛宝,但是可以看到一位长发披肩,只穿一件白色衣衫,□一双漂亮美腿的,光着脚丫子的雾舞。
“好美的疯婆子啊!”某公子哥挤到前排,伸手就摸,不等雾舞动手,洛宝已挡开此人的手臂,因为他深知一点,雾舞一旦动手非死即伤。
公子哥不知是何物挡住了自己触摸疯美女的手,不过他也不敢勇往直前,毕竟那种感觉挺真实的,别真遇上鬼神之类的。
雾舞打量自己的穿着,再看百姓,很快察觉到不妥之处,于是她跑出人群拐入胡同,不等好奇者追来,一跃身跳入某家宅院,洛宝自然是随后而来。
她见院中无人,晒衣杆上又挂了些衣裳,刚欲伸手抓却被洛宝制止:“不问自取便是偷,这种行为在凡人眼中视为贼。”
雾舞见洛宝严肃教育,受教地点点头:“那我去问问这家主人?”
“……”洛宝困惑地眨下眼,“主人初入凡间对诸多事物不甚了解,要不还是请那位被我踢飞的白衣公子回来吧?”
“行了你,假和尚根本是自己走的。”雾舞可以察觉到洛宝的意图,他对假和尚非常敬重,但碍于自己是她的主人又必须服从命令。
“才不用他!就是他害得我饥肠辘辘。”雾舞忽然想起习得障眼法之事,但需要有摹本才能照猫画虎,于是她跳上墙头望向站在高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子们,洛宝顺着望去,刚准备阻止,她已幻化出一套露骨的墨绿色纱裙。
“嘿嘿,漂亮吗?”雾舞托起袖口原地转了圈,胸口处一片雪白明显地起伏着,并且透过轻薄的衣料,隐约看到雾舞肩头酷似彩色纹身的花卉印记。
洛宝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说教,艰难地应了声,总比光着大腿满街跑强多了。
衣服有了就该考虑吃饭的问题了,雾舞一边整理着长发一边走向香气飘来的酒楼,洛宝依旧跟随,时刻注意周遭百姓的目光,唯恐有人上前调戏主人。
然而,他的担忧很快来了。还未走出几步,一匹黑马便拦截了雾舞的去路。雾舞抬头望去,马上坐着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男子回望片刻,轻盈下马,抖开折扇,笑着询问道:“看姑娘左顾右盼一副寻路的模样,小生猜想姑娘并非本地人吧?需要帮忙吗?”
雾舞见男子的眉宇间夹杂少许阴郁之气,倒退一步,习惯性地试探对方是否真乃凡人。
“怎了,小生哪句话得罪了姑娘吗?”男子拱手抱拳,态度彬彬有礼。
洛宝对气息的辨别还要高于雾舞,他也感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凭这点妖气并不能断定对方就是妖,也有可能是佩戴了不干净的玉器。
雾舞不愿冒险,何况并不相识,她俯首:“多谢公子美意,我并未迷路,就此别过。”说着,她绕过男子身旁,男子则将纸扇伸到她的眼前,继而微微一笑,抱拳致歉:“看姑娘神气灵动容貌脱俗,小生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男子上前一步,沉默片刻,方难以启齿地悄声道:“三日前,小生前往大隐寺拜佛烧香之时,主持方丈见小生气色欠佳便好意提醒,问小生近日是否遇到桃花良人,倘若有,此桃花乃大凶之兆。小生听罢大惊,因为小生确实打算迎娶一位来自外乡的女子。方丈掐指一算便断定对方是狐狸精,但是凭借小生的能力定是斗不过那只狐狸精。因此,方丈好心赠予一则破解之法:若有缘遇见一位肩头纹有花瓣的年轻女子便可助小生拜托狐狸精。所以……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姑娘多多见谅。”语毕,男子深鞠躬赔罪。
听罢,雾舞看向一旁的洛宝,原来这位男子沾染的少许妖气来源于狐狸精,这便说得通了。
“算那老方丈有些未卜先知的真本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铲除狐狸精之事交给我好了。请公子带路。”雾舞扬起下巴,别的不行,降妖除魔一门灵。
男子喜出望外,一手牵马缰,一手摊开:“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小生感激不尽,不如先请姑娘吃顿便饭聊表心意,晚些时候再去抓那狐狸精。”
吃饭?好啊。她替人消灾,不算不劳而获,那走吧。
…………
酒楼中——
按照雾舞的要求,不大会的功夫,丰盛的素食宴便端上桌。男子自称姓药名迟延,祖辈皆是读人,到他这一代本也该考取功名,但他更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才在游走四方之时与狐狸精一见钟情,带回家中本欲选个黄道吉日完婚,却得知此等噩耗。
雾舞大口吃着米饭青菜,还不忘蹲在一旁的洛宝,边与之交谈边给洛宝喂食儿。
“药公子不必担心,倘若那狐狸精企图加害于你我定不会饶她。”
“有姑娘这句话小生便放心了,不过,敢问姑娘为何如此有把握?”
“并非我自吹自擂,莫说修仙未满千年的狐妖,就是万年老妖我都不放在眼里,药公子大可放心。”雾舞只是感觉凡人的胆子真小。
药公子也不再多问,殷切地为她斟茶夹菜。
饭后,雾舞便随药公子一同返家,然而,越是靠近宅院,雾舞的步伐越发慢下来,因为那股妖气异于常态,换言之,此妖道行极高!
洛宝同时感应到危机,他立刻在雾舞与药公子身旁施以结界进行保护。
药公子见她站定不动,礼貌性地催促道:“前方便是小生暂时的住之地,姑娘不必多虑,此处宅院中除小生之外只剩下那只狐狸精。”
雾舞神色凝重,沉默不语,虽然还未见到狐妖真身,但通过妖气的传递基本可以确定这只狐狸精绝非善类,且寿命已超过万年。
“药公子且慢!”她将对方拉到身后,光天白日幻化仙身太过张扬。
“怎了姑娘?方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小生定能铲除妖孽,此刻为何又畏首畏尾了?”药公子变脸也挺快,话里话外透着不满。
雾舞吃人嘴短,尴尬地笑了笑:“莫急莫气,这只狐妖我抓定了,待月上枝头之时才是最佳的抓捕时机。”
药公子没好气地应了声:“那姑娘先在此地候着,小生今晚留宿友人家中。”
“好,药公子慢走,明日午时之前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雾舞欠身相送,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等恶灵岂是说抓就抓的,日后万不可再口若悬河了。
到了傍晚,身着金色战袍的雾舞跃入宅院,指向妖气弥漫的卧房,喝道:“滚出来受死!”
话音回旋许久,院中陷入一片沉寂,可突然之间,伴随一声尖利的嘶吼,一只生有七头的红色狐狸如一团烈火般破门而出——
“然是七头火狐?!”雾舞瞪大眼睛,七头火狐,至今一万两千年,个性狂躁,七头均可喷出熊熊烈火,可催发火山天灾,赤红之焰可在瞬间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顷刻,整条街的房屋相继燃烧起来,见状,雾舞大喊糟糕,她飞身而起,施法化雨,希望先将火焰扑灭,否则即便她收了七头火狐也会牵连无辜——斗法中伤害凡人魂魄,乃是身为天神所不能允许的代价。
洛宝自然也知晓这一规则,立即化身神鸟,猛烈忽闪翅膀,试图掀翻房屋助百姓逃脱。
“哈哈哈哈!就尔等这般没头没脑的小破仙还企图缉拿于我?!简直是痴心妄想!”七头火狐扬起七头,火焰如喷泉般洒向四面八方,此刻就连另两条街道房屋都燃烧起来,百姓们的嘶声裂肺喊叫声贯穿于整座城镇,哭声震天。
与此同时,冥界
怒莲站在窥视凡间动向的魔镜前,从微笑转为捧腹大笑……剜心鬼杀不了你没关系,还有更强更凶的恶灵将从封印中解放而出,等着你、迎接你!雾舞啊雾舞,你这笨蛋,药迟延的意思便是——要赤炎!
话说她能在雾舞与洛宝面前隐藏妖气,还要谢谢赤炎赠予的那只“隐魔环”,隐魔环可保她在一个时辰内不被天神洞察魔性,纵然上了天庭都可混在神仙中玩乐一阵子。
此刻灭不灭九头火狐已然不再重要,殃及无辜凡人才是大罪,如此一来看你如何向天界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坏女人又来了=。=
咳咳,儿童节快乐!闪!
☆、第五十九章
火势越发凶猛,雾舞并非雨神,所以施法降雨的方法肯定治标不治本,甚至消耗大量法力,而那七头火狐不休不止,仿佛想将山河一并烧毁!
眼瞅着百姓们在火海中挣扎哀嚎,雾舞有心先战七头火狐自是分.身乏术,她擦了把汗,急喊道:“洛宝来这边!将百姓们分批分拨送出城!”
“是!”洛宝大展羽翼,低空飞行,罩上结界,冲入火海,显现神鸟之躯,无暇顾及百姓们看待自己的神情,命所有人火速跃上翅膀!
第一批百姓被洛宝带走,雾舞这才舒了口气,但是高临下俯瞰全城恐慌的画面又再次揪起心,她怒指七头火狐:“此乃魔神之战,你个无耻之徒莫再残害百姓!”
“我开心、你又能奈我何?!”说着,只见七头火狐其中一颗最大的狐头狞声大笑,又贪婪地伸出舌头舔嘴唇,“嗯……太美味了,好久未吃到这等新鲜可口的魂魄了!哈哈哈——”
雾舞磨了磨后槽牙,继而将驱鬼骨玉法杖指向七头火狐,刚欲施法,一栋三层高的酒楼轰隆隆坍塌,烧红的砖瓦以及熊熊燃烧的木柱横飞乱撞,雾舞咬紧嘴唇,只得暂时放弃攻击,施法清除。
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与战袍,她此刻哪里还是英姿飒爽的女战神,简直是狼狈不堪的救火工。
洛宝啼鸣返回,再次冲入火海,救助第二批百姓逃离险境,但是七头火狐喷出的火焰实在是太强大,即便他有结界护体都免不了烧灼羽毛。
见状,雾舞更是悔不当初,大面积救火几乎耗尽她的法力,气息也越来越弱,她不知晓还能撑到几时。而洛宝若再进入火海几次必然受到严重的灼伤!
怎办?!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时,只听天际发出“咔嚓!——”一声巨响,闪雷划破天际,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至!
“天呐!太好了!”雾舞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喜极而涕。
雷公电母巨大的幻影从乌云后方浮现而出,电母闪电不止,雷公呼风唤雨,使出浑身解数,竭尽所能让这场大雨熄灭全城烈火。
“多谢二位天神相助!多谢!”雾舞虽然不清楚二位的准确仙号,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驾云停在半空,深深鞠躬。
电母望向雷公,嫣然一笑,道:“小神不敢当,圣女更无需多礼,若是真要谢啊,那就感谢你的朋友吧。”
“朋友?……”雾舞迷茫之际,眼前上方一男子轻盈飞落,停在她的面前。
“怎又是你个假和尚!”她怒视白染,但忽然想到这二位雨神是给他面子才前来相助,又不自然地瞥看一旁,轻声道,“谢了。”
白染笑而不语,拱手感谢雷公电母破例相助,他以真身出现,同时也预示着,雾舞神魔双修圣女的身份已在天界正式公布。
雾舞见他不语,提起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好了,我先去对付七头火狐,劳烦你照顾一下全场百姓,可以吗?”
“七头火狐早已逃之夭夭,等机会吧。”白染近日来也在查万年恶灵重现三界的原因,得出两个结论,其一、恶灵已找到一条通往凡间的安全隧道;其二、有滋事者已破解“黑系文字”,从而看懂与学会“解封咒”,故意为之。
不等雾舞开口,一位天兵便急急来报:“启禀天尊,此次伤亡超过两百人。”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倘若因降妖除魔伤及凡人超过百位,那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押送凌霄宝殿听候发落。轻则面壁思过百年,重则贬入凡间。
雾舞深知伤及凡人罪责重大,她摩挲着衣角,心神不宁。
“日后还逞能吗?”白染悠悠地看向她。
摇头,再摇头。
“明知七头火狐妖气冲天还要与之开战,你在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雾舞扁扁嘴,眼角溢出几滴泪。
“倘若我能帮你瞒天过海,你是否甘愿随我回天界?”
雾舞一听这话立马死灰复燃:“不受责罚也可以么?”
白染含而不露一笑,点点头。
雾舞低头沉思,天兵称呼假和尚为天尊,虽然不知他属于管辖哪些区域的大神,但天尊这称呼并非随便一尊神受得起的。何况她才是个圣女,天尊的地位显然在她之上。
哎哟,假和尚来头不小呃?!
“姑且,姑且相信你,帮我一下。”雾舞虽然还在硬端着架子,但声若蚊蝇。
而白染,就那么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将一股无形的压力推给她。
“……”雾舞左顾右盼,知晓诚意不够,但是当着天兵的面承认错误有失威严。
又是一刻钟的沉默,雾舞垮下肩膀,长吁一口气:“本尊错……我知错了,引以为鉴,绝不再莽撞行事。”
白染应了声,将一手掠过记录死亡人数的天将的额头之上。
俄顷,天兵猛地回过神,观察所处的位置,又疑惑地眨下眼,见白染立于身前,立刻抱拳询问:“敢问天尊唤末将来此地有何吩咐?”
“方才有些事,此刻又无事了,回去歇着吧。”
“嗯?……末将遵命!”天兵飞身而起,俯瞰洒向凡间的倾盆大雨,不禁抓了抓腮帮,奇怪了,他来凡间作甚?
待天兵飞远,雾舞傻乎乎地看向白染,这家伙果然有真本事,并且是她不会的法术,他竟懂得封印记忆这等高深莫测的仙术吗?等等,这种仙术可以用在神仙身上吗?她怎隐约感觉只能为消除凡人恐慌而使用呢?
“你……为了帮我,犯了天规……吧?”
白染回眸凝睇:“是,封印魔神记忆将一同抹去对方在某个时段所学的法术,大罪。”
果然不出所料,雾舞纠结地看着他,可怜巴巴道:“那……要不你也抹去我的记忆吧,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感到愧疚了……”
“……”
白染忍住笑意,掏出手帕递给她,正色道:“身为一介圣女灰头土脸成何体统。”
雾舞伸手一抹,掌心落上一层黑泥汤子,她接过手帕,擦脸时才发现白染手撑一把油纸伞挡风遮雨,这画面……在她脑中唰地闪过。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天尊,火势熄灭,小神还继续施法否?”雷公粗狂的声线打断了雾舞的思绪。
“劳烦二位,请。”白染俯首相送,无论他化作凡人还是以天尊真容示人,对于那些不好争斗、行事低调的神仙向来礼数有加。
雷鸣闪雷戛然而止,电母在离开前又多看了雾舞一眼,与雷公闲聊道:“天尊上次请咱们施法电闪之事你还记得否?”
“记得,怎了?”雷公声音颇大,引起雾舞的注意。
白染刚欲阻止,电母又道:“倘若我未记错,天尊命咱们施法吓唬的女子好像正是圣女。”
雷公扭头望去,雾舞刚巧也抬起头,雷公爽朗大笑,啥都没说却比说了还明确。
“……”
白染与雾舞面面相觑,他干咳一声,借由收起油纸伞的动作转了个身。
往事不堪回首,他那时也够无聊的,就为了让惧怕雷声的雾舞往自己怀里钻。
倏地,雾舞跳到他面前:“天尊大人,您是否已然对我做过抹去记忆的恶事呢?”
“没有。”白染笃定地回。
“那方才那段对话该如何解释?又为何要帮我?”雾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至理名言自古流传。
说来话太长了,白染沉了口气,视线无意间扫过她的耳垂:“这只耳饰……”
“作甚?这是我的。”雾舞见他伸手,捂住耳朵飞出十丈远。这枚耳钉中似乎残存了些许记忆,谁都不给。
“……”白染本就未想取回,垂下手臂,哑然失笑,不论她历经几时轮回,似乎都对这枚“瑰姿金琼”情有独钟。
此时,洛宝展翅返回,在飞到雾舞面前时幻化人形,还未开口,便捂住胸口昏厥过去。雾舞惊呼一声召唤飞云托住洛宝的身体,她则坐在一旁,抚了抚洛宝被烈火灼伤的手臂,心疼地皱起眉,即刻施法治愈。
“我来吧,免得你也昏倒。”白染踏上云朵,盘膝而坐,只见一股强大的光芒覆盖在洛宝的身躯前,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落在雾舞的手背上,雾舞本能地缩了下,可这一拉一扯之间,她才察觉也受到灼伤,而白染并非占便宜,而是帮她治愈。
“为何对我这般好?”
“好?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白染并未看向她,态度疏离。
雾舞欲言又止,伸出手背与他的掌心贴合,闲来无事,注视他英俊的侧脸,很好奇遮挡在面具下的多半张脸是何模样,真如他所说那般丑陋无比吗?
“此刻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了?”
雾舞缓慢地摇摇头:“有待观察。”
“……”
唉,转世鸡妖时她把谁都当好人,这一世看谁都不像好人。
“封印记忆的法术谁教你的?”
“你指‘遁忆术’?……”
“嗯嗯。”
经这一问,白染不由怔了怔,追溯许久,然想不起何时掌握的。
雾舞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不想说,所以又换了个话题:“教给我好么?我拜你为师。”
这句话令白染不得不吃惊,因为今日的雾舞已是堂堂一代神魔圣女,纵然她还不未搞清此地位如何尊贵,但至少知晓自身的本领高出众神数段。
“行不行啊,别这般吝啬。”
“你……真想学?”
“嗯!”雾舞唯恐白染反悔,迎面跪下,毕恭毕敬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如此一来,她若再犯天规就可以……嘿。
白染轻柔地吐了口气,师徒,或许正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且是唯一的关系。
☆、第六十章
“我出自佛门,所以你若拜师就必须遵守佛门的规矩。”
这一次,白染打算郑重其事地收她为徒,顺便断了众神贪婪美色的念想。
雾舞捂住长发:“还要剃头么?!”
“那倒不必,但是不能再佩戴花俏的头饰,衣着也尽量朴素些。”雾舞特殊的身份刚巧可以钻一个空子,纵然玉皇大帝不满也不能硬说神魔双修圣女归于道派。
雾舞微微蹙起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吃素倒是无所谓,叫她穿藏蓝色的尼姑袍梳尼姑头,她这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佛门主要重在修行,衣着方面不太苛求。”
雾舞应了声:“其实我犹豫的是,万一我哪日想成亲呢?师父可否放我还俗?”不等白染回答,她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也只是万一,我希望师父先答应我。”
小滑头,三世轮回莫非大幅度提升的是智慧?
白染莞尔一笑,道:“倘若你只是为了学遁忆术暂时遁入佛门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
雾舞眼珠一转:“别急啊师父,我问问而已,还有……这遁忆术需要学习多久呢?”
“要看个人悟性,快则三五百年,慢则……”白染眼中带出一丝挑衅之意,“学不学得成还不一定。”
雾舞挑起眉梢,哎哟哎哟,好狂妄的和尚,嗯,此刻可以断定他是真和尚了。
“那我若是在百年之内学有所成呢?”
白染嗤地一笑,不表态不接话,一副“你痴心妄想”的神态。
雾舞眉头拧成弓,啧啧,可求上他了,瞧给他得意的。
“既然师父自认法术精妙绝伦,不如看谁先行捕获七头火狐?”
白染缓摇头:“这句师父唤早了吧,你心中不仅充满杂念,甚至大有考验我之意,既然你不信我为何还要拜我为师?诚意何在?”
“好吧,为表诚意,我抓捕七头火狐作为进门礼,如何?”雾舞扬起下巴,“七头火狐乃是万年恶灵,我想谁抓到它都将轰动天冥两界,届时众神夸得可是你的弟子哟。”
白染抚掌:“听着真有诱惑力,所以呢?”
雾舞耸耸肩:“没了,单纯想送师父一份小礼物。”
方才是她脑子转慢了,待学会遁忆术之后,师父曾经收她为徒么?嗯嗯?
白染岂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但目的已达到,一入佛门深四海,想还俗?等他消失在三界之中再议吧。
“好吧,为师也想见识见识你的本领,这份礼物相当厚重。”
听到“为师”两字,雾舞笑逐颜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弟子得令!”
“既然你已入我佛门,为师赐你法号……”本该脱口而出,白染的笑容却僵在嘴角,久久,默道,“……逐情。”
赶走所有情感?……雾舞心不甘情不愿地俯首致谢:“多谢师父赐予法号,”话未说完,她又费解地抬起眸,“师父究竟怕我与谁谈情说爱?稍微长得像样些的男子除了师父便是我的宠儿,”她忽然又想到某位,补充道,“还有……与师父容貌酷似的冥界之神。”
提到赤炎,白染的神经扯了下:“他叫赤炎,乃新一代冥帝,为师与他各守一方。”
“哦?那便是敌人了?何时开战的?”
白染长吁一口气,娓娓道来:“一万五千年来,虽然天、冥两界并列齐名,但因冥界一直负责掌管地府与鱼龙混杂的妖界,以至于地位低于天界些许,不过老冥帝并未太过计较名利权势,一心只想与玉皇大帝联手铲除聚集在泥流恶灵山的高等恶灵。作战计划达成一致,在‘百鬼吞日’之时,也就是冥界众魔妖气最旺之日,先由熟悉地势的老冥帝从泥流恶灵山引出万恶之首屠夕,再由守在外围的玉帝一同施法封印,然而,这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玉帝迟来一步导致冥界损兵折将,老冥帝也在与屠夕的对战中元气大伤,事后,正因天界地位高于冥界,所以天界并未正式向冥界道歉,老冥帝自此一病不起,继而传位赤炎。临终夙愿便是将冥界地位提升至天界之上。”
雾舞心情有些沉重,追问道:“天界为何失约?莫非是故意的?”
