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米线
叶大娘一走,王氏那亲戚没一会儿便到了。这妇人姓周,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姓张的厨子,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特别是这两年,家里开始做了些小生意之后,手头也充裕了。只是,周氏的长子大春,天生痴傻,倒成了自己现在最大的一块心病。王氏是她的表亲,平时常常过去串门陪她说说话,所以,彼此还算是有点交情。
周氏见是她开门,脚步一滞,问道:“那孩子呢?”
“姐姐,你先进来。”王氏熟络地拉过她,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进了屋子,王氏一边忙着给她斟茶,一边无奈道:“那孩子,今儿没过来。”
周氏闻言,不免蹙眉道:“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王氏笑笑道:“也不至于白跑,等下我陪你去这附近走走,没准儿就碰上了。”
“今天能看一眼最好。你也知道孩子他爹着急的很。天天念叨在我耳边念叨说,实在不行就去乡下买一个童养媳回来,省得这么费事儿。”
王氏闻言,赶忙出声道:“乡下姑娘有什么好?土里土气的。岂不是委屈了咱们大春。姐姐,你就放心吧。听我的准儿没错。”
两人又絮叨了一会家常琐事,接着起身出门走走。说来赶巧,真就正好遇见了卖完豆腐回来的阮氏和宝珍。
王氏见此,暗中给旁边的周氏是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对面来的就是了。接着,她免不了又故意和她们娘俩寒暄起来,说了几句天气太热之类的废话。
旁边的周氏趁着这功夫,赶忙将宝珍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她微微眯眼,那神情就好似在打量着肉贩案板上的猪肉,计较着肥不肥,瘦不瘦?片刻,她又瞧了瞧阮氏,心中一惊:这孩子她娘,长得还真不错啊!
宝珍被自己面前这个满脸脂粉的妇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免往阮氏身边靠了靠。
看过之后,周氏显然还算满意。那孩子的皮色还算是白净,只是太单薄了,好像一阵风都能给刮跑了去。心想千万,别是个身子不济的,以后耽误了传宗接代。
王氏见她半天没说话,不由问道:“怎么样?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周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推说自己回去再思衬思衬。
王氏一时也摸不清楚,周氏到底没看没看上,也没急着催问,便送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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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叶阿林一直在家中休息。不过,呆的时间越长,他便越觉得不自在。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不去考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活。
叶阿林是农户出身,自小便开始卖力气挣钱,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特长。如今,他又瘸了一条腿,这力气活,恐怕是不能做不下去了。
一家五口人,光靠着每天卖豆花过活,肯定是行不通的。他左想右想,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天吃过晚饭,叶阿林和家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在京城做一点小本的生意,摆个摊或者卖点吃食,反正现在,自己手中还算是有了点本钱。
全家人听后,叶大娘第一个开了口,她自然是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好不容易,家里有了一点积蓄,难能用它去做那样打水漂的事。
不过,阮氏和宝珍对这个提议,倒是一致表示了赞同。天底下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只要肯吃辛苦,用心经营,自然也会有所收获。
阮氏的赞同,让叶阿林顿时又自信了不少。不过,叶大娘还是不同意,只道:“小本生意说起来容易。可是,我就算是让你摆摊,你准备卖什么?总不会,还是想卖豆花吧。”
叶大娘这一问,还真是问住了叶阿林,他确实还没有想好。谁知,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宝祥,突然道:“卖烧鸡!然后,我天天都能有鸡腿吃了。”
原本有些沉默的气氛,被他这天真的一句话缓和了下来。
叶大娘假意嗔道:“你这孩子,当咱家是有钱人呢?天天都吃鸡腿。”
“烧鸡太贵了,需要的本钱也多。而且,咱们家也没人会做。”宝珍小声向弟弟道。
宝祥闻言点点头,重新摆弄起手中的玩具,不在Сhā话。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阮氏望向叶阿林,开口道:“可以摆摊买豆花米线。天热的时候吃,正好。”
米线?对于这个词,宝珍倒是熟悉的很。没穿越之前,她可是过桥米线的忠实食客,时不时都会和三两个同学,结伴跑去痛快地吃一回。
“米线是什么?”叶阿林看着妻子阮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食物名字。
阮氏微微垂眸道:“米线,也叫米糷。是一种我家乡的吃食。”她也是偶然想到了这个,却忘了这东西京城是没有的。
宝珍一听,微微愣住,她知道米线出自云南,而且,还有着很多流传民间的故事。不过,真没想到,阮氏的家乡居然是那风景如画的彩云之南。
“什么米线,听都没听过得东西,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叶大娘跟着道:“我看,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卖豆花吧。”
叶阿林却不这么认为,难得妻子陪着自己参谋,他倒是愿意试一试。最后,阮氏决定先做一碗成品给大家尝尝,卖与不卖,到时候再决定。
这天晚上,宝珍失眠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对母亲阮氏的过去,几乎完全不知。她的娘家,她的亲人,还有她的家乡。宝珍将所有回忆的点点滴滴都重放一遍,除了今天之外,阮氏从没有提过她的过去和身世。这是第一次,她说起了她的家乡。
宝珍轻轻地翻了个身,以前,她总是觉得阮氏很美很温柔。可是今天,却突然发现,阮氏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言行得体还念过书,却嫁给了一个目不识丁的穷小子。她有一手好得出奇的女红,绣什么都亦幻亦真,栩栩如生,却甘心做一个干粗活的民妇。还有,她的家乡是远在千里的云南,却会生活在京城....思来想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宝珍,阮氏绝非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那么,她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次日上午,宝珍陪着阮氏一起去买制作米线的材料。一路上,她时不时地瞄向身边的阮氏,显然,心中的那些疑问还让自己有些困扰。
昨晚,阮氏特意将需要的食材在心里默背了一遍,盘算好了应该先买什么后买什么。无意间,她发现女儿宝珍正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免问道:“珍儿,怎么了?”
宝珍回过神来,轻轻的笑道:“没事。”
阮氏以为女儿是没睡好,还觉得疲乏,便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待到母女二人把材料买齐时,叶阿林正在家里给阮氏做用来压米线的小木筒子,他稍微会一点木工,所以,阮氏的要求,基本都能做到,包括,木筒子下面那些需要凿出来的小眼儿,也是大小正好,排列整齐。
叶大娘听见动静出来,待见阮氏买了一大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顿时生气道:“哎呦,这日子是要不过了?”