“说起缘由更是令人哭笑不得,当日如来佛祖路径天庭之时,佛祖处于礼数拜访玉帝,玉帝也未料到屠夕如此强悍,所以稍稍推迟了出发的时间,其实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便导致后果那般不堪设想。而当玉帝抵达泥流恶灵山出口之时,冥界已然溃不成军,玉帝也是考虑到众神的安危,所以只派出千名天将先将老冥帝以及冥界元老救出泥流恶灵山,至于万名鬼兵,根据当时的情形也只能听天由命,随后,玉帝便撤兵返回天庭决定择日再战,未曾想,这次撤兵预示着天冥两界的彻底决裂。”
雾舞大致明白了,玉帝率兵来迟害得冥界损失惨重,老冥帝必然大怒,事后,玉帝仗着高人一等也并未诚恳地承认错误,关系恶化,分道扬镳,最终导致势如水火。
这事吧,孰是孰非也就是个导火索,纵然玉帝低头认错似乎也难平老冥帝痛失万名战将的心情,积怨已久,战争一触即发。但总体分析,她还是更偏向于冥界一方,鬼兵的命也是命,哪怕试着救助一下也算是一份心意。
“那赤炎呢?当时他参战没?”
“赤炎乃是天命的冥位继承人,所以降生之后便送至冥界进入‘万重炉’进行两千年的修炼,换言之,始末无非是从老冥帝口中得知,仇恨一味地灌输于耳,想法做法难免偏激。”
“你们都是三千岁?”
“嗯。”
“哦,我猜想,赤炎是师父的兄弟。”
“为何?”白染微微一笑。
“因为师父虽然更向着天界一方,但是话里话外透着些无奈。”
都说女子敏感,或许是真的,白染垂目:“为师站在公理一方,避免战争,不偏不坦,”他悠悠地侧过头,看向雾舞,“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赤炎做了多少错事,本质并不坏。”
雾舞无谓地点点头:“师父的兄弟就是弟子的师叔,弟子会以礼相待。”
“也不用……太有礼。”白染无意识地伸出一手,神色稍显矛盾。
“……”雾舞笑ⅿⅿ地应了声,“弟子明白,两界交恶,佛门既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冥界,保持中立。”
白染扯了下嘴角,就是这意思,若想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困难重重,所以只要双方未正式交战,就是最好的局面。
雾舞唉声叹气道:“只怪我当时未出生,否则派本尊对付那些恶灵绰绰有余。”
“一只七头火狐就将你折腾得手忙脚乱,还敢呈口舌之快?”
雾舞吐了吐舌头,装模作样地行了个佛礼,可说出来的话真不怎么真诚:“你也就是我师父,否则我定将你一脚踢到地面上去!”
“……”白染记得还未自我介绍,“竺白染,执法天尊。”
“?!”……雾舞瞪大双眼,啊,莫非是那种惩戒天神地魔的执法天尊?!
“不必这样看着为师,为师向来赏罚分明,譬如你方才降妖失败又牵连无辜百姓遇难之事,为师会秉公……”
“师父!子弟怎就越看您越来越英明神武了呢?!”雾舞跳前一步,紧紧地抱住白染的手臂,唯恐他手指一动使出某种制裁自己的招法。
“……”白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却忍不住一笑,究竟是雾舞保留了鸡妖时的活泼个性,还是她原本就并非一向态度严谨的神仙呢?
“你贵为神魔圣女,又是追击恶灵的圣手,为师岂能不网开一面?”白染将手臂从她温暖的掌心中抽离开来,施之佛礼。
所谓公正,便是谁都不能碰,无论是事,还是人。
然而,他越是一板一眼,雾舞似乎越喜欢逗他,此刻又揪起发梢搔他的脸颊,白染一躲再躲,险些从云彩上滑下去。
雾舞咯咯一笑:“起初我对师父充满敌意是因为我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此刻知晓你乃执法天尊便彻底没了戒心,得罪之处就忘了吧!”
白染应了声,见她再次靠近自己,索性起身飞到空中,望向天际,一副观星望月的认真模样。
雾舞则盘腿坐在一旁观察他,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总感觉白染有刻意疏离之意。
不过她并不在乎,反正学到遁忆术就无敌了!哈。
“师父,你先帮我照料一下洛宝,我去引那七头火狐进山。”
“且慢,”白染瞬移她面前,“七头火狐乃万年恶灵,法力深不可测,休息几日再捉不迟。”
雾舞抓了抓发梢,方才还觉得白染冷漠无情,怎这态度说变就变呢?
白染也很快察觉到这份处于关心的情绪,他拂袖转身:“你先随我返回玄天仙境。”话音未落,他已飞上高空,雾舞则一手护住昏厥的洛宝,一边唤飞云跟随。
与此同时,冥界大殿——
“嘭嘭嘭!”几声炸响,几名负责看守法器的鬼兵死在赤炎的怒指之中。
“请冥帝息怒——”众阎罗及元老齐声跪下,而站在最前端的怒莲,欠身致歉。
赤炎拍案而起:“纵然鬼兵打碎法器,但在未解除‘解封咒’之前也无法将七头火狐释放而出,你们真以为本帝一无所知?!”
语毕,他甩袍离去,怒莲立刻疾步跟随,五指攥成拳头,她本以为一只七头火狐足以令雾舞遭受严重责罚,特别是在天界,如雾舞那等大神若违规需交由执法天尊惩处,可她万万未料到,白染竟然就是执法天尊!
“此次若并非白染及时相助,雾舞在劫难逃!”赤炎越想越气,倏然驻足,继而转身命道,“怒莲,你去帮我查一下雾舞在何处,本帝要亲自确定她是否受了伤。”
“遵命……”怒莲抬起眸,刚巧看到赤炎望向画中女子的一幕,他伸出手,指尖拂过画中女子的嘴唇。哪怕只是对着这一张雾舞的画像,他的动作依旧是那般轻柔,眼中的杀气荡然无存,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活生生的雾舞。
怒莲狠狠地咬了下嘴唇,雾舞一路升仙,赤炎一路牵挂,甚至容忍雾舞的种种无礼之举?!她究竟哪一点值得冥帝这般迷恋?是,她很美,可是自己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她比雾舞多爱冥帝百倍千倍,为何就得不到半分关注?
“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赤炎相望之际,柔光转为冷眸。
怒莲匆忙点头,退出门槛,手背爆出愤怒的青筋,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没有令她心灰意冷,而是激起更高的战斗欲!
雾舞,你靠山很硬?呵,狮子也有打盹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另一边,赤炎伫立在雾舞的画像前,不自觉地笑起来……我知晓七头火狐伤不到你,何况还有白染护航,是我想你了,想找一切借口奔去见你。
要不,我以收服恶灵的借口接你来冥界住几日?你会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赤炎真的不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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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昨天提到不是这本,手机读者可能没看到图,是《姐!给条生路》那本7月上市=。=
☆、第六十一章
玄天仙境要比天界更远,比九重天更高,位于三界之顶端,昼夜阳光普照,是一处充满温暖的美丽家园。
洛宝一直住在这里倒很随意,他见大批仙子向膳堂走去,饥肠辘辘的他也飘了过去。
而雾舞,明明是初次来到这片土地,却对此地的一草一木感到莫名的亲切,她的指尖掠过洁白的荼蘼花花瓣,又摸了摸酷似向日葵的植物,喃喃道:“好可爱的笑脸葵。”
白染驻足,回眸凝睇,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你怎知晓这些花叫做笑脸葵?……”
惊讶并非因为她知晓花名,而是因为这花名是他叫着好玩随便起的……最诡异的是,他从未将这不够优美的花名告知任何人。
这一问反而给雾舞问楞了:“嗯?……我看它们都在冲我笑,随便叫的,怎了师父?”
白染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或许他太敏感了,本来这种葵花就是洋溢着一张张笑脸。
此时,一列佛门仙子路经此地,逐一向白染毕恭毕敬地行佛礼,随后瞄看雾舞,雾舞则挥手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新来的!”
“……”白染一手扶额,不等仙子们多问,已拉着雾舞向正殿走去。
雾舞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边走边回头:“我叫雾舞,法号逐情,方才飞走的饭桶洛宝是我的宠儿,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哟!”
“你够了。”白染又扯了她一把,堂堂神魔圣女怎依旧这般活泼好动。
第一次感到白染也是有脾气的大神,雾舞噗嗤一笑,不自觉地紧了紧他们相握的两只手,继而一蹦一跳与他并肩前行:“师父,方才咱们在飞行中路过的金色宫殿是天庭吗?”
“嗯。择日领你去见玉帝。”
“为何要去见他?说实话,方才听师父说起陈年往事,我对玉帝的好奇心已然没了。”
“那件事也不能全怪玉帝,事后他也提出过补救之法,但老冥帝不想谈。”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还是地位的差异令冥界早已心存不满。
悠长的钟声回荡耳畔,雾舞眺望远方,只见飘渺的云层之上托起一座金光闪闪的禅院,巨大的如来佛塑像屹立于禅院顶端,徐徐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好一派庄严肃穆。
雾舞顿感肃然起敬:“如来在此处坐禅么?这里谁最大?”
“佛祖喜欢云游四方,此地暂时交由为师管理。”
雾舞心里一声赞叹,白染的地位本就在玉帝之上,佛学一派又以玄天仙境作为坐禅圣地,哎哟,他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大神啊。
想着想着,一位红裙飘飘的仙子迎面而来,白染立刻松开雾舞的手,双臂环后。
“红缎恭迎师父。”红缎边道敬语边看向雾舞,作为一名参与雾舞三世轮回的仙子,她岂能不知晓如今的雾舞已然脱胎换骨,不过令她大感意外的是,原来天界闹得沸沸扬扬并且奔走相告的女主角正是这位神魔双修圣女。
一只鸡妖居然是捉妖圣手的前身?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此刻她又完全理解师父亲自出马协助雾舞升仙的原因,恶灵蠢蠢欲动,天地动荡,远古天书有云:唯有神魔双修圣女可保三界太平。
雾舞见这位红衣仙子盯着自己猛看,所以主动上前一步示好:“你好,我叫雾舞。”
“呃……”红缎欠身行礼,“小仙红缎这厢有礼。”
“哎呀你不必这般客气,既然你唤我师父为师父,那咱们就是同门姐妹嘛!对了,你多大啦,我刚出生不久,唤你师姐可否?”
“不敢当,直呼红缎便可。”红缎惴惴不安,雾舞如今地位攀升,就连那些德高望重的神仙都要给她行礼,自己一介小仙岂敢怠慢。
幸好,她当初未执着于将雾舞置于死地,否则她才是扰乱三界安宁的大罪人。
思于此,红缎稍显埋怨地望向师父,若耽误圣女轮回谁担待得起?可师父就是始终保持沉默,宁可与众神为敌都懒得多解释一句吗?
雾舞看红缎过分拘谨也不好再逗她,见一群五颜六色的花精灵飞过头顶,她忽然玩心大起,穿梭在霓虹炫彩的精灵之中,学着精灵的样子蹲在一枝巨型花朵的花瓣上,深深俯头,吸允花蕊上的花蜜。
见状,红缎更为惊讶,本想问师父是怎个情况,可竟然发现师父早已看见正在干傻事的雾舞,他非但未气恼,反而嘴角微扬。
“辛苦了红缎,至于前世之事她已忘却,无需再提。”白染依旧看着雾舞从一朵花跳到另一朵花,还未察觉自己正在微笑。
“是,那红缎先去帮圣女安排住所。”
“不必优待,一视同仁就好。”白染动了动唇,他不想把雾舞像金丝雀一样保护起来,因为他感觉并且体会得到,雾舞虽地位高人一等,但更喜欢融入自由自在的生活,此情此情让他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当仙子、弟子们都在玩耍时,他却不能像同龄人那般嬉笑追逐,而是坐禅,念经,学习心法,还有永远读不完的卷宗。
自小便清楚自己与众不同,不能喜形于色,孤独,更孤独。
一支奶白色的大花栀子高举到他的眼前,雾舞从花瓣后探出脑瓜:“花蜜好甜啊,师父尝尝!”
白染收回神智,摆手转身,雾舞却一步跳到他正面,用手指拨下浓香的花蜜,踮起递到白染唇边:“尝尝嘛,我保证尝过之后会令你心情大好。”
他的视线聚焦在雾舞的手指上,一本正经地问:“为师看起来心情欠佳?”
雾舞舔了舔嘴角的花蜜,什么都没说,举着那根手指执意叫他品尝。
白染凝视着她那张沾满花蜜的小脸,本想说教几句,可话到嘴边,雾舞已将手指头贴到他的唇上,颇有直接塞的趋势。
“……”白染舔了下唇,莫名地笑了声,又抬起拇指拭去她粘在脸上的花蜜,笑着道:“此地除了为师之外其他仙子都需向你行礼,即便是装,也尽量装出严肃的模样可否?”
“我知晓我地位高,但为何要故作冷漠?”雾舞疑惑地反问。
而这一问,白染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古至今,所谓的平等是根本不存在的,地位高就该摆出威严的一面,似乎从未有谁提出如此荒谬的问题。
可是真的荒谬吗?白染忽然感到迷惘。
“哈哈哈哈,”雾舞爽朗的笑声再次打断他的思绪,白染侧头望去,原来是两只小灵兽在灵泉中啃咬打闹,白染不解地问:“哪里好笑?”
雾舞拍腿大笑:“两个小胖墩扭成一团不好笑吗?还站不稳,多逗啊!”笑不停。
“……”明明就很平常,莫非他与雾舞看待事物的角度差距甚大?
此时,子弟前来禀报——冥帝已抵达玄天门,是否放行。
他即便不允赤炎也会硬闯,索性打开玄天门。
“你去找红缎吧,她会帮你准备日常所需。”
雾舞应了声,边走边左顾右盼,看到新奇的事物便跑过去戳戳摸摸,绝对的精力充沛。
俄顷,赤炎穿过玄天门来到白染面前,话说他还真是第一次出现在白染的地盘,高照的艳阳令他眉头紧蹙。
“你是如何答应我的?”白染初次先发制人。
“什么跟什么?七头火狐闹到冥界去了,本帝为表诚意亲自来请神魔圣女降服恶灵不行吗?”赤炎边回话边四处张望。
白染刚欲开口,雾舞又飞了回来:“师父,子弟找不到红缎……哟?冥帝你来了!”
她轻盈落地,站定在赤炎的身前,赤炎控制住想拥抱她的冲动,故作紧急道:“七头火狐大闹冥界还望圣女出手相助!”
“啊?!那厮闹冥界去了?走走走,”说着,她唤出飞云,拍了拍云彩上的空位,相邀道,“上来,这朵云的速度非常之快,”她又回眸看向白染,“师父,子弟去去就回,顺便告知猫娘我已离开凡间,免得她担心。”
不等白染回应,赤炎缩小身型跳到雾舞的掌心里,盘膝而坐,仰起头,粲然一笑:“本帝心有杂念坐不得天界的快云,你可要护好我啊。”
白染嘴唇一抽,赤炎明明拥有比雾舞快十倍的黑云,厚颜无耻。
雾舞则信以为真,平托掌心一动不动,谨慎地扭动脖子再次与师父道别:“子弟走了哦。”
“等!”白染疾步上前,顿了顿,欲言又止,随后低沉道,“三思而行,注意安全。”
“好的,回见。”
倏地,雾舞乘坐的飞云消失在白染的视线里,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感到指尖有些粘,抬起一看,停滞片刻,将拇指送到唇边,舔掉粘在指肚上的花蜜,深邃的眸中附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惆怅。
…………
赤炎躺在雾舞的掌心,双手枕在脑后,望向雾舞认真驾云的神态,抿唇一笑,不当夫妻做朋友总可以吧?管它暗恋明恋,能看见就好。
他笑着心想:雾舞,你会喜欢冥界的,那才是最初生活的家园。这样好了,在你离开之前,本帝绝不强夺凡人魂魄,也当当大善人,如何?
“圣女啊,你长得真俏。”他侧头亲了她掌心一下。
雾舞却险些给他扔出去,但并未真的气恼,而是伸出食指戳他脑门,调侃道:“本尊已遁入佛门,禁止调戏。”
赤炎勾起嘴角,呵呵,不调戏你调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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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恭迎冥帝回府——”鬼兵列队欢迎,怒莲则因梳妆打扮来迟了一步。
当她迎上赤炎之时,立刻看到走在他身旁的——雾舞。
赤炎的注意力都放在雾舞身上,并未察觉怒莲神色异样,他始终望着雾舞,笑着介绍道:“怒莲,本帝的得力战将。”
要说起来,这两位女子之间还颇有一段渊源。
雾舞自然不记得前世之事,俯首微笑:“你好,我叫雾舞。”
“久仰神魔圣女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深感荣幸之至。”怒莲欠身回礼,仪态端庄。
赤炎见怒莲对雾舞彬彬有礼颇感满意,虽然他们都知晓雾舞并非陌生来客,但终归要在元老面前装装样子,解释起来很累的。
雾舞发现怒莲依旧深度欠身,误以为怒莲以为她是来捣乱的,于是急忙上前搀扶:“不必多礼,我此行只为缉拿七头火狐而来,捉到那家伙我便离开。”
“七头火狐?……”怒莲重复的同时看向赤炎,赤炎轻咳一声,怒莲会意,再次俯首,“有劳圣女。”
“别客气,捕捉恶灵本是我本分之事,七头火狐此刻藏匿何处?”
“哎呀,迟些再捕怎了?你先跟我来。”赤炎扬声打断,在众目睽睽之下握起雾舞的手,继而向幽冥境地走去。
众元老不约而同看向怒莲,其中一位资深老妖问道:“魔主,据说神魔圣女不久前才降生啊,老妖怎看这位圣女与冥帝寝宫中挂的那副画像如此酷似?……”
“问我作甚?!我还想知晓天界女神为何可以在吾冥界的地盘自由出入呢!你倒不如去问问冥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哼——”语毕,怒莲怒步离去,身为冥界最高权威的赤炎,竟然无所顾忌地牵着仙女在冥界游走,天冥两界间的仇恨忘了吗?!这烂摊子她可不管收拾!
想到赤炎与雾舞十指相扣的一幕,怒莲忍不住驻足尖叫,震得一干元老大眼瞪小眼。
与此同时
赤炎带领雾舞来到冥界最美的花园——开满红色彼岸花的幽冥境地。
雾舞立刻被映入眼帘的花海美景所倾倒,黑色帐幕的下方皆是一望无垠的彼岸花,那是一种纯粹的美,宁静且神秘,仿佛埋藏着道不尽的古老传说。
雾舞陶醉其中,指尖触过如龙爪般卷曲花瓣,不自觉地扬起唇。
“喜欢吗?”
“嗯。不止是美,是壮观。”
熟悉感再次莫名来袭,她的笑容僵在嘴角,赤炎刚要问她怎了,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鬼使神差地向花海深入走去,每走出一步,她的神经便紧绷一寸,熟悉感逐渐被危机感所取代,直至她走到一处寸草不生的圆形空地,这才招呼赤炎过来。
赤炎不明所以,近身一看,不由一怔,彼岸花向来一朵挨一朵排列,花有灵性,即便枯萎也会有新的种子补上来,怎会空出一块三尺见方的小空地?他蹲□,翻手敲了敲光秃的土地,又捏起一些泥土揉了揉,发现此地泥土比周遭土质潮湿泥泞,而这种属于非正常的状况,必然是人为所致。
“七头火狐解除封印事有蹊跷,我一直怀疑有人已破解了封印咒。”赤炎终于道出近日来他一直怀疑的问题。
雾舞沉寂许久,悠悠蹲下,通过随之而来的记忆,正色道:“封印咒,乃盘古大帝拜托黑暗女王秘密所创,根据每一位高徒的弱点加以制约,每一道咒语针对一位神族成员。正因最初的神族成员拥有完美的不死之身,所以才会出现封印咒这等咒语,知法犯法以及冥顽不灵者,封印在法器中耗尽其元气,过程虽然漫长,但证明黑暗女王的推论是正确的,一旦贪念恒生,神族成员将会衍变成更为强大的恶灵,当**膨胀到极致之时便是灭亡之日。换言之,恶灵最终是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其实,破解封印咒的咒语并不复杂,只要将整段心咒倒过了阅读便可将恶灵放出法器……”她思忖片刻,又道,“方法虽然简单,但能想到此法之人若并非潜心研究就是刚巧撞上,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认得黑暗女王独创的‘黑系文字’才可破解,所以暂时可以排除天界的嫌疑,而识得黑系文字的魔族成员早已灭绝,即便真有,那必然是年纪超过万岁的老妖,你可以往从方面进行追查。”
赤炎注视一板一眼阐述原委的雾舞,脑子浮现着她当年的神态,仿佛这天地间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仿佛她的母亲,那位聪明绝顶的黑暗女王,将一抹香魂留在最疼爱的女儿身旁,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同时为她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为了她爱恨交织的情人,借由女儿的双手继续清除着危害三界的孽障。
“冥帝,师叔,跟你说话呢,在听么?”雾舞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嗯?你为何唤我师叔?!”赤炎崩起脸。
“你是我师父的兄弟,唤你师叔有何不对?”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沉沉地吐出,自顾自扬手作罢:“先说你对这块空地的看法。”
“不确定,方才我只是感觉前方有一股力量拽着我前行,我便按照力量的指引跟随而至,并且,我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她捂住口鼻指向荒芜的土地,“味道从这里传来,莫非这下面埋了什么东西?”