阮氏把东西放好,然后起身解释道:“这些材料都是用得着的。”
叶阿林也跟着帮腔道:“娘,你先让阿阮试一试。”
叶大娘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免不了又要数落她们俩几句,赌气回了屋里倒着。
阮氏没把婆婆的责难放在心上,洗了把手,准备马上就开始做米线。虽然,自己的手艺荒废了多年,但她做起来依旧是干净利落,有模有样。
宝珍跟在旁边,看着阮氏如何将洗过的米放在凉水中浸泡。然后再放掉水,控干米粒,将米碾成面。她一面看一面默默在心里做笔记,不愿意漏下制作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步骤。生活在古代,多会一门技艺,便是多了一条生路。特别是这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手艺,若能够学好,将来一定是受益无穷。
阮氏见女儿看得投入,便让她也跟着一起做,时不时帮自己打打下手。
阮氏每做一个步骤都会耐心的讲给宝珍,接着,她还会让宝珍亲自动手做一下。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怎样把米面加水合成粑。因为,和好的面粑,表面必须平整且不能成疙瘩,所以,要求米面和水的比例十分精准。毫不疑问,在宝珍看来,母亲阮氏绝对是一个好老师。仔细想想,她几乎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
如此,母女俩人忙乎了一下午,方才,将煮熟的米线晾在了院子里。阮氏说过,煮好的米线不能马上吃,要晾过一天之后,使之回生,再用水浸泡散开来。
豆花米线的做饭是凉拌,阮氏先把晾好的米线用热水烫过,放在一个大瓷碗里,然后在面头舀进一大勺豆花,再依次放上所需的各种调料,即可大功告成。
叶阿林看着面前这碗食材丰富的米线,最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接着,他满脸吃惊的开口道:“恩,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叶大娘闻言,不免抬头剜了一眼儿子,暗道:没出息的家伙,不过就是一碗面条,还至于夸成那样。我就不信了,能有什么好吃的。她漫不经心地挑了一根放进嘴里,只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爽滑的“面条”,不禁又夹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摇头道:居然能这么劲道儿,还真是奇了。
宝珍是第一次吃凉拌的米线,不免也被它可口的味道所征服。这会,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来一碗凉爽可口的豆花米线,确实不错。
须臾,叶阿林认真决定,往后家里就开始卖这豆花米线了。叶大娘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没再出言反对,因为,刚刚她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两碗米线。
第七章 隐忧
小本买卖,重在薄利多销。为了谋得个开门红,一家人用心准备了好多天,方才,在水车胡同前面的街道上,正式开起了卖米线的小吃摊。
开业的那天,为了多多招揽顾客,叶阿林敞开嗓门,朝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热情的吆喝起来。虽然是第一次,却没有觉得不自在,引得临边卖牛肉面的小贩,时不时扭头张望。
只是,吆喝了好半天,喊得嗓子里都干了,也没见有人走过来问一句。宝珍瞧瞧泡在凉水里的米线,心想,这些要是卖不完,这么热的天,明儿肯定要坏的。歇过一会的叶阿林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抹了把脸,起身准备继续吆喝。不过,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宝珍闻此,跟着起身开口道:“快来看啊,新鲜的豆花米线,又香又甜。包您吃完之后还想吃。”这词儿,是她自己现编的。虽说有点罗嗦,但听起来倒还算押韵。
叶阿林和阮氏顿时一愣,完全没想到女儿竟会这么闯试,而且,那些说词儿,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一声喊出来之后,宝珍便没觉得那么尴尬了。她瞧见爹娘一脸的吃惊,不免笑了笑,继续吆喝起来。须臾,她的卖力,终于获得了成效。
不远处,几个结伴而行的男子闻声而来,稍停在她们的小摊前,瞧着那上面得各种配料,好奇道:“你这儿卖的是什么东西啊?”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宝珍免不了要热情的招呼介绍,把这豆花米线的美味,说的绘声绘色。
来人见她个孩子家,居然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便好心坐下来尝尝。没想到这一尝,还真就尝出了惊喜。米线本身滑爽回甜,再加上,各种配菜和调料一起拌匀而食,的确令人回味无穷。此时,正值晌午,天干气燥。那几位客人吃过之后,顿感浑身爽快,十分惬意。
眼见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宝珍不免吆喝得更起劲儿了。伴着一声声的吆喝,停在小摊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宝珍瞧着,身后坐得满满的两张小桌,欢喜不已。
待到晚上回家,阮氏将这天的收入拿出来一数,正好是二百文钱。扣除其中所需的成本,还能净赚将近六十文。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总好过卖豆花挣得多。
随着盛夏的临近,小摊的生意也开始渐入佳境,叶大娘见状,也不再唠唠叨叨,一门心思的在家带着宝祥做豆花,煮米线。而宝珍则跟着爹娘出摊子,每天快到黄昏的时候才回家休息。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时间一晃匆匆而过,日子已经到了九月。
为了适应天气,阮氏从凉拌的豆花米线,改卖了热乎乎的小锅米线。因为配有浓郁热汤,米线的味道更加可口,所以,小摊的生意也变得更加红火了。不过,在京城摆摊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要有手艺和按时交租,还得妥善打点那些来往的地头蛇,每次最少也要百十文钱,日积月累,这其中花的钱也不容小觑。
其中,有几个人更是经常过来大吃大喝,而且,从来分文不付。叶阿林虽然对他们心生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这帮地头蛇,都是一些难缠的角色,实在不能轻易得罪。据说里面那个尖耳猴腮的男子,还真有点背景,所以,平时人们都得尊称他一声“小三爷。”
每次,宝珍看见这个“小三爷”都气不打一处来,他白吃白喝不算,还总没事欺负人,这城西一带的小商小贩,几乎没有不被他讹诈欺负过的。
这天,小三爷又带了几个狐朋狗友过来吃饭,叶阿林一见他来,便忙嘱咐阮氏道:“他们又来了,你先回去,我和珍儿一会儿就收摊。”他这么做,并不是没道理的。最近,那小三爷每每过来,都会故意地盯着阮氏上下的打量,那眼神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幸好,阮氏做生意时,一直都蒙着脸,哪怕是三伏天也不曾摘下来过。她会这么做,都是叶大娘特意叮嘱的,没想到,还真算是有了先见之明。
阮氏闻言,稍微点了点头,跟着解下了围裙往家走。
眼见妻子渐渐走远,叶阿林方才回身,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招呼那帮人道:“小三爷,您来了?快请坐!”
小三爷闻言,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只啪嗒往长凳一坐,开口道:“叶瘸子,生意不错嘛!”
“三爷,您说笑了。”叶阿林淡淡笑道:“我这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得得得,别搁这儿跟我哭穷。”小三爷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拿吃的来。”
叶阿林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煮米线的宝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手脚快一点。
宝珍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待见父亲身后的那几个人,微微蹙了蹙眉,心道:这帮恶豺狼怎么又来了?。须臾,她将煮好地四碗米线端上去,无意间,却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其中一个道:“我说三爷,就凭您这响当当的身份。何必来这种小地方来吃东西呀?”本以为,今天跟着三爷出来,肯定能有一顿好吃好喝候着。没想到,居然是来这种小地摊,害他白欢喜了一场。
小三爷没吱声,心想:还真当我三爷是傻子呢?就你们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想要占我三爷的便宜,哼!等下辈子吧!
见他没吱声,旁边一个立马接话道:“亏你跟着三爷这么多年,三爷的心思你还不了解?”那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奸笑,接着道:“这里一定是藏着什么奥妙了?”
小三爷听罢,忽然哈哈地大笑出声,惹得旁边端碗的宝珍一惊,赶忙将他们的米线上齐,回身继续忙着煮米线。不过,她的耳畔依然还听得见,身后那帮人的笑语声。
“还是你小子有点脑子。”
“哈哈,三爷真是好雅兴!不过,我刚刚看了半天,可没见着什么姑娘啊。”
“没错,我也瞧了,除了一个瘸子和小丫头,没别人儿啊?我说..三爷,您不会是想.....”
突然后面传来“啪”地一声,接着道:“狗东西,爷可没你那么歪兴儿!”
“三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三爷,您到底是看上谁了呀?倒是说出来,也让我们哥几个跟着开开眼。”
“哼,给你们开开眼?爷我自己还没看个透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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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横祸
听到这里,宝珍的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们说的这些话,分明是别有含义。什么开眼?什么没看透亮?小摊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宝珍不禁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母亲阮氏。
宝珍回头,看着身后的那帮地痞无赖,不禁真心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想错了。
须臾,好声好气儿的送走小三爷那帮人,叶阿林便开始准备收摊。宝珍将卖剩下的食材收好,想要带回家做晚饭用。
叶阿林将木桌长凳一并放在板车上,然后,带着女儿慢慢地推着车回家。
水车胡同是一条老巷,风风雨雨了几十年,所以路面都变得坑洼不平。天黑以后,若不小心踩突的话,很可能会崴着脚。父女俩正走着,只见,前面黑隆隆的胡同中多了灯笼光亮。接着,传来一声问话:“前面的是珍儿吗?”
宝珍闻声,便知是阮氏迎他们来了,随即回道:“娘,是我。”
阮氏提着灯笼款款而来,待走近之后,她将灯笼递过来道:“珍儿,你来照路。”
宝珍应了一声接过灯笼,走在了两人的身前,替他们照亮儿。
阮氏一边帮着丈夫推车一边问:“他们没找什么麻烦吧?”
叶阿林摇摇头道:“没,就是过来吃了两碗米线。”
阮氏闻言,还是隐隐觉得不踏实。这段时间,那帮人比往常来得更勤了,以后要是还这样,一定得连累他们做生意。
叶阿林见妻子没说话,不免又安慰她道:“你别担心,大不了让他们再多吃几碗,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破财免灾?宝珍在前面提着灯笼,心想,如果真能如此就好了。
之后的几日,宝珍的心里都不踏实,每天除了忙着招呼客人之外,还时常抬头张望,留意着那帮无赖,有没有再过来。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薄暮时分,小三爷带着几个无赖又来了。
这会,小摊的生意正忙,所以,等到宝珍发觉不对劲,想要告诉阮氏时,早已经晚了。那帮人找了张桌子一坐,便冲着他们喊道:“赶紧来人,把这张桌子给爷擦干净了。”
他们这一出现,立马把旁边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宝珍微微皱眉,随手拿起抹布过去擦桌子。刚一走近,她便闻到满鼻子的酒味,顿感不妙,神情立马多了几分警备。果然,还没等她来得及收拾好桌子。就见,其中一个瘦脸男子突然起身,走过去将正在煮米线的阮氏给拽了过来。
阮氏自然不肯,用力地挣了两下,厉声道:“你干什么?”
叶阿林挺身护在妻子的身前,瞧着那瘦脸男子,忍住怒气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千万别动手动脚的。”
“去去去,这儿没你什么事儿。”瘦脸汉子从怀中掏出几十文钱,然后,“哗”地一下扔向了叶阿林,道:“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叶阿林不肯服软,只盯着这帮无赖,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时,小三爷旁边的另外三个人也跟着站起来,对着叶阿林推推搡搡道:“死瘸子,再多说一句废话,小心爷几个把你那只腿也打断喽。”
叶阿林的腿脚不好,和他们纠缠没几下,便被踢倒在一旁。而阮氏则跟着被她们拽下了面巾,露出那张一直藏着的脸。
宝珍见此,心中顿时慌一下,
“嘿,三爷。真让您给说中了。这小娘子长得还真标致啊!”
阮氏的姿色,着实让那帮人眼前一亮,特别是小三爷,更是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道:“叶瘸子,好福气啊。居然背地里藏着这么个大美人儿,看来,爷平时还真是小看你了。”
阮氏冷着一张脸,先是把宝珍拉到了自己身边,接着,又俯身想去扶起地上的丈夫,不料,她的手刚一伸出去,便被那小三爷中途拦住,厚颜无耻的摸了一下。
阮氏哪里能容得这般轻薄,跟着反手重重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闷响闷响的。
一听就知道,阮氏这巴掌打得极狠,小三爷先是一怔,继而捂着自己的火辣辣疼的半边脸道:“你敢打我?”
叶阿林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道:“三爷,这打是您自己讨得?怪不得我们。”
“好啊,说你胖你还给我喘上了。”小三爷又是拍桌子又是踢凳子,满脸的气急败坏道:“今儿老子非把你们打得跪地求饶不可。哥几个还不给我上!”