赤炎思忖不语,难道这便是白染所提到的泥流恶灵山隐藏出口?转念一想又不对,泥流恶灵山的位置位于地狱的最底层,老冥帝倾尽全部妖力封死了泥流恶灵山的出入口,并且信誓旦旦地告知于他——恶灵唯一无法入侵的地方便是幽冥境地,一旦恶灵余孽破闸而出,这里将是成为最后一片避难之所。
“你怎又不说话了?想起些什么了没?”雾舞比他还焦虑,斩草不除根势必春风吹又生,所以找到症结所在才是清除隐患之根本。
倏地,赤炎抓住雾舞的手腕,用一种很迷茫的目光看向她:“我忽然想起来了,倘若你那时并非说笑的话……你曾去过泥流恶灵山。”
雾舞蹙起眉:“泥流恶灵山究竟是何地?记忆中并无这一地点,我又何时告诉你我去过?”她记得师父曾提及此地,老冥王也正是在此处遇难。可她偏偏一点不知晓。
赤炎再次陷入沉默,努力回忆着雾舞那时所说的每一句话。
咕噜咕噜……
“……”雾舞难为情地捂住胃,“抱歉,你先忙。”
赤炎哑然失笑,将她拉起身:“走吧,好酒好菜早就预备好等你了。”
“真的呀!”雾舞开怀一笑,“不过佛门弟子不能饮酒,我吃菜就好。”
“随你,只要你把持得住。”赤炎诡异一笑,雾舞显然是忘了,在冥界顶级佳酿面前,她向来失去自控力的。
途中,赤炎始终拉着雾舞的手,雾舞试图抽离,赤炎察觉,便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态度,不悦地说,我不是你敬爱的!……师叔吗?
雾舞耸耸肩,她其实倒没觉得别扭,就是漂浮在周遭的鬼男鬼女的目光令处境尴尬,她明白自从天界与冥界决裂之后,她在众妖眼中算是敌人。
“不能与玉帝……谈谈么?呃……”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已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赤炎回眸,冷道:“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本帝亦会不惜一切替你达成心愿。”
他的态度坚定不移,雾舞唯有默默点头。
忽然之间,她眼珠一转立马借题发挥:“既然如此,那师叔取下眼罩给我看看,这件事很简单吧?嘻嘻嘻……”
“……”臭丫头,脑筋转得真快。
“师叔。”
“先吃饭,本帝也饿了。”
雾舞眯眼轻哼,真是奇怪了,无论是白染还是他,似乎都很忌讳在自己面前显露完整容貌,这其中定有猫腻。
…………
丰盛的酒菜摆满长桌,就餐者只有冥帝与雾舞,鬼侍替他们斟满杯中酒,便悄然退离。
起初,雾舞推开酒杯,忙着低头吃菜,可酒杯中散发出来的香气拉走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一边往嘴里扒拉饭粒一边瞄看酒杯,甚至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但碍于身份,她又不能在赤炎面前品尝佳酿。
呜呜,酒香四溢,真想尝一口,呜呜。
“此酒乃植物提炼,吃草嚼花犯戒否?”赤炎抿了口小酒,故意砸吧砸吧。
雾舞屏住呼吸,沉默不语。
赤炎忍住笑意,借方便之由暂时离席,待回来之时——
“好酒,真是好酒哇!——”
雾舞高举酒杯,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开心得手舞足蹈。
“喂,小心摔倒。”赤炎一把托出她摇摆不定的身体,雾舞有了“靠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她扬起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咯咯地仰头傻笑,伸长手臂抓起酒壶,索性对着壶嘴豪饮开来。
赤炎未料到她的重生之躯这般不胜酒力,于是,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与她争取酒壶,喝多的雾舞以为他在与自己玩闹,于是,钻出他的手臂,紧抱酒壶满屋乱转。
“来哟来哟,抢到就给你……嗝……喝一小小口……”
赤炎双手环胸倚在墙边,注视她绯红俏丽的笑颜,故作阴险地搓搓双手,继而狞笑着向她步步逼近,雾舞轻呼跳脚,再次围着桌子跑起来,赤炎则施法瞬移到她的正前方,雾舞再次如玩乐般浮夸尖叫,手臂胡乱一扬,只听“咚”地一声轻响,罩在赤炎眼前的面具应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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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沉寂,当雾舞终于看到赤炎真容的这一刻,不笑不闹了,空气停滞,周遭就像死了一样。
赤炎与她面面相觑,她的目光有些空洞,神态平静,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不由自主地,雾舞挪动脚步向他走来,赤炎抽了口气,匆忙弯身捡起面具,就在指尖与面具相距一寸之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雾舞一脚踏碎了它。
“怎了雾舞?”赤炎故作轻松地扯起嘴角。
雾舞紧抿着双唇,眸中掠过一丝怒火,猛然扬起拳头,赤炎以为她打算抽自己一耳光,所以并未躲闪,这顿打他早就该挨。
拳头顶在半空,又摊成五指,悠悠地抚上赤炎的脸颊。
她缓缓地侧过头,拇指指肚拂过他左眼底下方的泪痣,也可以说这是一颗美人痣,迷人的狭眸,英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魅而不柔的轮廓,亦正亦邪的优雅的气质,赤炎的这幅容颜完全担当得起“美人”二字。
雾舞不知眼中为何泛起一片氤氲,美男而已,应该开心才对,为何心中满是酸楚?
“这颗痣……并非天生而来?”她努力地转移着话题,却不知为何要将自己推上更为奇怪的话题当中。
赤炎微微一怔,竟给出肯定的答案:“痣左指地,痣右为天,而我眼底的这颗痣,注定天命。”
所谓天命,与活佛转世同理,便是在降生一刻起便注定的未来,没得选择,无法逆转。
雾舞无谓地点点头,垂下手臂,返回桌边,抓过酒壶,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满,再次灌入喉咙。
赤炎不知她忆起多少,更不能给予任何解释,唯有静观其变。何况,他的心也很乱,因为她并确定那时的雾舞对自己的感情属于哪种。
当摆在桌上的三壶佳酿都被雾舞喝光之后,她才扬起涣散的泪眸,又自顾自噗嗤一笑,将空酒杯举到赤炎面前:“想必你与白染乃是一对天地双生子,故意隐藏容貌是不想让我知晓还是另有原因?……”话音未落,泪水滴入酒杯悄声溅起一朵水花,这眼泪掉得匪夷所思吧?可她就是想哭,不要问她究竟怎么了。
赤炎不愿在用谎言欺骗雾舞,所以他唯有保持沉默,有时候,没有答案反而是最好的答案。
而雾舞,显然是懂了,她抹掉眼角的泪,晃了晃空酒壶,不等开口索要,赤炎已命鬼侍呈上新酒,随后移步桌边,将他们的杯中都斟满。
“有些真相……”他举起酒杯,碰了下雾舞握在手中的杯子,“讲得太明白未必是好事。”
雾舞并未抬头,默默地喝完酒,吸了下鼻子,抓起筷子夹起一大口菜塞入口中,她在问自己,冥帝与师父只不过将真实的容貌藏起来,并未影响任何事不是吗?即便有原因又与她有何干系,为何平白无故闹起脾气?
哐当一声,她趴到在桌边,醉倒了。
赤炎喟叹,起身将她横抱在怀,返回寝宫,谨慎地把她放在枕边,直起身,无意间看到悬挂在床边的画像。这幅画正是出自雾舞之手,赤炎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大婚的前一日,雾舞一整天将自己关在闺房中,直到翌日清晨,当华丽的红妆呈至房门前时,她才开了门,无视琳琅满目的衣裙饰品,径直离开回廊,鬼侍们见她神态异样,便即刻禀告赤炎。赤炎很快寻到她的踪迹,她来到平日诵经的禅房,将自画像施法悬于墙壁,随后面朝画中白裙、素颜的自己,双手合于胸前,毕恭毕敬地行之佛礼。
赤炎问她为何要彻夜不眠自画一像?日后分明有得是时间。
她笑着道,心血来潮,向从前的自己告别。
当时赤炎自认对她不存在丝毫情感,不由腹诽,矫情,真做作。
却未曾想,伴随雾舞毫无预兆的灰飞烟灭,这幅自画像会成为他唯一拥有的一件属于雾舞的相思物。
画中的雾舞表情严肃,却恬然柔美,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到她晕在眼中的那一抹淡淡的忧伤,赤炎时常对着画像冥思苦想,她若不想嫁,谁都强迫不了,所以这忧伤来源于何处?
赤炎也曾以调侃的口吻问过她:你可知晓身为天神嫁给冥帝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雾舞则不屑地回:我乃神魔双修圣女,准确讲来既不属于天也不属于地,若想制裁于我也要看对方是否有那能耐。
她一点都未变,对于法术而言,她是傲慢自信的,在处事一面又是低调温和的。就像她的称谓,神的恬淡,魔的张狂,为她蒙上一层变幻莫测的神秘魅力。
说实话,赤炎明白那时的想法确实歹毒,企图利用雾舞的地位将天界搅得惶恐不安,当众神一纸状书告到执法天尊面前时,他倒要看看号称执法公正的白染,届时是怎样一番左右为难的窘态,可结果却是,雾舞一肩抗下所有罪责,牺牲自己保全了他们兄弟。
至于为何说也保全了白染,这其中的缘由白染与赤炎自然明白,赤炎相信,当雾舞初次见到白染的那一刻也会明白。
因此,赤炎非常痛恨自己的小人之举,愈加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心头,压抑其中不能自拔。
思于此,他面朝床榻那边蹲下,托起雾舞温暖的手指,抵在唇边,一遍又一遍地默声道歉。
……雾舞,虽然你不曾将爱字说出口,但我知晓你至少并不讨厌我,我甚至坚信,你也不曾记恨制裁于你的白染,却又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将我和他牢牢捆绑,我是赎罪,他是后悔吧,不管怎样,我们都希望你早日重生,忘却所有烦恼,做回无忧无虑的快乐女神。
赤炎望向雾舞绯红的双腮,忽而莞尔一笑,他终于想通了,不能再害雾舞陷入迷局,爱她或是深爱她,从今以后与她无关。
而这温柔暧昧的画面,不慎撞入怒莲的眼中。她就那样望着,眼底湿润了……永远记得化身怨魔的那一刻,当她睁开双眼时,不仅身无寸缕,还有一群容貌狰狞,目露凶光的魔众正将她围绕其中,导致她惊悸不已几乎崩溃。就在她赤着身子仓皇逃窜之时,一股大力将她揽入怀中,黑色的披风裹住她的身躯,继而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她头顶穿过,严厉责骂魔众考虑不周。她瑟缩着抬起双眸,一副绝色容颜充斥在视线里,紧接着,追赶而来的魔众一同跪地行礼,齐声拥护——至高无上的冥帝。
怒莲痴痴地望着赤炎,心脏几欲冲出喉咙,她想,这便是一见钟情吧。
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雾舞的出现,冥帝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那该死的仙女身上,雾舞就像一道极其刺眼的阳光刺入她的五脏六腑,赶不走、灭不掉!
怒莲怒然转身,走出三步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命你放出十只恶灵!我要她死!要她死啊!”怒莲疯狂摇晃着一个被种植在巨大花盆中的白须老妖。
“莫激动……慢慢道来……”白须老妖有气无力地动动唇,他只有上半身,下半身用枝干青藤支撑,通过妖界植物供给的妖气而存活。到了今时今日,早已无人记得这位一万八千年前曾是黑暗女王御用文书的魔族元老。
“专门捕捉恶灵的神魔双修圣女!她必须死!必须死!”怒莲的情绪异常愤怒,手臂挥舞之地皆是轰轰炸碎。
听罢,老妖仰天长啸,果然,果然啊!冤有头债有主!当初黑暗女王为了将其一手独创的黑系文字永远埋葬,不惜把他炸成齑粉并深埋地|茓!但他命不该绝,魂魄的碎屑有幸依附在一颗妖草之上,煎熬数千年,终于再次拥有一副完整的头脑与少量法术,他苦苦挣扎,利用微弱的妖法发出求救信号,这一等又是几千年,终于等到了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的——怒莲。
救命之恩本应涌泉相报,何况他们面对的正是黑暗女王与盘古所生的阴阳魔女!黑、暗、女、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一个不爱她的天神竟将忠臣治死,好狠的心!
“咳咳……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旦放出恶灵,冥界也会随之遭殃。”
怒莲稍稍稳定情绪,思忖片刻,道:“据我观察,封印在法器中的恶灵多半已是元气大伤,因此它们对凡人的魂魄如饥似渴,所以首先侵占的必是凡间,其次才是冥界与天界,不如先放出几只对天界恨之入骨的恶灵,一来搅乱天界替冥帝出口恶气,二来可保吾冥界平安无事,只要冥界太平,您方可颐养天年。”说着,她抬起指尖,将一小股滋补精气神的妖气注入老妖口中。
老妖很是受用,满意点头,不谋而合,就照怒莲的意思去办。
“每一道解封咒只针对一只恶灵有效,黑系文字繁复难记,老妖年纪大了,需要边回忆边释放恶灵,你先回吧,切记,这几日万不可离开冥界,老妖唯恐记忆有所偏差放错恶灵。姑且先放出一、两只小试牛刀,即便一时间杀不死神魔圣女也要活活累死她!”提到盘古的女儿,老妖不由目露凶光。
“怒莲感激不尽!”
她干脆地应了声,化作黑烟即刻返回地府,想到雾舞即将受到的磨难,她不由踏起轻盈欢快的步伐。不过,当她路过地府五殿之时,无意间竟看到雾舞正与五殿阎罗王攀谈着何事。
方才还在冥帝的床上赖着不起,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了?想到这,怒莲化身一只黑蜂,悄然飞入五殿,落在房梁之上侧耳聆听——
“帮帮忙吧阎罗王,看在我不辞劳苦斩杀恶灵的份上儿……”雾舞一边抱拳作揖一边提防着随时会出现的赤炎。
她方才不知如何自处才假装酒醉,未料到赤炎离开前,会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并且喃喃道:前世是我负了你,对不起。
前世?……莫非她那抑制不住的悲伤正是来自赤炎口中的前世?
“并非本王不愿帮你,但开启‘光阴似镜’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性情一向孤傲的阎罗王倒是对雾舞颇有耐心,他们曾有一面之缘,在魅妖大赛那日,因为雾舞的闯入,为那一场枯燥乏味的比赛平添了几分乐趣。
光阴似镜——乃五殿阎罗王独门招法,自从上任以来,此法术专用于替冤魂昭雪。
“我……”雾舞一脸愁云,支支吾吾半天也不道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你想看哪一世?”阎罗王笑着问。
“嗯?除了上一世还能看到更远吗?”
“三世因果。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所谓缘起、缘业。”
雾舞受教地点点头:“那劳烦阎罗王送我去造因的那一世。”
阎罗王应了声,指尖微扬,只见一道如镜面板明亮的魔幻之门就此打开。他肃然地讲解道:“当你走入‘光阴似镜’之后,会看到数道无形门,包罗三世因果,你可以自由选择时段,指尖触碰之际,记忆回流并形神分离,本王只能给你半个时辰,抓紧时间,祝你好运。”
雾舞深鞠躬致谢,转向魔幻之门,沉了口气,谨慎地抬起脚,迈入其中。
当她的身体即将没入门前时,怒莲悄然飞入雾舞的衣袖一同消失。
阎罗王则不以为意地抿了口茶,他当然知晓有不明妖体潜入殿中,但是他不会加以阻止,正因为前世纠葛今生才会纠缠不休,好的坏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幻门之内,雾舞走在迷雾缭绕的隧道中,观察着标注在无形门上方的时段说明,很快被一些文字激发好奇心——妖世:拜师,战关羽,巧遇孙悟空,戏哪吒,化怨魔,救白蛇等;凡间:乞丐,拜师,丫鬟,入宫……双修?
而停留在雾舞肩头的怒莲,目不转睛地望向“化怨魔”三个字,同样勾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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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雾舞知晓时间不多,一旦选定便会在时限之内形神抽离,于是她只考虑片刻,指尖触碰于——妖世:拜师。瞬间,五感伴随记忆的流转回到那个鸡飞狗跳的年代。
同时,怒莲幻化真身,走到“化怨魔”的那一世。她从未想过会在雾舞的前世中看到有关自己的讯息,莫非她对雾舞的仇恨来源于她不知晓的前世?
就这样,她们待着未知,走入各自的领域,同样探究着爱与恨的源头。
跟随记忆的步伐,雾舞回到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有些不敢相信画面中的小妖竟然自己的前世之躯,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条生有九支彩羽的尾巴正是她独一无二的标志。
随后,当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从天而降之时。雾舞的笑容微微一僵,这不就是白染化作凡人时的模样吗?果然他们渊源颇深。
怪不得当她再次看到白染手撑油纸伞的一幕便勾起熟悉感。她想,这应是初次相逢。
时光快转,来到他们所居住的小宅院,一名孩童正坐在桌边吃鸡蛋羹,化作人形的小妖站在一旁嘟嘴斜眼,显然是对这位师父表示极其不满。
看到这,听到师徒间的对话,雾舞不自觉地笑出声,白染化身三岁孩童,竟也有这般调皮诙谐的一面。
——不过,他不是才三千岁吗?怎会受到来自上万年前的惩戒呢?
返老还童术乃是制约神族情感蔓延的一种措施,最初的神族成员需按照盘古所指定的对象进行结合,由此繁衍出更为卓越的后代,因此,一旦爱上非指定对象,那么将受到上苍的惩罚。“返老还童术”其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返璞戒情”,属于相对温和的惩罚,不会对元气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还可以小幅度的提升法力,但是会在毫无预计的情况下化身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若不幸在幻化时遇到仇家必遭横祸。因此,这等随时随地会面临大难的状况又要比严惩来得更折磨心智。后来,因为此种惩戒被某些居心叵测的恶灵所利用,所以解除此硬性禁令,改为可以自行选择配偶,但必须归类于同界。
所以,白染爱上了谁?换言之,倘若不再爱着对方,“返璞戒情”也会在彻底心死之后自动解除,由此说明,他依旧爱着一个不该爱的女子?
雾舞正想着想着,元神被抽出前世的前景,她晃了晃脖子,余光中落入一道僵硬不动的人影,不禁侧目望去,惊!怒莲为何也在此地?!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伸出五指在怒莲眼前摇摆,见她空洞的双眼直视无形门,于是她也跟着转过去一同观望,不看不知道,一看何止吓一跳,怒莲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前世当中,并且同为妖的一世。总体来看,怒莲的容貌变化不大,但是看衣着应是凡人,画面中的一幕更令雾舞费解,因为那时的她正双手大展护在怒莲身前,面朝三名态度恶劣的店小二大声怒吼……
雾舞搓了搓下巴,因为并非她开启的时光门,所以只能看到画面却不知几人在争论何事,雾舞又看向伫立身旁本该无知无觉,却不知为何眼底含泪的怒莲。
见她掉眼泪,雾舞不由拧起眉,原来她与怒莲前世有过一段交集,再看自己那大义凛然的架势,应该是好朋友吧?嘿。
“啊……差点把正事忘了。”雾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跑向其它的无形门,还要追查有关“赤炎师叔”的蛛丝马迹。
很快,她找到一个标记“初遇赤炎大侠”的门前,时间紧任务急,立刻点过去。
显然,这一趟她是压错了宝,未能从前世的画面中找到赤炎提到的“负心”,但是也有值得推敲的几句话,譬如前世被简单的控制术弄得昏厥之后,赤炎拥住她的身体,喃喃道:莫以为白染渡你成仙乃功德一件,那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你不欠他的,更不必对他卑躬屈膝。
并且赤炎那时的神态,充满浓浓的爱意。
这一世她知晓赤炎与白染乃一对双生子,所以对于他们凡人与神体容貌相同一事定不会大惊小怪,可是那一世的自己明显是被这兄弟俩搞得晕头转向,啧啧,想想都怪可怜的。
思于此,她再次被推出前世的场景,直接回到阎罗殿前。她首先左顾右盼找寻怒莲,阎罗王继而帮她解了惑:“该走的早走了。”
雾舞应了声,刚欲开口再问些什么,阎罗王则扬手制止:“是祸是福请圣女自行定夺,本王并未参与此次追忆前世之事,真的帮不了你。”
“多谢阎罗王,您已经帮了我很大忙,我只是想感慨一句,前世因后世果,因果轮回,似乎皆是命中注定之事。”她终于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并非是错觉,而是真正经历过的,这就像来到某个陌生的地方隐约感到画面重叠,那也许你真的到过那里。
“前世缘未尽,今世再延续,一个缘字包括七情六欲,你也不必想太多,既然轮回就是重新开始,不论是外力因素还是主观意识。”阎罗王并不知雾舞前世发生何事,只是按照常理在讲一个必然的结果,遗忘即是放下。
“我明白,只是未料到我竟是轮回的产物,而且……”雾舞欲言又止,她从赤炎的自语中听出些门道,她的转世并非顺应规律,而是在半强迫的状态中完成重生。
关于自己,关于白染和赤炎,她愈发对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好奇。
与此同时,怒莲一口气跑到幽冥仙境,目光失焦,气喘嘘嘘。
裙摆扫过娇艳欲滴的彼岸花,她蹲□,托起花瓣,幽幽地说:“多美的花,却是花开无叶,有叶无花……”心情有些沉重,或者说有些复杂,她一心想害死的仙女,竟是某一世真心想帮她脱离苦海的……妖。
不知该不该怪雾舞多事,毕竟因为她的介入破坏了涂炭凡间的大好机会,怒莲垂下眸……可是那种受尽凌.辱的生活,她都忍不住怜悯自己。
倏地,几片花瓣又折断在她的指尖,何来忏悔?!雾舞虽然在凡间吃了不少苦,但是有关心她的师父,暗中保护她的冥帝,同为重生修炼之路,雾舞与自己的遭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震荡从脚底传来——
“练兵场告急!恶灵已闯入吾冥界领土!”嘈杂的通传声顺着回廊灌入她的耳朵。
怒莲顿感大事不妙,飞出幽冥境地之际只见一道金色光芒划过眼前,她怔了怔,望向极速飞远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化身战神的雾舞。她身着一袭金色铠甲,脚踏腾云,手持一把八尺长驱鬼骨玉法杖,路径之地风起花开,好一派八面威风的气势。
一道黑影再次擦过怒莲的眼前,速度极快,甚至超越雾舞冲向最前沿。
“冥……”怒莲话音未落已不见赤炎踪影,她深呼吸调试气息,凝聚妖气,唤出骷髅杖,驾云追赶。不管怎样,冥界大乱由她一手造成,为了冥帝安危她即便再痛恨雾舞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还有,那笨拙的老妖究竟在搞什么!