听他这么说,那其他三人便不在犹豫,借着满身的酒劲,抬手就拿起长凳狠狠地砸了过去。叶阿林忙护着妻儿往后退了两步。
宝珍看着他们砸出来的一地狼藉,心里真是又气又急。这会,她无意间看见了还在炉子上坐着的热汤锅,也顾不得多想便跑过去,舀起一勺滚烫烫的汤就泼过去。
这勺热汤,顿时把他们烫得一吓,其中,那个圆脸的男子,更是疼得直咧嘴,哎呦哎呦个不停。
宝珍赶忙又舀了一勺,对着那想过来踢翻炉子的人,道:“再敢过来,我就把这热汤全泼到你的脸上。”说完,她便做出一个要扬水的姿势。吓得那人连忙回撤了两步。
叶阿林和阮氏见此,也跟着拿起几只瓷碗从锅里舀汤,陪着女儿一起与他们对峙。见有人敢往前靠过来,就立马甩手泼汤,毫不客气。
小三爷见状,不由冷笑道:“哼!就一锅破汤,我看你能撑到到什么时候?”说完,他招手示意其他人都住手,接着道:“哥几个先歇歇,等会儿汤干了,再打也不迟。”
旁人闻言,立马附和道:“三爷说的是,咱们今儿跟他耗定了。不要命的狗东西,竟然敢烫我!”
见他们住了手,宝珍不禁低头瞥了一眼黑锅,白浓的汤水咕嘟咕嘟地吐着泡,冒出来腾腾的热气。
这样下去不行,叶阿林护在妻儿的身边,心想着,自己不论如何要想个办法,让阿阮和宝珍先跑走,绝不能让她们被这帮混蛋欺负。
想了又想,叶阿林扭头冲着宝珍小声道:“等会儿,爹一把锅端起来,你就赶紧拉着你娘跑,千万别回头,不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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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困境
宝珍闻言神情陡变,伸出一只手拉住叶阿林的袖子,摇头道:“爹,不行..”只是,她的话刚说一半,身体便被叶阿林硬生生的推开,跟着撞在了阮氏的身上。
母女二人顺势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耳边便听见叶阿林一声大喝:“你们快跑。”
忙乱之间,宝珍看着那帮人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不禁下意识地拽住阮氏,又匆匆后退了两步。
“三爷,她们要跑!”
“他奶奶地,还不赶紧给我上!哎呦,死瘸子,你还敢耍花招,老子今儿非灭了你不可!”
叶阿林闻言,猛地抬起那口黑锅,将里面的热汤一股脑地冲着他们泼去,全然没有惧意。
阮氏见此心里一颤,心里想要留下来,却又怕连累宝珍受伤,因此暗自咬紧牙关,攥紧女儿的手,转身便跑。
这时,小三爷带人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按住了叶阿林,抬脚就朝着他的脸上身上一阵乱踢。他们一边踢,一边嘴里流水似地谩骂。刚开始,叶阿林还挣扎着想要还击,然而,这么做无疑更加激怒了对手。他们踢得更重了,每一下都恨不得都要了他的性命。挨了几番拳脚之后,叶阿林忽然痛苦地嗳了一声,便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三爷,他没声了。”
小三爷闻言,酒意顿时醒去一半,吩咐他们住手,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叶阿林,微微蹙眉。虽然混迹街头多年,他却依然不愿意闹出人命官司。
这时,有人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呢,应该是昏过去了。”
没死就好,小三爷低头,瞧瞧这一地狼藉,倒也消气不少。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阮氏,今儿这么闹,只为给她们留个教训。想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就得乖乖听老子的话,否则,我三爷一定绝了你们的财路。虽说,天下流氓一般黑,却也分为三流九等。而这其中最可怕的便是地痞,小三爷就是地痞,整天游手好闲,闲着满身的力气去敲诈勒索。他们就好比那无头苍蝇,一旦盯上了谁,便闹得你天天不得安宁。
小三爷朝着趴在地上的叶阿林,重重地呸了一口,接着道:“哥几个,咱们走,以后再慢慢找他算账!”
眼见他们渐渐走远,围观的路人才有敢走过去的,好心将叶阿林从地上扶起,只见他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沫子,有气无力道:“他们走了?”
临边儿卖牛肉面的伙计,向身周张望了几眼,见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便回道“你别担心,他们都走了。”
叶阿林闻言,微微点头,暗暗吁了一口气道:“小哥,麻烦你,扶我站起来。”
那伙计看他这一身的伤,不免担心道:“你这样能行吗?我看,还是去找人来帮帮你吧。”
谁知,这时从身后匆匆跑来两人,阮氏和宝珍抢上前来,待见地上那满脸是血的叶阿林,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她们并没跑远,只是躲进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可心里实在放不下,不免又跑了回来。
伙计一扭头,发现是阮氏和宝珍,忙出声道:“他伤的不轻,你们赶紧给他找个大夫吧。”
阮氏和宝珍闻言,顾不得收拾一片狼藉的摊子,赶忙将叶阿林搀扶回家。
木门一开一合,叶大娘从屋中探出身来,待见儿子满脸都是血,惊得突然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迎出来道:“阿林,你这是怎么了呀?”
叶阿林疼得直喘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由着家人将自己扶到了炕上。阮氏安置好他,便立马转身跑出去寻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叶大娘才止住了自己的哭声,红红眼睛瞧着宝珍,声音抖得完全不成样子,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说..。”
宝珍站在旁边,终究不忍抬头去看炕上,只低着头道:“刚刚来了一群流氓过来捣乱,爹为了保护我们,跟他们理论就...”话说到后来,宝珍俨然有了哭音,却有不想发出声来,只低着头不再说话。
叶大娘听完,顿时心痛如绞,她的嘴唇抖了好久,方才大哭道:“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叶大娘的哭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宝祥,他揉了揉眼睛下了炕,走到外间,只见,炕上躺着多了一个血人,不禁被吓了一跳,立马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哭出声来。
宝珍见他出来,忙抹掉脸上的泪水,上前一步将弟弟抱进屋里,哄着他道:“祥儿,不怕。祥儿,乖,不哭了。”
宝祥抬头看她,带着哭腔问道:“姐姐,爹怎么了?”
宝珍吸了吸鼻子,含泪道:“爹爹生病了,需要看大夫,你别害怕。”
宝祥听完,怯生生的依偎在姐姐怀里,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个不停。
屋外,叶大娘又哭了好一阵,时不时抽泣道:“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宝珍闻此,只觉脸上一阵阵地凉,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
叶阿林一共骨折了三根肋骨,大夫说并没有错位刺伤内脏,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在伤好之前,他只能卧床休息,不能做任何的体力活。宝珍知道,这种伤病重在休养和调理,而且,需要的时间较长。为了避免再遇上那帮人,阮氏决定暂时不再出摊,以免得不偿失。
不出去摆摊,一家人也没有了收入。阮氏拿出这几个月做生意攒下的钱,一共是三两,再加上,之前的积蓄也不过才到七两银子。叶阿林的伤病,需要日日进药调养,而且,每天各两服。
一副药是五十文钱,两服药便是一百文钱。光靠着七两银子,恐怕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阮氏为了每天照顾叶阿林,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而叶大娘也因为儿子的事,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觉得没力气,就连每天下床活动都得宝珍扶着。
突然之间,叶家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作为长女,宝珍一心想帮家里分担一二。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能外出打工,只得天天做豆腐赚个十几文钱。可眼下这种情形,这一点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什么忙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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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一场雪
为了给叶阿林治病,全家人就在这样窘困的环境下艰辛维持。只是,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的伤病依然没有好转,而且,因为每天卧床久了,咳出来的血痰只增不减。
宝珍之前看过大夫开得药方子:当归.柴胡.黄芩.黄芪.赤芍.桃仁.大黄.陈皮.大白.川朴.丹皮,枳实,红花,甘草。全都是一些行气化於的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十一月过后,叶阿林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发起了一天一夜的高烧。
这会,宝珍忙跟阮氏说,重新再找一位大夫来看诊。因为,她觉得叶阿林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最害怕他是真的伤到了内脏。
阮氏听后,揣上了家里仅剩下的一点银子,请来了在城西颇有名气的薛郎中。不料,薛郎中十分仔细地查看过后,十分遗憾地告诉他们,其实,叶阿林的肋骨断了划伤内脏,感染发炎。因为误诊的太久,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薛大夫说出的这四个字,无疑犹如惊天霹雳,重重地砸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阮氏闻言一愕,立马跪在薛郎中的面前,磕头道:“求您,求求您~想办法救救他~~钱我可以想办法..”
薛大夫满脸无奈,心里对她们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眼下的情况别说是他,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乏术了。“太晚了,老夫真的帮不了他。”
闻此,叶大娘终于支持不住了,她神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仰头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悲鸣;“老天爷啊!你要拿就拿我的命,拿我的命....”
宝珍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只觉自己全身地血液都一股脑地涌上了喉咙,压迫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痛苦和悔恨化成一把利刺横在心间,硬狠狠地痛。她悔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来叶阿林的异常,她悔自己出事那天,不该留下父亲叶阿林一个人逃跑。她恨那帮仗势欺人的畜牲,她恨那个骗人的草包庸医误医误诊,害苦了他们一家。最后,所有的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恨和愤怒。
薛郎中临走时,阮氏哑着声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熬不过这个冬天。”
当天晌午,已经被愤怒击昏的宝珍,独自上门找到了那个庸医。难为她一个单薄瘦弱的孩子,却能紧紧揪住那矮胖男人的辫子,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抓瞎了他的眼睛。胖庸医被她的行为彻底吓傻了,他单手捂着眼睛,连还击都不敢,只匆匆地奔出门外找人帮忙。愤怒有时就像是魔鬼,能催化一个人做出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个孩子,也能爆发出让人恐惧的力量。
围观的人们看着宝珍,只把她当成发了失心疯的疯子。最后,有几个大人将她重重地扔到了街边。宝珍趴倒在地上,神情凄然,刚刚的纠缠,让她使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此时的她,只觉手脚酸软,根本站不起来,缩着身子默默哽咽。看热闹的人们见她哭泣,没有丝毫动容,却又没有急着散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后戏。
半响,宝珍的面前多了一双黑色马靴,暗纹厚底,质地颇好。她猛地抬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挺,还以为是那庸医叫来帮手的人。不料,身前那男子却突然俯身蹲下,直视着早已哭红眼睛的她,若有所思。
宝珍一惊,支着身子又往后挪了挪,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那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着宝蓝色马褂,略显贵气。
宝珍抬眼看着他,微微蹙眉,心里盘算着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此人眸正神清,看上去并不像是奸佞之辈。
这时,那蓝衣男子突然从袖子中掏出碎银子,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宝珍见此,不免变了脸色,她先是抬头瞪了那男子一眼,继而自己使劲儿站起来,扭头就走。
谁知,身后那人却叫住了她,“小姑娘,请等一等。”
宝珍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无奈,自己人小腿短,几步之内就被那人给追上了。
“小姑娘,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说完这句,蓝衣男子并不在多言,从容地转身走了。此时,宝珍的心情悲伤沉重,根本无意理会像他这样奇怪的人。只是,龙凤茶楼这个名字,她却不知为何给记住了。
自此之后,叶阿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阮氏的内心虽然痛苦,却从不当着丈夫的面前哭泣,每天照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有时候,叶阿林稍微有了点精神,便会叫宝珍和宝祥过来身边。他现在基本已经说不了什么话,只能微微伸手摸摸孩子们的手,算是一种亲近。
每次,宝珍见他如此,都会低头暗暗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笑一笑。
到了晚上,宝珍会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弟弟的耳朵,不让他听见父亲那痛苦万分的呻吟声。宝祥则会依偎在她的身边,小声的哭。有次,宝祥突然止住了哭,睁着潮湿的大眼睛,问道:“姐姐,人为什么会死?”
宝珍被他问得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回答才好,于是,只伸手紧紧的将弟弟搂进怀里,偷偷流泪。
十二月初三,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少,风却很大,刮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沉沉。
今天,叶阿林的精神非常的好,他不但没怎么咳嗽,还喝了一小碗粥。全家人见此,不免心中是又高兴又难过。果然,好景不长,到了下午的时候,叶阿林突然咳出一大口血,阮氏守在他的旁边,赶忙给他擦脸擦嘴。不料,他却轻轻抓住阮氏的手,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阮氏闻言,顿时红了眼眶,摇摇头道:“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是不是又开始难受了?”