另一边,雾舞与赤炎同时抵达冥界练兵场。七头火狐站在高台之上,七头疯狂喷火,只见偌大的练兵场上火焰冲天,并且,此刻已有数以百计的鬼兵葬身于火海之中。
而七头火狐并非只身来战,狐头头顶站立一名袖珍小鬼,小鬼单手提铜钟,见高等妖前来,他张狂一笑,立即敲响只有拳头大小的铜钟!
咚!——咚!!——
钟声犹如腐蚀五脏的毒虫般无孔不入,前来救援的鬼兵噼里啪啦丢掉武器,双手拢耳,一片接一片昏厥在地。
“一万五千年鸣钟鬼?!”雾舞一跃而起,转身疾呼,“声音是假象,闭眼!统统闭眼!”
此话一出,鬼兵全体合目,果然再也听不到那令人生不如死的钟声。
鸣钟鬼大惊,急问七头火狐:“这仙子是何来头?居然知晓躲避之法?!”
“管她是谁,反正今日就是她的死期!”七头火狐尖细嘹亮的笑声贯穿火海,她猛地喷出一团火球打向雾舞,雾舞见赤炎要替自己挡,直接将骨玉法杖抛上半空,只见法杖冲天而起又俯冲疾落,狠狠地砸碎了火球。
火光四溅,赤炎伸出双臂在眼前画出原型,开启乾坤法轮,乾坤法轮可将敌手的攻击转为己用,并以双倍的威力加之反弹!
“嚯,这轮盘好炫啊!”雾舞忙里偷闲赞美一下。
赤炎默默念咒没空回应,但是又不愿让雾舞一人唱独角戏,于是翻手抚了下她的脸颊。
“……”雾舞下意识地侧开一步,继而将法杖吸回手心,再次飞身而起,同时,十位阎罗相继赶到,护在冥帝左右,各自摆出独门阵法,怒莲则踩着十位阎王构架而起的云梯径直飞入火海!
“回来怒莲!那是三昧真火!”雾舞收起法术追赶怒莲,恶灵前身可是正儿八经的天神,若施法不当反而造成火势加剧。
见状,赤炎猛然推出乾坤法论,法论在火海中遽速旋转,反弹的火焰自然会打到七头火狐与鸣钟鬼身上,但也会伤到鬼兵魔众,所以不是为了保护雾舞他绝不会出此下策。
雾舞一把抓住怒莲的手腕:“出去!这里有我!”
“此乃冥界地盘,该滚的是你!”
雾舞见她双掌蓄气欲扑灭烈火,无暇争论,一记仙气弹将怒莲强行打出火海,随即借助乾坤法论的掩护直奔七头火狐占领的高台,而众魔王除了救鬼兵几乎对恶灵无计可施,唯有边救助边观战。遥遥相望,只见火海另一端风驰电掣极光四射,雾舞以一敌二仍是游刃有余,众魔王也终于见到神魔双修圣女精妙绝伦的招法。
“了不起,真是了得啊!”五殿阎罗赞不绝口。
怒莲吃了雾舞一招,揉着钝痛的心口爬起身,耳边竟又传来其余几位阎罗的赞叹声,心情不禁差到极点。
赤炎则沉默不语,一千年前他便败落于雾舞之手,不由喟叹,到了今时今日,虽未再次较量,但胜算把握依旧不高。
沮丧,真沮丧。
一时三刻之后,只听一道凄厉的嘶吼声覆盖全场——七头火狐的原本的七个头已被雾舞打掉六个,伴随七头火狐应声倒地的震荡,三昧真火顷刻熄灭。
而那身型只有一掌大的鸣钟鬼就更别说了,自从被雾舞破解法器原理之后基本就成了废物,此刻四仰八叉地被雾舞踩在脚下,鬼哭狼嚎连连哀求。
两只万年恶灵就此败下阵来,众鬼哗然,掌声雷动。
雾舞擦了把汗,粲然一笑,刚欲朝赤炎挥挥手,却见他将两个收魄法器抛了过来,随后转身离去。
“……”雾舞一边念咒重新封印恶灵,一边望向赤炎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怎么了?
☆、第六十五章
雾舞将收服恶灵的法器交给某位阎王,见怒莲倚墙不语,她匆匆挤过众魔身旁走了过去,沿途收到无数崇拜的注视与微笑,更有甚者给雾舞磕头致谢。
掌声与赞许都给了她,一时间成为不能侧目的焦点。
“方才对不起啊怒莲……唉?……”话未说完,怒莲甩袖而去,在雾舞未出现之前她才是众魔眼中的焦点,是雾舞太优秀还是自己太不堪一击?!
雾舞伫立望去,刚才确实出手过重,怒莲似乎是真气恼了。她舒口气,罢了,既然恶灵已除她也没必要留在冥界,向赤炎道个别便离开。
…………
她很快找到赤炎的去向,只因修炼宫中光影流动,时而发出轰鸣的响声,时而又从脚底传来震荡。她溜边靠墙,扒着窗沿瞄看,不由瞪大眼珠,因为修炼宫中的一百零八个练功桩都被击碎,再看地面也是被妖气弹打得大坑小洞,她不由倒抽一口气,如此威力定是伴随怒火而起,叫谁给气成这样啊?
“鬼鬼祟祟的,想进就进。”赤炎并未回头,做了个简单的收势。
雾舞进屋时随手从鬼侍手中接过巾帕,面朝赤炎双手奉上。
赤炎未接,甩了甩湿漉漉的碎发,一转身坐上木椅,倒好两杯茶,敲了敲桌面示意她一起坐。
“你怎么?”
“没怎么,只是在想,本帝、怒莲、十位阎罗王齐上阵都未能捕获那只老怪物,”他捏着茶杯的那只手伸出食指指向雾舞,“可你,一炷香的功夫已将他们制服。”
听罢,雾舞终于赤炎在为何事发脾气,身为冥界帝级至尊神的他,自尊心受了挫。
“莫气恼呀!我除了捉鬼其他法术一概不会,师叔人帅、气质佳、法术高强又善用法器,倘若再让你会捉鬼还让不让我等小仙活了?”雾舞可怜巴巴地眨下眼,自从她知晓赤炎与自己前世有一段渊源之后,看待他的角度也不变,且不论关系远近,但肯定非仇敌。
“油嘴滑舌。”赤炎虽然表情严肃,眼中却带出一缕的笑意,他从果盘中抓起一只很像橘子的红皮水果,拨开皮,将一颗完整的大果肉递到她唇边,“尝尝,很甜,一定要大口吃。”
雾舞看水果卖相不错,笑着应了声,张大嘴一咬,只听“噗刺”一声,饱满的果汁喷溅而出,顷刻喷红了雾舞的全脸和牙齿。
“哈哈哈……傻丫头……”赤炎歪在倚在上狂笑。
“……”雾舞抬手一抹,手心又沾满鲜血般的颜色。赤炎则继续拍桌大笑,她气鼓鼓地站起身,走到水盆前边清洗边瞪他,“挺大一尊神,幼稚死。”
赤炎见她越洗脸越花,咯咯笑着溜达她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滴黑色液体滴入水中盘,清水立刻变成墨汁的颜色:“用这个洗……”话未说完,雾舞一巴掌打在他肩头,“讨厌!又红又黑你要给我染色啊!”
“不识好妖心,只有这黑水才能洗净你这血红色,说你傻还真就一点不机灵,”赤炎笑声不止,见她气得要走,一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手侵入水中,指尖拭过她的额头,再将手心翻给她看,果然干干净净,“看,没骗你吧。”
雾舞没好气地瞥了眼,为防止他耍诈,将一根手指浸入水中,戳向他的脸颊,无色,再戳,还是无色,她这才放心地把双手泡入水中,洗手,洗脸,还有洗牙,不过这黑糊糊的水真能往嘴里放吗?她狐疑地看向赤炎,龇出“血盆大口”,用眼神指挥他先漱漱,赤炎则从桌上吸过一个茶杯,将黑液滴入茶水中,刚欲沾到唇边,雾舞一把夺过来灌入口中“咕噜咕噜”。
赤炎见她一脸仇视,自己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替她捋掉发帘上的水珠,仍旧在笑。
“师叔,我要回去了。”她呜呜囔囔道。
赤炎笑容顿僵,悠悠地扬起眸,原本并没有吓唬她的意思,但极度的不舍令他的黑眸染上一层焦急的橙红色的锐利光芒。
咕噜!……雾舞将黑水咽入喉咙,见状,赤炎轻抽一口气,急忙压低她的背部猛拍:“吐出来,快点吐出来!有毒!”
“咳咳……你不把我害死誓不罢休吧?!”雾舞一手拧他胳膊,一边狂捶胸口。
“我哪料到你会咽下去,不过应该无大碍顶多拉肚子。”赤炎话音未落,雾舞已捂着小腹冲出门槛,赤炎紧追其后,拉起她的手,直接瞬移到茅厕门前。
不一会儿,茅厕里就传出雾舞怒吼声:“你究竟让我喝了什么啊!肚子好疼……”
“对不起雾舞,出来之后让你随便打啊……”赤炎一脸歉疚,正因为雾舞体内阳气十足才会与冥界某些植物的萃取液相克。
“你真是讨厌死了啊,贴墙!罚站!”
“哦。”赤炎环视四周,除了茅厕的墙就是百步开外的宫殿,他为了表示诚意,凭空变出一道石墙,面朝墙壁,双手垂落,站得笔杆条直。
看到这一幕的怒莲简直快要气炸了,堂堂冥帝唉!平日少言寡语、公事公办的至尊神啊!您真要为了这个从天上飞下来的女子舍弃颜面吗?!
方才她还在犹豫是否再请那万年老妖继续作乱,此刻真的不必考虑了,雾舞,你在前世真心待过我,我怒莲没齿难忘!倘若你不幸灰飞烟灭,怒莲甘愿一命抵一命!
反正,她也看透了,受够了,也正视了最重要一点,冥帝何其尊贵,崇拜可以,爱慕可以,就是别谈爱。罢了,与其独守相思之苦还不如死了痛快。
俄顷,她出现在万年老妖的面前,往日的嚣张跋扈全然消失,剩下的唯有疲惫与无奈。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必须放出封印在天界法器中的恶灵,若有差池我会捏碎的魂魄!”
“稍安勿躁,天界即将乱起来,我足足放出十只,”老妖捋捋白皙,自信道,“神魔圣女并非万能女神,她此刻已消耗大量元气,十鬼出闸定将天界搅得天翻地覆,等着看好戏吧。”
怒莲无力地应了声,缓缓坐下,一手轻按额头,眼泪悄然掉落:“我对冥帝忠心耿耿,为何他却只爱那个对他大呼小叫的雾舞,我真的想不通……”
“老妖活了万余年也想不通,尽心尽力照料黑暗女王左右,可是她却因盘古一句‘保守秘密’便毫不留情地置我于死地,不过近日来老妖有些明白了,这情情嗳嗳之事啊,与品德、学识、忠心等一点干系都没有,爱就是爱,没道理可讲吧,”老妖喟叹,“小丫头,你也无需太过伤心,缘分天注定,当你觉得委屈之时,想想老妖我的坎坷,而我感到委屈时便想想……早一步离世的女王。”他拼命活下来,只为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可当他从听怒莲口中得知女王早已成为历史之时,他竟又偷偷地掉起眼泪来,奇怪吗?这算什么呢。
怒莲其实什么都明白,更明白冥帝的这份爱不会等待开花结果的一日,可他偏偏执着,既然如此,那就由她接过侵略天界的战旗,死又何惜,为她这段恰似彼岸花的爱情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也好。
刹那间,天地变色,将原本漆黑的冥界又罩上一层黑雾。怒莲敛起悲伤,飞离地|茓悬于半空,只见遥远的云层间,刀光剑影与法术流光穿Сhā交错,乱,大乱。
怒莲讪笑,换上黑色战袍,手持骷髅杖,即刻化作黑影赫然出现于练兵场之上:“众鬼兵听令!原地待命,随时向天界发起进攻!——”说着,骷髅杖指向天际,杖顶骷髅头灵光一闪,瞬间脱离杖杆,带着怨魔的口传战书,直上凌霄宝殿!
与此同时,天界
面对十只形态各异法术超群的恶灵,天界早已混乱不堪。天界五帝汇聚中央宫殿商讨对策——玉帝决定打头阵,由二郎神、哪吒左右护法;各路百余位星君以及增长天王、持国天王、多闻天王、广目天王、雷神、风神、火神等重量级天神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十万天兵天将则肩并肩在中央宫殿四周施法筑墙。誓死保护天界安危!
“神魔圣女呢?!她为何不在天界?!”形势凶险,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急问众帝。
刚欲回应,天将在殿外洪亮通传:“执法天尊驾到!请五帝起身恭迎——”
五位天帝不约而同站起身,前行相迎,白染则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不等众帝寒暄,他率先开口:“神魔圣女雾舞降生不久还不无法灵活驾驭法术,所以本尊特来援助天界。”
听罢,五位天帝都怔住了,一向不理天界内外事务的执法天尊竟然愿意伸出援手?
白染表面平静,内心却有些焦急,雾舞刚刚在冥界收服两只恶灵的消息他已知晓,疲劳迎战会损伤她的元气,所以他不能再让雾舞冒险为之。何况此刻是什么场面?十只万年恶灵,足以将整个天界夷为平地。
“虽然本尊愿全力以赴,但形势依旧岌岌可危,纵然神魔圣女在此也绝无可能在一时之间封印全部恶灵,”白染双手环背,望向玉帝,“倘若本尊未记错的话,千年前正是玉帝与老冥帝联手施法收服了这批恶灵。本尊只是在想,若天帝愿意亲自去冥界请冥帝,关乎三界安危之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敢问天尊是否在说笑?别说救援,怨魔在一刻前已向天界发起战书!”玉帝从未见过冥帝,就单听其名号已是头疼欲裂,屈尊去求他?简直荒谬!
此时,天将急急再报:“启禀玉帝,二郎神重伤败落,天兵死伤三千余——”
噗通一声,玉帝跌坐于宝座之上,短短半个时辰已死伤三千,就连战无不胜的二郎神君也受伤了?!莫非这便是他当年未及时救援冥界的报应?!
“冥帝虽年纪尚轻,但向来敢作敢当,试问他哪次挑起事端不是先通知天帝?因此本尊相信冥帝即便在此时下战书也不会假以他人之手。目前摆在天帝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求,无非舍些面子;不求,你丢的是整个天界,随意。”白染旋身而出,唤出护体金刚,刚欲踏云迎战,天帝疾呼:“执法天尊为何如此相信冥帝的品德?他可是劣迹斑斑的大魔头!”
“因为……我与赤炎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竺’氏佛族之血。”
承认吧,无论互看对方有多么不顺眼,多厌恶对方的身份,但通过一同协助雾舞重生之事来看,他们就是打碎骨头还连着筋的天地双生子。
不待众帝哗然震撼,白染跃上腾云,掠过天兵头顶,跃到最前沿,注视一字排开的十只恶灵,他缓缓地举起双手,众恶灵见他身无二两肉不禁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开来。
“小家伙,从何处来赶紧滚回去!莫再十兄弟面前虚张声势,哈哈哈——”此次解封的十恶灵乃是同门师兄弟,心灵相通,水火土木金之五行全方位掌控。
白染充耳不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猝然之间,双臂猛然落下。
“封!——”
命令发出之际,一大片黑影笼罩在十兄弟头顶,不待反应,伴随“轰隆!”一声剧烈的震荡,一座巨型雪山已将十兄弟掩埋其中,透过晶莹的冰雪,可以清晰看到十兄弟如雕像般定在原地毫无反应。
众神仙及天兵天将不止嗔目结舌,简直是彻底汗颜,白染则转身返回中央大殿,边走边举起一根手指,提醒道:“一个时辰,本尊只能做到这一步。”
召唤一座从玄天仙境飞来的冰山,是他的极限。
但愿这次史无前例的劫难,可以让诸位养尊处优的天神从中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
而对于雾舞,他的步伐不由慢了下来……雾舞,当你随赤炎离开之后,我想了许久,很多,猜想你为何对他毫不设防,又遥想轮回之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同时看到拼命阻止这段感情蔓延的自己。最终不得不承认,只要赤炎一出现,你便马上动摇。思来想去深感无奈与疲惫,因此,我决定做些其他事,那便是促使天冥两界化干戈为玉帛,不必怀疑,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正是为了你,倘若……你对赤炎的爱根深蒂固无法改变,我这当大哥的,当师父的,会替你们扫清那所谓不可动摇的路障。
思绪停滞于此,他微微蹙眉,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
☆、第六十六章
冥界
雾舞拖着虚脱的身躯爬出茅厕,见赤炎只幻化出一道墙正在罚站,她噗嗤一笑,刚欲开口,忽然感到一股来自远方的变异妖气。
“天啊!恶灵又跑出来了?!”她强打精神,换上战袍。
“没有,我先送你回房休息。”赤炎拉起雾舞向寝宫走去,他也是刚刚知晓十只恶灵入侵天界之事,就是为了不愿让雾舞前去援助才假装无事发生,但此次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因为雾舞此刻的状况真的吃不消。
还有怒莲借此大好时机向天界发起挑战之事,也因为雾舞的重生,令他有些犹豫。
“总这样下去不行啊,我认为应该捣毁恶灵的巢|茓,你先带去泥流恶灵山附近看看吧。”雾舞的记忆中有无数来自万年前的咨询,偏偏对泥流恶灵山一无所知。
“荒谬,你真以为自己拥有金刚不坏之身怎的?!”
“可是,你说我去过啊。”雾舞记得一清二楚,赤炎说她到过那里。
“当时我随口一问你或许也是随口一说,并非亲眼所见。”赤炎扯着她加快步伐,只怪他嘴快说了那些有的没的,决不能让雾舞独闯泥流恶灵山。
提到那些“曾经”,雾舞望向赤炎那张绝美的侧脸,想到他与前世相拥而坐的一幕,沉默片刻,轻声问:“师叔,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能如实回答吗?”问话的同时,他们已走入寝宫,雾舞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一块遮住画卷的黑布前,“为何将那幅画盖起来?”
“你的问题可真多,本帝只能回答一个,你选。”赤炎刚巧借题发挥,他只是在想,任何问题都比亲自告诉她那幅画上的女子正是她要容易些。
雾舞抿了抿唇,直截了当问道:“好吧,那我就问一个问题,师叔和我究竟是何种关系?”
赤炎注意到她眼中细微的变化,故作费解地歪了下头:“你不是说了,师侄。”
雾舞不语,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带出几分威迫之意。
赤炎闪躲着她的目光,一转身倚在床头,随便唤出一样法器认真擦拭。
“你说不说!”
赤炎侧身转向墙面,继续擦。
“我已不是当年的傻小妖,你和白染休想蒙骗于我!”如今的雾舞不会再稀里糊涂过生活,每一件事都会查到水落石出!
赤炎回眸一怔:“你找过五殿阎罗?”
雾舞怒哼撇头:“我多聪明啊,不止在前世见到你,还有白染,你们一位是冥界天尊,一位是天界执法天尊,却化作凡人模样偷偷摸摸助我升仙,我的蜕变很见不得人吗?是何居心是何用意?!从实招来!”
话音未落,蓄满法力的两指已抵在赤炎的眉心中央。
气氛紧张,赤炎却不自觉地笑起来,这才像神魔圣女,亦正亦邪,说翻脸就翻脸。
雾舞是真的有些气恼,倘若为了三界安危助她早日重生还说得过去,可是她分明在前世的记忆里看到白染与仙子大打出手的画面,证明她并非在是众神的期待中而降生的天神。
“不许笑,快说!”说话的同时,她指尖施力,戳中赤炎最怕被触碰到的月亮印。
赤炎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要我说什么啊!说你是我娘子你信吗?”说着,他拨开雾舞的手指,揉了下额头。
雾舞几乎没有迟疑便笑道:“不信,天冥两界禁止联婚。”
“所以你还问我作甚?”赤炎弹起身,挤过她肩头时瞥上一眼。
雾舞刚欲追问,忽而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坐下,努力拼凑从赤炎与白染那听来的只言片语。
许久,真的是很久,她悠悠地抬起眸,望向正卧在躺椅上打盹的赤炎……没错,她身为天命的神魔双修圣女,根本就不应该走上修仙之路,除非她违反三界之规,可即便是违规,也应该贬入凡间而不是轮回成妖,妖——乃是修复破损魂魄的最初阶段。
魂魄四散只有三种情况,一则、出于己愿;二则、败于敌手;三则、便是被高于她地位的……譬如天尊之类的执法者施以致命的惩罚。试问,自毁形神?何事逼得她不想活了?倘若不是,那这天地间能伤她伤到体无完肤的能者有几个?
——诸多线索在她脑中迅速整理,很快,零零散散的对话与兄弟俩种种表现串成一条清新无比的直线。
猝然之间!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从雾舞周身散发出来,原本黑色的眸瞳划过一道姹紫嫣红的炫彩,将一抹金银双色停留在瞳孔之上。
赤炎惊醒,只见雾舞悬浮于空,头盘九鬟仙髻,身着有别于战袍的金底镶银石榴裙,悠长的裙摆与长袖均是半透明银纱,其上绣有气势长虹飞天玄鸟一只,随着裙摆轻盈舞动,隐约显露着修长的双腿。明媚皓齿,杏面桃腮,美得令人窒息,纵然看上去杀气腾腾。
面对雾舞愤怒的注视,赤炎则不以为意地调侃道:“穿这么美莫非是为了让本帝死而无憾?”
“也许,”雾舞无心说笑,正色道,“因为我嫁给你,所以受到责罚,是或否。”
赤炎敛起笑容,终于察觉雾舞是真怒了,并且,她已想到施之刑法者……正是白染。
“轰隆”一声,雾舞双臂一挥,顷刻将寝宫高耸的屋檐炸开,砖瓦如雪片般坠向地面,连同遮在画卷前的黑布一同打落。
雾舞侧目望向画卷中的自己,停滞片刻,又看向飞停在面前的赤炎,目光越发锐利。
赤炎知晓已瞒不住,蹙眉急道:“我不想替白染辩驳,但是你先让听解释。”
雾舞眼中则含着愤懑的泪:“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白染为了保住他执法天尊的地位连弟媳都不肯放过,你还替他解释什么呢?!”
“不是不是!”赤炎见她脸色越来越差,急忙捏住她的双肩,“是我明知娶你会惹怒玉帝才故意招惹你,是我承诺以重修旧好的条件作为你的嫁妆又出尔反尔!白染只是做了一个执法者应做的决断,我与他本是一脉一命双生子,他制裁我就等于杀了他自己,正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才会策划这场阴谋!你恨的应该是我不是他!”
说出来了,终于把那些决定烂在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赤炎忽然感到一身轻松,宁可被她记恨也不愿再冒充大善人,真心的。
雾舞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的不愿相信待她不薄的兄弟俩竟是联手害死他的幕后真凶。可事实证明,赤炎利用她在先,白染随后便不分青红皂白将她致死。如今恶灵出没!……于是又想起她是必不可少的了?
法号,逐情?
真可笑,真卑鄙!
“我如此相信你们!”——啪地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赤炎的脸上。
“雾舞!”赤炎追随她飞出屋顶,唤出极云驰骋追赶,待并肩齐行之际,他一把抱住雾舞的腰肢拽上黑云,疾声吼道,“天界大乱,此刻不能回去!”一缕黑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用手背拭了下,望着血的颜色不禁黯然一笑,他果然心肠歹毒。
雾舞才大战两恶灵的确气虚体弱,再加上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导致她连呼吸都觉得累。
赤炎见她并未挣扎而是无声静坐,逐渐放慢飞行速度,他盘膝而坐,一手环住她的身体,一手压住她的额头倒向自己肩头,雾舞无力地倚靠上去,望向一个空洞的点。
“对不起雾舞,那时我心中只有仇恨。”
雾舞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啧啧,白染多疼爱赤炎,在她不知真相之前便先将两界决裂的原委详解一番,尽量替赤炎开罪,就是为了等这一日吧……
“那我爱你吗?或者说,我甘愿被你利用吗?”她此刻急需一个平复情绪的理由。
“我不想再骗你,你只是答应嫁给我,你在冥界零零总总住了不到三个月。那时我们还未完婚,你独住一屋,平日里你喜欢坐在窗边发呆或看着我,至于爱不爱……我根本不知晓。”雾舞浅浅的笑容映入他的脑海,他不自觉地扬起唇,当时觉得平淡如水,有没有她都一样,可真当她消失不见了,他才醒悟那段日子的美好,才懂得什么叫做平静安逸。
他托起雾舞的手指,抵在唇边轻吻:“不管你信不信,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冥界的帝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全当惩罚吧,惩罚我只能爱你却不能拥有你。”
雾舞微微扬起失焦的双眸,望向附着于天际的厚重乌云,明明很气愤可为何又觉得这股发闷发堵的情绪并未全部来自于怒火呢?她不禁替自己悠悠一叹:“莫以为三言两语便可以打动我,什么冥帝什么至尊都不是好东西。”
她从赤炎手中抽出手指,坐直身体,又因体力不支一头栽向前方,赤炎及时侧身躺倒垫在她的头部下方,帮她捋顺几缕凌乱的发丝……虽然得知真相的雾舞心寒至极气愤之至,但是她还在试图寻找所谓的苦衷,否则就不会坐在这听他长篇大论讲废话了。
无意间,他直视头顶上方的天界,怎回事,为何如此安静?难不成全军覆没了?
就在此时,白染主动通过千里传音找到了他。
白染:“你在何处?”
赤炎:“不清楚,到处飘。”
白染:“天帝偕同众神候在冥界关卡等你放行。”
赤炎讥笑:“怎么?那般神仙被恶灵打到冥界避难来了?”
白染长吁一口气:“天帝是去求你联手封印恶灵,若你想让雾舞喘口气便快些回去。”
赤炎瞄向躺在胸前熟睡的雾舞:“……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就在一刻钟前,雾舞已知晓一切,包括为何重生。”
听罢,白染缓缓地合上双眼,他就知道,一旦雾舞踏上冥界领土,种种谜团都会在她手中迎刃而解,终将彻头彻尾地恨上自己,只是这一日来得太快,快到他无法奢望多见几次她那清澈无邪的笑容。
……此刻想来,他又与当年的赤炎有何区别,赤炎为了冥界利用她,他为了三界再次利用她,当利用已成事实再谈补救有何意义,他们真的是神的孩子吗?为何如此自私,无耻。
另一边,赤炎驾云返回冥界,途中,雾舞睡得很不安稳,喃喃呓语道——
“我要去泥流恶灵山……我在那里藏了东西……”
“去。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去。”赤炎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内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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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在抵达冥界入口之时,赤炎俯瞰地面,见宣称永不踏上冥界领地的天界五帝登门造访,不由一阵冷笑。抱起熟睡的雾舞,施法隐身,径直路过众神身旁,返回冥界大殿。
而怒莲守在殿中等候多时,刚欲请命攻打天界便被赤炎拦截,赤炎先将雾舞送入客房,因为整座寝宫已被雾舞毁于一旦。
怒莲明知看在眼里很别扭偏偏双脚不听使唤,一路跟随冥帝的脚步,看着他帮雾舞褪掉累赘的长裙与鞋子,小心翼翼地放躺枕边,盖好被褥,还在床头旁放置一杯清茶。
终于,怒莲忍不住了。
“她究竟哪里好?究竟哪一点令您连这至尊的身份都忘却了?”
“残忍留给敌人,容忍留给爱人。”也是初次,赤炎正面回答。
“可她分明就是敌人!莫非冥帝忘了所肩负的责任?……”
赤炎悠悠转过身,留有余地的提醒道:“怒莲,本帝也想问你为何如此排斥雾舞,倘若只因为她来自天界,本帝欣赏你的忠心,倘若并非全然,那本帝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绝无可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怒莲索性不吐不快:“好吧,怒莲承认对您抱有幻想,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未能说服自己放弃,我还是那句话,为了您莫说赴汤蹈火,就是要了怒莲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您可以充耳不闻甚至嗤之以鼻,但请您不要再伤害一个对您、对冥界忠心耿耿的下属!”她怒指床边的雾舞,“她是天神!且不提敌我关系,单提天界之规中严禁联婚这一条,你们根本无法在一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会感到艰辛痛苦吗?!”语毕,她跪在赤炎腿前,“正因为我对冥帝的感情超过任何人,所以更不愿看到您为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结局消耗光阴,说句大不敬的话,怒莲自知配不上冥帝,但是雾舞也不配!……我知晓这番话会令您恼怒,所以请冥帝治罪,属下甘愿受罚。”
听罢,赤炎沉默许久,上前一步扶起怒莲,意味深长一笑,道:“本帝相信你在感情方面并非信口雌黄,在情感方面做到忍,在职责方面做到忠,不过,‘忍’字头上一把刀,‘忠’字头上一把剑,刀剑可以成为制敌的利器亦可成为叛主的暗器!……有些事本帝本不想说穿,但是你做过何事心里有数。”一道冷光直逼怒莲而来,怒莲不禁打个冷颤。
赤炎喟叹:“虽然本帝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恶灵解封之事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冥帝我……”
赤炎扬手制止:“听本帝讲完。本帝并未质问于你,正因为你的介入促成了雾舞的第三次重生,剜心鬼还记得吧,他若未逼死雾舞,本帝与白染还在傻等。之后,你便有些过分了,将恶灵放入凡间以及吾冥界领土,但是本帝依旧不怪你,正因为恶灵来袭,才帮本帝制造出再见雾舞的机会,现如今,十只恶灵大闹天界,本帝还是不能责罚于你,其一,你确实证明了衷心;其二、是你的冲动,无意间协助本帝即将达成本已无望的心愿。”
老冥帝在过世之前曾告知于他,历代怨魔拥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极其敏锐的感应力,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怨念”也可洞察。待确定这股怨念对冥界有利之时,怨魔再吞噬释放怨念之人的善心,最终将对方变成冥界忠实的奴仆。正因如此,怨魔的地位通常高于十殿阎罗王,但同时也是极其危险的角色,因为怨魔本身由怨念而生,难免心胸狭隘想法偏激,很可能为了一点小事便怀恨在心。
赤炎起初真的未怀疑怒莲,直到方才怒莲亲口承认对自己的感情以及对雾舞赤.祼祼的恨意,他终于捋顺了一切。
事已至此,怒莲无话可说欲哭无泪,跪地不起任凭处置。
“还跪着作甚,陪本帝去见玉帝老儿。”赤炎开口的同时已换好一袭隆重的黑袍。
怒莲怔了怔,追问道:“您为何不骂我或者索性一掌打死我?”
“本帝都说了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况雾舞有本帝与白染保驾护航根本出不了大事,你若真心悔改日后便当好怨魔,本帝自会既往不咎。”赤炎双手背后,大步流星走向正殿。
怒莲注视他疾走的背影,缓缓驻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或许正是冥帝的那份信任与宽容令她疯狂迷恋,而她却利用职权与本领做着无关冥界兴旺之事,将心思全放在报复上,甚至本着谁都休想得到的执念,决定要与雾舞同归于尽。
…………
正殿之上,五位天帝见赤炎迟迟不肯出现早已心生烦躁,但为了天界的安危他们又不能无功而返,这其中最为如坐针毡的非玉帝莫属。
“冥帝驾到——”
两列鬼兵整齐地步入正殿,东南西北地位天帝看向玉帝,用目光询问是否起身相迎?
玉帝则正襟危坐并无站立之意。不过自从他得知赤炎与执法天尊乃是一脉血亲之时,的确颇为震惊。他一路上都在琢磨,为何这等大事他身为玉帝全然不知?此刻又见到容貌与执法天尊分毫不差的冥帝,他更加怀疑自己是否因年纪太大记忆消退了?!
赤炎料到顽固不化的玉帝定不肯轻易低头,他也不介意,一跃身坐上宝座,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茶,怒莲随后步入,同样无视几位大帝,默默地站在宝座旁。
顷刻间,气氛僵持凝重,但这样耗着也不是事,于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抱拳站起:“想必冥帝已对天界遭遇之状况略有耳闻,此次前来……”
“你是中央大殿的否?能做得了主否?不行便退下。”赤炎斜唇冷笑,睨向玉帝。
话说冥帝高傲不羁的个性三界皆知,但几位天帝未想到他如此气焰嚣张,玉帝暗自踌躇,冥帝明摆着要对他们刁难一番,莫非真逼着他行大礼不成?!
“罢了!随本帝返回天界!”玉帝甩袖站起,刚欲迈步,只听“轰隆”一声,怒莲已施法关闭殿门,她换上战袍飞落到玉帝面前,讪笑道:“你当这里是你的天庭花园吗?想来就来就走就走?”语毕,百名鬼兵将两刃鬼叉齐刷刷地对向五帝。
“放肆!老神乃玉帝!”
“玉帝在天庭最大,可在冥界又算什么呢?”怒莲轻挑地笑了笑。
堂堂玉帝岂能与小女魔耍嘴皮子,唯有怒转身盯向赤炎:“本帝念在你年纪尚轻不与你一般见识,但你也莫太过分,速命你的属下退下!太放肆了!”
“啊?本帝确实经验不足对属下教导无方,要么玉帝带走帮着管教管教?”赤炎见玉帝气得白须翘起好不畅快,而怒莲悟性之高正是他宽容的原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宁选一匹睿智的狼也不养十个愚忠的臣子。
两方局面再次恶化,东方东极青华大帝缓慢地站起身,他便是当初在蟠桃宴会上预测“妖气无边”的那位太乙救苦天尊,属于几位中资历最老个性最平和的一位帝王,虽论及法术权力不及玉帝,但他可是五帝中唯一一位天尊级大帝。
他和颜悦色道:“老神与冥帝同为天尊,礼数可免否?”
赤炎挑起眉,地位相同但对方是长者,他这做晚辈的理应行礼。意图明显,若不愿行礼就莫责怪玉帝礼数不周。
“都坐吧,看茶。”
香茶上桌,怒莲收兵,气氛终于有所缓和,太乙救苦天尊在与玉帝悄声商讨之后,依旧由他代表天界谈及合作之事。
听完长长的一段表述,赤炎应了声:“本帝可以协助天界摆脱困境,但是有一个条件。”
“你休想与吾天界平起平坐!”玉帝拍案而起。
赤炎蹙起眉:“还老神呢,怎跟赌输银子的市井小民似的?”
“你!……恶灵不止针对吾天界,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本帝至多答应、若你冥界遭受袭击愿助一臂之力!此乃关乎三界安危之头等大事你还欲谈条件?”
“若我冥界遇难不必劳烦玉帝出手,本帝更不会在天界落难之时趁火打劫,”赤炎笑着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道,“本帝只是看上一位仙女,望玉帝给予成全。”
听罢,五帝无不沉默思量,一位仙女便可换回天界太平自然再合适不过,可是三界有铭文规定不可跨界联婚,否则定要受到……
“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三界安危,本尊特赦允了,不知几位天帝意下如何?”
浑厚沉稳的话音从殿门传来,伴随一轮金光闪过,白染手持执法杖,身着气派非凡的赤色袈裟,以执法天尊的形象正式出现于此。
几位天帝先是一怔,即刻起身行礼,而赤炎望向一袭佛装的白染,感到少许陌生,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指:“你怎把头发剃了?……”
怒莲注视白染完美清爽的脸孔以及镶嵌在他眉心中央徐徐生辉的太阳尊印,不由轻抽一口气,这兄弟俩才是祸害苍生的罪魁祸首吧,任由服侍千变万化依旧惊艳四射。
白染静静地行了个佛礼:“此天劫亦是地劫,望冥帝抛开前嫌与天界联手抵御恶灵。”
殿外,寻着仙气走到此地的雾舞,注视白染的身影,莫名地心乱如麻……刚才在睡梦中,有一股浓郁的阳气从她的唇边滚入喉咙,当那股熟悉的气流送至心脾之时,她记得自己哭得很伤心,拼命地梦中找寻那一缕熟悉的味道,急喊着是你吗,是你吗?
可醒来之后,她再次迷失了方向。
她凝视着身披袈裟的白染,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除了他之外,竟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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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既然得到执法天尊的应允,那么他们几位天帝似乎也必要再为此事纠结,玉帝望向赤炎:“请问是哪位仙子?”
当雾舞直勾勾地望着白染之时,赤炎同样在看着她,她的目光中充满复杂的情绪,赤炎无法断定那种注视是气愤、是心寒还是含带着其他情愫。
“玉帝同意还不够,本帝做不了那位仙子的主,不如让她自己表达。”
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不想牢牢抓住,但是决定权在雾舞手中。
此话一出,不止五帝感到莫名,就连白染皆是微微一怔,他费解地看向赤炎,赤炎则指向殿门的方向:“雾舞,你进来。”
“雾舞?你指的是刚上任的神魔双修圣女?!”玉帝匆忙站起,望向正缓缓步入殿门的女子。
雾舞伫立门前,神色肃然,首先向五位天帝俯首行礼,随后信步前行,路过白染身旁之时,缓足站定。
目光直视前方,声如细丝的诵经声悄然灌入耳孔,佛珠捻转的声响悉悉索索。一滴泪滑落眼角,在她的余光中落入模糊的影像,彼此站得这么近,心却感到如此陌生。
她是不是太愚蠢了,竟希望白染愿意为那她已无从考证的致命伤害作出解释,最好告诉她,对不起,当初出手过重,本无心置你于死地。
“圣女在想何事?”玉帝的态度急转直上,当见到雾舞的这一刻他便开始后悔,美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她属于天界的荣耀,绝世无双的驱鬼圣手,难怪冥帝觊觎之极。
雾舞默默摇头:“恕雾舞失礼,应一早拜见天帝才是。”
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审视雾舞许久,道:“圣女是否曾与本帝有过一面之缘?”
“雾舞不记得前世种种,您在何处见到雾舞的呢?”
“在凡间相遇,那段时间妖气冲天,于是乎,本帝坐镇灵霄寺守护凡间。倘若本帝未认错的话,那一世你是皇后,那日刚巧是你带领众妃前往寺中祭天的日子,剜心鬼就在此时平地而起……哦对了,当时的皇帝还替你挡住剜心鬼的指刀攻击,之后冥界圣妖与剜心鬼周旋开来,但无奈于剜心鬼法力甚高,导致本帝也在那次斗法中受了重伤,本以为劫数难逃,却在苏醒之后发现已安全返回天界,所以至今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本帝提及此事本是想问问圣女是否知晓一二,当然,不记得也不奇怪,毕竟你已得道成仙。”
“冥界圣妖?”
“当时情势危急,本帝忙着救人并未断出对方身份,”紫微大帝边回忆边道,“不过那位冥界圣妖与受伤的皇帝……容貌颇有几分相似。”
听罢,雾舞思忖许久,抬眸看向赤炎,道:“劳烦冥帝化身凡人模样。”
“雾舞?”赤炎蹙眉,她从进门之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他所提到的婚事只字不提也就罢了,反而对前世之事格外热衷。她究竟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赤炎不肯在紫微大帝幻化凡身,便是答案。
雾舞看向白染的侧脸,见他无动于衷双眸微闭,轻声冷笑,继而紫微大帝深鞠躬致谢:“不妨碍各位商讨要事了,雾舞先行告退。”
“圣女且慢!”南极长生大帝初次发言便是挽留,他疾步走到雾舞面前,不悦地质问道:“十只恶灵扑向吾天界,形势岌岌可危,圣女作何感想?”
咄咄逼人的问话令赤炎与白染同时看向长生大帝,心中唯恐雾舞不顾身体状况大包大揽。
“哦?哪十只?”雾舞出奇的漠然。
“想必这三界之中也唯有圣女你可以准确无误地道出一干恶灵出处,为何反过来询问本帝?”长生大帝耐着满心怒火,对于雾舞的态度极为失望。
“当初老冥界遭遇恶灵侵袭之时,请问诸位天帝,是否也曾像我这般不紧不慢对待?”
“你以哪方立场质问吾等?!”玉帝怒道。
“我虽归为天界,但自身非魔非神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我已拜在执法天尊门下,此刻应该算是佛门弟子,就站在公理的角度上向几位天帝讨教一二?不可以吗?”雾舞摊开双手,笑得意味深长。
天帝那时未认错,今日更不能认!否则便是承认当初曾失信于冥界,救援来迟导致冥界全军覆没之罪。此等有损天界威名之事他绝不承认。
白染则是未料到雾舞不仅还认他这个师父,并且勇敢地替冥界讨回公道,他忽然发现真的不了解雾舞,一点都不了解。
偏帮冥界之举同时令赤炎感到讶异,逐渐地,他的唇边扬起一缕笑意,这便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永远不知晓她下一步会使出何种怪招,但总是有条不紊,一副胜券在握的态度。
“圣女不妨先讲讲作战方案,毕竟不止天界正处于危难之中。”几位天帝心语交流之后,决定由紫微大帝出面缓和。
“此地乃冥界领土,诸天帝一同前来定是来找冥帝商讨合作事宜,我身为佛门弟子自然是听从师父的安排,”雾舞转向白染一侧,“师父还是蛮心疼弟子的,知晓弟子此刻气虚体弱无力对抗十只恶灵,是不是……师父?”