叶阿林勉强地笑了笑,微微阖眼道:“没..我是..窝囊..人,想出事都出..不..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再没有睁开,最后,连呼吸也静静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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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龙凤茶楼
京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寒风阵阵,一韧韧的扎在脸上。宝珍刚开始还觉得生疼,到后来便疼得没有知觉了。叶阿林今天出殡,阮氏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办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
初雪过后,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惹得抬棺的扛工们时不时会脚下打滑,好在,他们并没有失衡偏了肩上的棺木。
宝珍因为是长女,所以。独自走在棺前身背大串纸钱,手里还拿着一叠,每每经过十字路口、桥梁、井台、祠庙和城门时,都要高高扬起手中的纸钱。这一天对她来说,过得异常的漫长,直到浑浑噩噩回了家,方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经冻得又红又肿,大得不像话。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叶大娘的精神渐渐开始不济。每天,她都坐在屋中呐呐自语,然后突然的嚎啕痛哭,她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眼睛里空洞洞茫茫然的,好似着了魔障一般。也难为她,就快六十岁的人,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也抗不住了。
为了养活这一家老小,阮氏白天做豆腐,晚上接绣活儿,她仗着自己年轻,也不怕落下毛病,到了没让全家人饿着冻着。而宝珍则负责打理家务,和照顾精神恍惚的奶奶。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宝珍的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她曾在叶阿林的坟前保证过,一定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城西这片儿,街里巷间,小三爷的臭名,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会,听说他又闹出了一条人命,却还敢大摇大摆置身于闹市之中,不免有人叹道:“真是狗仗人势的混蛋,他自己也不怕哪一天会遭了报应。”
又有一人阴阳怪气道:“报应?人家的大舅爷,可是有大能耐的人,和很多的官员都打过交道,手段多的很。保他这条小命,还不跟玩似地。”
“这叫什么世道,我看那些当官的统统都是狗屁!”
“唉,你小点儿声,谁知道这世道还会怎么折腾。别因为说句话,就不着四六地犯上人家。”
话说这儿,谁也不言语了,继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宝珍正巧从他们的身后路过,听见这些话,心里顿时愠怒不已。夜里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眠。若要等着报应来收拾他们,还不知又要搭上多少人命。那个小三爷既然敢如此猖狂,想必,平头百姓想告他的状,根本就是无望。思来想去,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名字,“龙凤茶楼”,还有那个男子说过的话,“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
穿越两年,宝珍还从来没有去过茶楼,只是在门外张望过几眼。京城里的茶馆,还是颇有讲究的。有的茶馆只卖清茶,有的茶馆加演评书,还有的茶馆虽然也卖酒,并不准备下酒菜儿,只有门前零卖羊头肉、驴肉、酱牛肉、羊腱子等,不相羼混。
这会,宝珍站在这座华贵的门楼前,抬头看着顶上那斗大的牌匾,轻轻吁出一口白气。她也不知怎么了,自己鬼使神差的寻到这里。
正犹豫着,只见,门前的厚帘子掀起,一个青衫堂倌儿,探出半个身子道:“小姑娘,我们这儿不许卖私食儿。你快走吧。”
宝珍摇了摇头道:“有一个姓尤的人叫我来这里找他。”
堂倌闻言,先是“呦”了一声,接着替她掀开帘子道:“姑娘请吧,我这就让人通知当家的。”
当家的?宝珍有些意外,没承想,那人居然会是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装饰很幽雅,内部雕梁画栋,四角都设有楼梯,供人上下,通往二楼的贵宾间。大堂中内设有方桌、椅凳,还有供人休闲的棋具。靠左边的檐下挂着小木招牌,上写“龙井”、“雨前”、“毛尖”等茶叶名目,每一条小木牌下坠以红布条,看上去一目了然。
茶馆中的茶客很多,喝茶的,听书的,闲谈的,十分热闹。此时,宝珍一身孝衣,衣服又有些肥大,看起来摇摇晃晃,倒是和这里热闹的气氛不搭调。须臾,堂倌让着自己的当家过来了。“爷,就是这位小姑娘找您。”
宝珍微微抬头,有点担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不料,那人却十分客气地笑了笑,点一点头道:“姑娘,请先过去坐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咱们稍后再谈。”说完,一扭身吩咐堂倌替宝珍找一处位置坐下。
见他这般忙碌,宝珍不禁想要回去了,本来,她这次来得就有些底气不足。谁知,那堂倌立马就给她安排了一张桌子,客气道:“姑娘先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上茶。”
宝珍闻言,忙摆手说“不要”,她可没有钱在这种地方喝茶。可是,那堂倌哪里会听她的,当家亲自吩咐的人,自己自然不能给怠慢了。
片刻,堂倌端着大托盘上来,给宝珍上了一壶新沏的茉莉花茶,还有,豆沙饼,卤煮茶鸡蛋、炸豆腐、落花生、瓜子等等等等。
宝珍一见,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突然涌上一种进了黑店的感觉。这么多的小吃,少说也得百十文钱啊!
过了一会儿,那位当家的终于来了,利落的坐到宝珍的对面,待见她茶也没吃,点心也没动,不免含笑道:“今天这茶,我请客。姑娘不要客气,尝尝吧。”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心道:陌生人请吃的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那人见她还不动,倒也不再劝了,自己先喝了口茶,又拨了颗花生吃,好似在向她证明这茶并没有问题。
宝珍垂眼想了一会儿,接着,开口客气道:“尤老板,我...”
“姑娘叫我尤先生就行了。”
“好,尤先生,您之前说专门帮人料理麻烦事,我想知道,找您办事,需要多少的报酬?”宝珍问得开门见山,大大方方,完全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的语气。
尤如白闻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仔细打量了宝珍几眼,觉得这孩子似乎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合适。临近年关,他手里的名额正好还差一个,这孩子来得很及时。想到这里,他不免和气道:“姑娘既然这么问,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吧。我尤如白帮人办事,从来分文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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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意
尤如白的回答很干脆,却是让宝珍心头一震。历来,她都认为这世间能用钱财了结的,都不算最难的事,可唯独这不需要用钱的人情债,才是最最难还的。
“尤先生,您这话的意思是?”