白染自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一来替自己撇清;二来再次将难题推给五帝。
就在气氛再一次面临恶化之时,雾舞走到玉帝面前,先行佛礼,再表明态度:“三界有难我身为神魔圣女自是责无旁贷,但此刻元气不足法力减半也是事实,待玉帝与冥帝商议完毕,我自会一同前往天界,竭尽所能协助德高望重的天神们铲除奸恶。我相信一向顾全大局的玉帝,绝不愿看到天兵天将血流成河、仙子魂飞魄散的一幕,雾舞亦是如此,赘言于此望玉帝见谅,我与师父不便在场旁听,殿外等候。”
语毕,雾舞率先走向殿门,赤炎本欲叫住她,怒莲却压住他的手臂:“雾舞正是在帮冥帝制造要挟玉帝的大好时机,莫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当雾舞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怒莲似乎有些懂了,看到了雾舞的特别之处,或者说被她那天真的笑容蒙蔽了双眼,怒莲一直认为她很笨很傻,正因此观点根深蒂固,怒莲才会因为败落她手感到耻辱与不服,可实际上她是“装疯卖傻”。
…………
雾舞知晓白染走在相距十尺外的身后,她驻足,他也停步,始终保持着不愿交流的距离。
不知不觉地,她来到幽冥境地,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落入眼底,她蹲□,轻轻捧起龙须状的红色花瓣,抵在鼻边,悠悠合起酸涩的双眸。
“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她厌恶白染的被动态度,活得如此消极。
“执法天尊是一把横在天地间的量尺,一旦判断错误便失去了绝对的公正性,”袈裟掠过花丛,靠近雾舞的身旁,“于理,你身为天界圣女与冥帝私定终身无疑是触犯了天条,于情……我为我的残忍向你道歉。”
雾舞摩挲着柔嫩的花瓣,发出一声无谓的浅笑:“这些都是我知道的,说些我不知道的。”
“当你灰飞烟灭之时,你所哺育的天界灵宠随之灭绝,而灵宠与饲主同生同死的秘密除了你之外无人知晓。之后,冥界五鬼帝趁灵宠灭亡之际向天界发起战争,若追究起责任,赤炎与你联婚在先,才会令天界失利蒙羞,一旦告上玄天仙境,我身为执法者必须严惩赤炎,关于这一点,我承认也是为了自己而包庇赤炎,因为我与他属一命一脉,制裁他便等于制裁我,我当时真的在想,为何我要为了那种无恶不作的兄弟毁掉一世清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于是,我将有关你的信息全部封锁,让一切看起来像一场与你无关的战争,由此免去赤炎的重责。而你的重生一直在暗中进行,就是这样。”
“可你们分明彼此关心,你知道吗?……”雾舞扬起视线,“在我得知真相之后,一度恨死了你,本想上玄天仙境找你理论,赤炎却竭力阻拦,他没有推卸责任,一遍一遍告诉我,你只是做了一位执法者应该做的事,错不在你。就像你也曾替赤炎说话好一样。”
雾舞掸了掸双手站起身:“我想,五位天帝舍弃颜面出现于此乃至委曲求全,也是你推波助澜的结果。”
“有些事你并不知晓,曾经我与赤炎的关系已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若并非碍于一命一脉,我或者他最不愿放过的就是彼此。”
“为何?”
“天地双生子的前身其实是一对颖悟绝伦且法力无边的仇人,他们从日出打到日落,无休无眠、无休无止,众神忍无可忍告到如来佛祖门前。如来佛祖慈悲为怀,将他们化作日月各自修行,本以为恩怨就此完结,未曾想他们竟请到同一位天女在昼夜间继续传递仇恨之意,天女很善良,在他们面前谎称已然原谅了彼此,久而久之,他们心中的怨恨终于得到化解,不约而同恳求如来让他们来世做兄弟,当他们愿望达成之时,那位天女却因为谎言超过万句受到上苍的谴责,伴随天女的消失二人如梦初醒,于是仇恨不减反增,继而带着那段不可磨灭的恨意重新来过,”白染盘膝而坐,指尖掠过纤细的花瓣,“其实我与赤炎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延绵的恨意却穿梭万年遗留下来,直到你……”
他的嘴角一僵,察觉在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微笑,他立刻逼自己换上一副冷颜,默道:“我已将我所知道的都告知于你,你要恨就恨吧,我为一己之私隐藏真相甚至不惜动用‘遁忆术’抹去天神记忆,罪责难逃,根本不应当做你的师父。”
“唉?你去何处?”
白染长吁一口气:“当天冥两界事态平息之时,我会向佛祖请罪。”说谎真的很累,其实他早就受够了。
雾舞双手一展拦住他的去路:“如来佛祖会怎样处置你?”
“也不会怎样,最多罢免执法天尊之职,送至某处面壁思过。”一万年,两万年,或者永生永世,谁知道呢。
雾舞望向他的头部,“这便是你剃光头发的原因?……”原来他已经准备好独自承担一切。
白染沉默不语,绕过她身旁,却被雾舞再一次攥住袈裟衣袖。
“不必担心,我佛慈悲,而赤炎本是冥帝会获得佛祖的宽恕。”
雾舞伫立在他的身后,无意识地摇摇头:“受害者是我,我允许你去的时候你才可以去。就这样轻易放过你,我心有不甘。”
是的,她就是这样想的,吃斋念佛对和尚而言算是苦差事吗?待她捋顺一切,她会用她的方式在做个了断,如今嘛,先留着折磨折磨。
“随你吧,消气就好。”白染本想再说点什么,但察觉自身即将化成孩童模样,他转身疾走,雾舞则飞身追来,“走得这般匆忙可是去见向心仪对象?”
“我没有心仪对象。”
“你还敢说知无不言?倘若没有怎会受到‘返璞戒情’的惩罚?也就是返老还童。”
白染的步伐戛然而止,一把扯住雾舞的手腕拉回地面:“返老返童究竟是怎回事?”
“……”雾舞挑起眉,如此惊讶作甚,你自己爱谁你不知道?
☆、第六十九章
冥王大殿中,五位天帝在经过激烈商讨之后,一致达成共识——倘若神魔双修圣女愿意嫁给赤炎为妻,那么天界忍痛割爱。不过他们自是不愿意,拥有神魔圣女等于称霸三界,因此,天帝思来想去,提议:若赤炎不娶圣女,那么天界愿与冥界联手共同歼灭全部恶灵,而之后公开承认冥界与天界并驾齐驱的地位,由此共同守护三界安危。
赤炎腹诽,真能算计,一旦恶灵全部封印,纵然雾舞嫁给他也威胁不到天界利益。
“玉帝似乎未认清一点,冥界的地位从不需要得到天界的认可,当初若并非天界言而无信姗姗来迟导致冥界兵力打损,今日的冥界定是另一番繁荣景象,此事稍后再议吧,本帝看在您是长辈的情面上姑且给个面子,天界汇合。”说着,他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五帝面前,怒莲率众鬼兵紧随其后,顷刻间,殿中只剩下几位天帝。玉帝表面不满心中大喜,随后通过千里传音命守在殿外的天兵天将以及天门守卫,即刻为冥帝开门开道。
不得不承认,虽然小冥帝傲慢无礼,但在天冥两界水火不容之时还愿意伸出援手,足以见证他是一位公私分明的好帝王。
另一边,雾舞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和尚,坐在忘川河河畔围观列队走上奈何桥的鬼魂。
孟婆将孟婆汤递给路过奈何桥的游魂,喝下孟婆汤,放心苦难,忘记情仇,彻彻底底地与前世道永别。
当然,也有对此生流连忘返的鬼魂,他们徘徊在奈何桥桥头,扬起空洞的双眼,遥望黄泉路的方向,其实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等待着一个无望的希望。
一只女鬼飘到雾舞的面前,她抬手打招呼:“快过桥吧,时间会影响你来世的容貌。”
鬼魂没有意识,只是凭借一股执念迟迟不愿离开,然而,魂魄在地府停留越久损伤越大,倘若来世这枚魂魄化作相貌平平乃至极其丑陋的凡人,那她或他的前世定是才貌双全的才子佳人。正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有时我觉得三界的许多规矩都应该改改,今生遗憾太多,来世连副好容貌都不给,”雾舞喟叹,顺手拖了拖强行被她抱到坐腿上的白染,忍不住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脸蛋,“看到你这幅模样我想气恼都很难。”揉揉揉。
“……”白染如今是“待罪之身”也不好打掉她的手指,何况他在化成孩童时法力尽失没能力反抗,唯有合目念经,问道,“你还未告诉我返老还童的原因。”
“我不是说了嘛,此乃来自万年前的惩罚,你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子。”
“我才三千岁,何来万年前的惩戒?更莫说……”白染顿了顿,坦然道,“在我眼中只有正邪之分。”
雾舞耸耸肩:“此事我也不得而知,反正还老还童术的由来就是这样啦,”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属于佛门弟子,只有佛门延续使用这一惩戒之法,动了凡心便会受罚,无关对方是妖还是仙,无关对方爱不爱你。”
“跟没说一样。”白染无奈一叹,说来说去全部关乎情感,正因为返老还童出现得比雾舞还要早上一千年,那一千年里他就未离开过玄天仙境,所以更加肯定此种解释不可信。
雾舞撇了下嘴角:“六根不净的花和尚还好意思赐我法号‘逐情’,此刻想来,你果然是严于利人宽于利己的坏蛋啊。”
“你够了。”白染试图从她身上趴下来,雾舞则一把将他抱回怀里,见他脸色阴沉,嘎嘎一笑:“小和尚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哈哈哈——”
豪迈的笑声震得双腿乱颤,白染一直搞不懂雾舞为何这般喜欢小孩子,从妖那一世就是如此,人那一世也是,此刻知晓他的身份依旧当玩偶般搓圆捏扁。
不过,总比恨来得要好,至少她还愿意对着他笑。
倏地,雾舞唤出飞云,跳上云朵,抱起白染飞向天界。
“你此刻还不能迎战,甚至不能靠太近,否则恶灵嗅到你独有的香气会变得更疯狂。”白染最担心这一点,雾舞周身散发着来自万年前的独特花香,会成为恶灵最想攻击的目标。
“得了,收起你的虚情假意行不行,你助我重生不就是为了对付恶灵么?”雾舞此刻明白当她重生时从脑中传来的警告是指谁,那道温柔的声音不断提醒她莫轻信于人,而她险些就相信乃至坚信白染是这三界中最无害最善良的天神。
白染无从辩驳只得叹息,竖起一掌默默诵经。
当飞云接近南天门之时,却被二郎神拦截盘问,他虽身负重伤,但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在这天界四面楚歌的危机时刻。
“我乃神魔圣女,还不速速放行?”她一指指向白染光亮亮的头顶,故意给白染难堪,“他是堂堂执法天尊呐,不认识我还不认识他吗?”
二郎神眸中一惊,反复打量毫无仙气的小和尚,白染为避免质问,闭目念经的他,索性一歪脑瓜躺在云彩上装昏睡。雾舞噗嗤一笑,趁机揉捏他的小肉胳膊。
“本将的确听说神魔圣女已降生,但无缘谋面,请圣女亮出印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雾舞应了声,首先解开腰带,撩下衣领露出香肩,此举立刻吓到二郎神:“请自重!”
雾舞翻个白眼,将外衣褪到手肘处:“看吧,双生花就是本尊的印记。”
“其他天神的印记都在眉心,圣女您还真是特别,失礼……”二郎神边抱拳恭迎边瞄看。
躺在云彩上装死的白染其实很想告诉雾舞,她眉心也有象征身份的印记,只是还未能正式开启,一旦开启便可吸收日月精华,届时体力会极快恢复,变得更强大。
待雾舞靠近凌霄宝殿之时,一股冲天的妖气扑面而来,白染立刻坐起身,唤出护体神珠罩住他们的身躯,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试用的遁甲。
淡淡的金黄|色的椭圆形钟罩笼罩在她的四周,她伸手戳了戳,忽然感到一股强劲的仙气灌入指尖,她不由焦急地喊道:“这是你的护体神珠吧?!快收回体内,一旦击碎形神俱灭!”
“无碍,足以支撑到法力恢复。”白染虽然还是一副孩童身型,但却挡在雾舞的身躯,悬空盘膝,默念护体心咒。
雾舞注视他小小的背影,脑子似乎闪过一些画面,是错觉吗?她感觉并非第一次遇到诸如此类的状况。唉?等等,她的本意是希望白染在失去法力时变得惊慌失措,可是他依旧泰然自若,是活够了还是真心悔过?
另一边,电闪雷鸣,巨大的冥王的元神幻影腾空而起,与天帝所唤出的元神同时打向张牙舞爪的恶灵十兄弟。
“哇,赤炎好威风啊。”雾舞仰视八面威风的冥王幻影,那是一尊与赤炎容貌相同的元神,狭眸锐利如鹰,红色长发宛若火焰般熊熊燃烧,屹立在天地之间,笑容邪魅,霸气十足。
“多谢冥帝出手相助,加油呀加油呀!”再看躲在远处避难的仙女们竟然挥舞着各色彩带,从惊恐转为惊喜。
“……”雾舞垮下肩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话有道理。
紧接着,伴随一声啼鸣,洛宝所化身的神鸟飞入天界,凡遨游之处,便加注一层保护结界,即刻挡住因斗法而飞溅的妖气流弹。
“天界灵宠?!是天界灵宠回来了!——”协同浴血奋战的众神无不欢呼雀跃,本以为冥帝定会袖手旁观,他却不计前嫌倾力相助,本以为天界必在大战之后变成残垣断壁,无界灵宠又及时显身编织结界,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恰似久旱逢甘露。
同时,误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们,其实到了关键时刻什么都不是。优越太久了,几乎忘记所肩负的责任乃是造福凡间,不该把大量精力用在与冥界针锋相对上,惭愧。
“对哦,我会孵化灵宠。”雾舞看见洛宝才想起来她的本领不止降服恶灵。
雾舞刚欲变身,白染却伸出一手攥住她的衣角:“风头就让赤炎出吧。”
“原来你知晓我一变身便会吓到众神?”这一点反倒令雾舞稍显惊异。
“三千年可以读很多书。”白染说这句话颇显无奈,条条框框将他钉死,直到他化作凡人模样,为隐瞒雾舞的身份与众神对抗以及口不择言地指控对方种种之时,他才发现那样的生活才是生活,像个任性的孩子,随心所欲毫无负担。
雾舞托腮看着他,一阵白烟掠过白染的身躯,散尽,恢复原貌。
明明是一对双生子,感觉却大不同,赤炎桀骜不逊,白染则是儒雅沉稳,雾舞很难想象如白染这样的至尊神会爱上一位怎样的女子。
“妖,仙,还是凡人?”
“嗯?”白染悠悠地侧头眸,两指捻转着佛珠。
“你就告诉我吧,我对你的心仪对象太好奇了。”雾舞摇了摇他的手臂。
“真的没有。”
雾舞见他死不承认,原地飞舞几圈,又蓦地顶在白染面前,指向自己鼻尖,憨憨一笑,问道:“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白染这一次未能脱口而出,因为没有所谓的比较,他只见过雾舞这一位足以倾倒众生的仙子,自从八百年前与她初次相见,他便确定天地之间没有哪位女子可以超越。
“大胆地说出来吧!弟子会守口如瓶的!”雾舞谄媚捶肩。
白染抿了抿唇,一掌立于胸前,面朝西方极乐,毕恭毕敬道:“阿弥陀佛……”
“……”雾舞微扬下巴,好你个装腔作势死鸭子嘴硬的花和尚,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弟子奴役、折磨、虐待!……师父您喽。
☆、第七十章
十只恶灵统统被桎梏在一阴一阳两道极光之中,逐渐意识混乱开始互相残杀。怒莲近身施法助阵;哪吒喷出三昧真火攻其要害;仙子们为奋战在最前沿的众神们泼洒花雨甘露。气氛虽紧张危机,但又和谐美好,在这一刻为守护三界和平而共同奋战着。其实在许多时候,可怕的并非外敌,而是过度权衡利弊而导致理智错乱的“自己人”。
“雾舞,过来施封!”赤炎见一恶灵抱头摔倒。
“好嘞!”雾舞腾空而起,旋转之际换上战袍,手持骨玉法杖化身所向披靡的驱鬼圣手,光芒四射惊艳全场。
在恶灵面前,别说是诸位神级战将,就连白染此等天尊级人物仍是束手无策,这就好比砍柴的你非叫绣花同一道理,各有所长无可替代。
雾舞飞到赤炎高大的幻影身旁,赤炎用眼神示意她站在自己肩头,雾舞会意一笑,轻盈落下,摊开掌心,接过玉帝唤出的封印法器交给雾舞。冥界的封鬼法器多半为黑色手环,天界则大多为琉璃彩珠的形态,在炼丹炉中烧制九百九十九日而成。雾舞将琉璃珠抛向天际,口中默念来自万年前的古老“封灵咒”,只见血红色的彼岸花与纯白的荼蘼花于空绽放,又接二连三悄然融化,顷刻将独有的融合香气如雨挥洒,这美轮美奂的奇景与花香,不禁引起从未见过彼岸花的仙子们一片赞叹。正当众神沉醉在这乐曲曼妙的幻境之时,雾舞已将如困兽般垂死挣扎的第一只恶灵收入法器之中!
“累不累?先休息下。”掌声四起,霓虹飞舞,赤炎无视其它,只担心雾舞吃不消。
“是有些气息不顺。”收服恶灵消耗大量气力,雾舞坐在赤炎的幻影肩头,顺了顺心口。
“白染!过来照顾雾舞啊!”能替雾舞补给的家伙却坐在一旁念起经来了?!
这一直呼大名引来众仙子关注,嗯?!那位已在天界通缉令中挂上一号的妖精师父就叫白染,执法天尊本名也叫白染吗?定是重名了!
白染无视一干疑惑的目光,驾云飞到雾舞面前,稍有难色地看着她。
“怎样补给?快点。”雾舞同样不知这所谓的补给如何进行。
赤炎忽然没头没尾道:“我不介意!速。”
白染沉默片刻,将一道帐幕落向四周,由此阻隔他人视线。
他盘膝而坐,抬起双掌对准雾舞的身躯,雾舞还未反应过味,身体已被吸向白染的正方向,随后,跨坐在他的双腿之上。
“唉?……这是……”姿势如此暧昧,要干什么干什么。
双修辅助修炼者也是传递命源的守护者,之前恶灵稳妥地封印在法器之中,他也不必出现在雾舞的身旁,如今恶灵当道,他便要肩负起照顾雾舞的责任,这天命的设定总是令白染无法全身而退。
何况,他还在思考另一件事,曾经辅助雾舞双修的那位执法天尊究竟去了何处?为何史书对此尊神毫无记载?
嘴唇移向前,佛珠在白染的指尖快速捻转着,雾舞怔怔地相望,当唇与唇即将碰撞之际,她这才捂住口鼻。
白染拨开她的手,一手抵住在她的背部,贴上她的嘴唇,待阳气灌入她的口中,她自然明白他在做何事。
精纯的气流,源源不断地送入雾舞的五脏六腑,逐渐令她感到体力充沛。她转了下眼珠,又看向双眸微合的白染,他身躯前倾,双手合十立于彼此之间,唇与唇轻柔地碰在一起,并未作出任何多余动作。
“咳咳……好了……”雾舞被一股阳气顶在喉咙,本能地向后退开,当她的唇瓣红润起来时,发现白染的嘴唇泛起苍白。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飞身而起,继续对战恶灵。
赤炎见她面色红润,不由欣慰地笑了。白染则退出战场,向清幽的地方飞去。
“那个补给……会伤到白染的元气吗?”当她再次收服一只恶灵时,轻声询问。
这句话问楞了赤炎,他一边施法打向恶灵,一边回应道:“应该不会吧,应属于阳气传递之法,他在自行调息恢复便可。”说着,他看向白染离去的位置,已不见踪影。
雾舞无谓地应了声,借助元气大增之际,向剩下的八只恶灵发起锐不可当地猛攻。
——经过七天七夜的大战,终于将十只恶灵重新封印,此刻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无不七扭八歪地躺倒一地呼呼大睡,显然累得连欢呼的力气都没了。
“哐当”一声,雾舞伴随赤炎收起幻影的一刻,有气无力地跌落在柔软的云层上。赤炎及时伸出一臂垫在她的头部下方,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与赤炎一同仰望九重天,厚重的乌云悠悠散开,一轮曙光浮现而出,温暖的阳光宛若千缕金丝四散开来,普照大地,万物复苏,终于恢复一派祥和宁静之荣。
“雾舞,随我回冥界吧?”赤炎弯起手臂,轻吻她的额头。
雾舞神色平静,伸出手臂在金色的阳光中搅拌:“是要回去,但不是现在。”
“真的?你愿意随我回去?”赤炎倏地支起身,眼中不满意外的欣喜。
“高兴什么呢?我又未答应嫁给你,我想等到体力恢复再去捣毁恶灵们的老窝,就是你们常提到的那个泥流恶灵山,”雾舞睨了他一眼,“我若是你,此刻立刻替冥界树立正光辉高大的形象,随后不以为意地对玉帝说,这便是冥界与天界的区别,危机之时不会计较得失更不会推卸责任。”
“切,冥界不需要所谓的好口碑。我是让那般神仙看清冥界的实力,莫以为住在高处就当自己高人一等。”说着,赤炎朝怒莲勾勾手指,怒莲气喘吁吁地爬起身,单膝跪地候命。
“打道回府,过重的阳气会损伤妖气。”赤炎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遵命。”怒莲领命起身,一边指挥鬼兵登上黑云,一边瞄看赤炎,他明知这十只恶灵是她唆使某妖放出来的却只字不提,甚至连句重话都未讲,这件事真就这么过去了吗?
待鬼兵撤离天界,仙子们施法修复凌霄宝殿之时,雾舞看到一个脚踩风火轮的小孩从面前飞过,她坐起身招招手:“你就是哪吒吧?火焰流很厉害!”
哪吒跳下风火轮,拱手回礼:“正是本将……”话未说完,只见一个毛头毛脑的影子冲上云霄,定睛一看,来者正是孙悟空。
他如今已受封斗战胜佛,虽在佛门中的地位备受尊崇,但他始终猴性难改,经常溜达回花果山与猴子猴孙们嬉戏玩乐。
“打完了啊?老孙才得知此等大事,遗憾遗憾。”孙悟空向太上老君抱了个拳,一脸哀怨,很久未打架了手心痒痒。
哪咤许久未见到孙悟空,不由兴奋地扬手呼喊:“孙大圣,这粒这里!”
“一别百十年来,你怎么还这般矮挫。”孙悟空收起金箍棒,一路小跑来到哪咤身旁,刚欲继续攀谈,余光中落入一个熟悉的女子...... “小鸡妖,雾舞,还记得老孙不?”
“......”雾舞仰头眨眨眼,打量围着自己上蹿下跳的毛猴子,哪咤猜想雾舞定不知晓孙悟空的威名,所以上前一步附耳告知其“辉煌”事迹,听罢,雾舞干笑两声,道,“久闻大圣美名,今日有幸一件果然猴了吧唧的......”
孙悟空骚耳龇牙,刚准备继续唠嗑,便被突然惊叫一声的哪咤扯到一旁,哪咤惴惴不安地偷指向雾舞那边:“她她她......妹菲就是当年那只鸡......妖?!”
“是啊,就是那个把你召唤到蜘蛛洞门前的小鸡妖。”孙悟空记性特好,尤其喜欢揭短。
“啊啊啊啊......神魔圣女就是那只小鸡哟?!我就说怎会感到脊背阵阵发冷呢?!啊啊啊,改日再──”哪咤一阵抓狂,匆忙跳上风火轮,嗖地飞行而出。
“......”雾舞走道孙悟空身旁,一同遥望摇摇晃晃飞奔的哪咤战神。
“你真不记得老孙我了?”孙悟空本想化作雾舞最爱的模样加以提醒,但竟看到那那尊神根本就在此地嘛!
“原来你中意的男子是冥界之神,”孙悟空用下巴指向赤炎,恍然大悟,“一千几百年前,老孙化作他的模样溜入法器格寻宝贝,还未找到顺手的兵器便被天将们穷追猛打,原来他与老孙一样也是溜进法器格偷东西的!”
“嗯?!......”雾舞看向正在打坐蓄气的赤炎,追问道“那我当时在作甚?”
“你?当然是帮忙反击,朝法挺厉害的,更令老孙未料到的是,你居然就是近日来传得神乎其技的神魔圣女,话说你得犯了多大的错啊,才会被贬为鸡。”
“那不是鸡!笨猴子,”雾舞跳脚“此刻不方便变身,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英姿!”说着,他又撞了孙悟空手臂一下,“听你这意思,我对赤炎确实是很喜欢喽?”
“应该是吧,不然你当时就不会对着我喊。”
“喊什么?”
孙悟空搓了搓下巴,回忆片刻,方道:“你那时一边推搡我一边急喊,‘你身分特殊,随意出入天庭不合规矩,何况万一变成孩童就走不掉了。’我当时回头看了你一眼,见你十分焦急。”
“?!” ......雾舞惊眸目睁,不幸变成孩童的并非赤炎而是......白染啊!
可据白染说,他们初次相见之时就是永别之日,也就是八百年前,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
她审视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孙悟空,究竟是谁在说谎?
☆、第七十一章
风平浪静的清晨,南天门前,雾舞将赤炎往飞云上推。
“你真不跟我走吗?”赤炎翻手捞住她的腰肢,此举引起纯情的守卫们一阵低头闭眼,冥帝果然无法无天啊,竟当众调戏天界圣女。
“有些事还没未弄明白,有空找你喝茶聊天。”雾舞剥掉他的左手他便伸出右手,完全把她当自家娘子对待。
“你!……”雾舞捂住唇,一拳打向他胸膛。
赤炎盘腿坐在黑云上,舌尖舔过唇边一抹余香,不等雾舞再出手他已乘云离去,笑着挥手暂别:“我会铺好床等你哈。”
“……”雾舞垮下肩膀,转身之际才发现白染就伫立在她的身后。
“玉帝说这几日将会为你举办一场正式的受封大典,待受封之后,上天入地都随你。”话音未落,白染的脚下已浮起白云,看样子也打算离开。
雾舞并未阻止,而是跳上同一片飞云,趴在云边俯视二郎神,道:“劳烦杨将军知会玉帝一声,本尊先去玄天仙境玩几日,受封大典能免则免吧。”
“圣女,且慢!”二郎神刚欲追赶,雾舞已命飞云极速离开天庭。
白染自然也不打算干涉她的行动,何况阻止也没用。
雾舞伸展双腿,双手支在身后,侧头望向念起经便来没完没了的白染,用脚尖踢了他一下:“知晓我为何要去玄天仙境么?”
白染沉默不语,向远处挪了挪。
“就是为了折磨你才去的,顺便挖一下你那不可告人的**,嘿嘿嘿……”雾舞搓手狞笑。
“……”白染索性背对她盘坐,挖吧挖吧,反正该告诉她的都告诉她了,至于其他,天知道她言之凿凿提及的所谓的**里究竟藏着个怎样的“真相”。
倏地,她的下巴抵在白染的肩头:“喂,你亲我的时候有感觉么?”
“没有。”
无论为了哪一桩事,白染如今要做的就是要与雾舞划清界限。
“不老实的花和尚!迟早让你原形毕露。”雾舞发现戏耍白染很有趣哇,尤其看他没处躲没处藏的窘状更觉得开心。
…………
玄天仙境乃是佛学门徒汇聚之巅,就连此地一草一木皆在佛教的熏陶中生长出与佛学有关的形状。譬如令释迦摩尼大彻大悟的菩提树;步步生莲之莲花;观音菩萨托净瓶中的柳叶;象征无欲无痛的曼陀罗花以及预示金银铜铁四大转轮法王出世的昙花等,花种繁多各有意境。
雾舞同样喜欢这里的幽静与安逸,不过看到仙子们对道貌岸然的白染顶礼膜拜,心里着实不爽,于是她眼珠一转,飞入百花丛中,扬手施法,只见无数美艳的小妖精从花瓣中飞出,仅用花瓣遮挡重要部位,带着妩媚的笑靥徘徊在白染与众弟子周身。
佛门弟子见状不惊慌失措才怪,唯有僵在原地闭眼念经。
清脆的笑声从花丛中传来,白染侧目望去,只见雾舞坐在硕大花瓣上朝自己挤眉弄眼,他沉了口气,念咒破除香艳的祼.女幻影,无视弟子们的询问,径直向禅房走去。
雾舞朝他的背影吐吐舌头,缩小身体钻入花蕊吸花蜜。
虽然天色依旧明媚,但已到了晚间。
此时,焦急地拍门声传入白染的耳孔——
“天尊,请您出来一下!逐情师妹她……她竟然在坐在大殿中喝酒!罪过罪过……”
听罢,白染缓缓地攥起五指,又无奈地松开:“随她去吧,醉了自然会去睡。”
“天尊您不能这般由着她胡闹啊!在佛祖尊像面前饮酒乃亵渎神明之大不敬之举啊!师兄们都在劝慰她,可是她不就是听……”弟子的口吻中已隐隐表露出一些不满。
白染合起双眸,默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替雾舞向佛祖赎罪……所有的怨与念皆来因我起,请慈悲的佛宽恕雾舞,请将全部的业障压在我身,这本是我该承受的罪。
经文萦绕在唇边,脑海中却浮现出雾舞的模样,他猛地甩了下头,究竟是怎么了,他已达成协助雾舞重生的任务,为何还会深陷其中?
另一边,红缎身为首席大弟子有责任制止雾舞无理取闹的行为。
“圣女可知此乃清修念佛之地?”
雾舞早已喝得五迷三道,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装模作样行礼:“……嗝……知晓。”
一股浓重的酒气吹向红缎,她捂住口鼻不满道:“纵然你贵为圣女但佛门规矩不能因为你的加入而破坏!请圣女离开玄天仙境,我们惹不起您这尊大神!”
“啧啧,不就喝点酒么,执法天尊都未来管我不是吗?”雾舞仰头憨笑,两腿一软瘫坐在蒲团上继续喝。
红缎一把夺过酒壶,怒道:“亏我还因当初对你无礼之事一直深感抱歉,亏师父亲临凡间助你双修成仙!为了你!师父初次放弃必须遵守的原则,为了你师父险些在与众神君的交战中形神俱灭,你可知晓你那时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妖?!就算你当时死上一千次也无法与师父的护体神珠相提并论,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师父的底限,挑战佛门的底限!想必此刻最寒心的便是师父了!”哐当一声,酒壶碎裂在红缎的掌心,怒哼离去。
雾舞呆呆地坐在殿中,眨了下眼,一片眼泪溢出眼底,并非因为红缎的指控而哭泣,而是为自己难过,谁又能理解她的不安,谁能明白没有记忆的痛苦。她也想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她只是不想错怪好人或姑息一个坏人而已!这般打哑谜打哑谜烦死了啊!
红色的袈裟落入她模糊的视线,她啜着气扬起头,不由自主地,她面朝伫立在眼前的他,伸出双手。白染迟疑片刻,弯□,雾舞立刻如小猫般勾住他的脖子,顺着他直立起身的动作赖在他的肩头。
白染合起殿门以及门窗,明亮的大殿顷刻间昏暗下来,拖了拖她的双腿,轻拍她的脊背,在偌大的殿堂中来回踱步。
“我心情不好,红缎师姐也在生我的气,骂我令你寒心,可是明明就是你对不起我啊……”雾舞将眼泪蹭在他肩头,视线却越发浑浊。
白染轻吐一口气,“没有,错本就在我,红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为何如此虚伪?”雾舞忽然直起身,注视他深邃的眼眸,直言道,“明明你心里也希望我赶紧滚回天庭,却偏要讲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我自愿穿上袈裟的这一刻……心中再无牵挂。”白染微垂着眸,有意或无意地避开她的目光。
“无论是仙还是妖,都在我面前说你待我如何如何好,而你却言之凿凿地说这一切只是为了保住你执法天尊的地位,我就是想听句实话!相处三世,你对我全然无情?哪怕是亲情或友情都可以啊……”雾舞感到很混乱,每时每刻都在正与邪之间进行着激烈的辩论赛。
一道声音告诉她:白染其实是对她有感情的,否则不会任打任骂;另一道心声站出来反驳:白染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倘若不是她自己查明真相,他准备坦荡荡地继续做执法天尊。
白染注视她纠结的神态,前一世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流转,记忆最终停在寝宫中的一幕——那时剜心鬼危害人间,他整日都在为抓捕之事而焦虑,雾舞则主动提出用自己做为剜心鬼的诱饵,面对青面獠牙的恶鬼她依旧勇敢,然而就在出发前夕,他忽然感到忐忑不安,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什么都不想说,纯粹得只担心她的安危,可最终,她还是死在剜心鬼的利刃之下,那一刻他终于尝到疼的滋味。
“不论你信不信,我只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方式快乐生活,别无所求。”白染一路跟随她陪伴她,比谁都清楚这一路的坎坷与艰辛,倘若重生也只是为了无休无止的战斗,那他很后悔带给她再一次的不幸。
“我奚落你、诋毁你乃至故意触犯玄天仙境的法规你真的不生气?”
白染笑着摇头:“其实你也不想破坏玄天仙境的秩序,只因为这里有我,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就针对我而来,莫让那些不了解你的仙子们把你当异类看,你遭人非议才会令我气恼。”
真是败给他了,佛光普照的大神果然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
“笑什么?”白染不解地凝视她。
雾舞则拍着他肩膀大笑:“没,我就是受不了你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放松点,你就不怕总绷着脸变成冰雕啊?”说着,她抬起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我还是喜欢你小孩子的模样,胖嘟嘟好可爱哟。”
“……”前一刻还是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这一刻便开始在自己的手臂上撒起花儿,白染无奈浅笑,刚欲将她放下来,她却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夹杂着酒气的唇瓣贴上他的耳畔,她悄声道:“双修不就是交.合吗?我想,我这等半路出家的假尼姑肯定无法达到空灵的境界,所以我很想知道四大皆空的执法天尊是否技高一筹,来吧,陪我双修。”
白染脊背一僵:“……你已不需要双修。”
雾舞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施法将他推到墙边,双手抵在他的脸颊两侧,趁着对他施以短暂的束身咒之际,拉开袈裟上的缎带。
轻柔地呼吸声掠过白染的耳际,湿润的舌尖滑过他的耳垂,一股酒气从他的唇边散过,他不由长吁一口气,这便是佛门严格忌酒的原因之所在吧。
☆、第七十二章
三分醉意七分妖娆,她的一颦一笑都像个千娇百媚的妖精。
神魔圣女的魔性向来指的便是**与贪婪,正是正道的双修压制住她体内的魔性,否则不知多少魔神已送命于石榴裙下。
然而,双修只能控制因贪恋产生的**,至于她有意勾引的依旧逃不出她所编织的迷网。
“你是否该考虑一下赤炎的感受?”白染一边与她周旋一边默念解除束身咒的心法,知晓她醉了,虽然思路清晰,但在无意间勾起了**的源头。
“双修与感情有关吗?”朱唇从他的耳垂上滑下来,移到他的唇边,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笑得像一朵浮香暗涌的芙蓉花。
“……”
撩人的媚姿落入白染的眼底,他除了闭起双眼还能做什么?
诵经之声不绝于耳,雾舞嫣然一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另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倘若你觉得这是一种背叛的话,那你就告诉我心里想着谁呢?”
“我反复重申你为何还是要问?”白染蹙起眉,“我即降生之日起便送至玄天仙境修行,第一个千年不曾离开修行大殿,就连出殿散心片刻都不允许;第二个千年,我依旧留在此地修行、阅书、带徒弟,正式坐上执法天尊之位,自此之前皆相安无事;直到二千二百年前,因为你与赤炎私定终身犯下天规,玉帝一状告到我面前。玉帝确实未见过赤炎真容,所以并不知我与赤炎实属一命一脉,玉帝执意要求我严惩赤炎,并且恳请对你宽大处理。那时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早便传入玄天仙境,在未见到你之前我已听说天界有位足以魅惑众生的神魔圣女,来自五湖四海的仙神纷纷上至天庭献宝提亲,你可知万千年来天界从未遇过此等混乱的场面?玉帝迫于无奈只得告知众神决定娶你为妻,虽众神心有不甘但也不敢与玉帝争抢,因此这才将此闹剧态平息下来。然而,就在你与玉帝大婚在即之时,你却变了主意准备嫁给赤炎!你可曾想过因为你的任意妄为会令玉帝为难令天界难堪吗?!不过即便如此,玉帝还在替你开罪,同时怒斥赤炎的罪责如何之重……”
白染喟叹:“我承认心有偏私,宁可从众神脑子抹去有关的你记忆让三界恢复往日的宁静,宁可让赤炎永生永世记恨我也要让这场纷乱就此遏制,却未曾想,整件事中我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你,甚至不经求证便治罪于你,而你无疑是聪明的宏观远虑的,知晓这短暂的消失无非是在逼我醒悟何谓自食其果。”
束身咒破除,白染倚墙而坐,一手无力地搭在膝前,神色中透着疲惫与无奈。
雾舞听得有些发懵,原来她并非全然无辜,虽已无从考证,但听起来她确实是搅乱了天界一成不变的秩序,倘若换位思考的话,她或许也会向白染一样制裁祸端源头。
“也就是说,在此事之前你并未去过天庭更未见过我?”
“这件事我也说过讲多次了,制裁你那日是我初次见你。”
“你别嫌我啰嗦,那日孙悟空对我说,在你遇到我之前,他已经在天庭见过我,当时他化作你或者赤炎的模样潜入法器阁遭遇天兵伏击,是我助孙悟空冲出重围,并且我对他说,快些走,变成孩童就麻烦了。而你化身孩童之事并非众所周知吧?纵然我认错了你们谁是谁,但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而且如你所说,我应该只关心赤炎才对,怎会担心你?”雾舞眉头拧成弓,这便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从表面看她喜欢的应是赤炎,可是不知是记忆消失还是怎的,她面对赤炎时并未出现怦然心动的情绪,反倒是每每见到白染时便产生莫名的熟悉感。
白染怔了怔,返老还童术对外界而言就如盘古开天一般遥远且无从考证,乃至在流年中被赋予各式各样的解释,莫说雾舞不可能知晓,就连赤炎都只是听说而已。
“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对真相有所隐瞒?”
雾舞坦然地点点头:“时间对不上,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白染一指抵在唇边,有些事追究起来他也是疑团芸芸,譬如,在他之前是谁助雾舞双修成仙?又是谁教会他抹去众神的遁忆术?还有雾舞竟脱口而出“笑脸葵”……那个他胡乱起着好玩却未曾告知任何人的花名。
不约而同地,白染与雾舞悠悠抬起眸,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由雾舞道出那一个可怕到令他们都会毛骨悚然的事实——
“此刻我相信你并未说谎,由此证明你的记忆……也被抹去了。”雾舞不禁打个冷颤。
白染唇齿微张,缓慢地移动眼球,是谁,想隐瞒何事?莫非是如来佛祖?!
倏地,他站起身推门而出,雾舞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先冷静,有些事若真有心隐瞒你你质问谁去都不会坦白。”
一语道破天机,更如同当头一棒的撞击,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理解雾舞的心情,那种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感觉令他陷入迷惘与恐惧,令他无法判断对与错。
“这……”
就在此时,雾舞的眉心浮出一朵彼岸花,彼岸花悄然绽放,逐渐显露出包裹在花瓣之间的荼蘼花,双色双生,波光潋滟。同时,戴在耳垂上的瑰姿金琼泛起一轮交相辉映的光芒——
猝然之间,白染眉心的太阳尊印骤然亮起,脑海中好似闪过什么,接踵而来的,却又是昏天黑地的眩晕。
他单膝弯倒,一掌支地,一手紧紧地捏住太阳|茓……画面在他脑中飞云逆流,看不清那些画面在演绎什么,只是感到一股悲伤的气流从心底抽出来,犹如抽筋剥骨般痛楚难忍。
“雾……舞……雾……”
白染艰难地伸出一指,指向她眉心刚刚开启的双生花印记,在昏厥之前,重复着她的名字。
雾舞惊呼一声及时抱住他倒下来的身体,唤出飞云将白染托起,送回禅房,打来盆谁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他出了许多汗,就像害了一场大病。
她坐在床边照料他,不知过了多久,见还没有起色,她将一股阳气逼上喉咙,俯身送至他的口中,不知晓此方法是否奏效,反正她气虚体弱之时白染就是这样照顾他的,想到这些,她又感到愧疚,正因为认定白染亏欠她,便把他对自己的照料与容忍看做理所当然。
“唔?……”
舌尖的勾扯令雾舞瞪大眼,白染依旧双眸紧闭,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肘,将她拽上床榻,一个转身把她压在身下。逐渐地,他略支起身,睁开迷蒙的双眼,夹杂晕晕金光的黑眸像幽谷一样深邃,仿佛看清了她,又仿佛空无一物。
雾舞敛气屏息默默注视,映入眼中的这幅容颜堪称完美,有时她也搞不清是容貌吸引了她还是他那沉稳内敛的个性让她忍不住想去探究。
突如其来的,白染莞尔一笑,抓起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光亮的头顶上:“我没事了。”
雾舞虽然感到他的情绪转变得有些诡异,但不忘附和浅笑,抬起两手抚摸他圆滑的头部:“方才吓到我了,你这是老毛病还是怎的?”
白染却不语,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又随意地用小指捋开贴在她唇角的发丝。雾舞则斜眼回望,怎么一下子变温柔了眼神变暧昧了?不会是得知真相受刺激过度了吧?!
“你究竟怎么了?心里不痛快就讲出来,总憋着对身体不好。”那种隐忍的情绪向雾舞迎头压下,她怎么感觉白染快崩溃了呢?
白染缓慢地摇着头,俯下头,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一缕叹息吹动她的发丝:“……我想,我只是看到一些我试图努力忘记的画面。”
“很痛苦吗?”