尤如白见她神情有变,忙道:“姑娘别误会。我是个生意人,收益钱财乃是本分。不过,帮别人解决麻烦,这其中需要的功夫和代价。若是要用银子算,那我可就真是亏了。”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我十二岁开始经商,至今还从没做过一笔亏本的生意。”
听到这里,宝珍心知,自己对面的这个尤先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实在,可是仔细品品,却不免心中生出一丝凉意。自己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些冒失了。
“好了,姑娘。”尤如白换了一副声调,继续道:“你来这里,并不是听我来说话的。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姑娘,不妨直说。”
宝珍向他看去,索性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将叶阿林枉死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家父死得冤枉,死得不值,所以,我不甘心...”
尤如白听完,点头不语。市井泼皮,可恶之极,那位小三爷的臭名,他也不是第一天耳闻了。跟着,他取了桌上的茶碗在手里,并没有吃,只是盯着碗盖儿若有所思。这孩子的意图,自己的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她之所以没去官府告状,显然已经预料到在那里讨不回来什么公道。而过来这里,想必要得就是过命的买卖了。
宝珍见他不答,不禁突生了几分心虚,好在尤先生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只是喝了一口茶,跟着道:“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宝珍闻言,心下一动,盯着他道:“这么说,尤先生是愿意帮我了?”
“这件事,其实,成与不成的关键并不在于我。”尤如白道:“而是在于姑娘的决心。”
“我的决心?”宝珍仔细看了一眼尤先生,道:“这话,还请先生明示。”
“姑娘,我说过了,我是个生意人,而且还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不论什么事情,在我这里都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哪怕是姑娘此时心中的所想所愿,也是可以谈的。不过,世间凡事都得需要付出代价。其实说白了就是,姑娘肯为了亲人,拿出怎样的决心来交换,才是你我这笔生意的关键。”
宝珍闻言,面色一白,没有想到这个尤先生会这般实话实说。微微静了半晌,方才低头道:“不瞒先生,小民女一穷二白,自幼身无长处,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尤如白对于宝珍的回答,自然是一笑带过的。如果,他要找出身富贵,技艺过人的孩子,又哪会让她这个小丫头来自己的茶楼?但是,眼下他还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毕竟,事关重大,他要让每一个来投奔自己的人,都心甘情愿,再无杂念。
尤如白道:“敢问一句,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宝珍闻言,机警地看了尤先生一眼,想着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回答。“是这样的,姑娘。”尤如白接着道:“我手中有份差事,正好还有一个名额,姑娘若是愿意,便可顶下这最后的空缺。不过,话还得说在前头,一旦姑娘决定好了,便再不能反悔,否则...尤某可就难做了。既然,你家中尚有亲人,我劝姑娘还是回去家和她们商量一下,免得决定的太过仓促,得不偿失啊。”
宝珍问道:“尤先生,您说的差事是什么?”
这时,大堂中的说书人,正巧,说到了故事的Gao潮部分,引得台下台上的看客拍手叫好,赞声不断。可是,就算周围再吵,宝珍还是听见了尤先生的回答。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宝珍却依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她是真的受了惊吓,暗道:面前的这个尤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还能安排这样重要的事。
人人都说京城之中,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宝珍还原以为是历史中的故意夸大,今儿一见,当真真是这般了。连个茶馆的老板都有这样的能耐,天子脚下的这片人海,究竟得有多深啊?
宝珍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很久。
这期间,阮氏担心得不得了,中间,自己还出去找过了两趟,可惜都没有寻见,不免埋怨起自己,不该只忙着做活儿,让宝珍一个人出去。
看见宝珍,阮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蹙眉道:“你跑到那里去了?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
宝珍吓了一跳,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儿说过话。她抬头一看,却见阮氏的眼中闪着泪光,便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家里现在这种情况,阮氏已经不住谁再有半分的闪失了。想到这里,宝珍忙出声安慰了母亲几句,胡乱编了几句话应付过去。
阮氏听了,倒是相信了。完全没想到,女儿背着她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异事。
宝珍的心,显然被尤先生的话给盘活了。犹豫了一整天,她却终究是没能做出决定。几乎没过多久,自己就要唤一个主意,去还是不去,不去还是去。两个答案,就是好比是两个极端,无论怎么选择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忍耐。
吃过晚饭,阮氏发现了女儿的异样,便将让她到屋里说话。宝珍一见阮氏,突生了几分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阮氏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
宝珍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想要给爹爹报仇。我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帮恶人。”
阮氏闻言大惊,然后盯着宝珍道:“我不许你胡闹,你一个孩子怎么报仇?”
宝珍道:“有一个人愿意帮咱们,我看他并不像是个骗子。”
“什么人?”阮氏从炕上站了起来,拉着宝珍的手,大声道:“你到底见过谁?快说!”
宝珍本来也没想瞒她,便把自己认识尤老板的前后,仔细地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阮氏恼了,真的恼了。她虽然明白女儿的用心,却不能担心对方的目的。宝珍也知道自己的鲁莽很危险。这会,看见气得脸色雪白的阮氏,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珍儿,陌生人的话,你怎么可以随便相信。而且,咱们家这么穷。那人要是没有目的,又怎么肯愿意帮忙?”
宝珍垂着头道:“尤先生说了,只要我愿意接下一份差事,便可出手相助。”
“什么差事?”阮氏颤声问道。
“进宫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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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决定
阮氏闻言,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片刻,她终于出声了:“我不许你做这样的糊涂事,也不许你再去见那个什么尤先生。”说完这话,阮氏惶惶地坐回炕上,低头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绣。只是,她的手一直在发抖,第一针便绣错了,跟着又错了第二针,第三针...
宝珍见状,轻轻地走到阮氏的身前蹲下,只见,母亲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悄然落下,打在自己的手背上,砸出一点点水花。
“娘..”宝珍慌乱地往前凑了凑,好似安慰一般地抱住了阮氏的胳膊,柔声道:“珍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您别哭。”
阮氏忽然抬起头来,紧紧捏住宝珍的肩膀,道:“珍儿,你,你绝对不能进宫,决定不行..”说完,她忍不住一把搂住女儿,伤心难过地哭出了声。
宝珍闻声一颤,从小到大,她还从见过阮氏这样激动的样子,悔自己不该说出这些事来,随即用力地点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这天夜里,阮氏一夜都没有合眼,静静地坐在炕沿儿上看着熟睡地两个孩子,思绪万千。
为了不让阮氏伤心,宝珍再也没提起进宫的事情。原本打算找机会去知会一声尤老板,不料,自己天天被母亲禁足在家中,哪里都去不了。
临近年关的某天,叶家的大门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短棉袄,外面还套了一件马甲儿,打量着前来开门的宝珍,微微蹙眉:“这儿可是叶阿林的家?”