“不。”他的双臂从她身下穿过,紧紧地拥住。
雾舞越发感到不对劲,此刻的白染简直需要让她重新认识一下,他就像疲惫不堪的普通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恨不得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白染仍旧缓缓摇头,徐徐青烟从香炉中弥漫开来,他合起沉重的眼皮……刚才是做梦吧,梦见雾舞站在玄天之巅,面朝飘渺的云层,四周回荡着恢弘的钟鸣声,她仰天呐喊:不准去,不要离开玄天仙境啊!听到没有你这笨蛋!——
嘶声裂肺的哭声震得他五脏俱裂,虽然她并未提及对方名讳,他却疼得无法言语。
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他们的神智,来者是红缎,红缎急道:“天界信使来报,冥界一处叫做泥流恶灵山的地方释放出大量的妖气波,地府底层鬼兵死伤无数,玉帝已率大军赶往冥界救援,疑似百余恶灵已突破结界。”
听罢,原本躲在纱帐后方的雾舞弹身而起,顷刻换上战斗圣装,手持骨玉法杖飞身掠过白染身旁:“赤炎性子急我怕他硬闯,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红缎也不敢怠慢,召集弟子随时赶往冥界——这场可以预见的恶仗,将成为开天辟地以来最艰巨最艰难的一场战役。
白染则直接走入通往地府的轮回门,轮回门是通往凡间的捷径,他必须全力以赴挡住如潮水般涌向凡间的凶神恶鬼。
此次一战,生死由命,至于未来的路,他有些走不动,也不想走了。
☆、第七十三章
雾舞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冥界上空,俯瞰地面情况,已不能用惊悚去形容,那是一望无垠的山崩地裂,河流,树木,往日郁郁葱葱的青草绿地都已淹没在沸腾的熔浆之中,滚滚浓烟冲天直上,她捂嘴呛咳,忽悠一下,所乘坐飞云被妖火烧化,顿感身体坠落。
一只蓝色神鸟及时托起她的身体,继而飞上高空,是洛宝来了。
雾舞半跪在鸟背上,忧心忡忡地望向被熔岩吞没的山林,除了妖界,地府和冥界大殿都在地面下方,上层已然一片废墟苍凉,下方不知会是怎样个情况。
“能不能先做结界挡住地府上方的断层?”
“不行,我属于天界灵宠,等……”洛宝回话的同时触角上的菱形冰片动了动,俄顷,一条黑色蛟龙冲火海中驰骋而出,化作人形,气喘嘘嘘地趴在洛宝背部休息。
雾舞怔了怔,通过少女散发出的气息,便断定道:“你是妖界灵宠?我生产的?”说着,她掏出手帕拭去洛素脸颊上的污渍,“你的饲主是谁?”
“冥帝,是主人把我送出来的。”洛素一直坚守在火海下层施法结界,但她能力有限,不能向洛宝那样编织大张的结界保护网。想到这,她恨自己的不争气,发泄般地捶打洛宝的背部,“为何我不能像你那般有本事!你去帮忙主人啦!”
听到这消息,雾舞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半,灵宠与饲主生死相随,灵宠在赤炎在。
“灵宠分为普通、中等、极品三种等级,洛宝机缘巧合属于极品灵宠,孵化一万只也只有一、两只罢了。但洛宝再厉害也不能跨界施法,你是第一只冥界灵宠,已经非常优秀了,”雾舞帮洛素捋顺发辫,看待她的目光就像看待自家的孩子,“你先告诉我冥界此刻状况如何,我来想办法。”
洛素也感受那份酷似母亲般的温暖,知无不言道:“主人、怨魔、五位鬼帝与玉帝、战神们已前往地狱禁地,一同施法压制泥流恶灵山出口处的大裂缝,十殿阎王率万余鬼兵留守地府保护几十万凡人魂魄,但恶灵强势了得,许多魂魄因受不了强大的妖气已然化为乌有,看着那些无辜的鬼兵和魂魄在哀嚎声中消失,而我竭尽全力依旧救不了他们……”洛素眼圈一红,“是我没用。”
雾舞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其他事就交给我来应付。”
洛素吸了下鼻子:“我不怕死,只怕主人出事,他就像我的父亲。”
雾舞嫣然一笑,灵宠的个性会跟随饲主的个性一同成长,看到洛素落下真诚的泪水,便证明赤炎的本性非常纯良。
“你用心灵感应先将赤炎叫来,我需要他的帮助。”说着,她从洛宝的背部跃起,悬浮半空。
虽然她的语气很温柔,但明显是命令的口吻。洛素应了声,两指抵在眉心联系赤炎,就在她寻找赤炎之时,雾舞的脊背处悠悠地伸展出两只呈现淡黄|色的羽翼,伴随缓慢的扇动,挥洒出五彩斑斓的亮粉,宛若晨星般璀璨,逐渐地,两只羽翼从中分展,如蝴蝶的翅膀,但翅膀边缘的羽毛可有没蝴蝶翅膀那般柔美脆弱,而是在轮廓边缘化作冥色的羽刀。飘零的树叶无意间掠过羽刀,仿佛撞上刀片的嫩豆腐一般,无声地从中断裂。
嘭地一声,九条颜色各异的长尾如轻盈的彩带般悠扬摇曳。
洛宝与洛素都看傻了眼,这莫非是绝迹已久的——九尾玄鸟?!
九尾玄鸟乃四翅神魔灵鸟,羽毛呈淡黄|色,九条九色纯美流苏形长尾,喜食鹰肉与鹿肉,性格多变,一面暴戾,一面温柔,亦正亦邪法术登峰造极,上至呼风唤雨下至翻江倒海。相传,九尾玄鸟乃战斗级神鸟之鼻祖,又因拥有特殊的独体孵化本领,衍生出凤凰(雌雄同体,风神与火神),朱雀(属于赤色凤凰,神战中的打头阵的灵鸟),毕方(火灾之神),九头鸟(收入魂魄的妖鸟)等具备各种神力的后代。
雾舞还未幻化彻底已将“儿女”惊得嗔目结舌,为舒缓气氛,她歪头顽皮一笑,随即舞动羽翼穿梭于云雾之间。
这便是白染不让她在天界变身的原因,天地间仅此一只九尾玄鸟消失于一万三千年前,也就是盘古之女,神魔双修圣女的前身之躯。换言之,除非她自己不想活,没人可以夺走她的性命。如今,九尾玄鸟已成为战将们供奉在祭拜大殿中,祈福安康、保佑战无不胜的神明之一。
“我先去那边的山洞,赤炎到了请他去那里找我。”雾舞指向一座遥远的山峰,她要在岩浆吞没地府之前让一切戛然而止。
洛宝化身人形,洛素则趴在他的肩头,双脚勾住他的腰,瞄看飞向天边的一抹彩霞:“难怪你那么厉害,原来你的主人居然是玄鸟……这也太嚣张了吧!”
洛宝想起当年被洛素化成的小蛇吓唬之糗事,侧头笑道:“这便是我与你的区别。”
“……小心眼!”洛素啃了他后脑勺一口,立刻疾呼冥帝前来。
另一边,禁地外围——
一干仙子与魔王同时施法顶住越来越大的地表裂缝儿,各个汗流浃背,神色凝重。
怒莲与五位鬼帝站在最前沿,不断向裂缝儿中发射妖气弹击溃向上快速爬行的沁满毒液的蛇虫鼠蚁,倏地,一股妖气冲天而起,怒莲一个躲闪不及正中心口。
“魔主!——”
“我无碍,不要停,绝不能别让一只尸虫爬上来!”怒莲拭去嘴角的血迹,再次施法镇压,她此刻说后悔了显然为迟已晚,唯有拼上这条命,能救一寸是一寸。
一切仿佛噩梦,当她返回冥界之后,匆忙去见那只懂得解封咒的万年老妖,对其直言相告道:她不想再与雾舞作对,承认之前种种伎俩乃小人所为,所以就此罢手吧。
听到此消息的老妖并未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管她索要了一些妖气。
待一个时辰之后,对于沉睡万年的微弱妖气也能有所感应的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她立刻返回地|茓寻找老妖,竟发现老妖已自毁魂魄化为灰烬。
他在墙壁上留下遗言——辗转反侧,只有万物俱碎才能补偿我所承受的万年之苦,抱歉了丫头,我要让整个三界为我陪葬吧!
顷刻间地动山摇,来自深渊的妖气弥漫开来,怒莲瘫坐在地,欲哭无泪。
是她的自作聪明令冥界面临灭顶之灾,她终于懂了冥帝为何不爱自己,她与老妖拥有一个令对方不寒而栗的共同点,他们都在因为得不到同等的爱,而产生满心怨恨!
对不起,冥帝,非常抱歉。
同一时间
位于轮回殿的最深处,轮回之门前——白染盘膝坐在只有一人宽的石桥中央,脚下便是汹涌澎湃的火焰与岩浆,无数厉鬼、僵尸、岩浆兽等,从岩浆中狰狞露头,张牙舞爪尖声嘶吼。
——这些本不存在意识的行尸走肉已在恶灵所释放的控制咒中开始攀爬,一只,两只,十只,百只,声嘶力竭的,鬼吼鬼叫着向白染步步逼来。
轮回门这一层与禁地几乎接壤,又距离泥流恶灵山出口较近,一旦在战斗中被推出轮回门或意志不坚被恶灵所控制,那么,不论神还是妖都要轮回为手无缚鸡之力且携带恶灵魂魄离开地府的凡人,所以,必须要有一位法力超群以及定力十足的守护者坐镇于此,顶住接踵而来的入侵和各种诱惑。
白染始终双眸微闭,通过意念发出一道道“破鬼流”逐一击碎恶鬼。击毙一百只甚至一千只都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岩浆中的恶鬼凶灵至少有几十万只,纵然它们缺胳膊少腿甚至没了脑袋也可以在恶灵们的控制中不断发起攻击,并且只接受一道命令:替即将冲破泥流恶灵山出口的指挥者开辟一条通往凡间的康庄大道。
这正是白染所不能允许的。
一串串虚无缥缈的“心声”萦绕在他的耳际,发出颇似交心的劝慰——孤独吗?你一定很孤独,压抑情感痛苦吗?成神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就甘愿做一个傀儡吗?你法力无边本该活得逍遥自在,为何要忍受那些不通情理的天规戒律?你不累吗?只为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尊称便决定做永生永世的奴仆?
白染微微地扬起唇角,累,很累,孤独,非常孤独,有时候也在思考拥有不死之身是好还是坏,不知为谁而生,但他知晓可以为谁而死。
为了那一件让他终于感到有些意义的事,他会心甘情愿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有一种信仰它叫邪不胜正,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再没有种族,界限,地位之分,都在为共同的目标而并肩作战。
此时,一道属于雾舞的声音飘过来:为了我,回来,你回来好吗?……
他知晓这是幻听,身下的这座石桥有一个很直白的名字,叫做“回头无路”,足以挖掘到你心灵深处最思念的声音。
在这条路上走过太多对各种情感流连忘返的幽魂,地府为了督促那些幽魂早日投胎,便设下一旦止步回望便掉入岩浆的刑法,可是明知有此刑法的幽魂们,白染放眼望去……看看那从岩浆中不断爬过来的厉鬼吧,便知晓有多少人放不下、舍不得。
白染,师父,你舍得离开我吗?——雾舞的声音再次传入脑海。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白染双手合十,悠悠地合起双眸,继而单手一扬,将护体神珠抛向地府上空,护体神珠中拥有他的三魂七魄,他的命,属于他的七情六欲全部送至赤炎的身体里,由此一来,赤炎便不会因为他受伤而感到痛楚,就此,只留下一副四大皆空的仙身与恶灵们,决一死战!
☆、第七十四章
当赤炎出现在某座山洞的洞|茓前之时,发现一只九尾玄鸟如雍容华贵的少妇般侧躺在柔软的云层上,九彩羽毛将阴冷潮湿的岩洞照耀得五光十色金碧辉煌。
玄鸟慵懒地扭转脖子,见他欲径直走入,急道:“飞过来!小心踩到蛋。”
“……”赤炎蹲下,拨开厚重的云雾,果然浮现出一枚枚颜色各异的蛋。
“你下这多蛋作甚?”他知晓雾舞的元神属于神鸟,但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变过身。
“自然是孵化冥界灵宠编织结界,莫愣着,快孵蛋啊。”雾舞化回人形,只留下九彩的长尾随意摇曳。
“我堂堂冥界之首,莫非你叫我像母鸡一样趴在蛋上孵化?!”
雾舞噗嗤一笑:“那你当初是如何孵化洛素的?”
“我当时只知晓你生的蛋可以孵化出无界灵宠,但并不懂如何孵化,揣在怀里她便自行破壳而出。”回话的同时,他不自觉地按揉着胸口,方才在飞行中感到什么东西从后心撞入,又在前胸放射出一道金光,虽然暂时未感到不适,但是隐约觉得气息不够顺畅。
孵化灵宠并不需要体温,而是来自于元气与意念,但是有体温相助相对会缩短孵化的进程,因此,她为了引起赤炎的兴趣,随手托起一枚彩蛋,笑着道:“灵宠会通过孵化者的想法幻化初始形态,譬如苍龙,猛兽,长翅膀的雄狮等,总之你喜欢它变成什么样子就会成为什么模样,倘若运气好还可以孵出极品灵宠,一只极品灵宠的能力超越千只普通灵宠,编织结界的威力足以覆盖半个冥界,还可以带你上天入海哦。”
听罢,赤炎不由回忆洛素破壳而出的情景,当时他闲来无事正在戏耍蛟龙,而洛素的容貌与雾舞又颇有几分相似,于是便孵出蛟龙形态可化作漂亮少女的冥界灵宠。
思于此,他抓起十几枚彩蛋逐一揣入怀中,随后捧起“大肚子”,小心翼翼地坐到岩壁旁,一双眼睛则紧盯着雾舞。
产蛋令雾舞消耗大量气力,她侧躺在漂浮的云朵上,刚准备休息会儿,身下的浮云却在赤炎的控制中游移起来,又很快漂浮到赤炎的身旁,他伸平一条腿,托起雾舞的头部枕在自己的腿上,凝望她的睡眼片刻,不由自主俯□,只听“咔嚓!”一声,一只蛋在怀中挤碎。
“不要乱动!这都是我的孩子。”雾舞惊醒,坐起身推他肩膀,神色愀然。
赤炎不屑一哼:“大惊小怪,当你还是只妖的时候经常把自己下的蛋拿去煮。”
雾舞怔住:“不会吧,我至于这么饿么?”
“那倒不是,白染怕你在几次轮回中将孵化本领遗忘,命你每日至少下一个蛋,又怕我等妖孽偷走灵蛋做些坏事,所以每当下了蛋他都要负责超度亡灵。哦对了,洛宝、洛素就是妖世孵化而来的。”赤炎轻拍“隆起”的腹部,真像孕妇。
雾舞拨开他乱戳灵蛋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倘若白染迫切需要无界灵宠保护天界,完全可以指挥她不断下蛋再孵蛋,即便她因孵蛋元气尽失也会伴随新一轮的轮回而忘记,而转世之后依旧会对他言听计从,但他却并未急于索取,更没有任意摆布一只低等小妖的命运。后又听红缎说,他为了保护自己唤出护体神珠抵御众神攻击,虽然雾舞只能通过简单描述大致了解前世过往,但她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他一定是在那时变成了毫无法力的孩童,否则凭他的本领谁敢挑衅?
“想什么呢?”赤炎抚了抚她疲惫的小脸。
雾舞无力地摇摇头,可以说她完全不了解白染这尊神,只知晓她是协助自己双修的至尊佛,正因如此,她总觉得白染是伪君子,明明有过亲密接触还要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所以心里常想着如何折磨他嘲讽他,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又会自动罢手,尤其每当看到他那副既忧郁又落寞的神情时,她根本狠不下心捉弄他。
“我可在你面前提过……白染?”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赤炎嘴角微敛:“你是说嫁给我那一世?”
雾舞轻声一应,她已再轮回三世,所以那一世所发生的一切就连阎罗王的“光阴似镜”都无法找回。
“从未提过,这没什么好骗你的。”赤炎笃定道。
“那你我是如何认识的?”
提到这件事他又多了一丝笑容:“当时我上任不久,见凡间太平天界安宁便琢磨着惹出点事端,刚欲施法作乱就遇到了你,你见到我似乎显得很惊讶,直到我对你发起攻击你才施法防御,你当时的做法很聪明,先将我引入山林再展开激战。”
“咱俩谁赢了?”
赤炎白了她一眼:“一千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雾舞见他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捂嘴一乐:“你方才说,我看到你很惊讶?何解?”
赤炎甩了下发帘:“天界多半是白胡子老头,看我帅就动心了呗。”
“……”雾舞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角,虽然赤炎不怎么谦虚,但确实是俊到人神共愤,尤其对她这种六根不清净的仙女更是极大的诱惑力。
“咱们圆房了没?”雾舞大喇喇地问。
赤炎喟叹:“说好不骗你就要说实话,没,不过只要你有需要……呃……”话未说完,雾舞已拍了他一巴掌,警告道:“认真孵蛋不许有杂念,否则破壳而出的都成了小色魔。”
得到这样的答案,她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知晓有多少仙女借着替冥界驱赶恶灵之由来偷窥我吗?!”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知晓知晓。”雾舞眯眼一笑,冥帝之名威震四海,年轻又俊朗,这在凡间不是皇帝也是个王爷,想不受青睐都难。
“所以你是否该老老实实从了我?”赤炎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
不待雾舞回应,咔嚓一声轻响从赤炎的领口发出,她立刻探头望去,伸出一根手指协助小灵宠爬出蛋壳。
紧接着,另一只蛋也发出裂壳的微响,赤炎从怀中捞出,直接用指尖弹碎了蛋壳。
“喂,温柔点。”雾舞看得直揪心。
“哪种属于极品灵宠?”赤炎的目光聚焦在缩成一团的红色小毛球上。
“头部长有通灵触角,其次可以随意化作人型,就像洛宝。洛素资质也不差,仅次于洛宝。”雾舞聚精会神地等待某只冥界灵宠展开羽翅,顺便瞄看赤炎手中那只,虽个头小小,但显然是一个不怎好惹的独角兽。
嘭地,缩在她掌心的灵宠展开翅膀猛扑腾,看样子是打算试飞,但因为小肥肉太多悬浮一寸又跌回雾舞的手中。
“哎呀真可爱。”雾舞记忆全无,所以灵宠雏形她也是初次领略。
接二连三,塞在赤炎怀中的灵蛋连续碎裂,参差不齐的碎蛋壳扎得赤炎浑身不舒服,他索性站起身,解开腰带,哗啦一声,连壳带灵宠叽里咕噜统统跌入软绵绵的云层中。
雾舞再次伸手打他:“讨厌你啊!就不能有点爱心!”
“……”赤炎砸吧砸嘴,不懂这些形态各异的小傻家伙怎就比他招雾舞喜欢!
“你先出去,我要协助灵宠快速成长。”雾舞边说边推赤炎的离开,赤炎双脚扎根儿不肯走,雾舞只得告诉他原因,“需要祼.身施法。”
“喂奶?!……呃……不要打我头。”赤炎捂着额头,他更想围观了。
“出去等我,很快就好。”雾舞几乎是把他踢出洞口,继而封锁山洞,褪去衣衫,盘膝而坐,施法母性光波与灵宠进行交流。
逐渐地,灵宠们蹦蹦跳跳着贴到她的身躯四周,有的索性爬上她的肩头,或跳到腿上,在柔光的照耀之下,吸允着从天而降的甘甜露水,尽情享受母亲般的关爱与滋养。
洞外,赤炎等待片刻,刚欲跃上洞顶开个小眼儿偷窥,只见一只苍鹰猛然飞出洞口,紧接着,巨大的独角兽,两头鸟背着蟒蛇相继飞出,它们已化身成年灵宠的模样,但显然都属于资质普通的品种。
无界灵宠天生便是训练有素的守护者,它们分成两列排列在赤炎身后,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执行任命,并做到绝对的忠诚。
“雾舞,你怎还不出来?不会晕倒了吧?!”赤炎扬声喊去。
半晌,雾舞才领着一名妙龄少女飞出洞门,赤炎定睛望向少女,又看向雾舞:“这是我孵出来的……你?”
雾舞面容稍显憔悴,将长发飘飘的少女送到赤炎身旁,调侃道:“原来你喜欢的是十二、三岁的我?”
赤炎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凡间一世的雾舞确实给他留下深刻的记忆,这个稚气未脱的“小雾舞”真的很可爱。
雾舞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伫立身后的山峰在一阵震荡中轰然塌陷。
于是,雾舞立刻换上战袍,赤炎则命令全体灵宠火速支援地府,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顶起塌陷的河流山川!
少女化成橙色凤凰首当其冲,途中遇到化作蛟龙的落素,两只灵宠一同施以结界,在火海中分割出一道完全的通道,指挥其余灵宠快速穿行而进飞入地府。
很快,只见本已满目疮痍的地表,在灵宠齐心协力的结网支撑中逐渐地平坦开来。
雾舞面朝赤炎翘起大拇指笑了笑,即刻又敛起笑容,唤出驱鬼骨玉法杖,刚欲一鼓作气俯冲直下,却被赤炎拉住手腕:“几百只恶灵正在向外冲,你看你脸色有多差,想白白送死?!”
“守在外围乃治标不治本之法,总要有人愿意进入泥流恶灵山遏制恶灵,而我身为三界所指定的驱鬼圣手本应第一个冲进去,”雾舞不苟言笑,正色道,“反而是你绝对不能以身涉嫌,其一你是冥帝,冥界万不可群龙无首;其二,你身上摔着你与白染的两条命,白染亦是如此,你们都不能有事。所以这地狱之门唯有我下。”
话音未落,雾舞施法将赤炎定在原地,不管赤炎是咆哮还是恳求,她手持法杖,毅然决然地冲向泥流恶灵山的入口。
这一去不知是否能活着走出来,白染你在何处,为何我感应不到你的存在,我想与你先道一声,不怪你,再见了。
再问一句,若有来世,你还愿渡我升仙吗?
雾舞嫣然一笑,你不回答,自当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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