宝珍点一点头道:“请问您是?”
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边看边念道:“正白旗士卒叶阿林,育有一女一子,其长女—叶宝珍,生于康熙二十四年四月初五...”
阮氏闻声赶来,待见那人,不免打断他道:“等等,这位大爷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家孩子的生辰?”
那人合上册子,瞟见旁边的阮氏,微微眯眼道:“哦,你家姑娘入了小选。”
“小选?”
那人见她不明白,忙接着道:“宫中明年的选招宫女。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阮氏闻言一惊,连忙摇头道:“不行,我家的孩子不能去。”
“啧,这事儿可不是你说的算。这册子上记名的,若是不服从的,统统都得算作抗旨。我劝你们娘俩儿,还是想明白点儿的好。”
“今儿,我来就是知会你们一声,明年二月初一辰时,让这孩子到宫外的神武门候着。记住!千万别去晚了,否则,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阮氏见那人要走,忙拦住他道:“这位小哥,我丈夫他已经去世了,能不能求您帮帮忙,除去上面我女儿的名字。”
“嗳!我跟你这儿说了半天,敢情你还不明白啊。示范这册子上的人,都是在旗的,到了二月初一那天,一个都不能少。你就别跟我废话了。”
阮氏万万没想到,自己最怕什么便来什么。事情兜兜转转,宝珍终是免不了进宫为奴的命运。叶阿林是包衣三旗的身份,哪怕已经死了,这身份也要继承在他的儿女身上。到了明年,宝珍正好满十三岁,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阮氏在门口,好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宝珍侧首向她望去,手心里微微出了汗:“娘,咱们进屋吧。”
母女俩一起回了屋,宝祥刚才在院子玩,待见,她们两人进屋也跟着跑了进去。
阮氏还是没有反应,此时,她的脑中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各种各样复杂地情绪,完全搅浑了她的意识,只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好似全身地血液都被人抽空了一般。
宝珍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娘,您怎么了?娘,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跟着伸手去拉阮氏的手,只觉冰冷冷的,自己怎么捂都捂不暖。感觉到了手心的温暖,阮氏不免看向宝珍,就那样痴痴地,静静地望着,恨不得能将她看进自己的眼中,好好藏起来。
这会,宝珍已经急出了眼泪,紧紧地攥着阮氏的手偎在脸颊,哽咽道“娘,我会没事的,求您别这样好不好?嗯?”
阮氏闻言,眼睛里顿时蒙上了层雾气,心里疼得都快要撕裂了一样,缓缓开口道:“珍儿,娘对不起你..”说完这句,她忽地抱住宝珍失声痛哭:“娘..对不起..对不起你..”
宝珍闻言,立马也抱住母亲阮氏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哭了起来:虽然她曾经想过要进宫,可这会儿,眼看真的要去了,心里也免不了要变得忐忑不安。
大清**,那个已经被无数次搬到荧幕上的地方,虽然,从来不缺风花雪月的桥段,但还是会让宝珍感觉到一丝阴沉沉的压抑。
宝祥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小小地身子藏在门后,不敢再像平时那样跑过去找姐姐撒娇。
痛哭过后,阮氏稍微地回过神来,随即下意识地冒出一个想法,便是马上带着全家离开京城,然后,跑得越远越好。不过,这想法只是匆匆一闪而过,毕竟,宝祥年幼,叶大娘精神恍惚,全家这样子去逃,肯定是走不远的。
宝珍想得比阮氏现实一些,进宫之后,她没有什么好盼的,一来不盼攀龙附凤,二来不盼赚到金银满钵,只求能平安度过这十几年,留得性命出来和家人团聚。好在,清朝的历史,自己还算了解,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那些大事件,基本上能做到心中有数。有了这样的准备,想要在紫禁城中保命,应该也能多了几分机会。
虽然,心生不舍,宝珍显然已经接受了准备进宫的事实。俗语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与其一味地逃避,还不如积极坦然的面对,说不定,再加一点点运气,便可从容逆转。为了能分散紧张的注意力,她每天不是忙着干活磨豆腐,就是缠着阮氏学刺绣,任谁也劝不住。于是,绣来绣去,虽然技艺不佳,却总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原本,阮氏每天还是心事重重,后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女儿再一起的时间已不多了,便不愿再浪费时间抹眼泪,天天尽量多去陪着宝珍。
不过,除了做这些必要的准备,宝珍心知自己还有一件事等着去办。那就是,她想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筹码能和尤先生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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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惊险
隔了几天,宝珍再次来到龙凤茶楼。这点,尤如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宝珍一进来便被直接请到二楼的包间。须臾,堂倌儿过来送茶和点心,并且传话说,他们当家的过会儿就到。宝珍感觉得出来,这位尤先生是个每一天都很忙碌的人,想必,他除了忙着应酬里里外外的客人,也忙着和像她这样的人谈讨“生意”。
此时,楼下的大堂之内,说书人正半坐在高脚凳子,窜上跳下,展着一把宽大的纸扇,讲得异常热闹。人们围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笑着,时不时,还有发出几声略显夸张的嘘声。宝珍没心思听书,越听越觉着,自己和眼中这热闹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毕竟,她来此的目的不是喝茶开心,而是夺人性命。
想到这里,宝珍的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这时,门口的珠帘忽然被人掀起,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带着扯断线绳,明晃晃的珠子掉了一地,发出清脆地响声。她刚一回头,只觉有道黑影儿朝着自己地奔了过来,仔细一瞧,方才,发现那人的手中还拿着把细长的剑,发出阵阵金白之光。
宝珍吃了一惊,只见,那白光正朝着这边比划过来,急如闪电。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她却没有,她连忙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跟着缩起身子往后倒去。“咚”地一声,这下她着实摔得不轻,却及时地躲过去了刚刚的危险。
到了这会,宝珍方才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模样,那人年纪很大,满脸胡茬儿,而且身材魁梧。一抬脚就要踩上靠边的围栏,那架势,好像是要从这里跳下去。谁知,不过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他的腰上就被缠上了一条软鞭,鞭子跟着收紧,那人便重重地趴倒在了宝珍的脚边,而且,几乎差一点就要碰到了她。
不知何时,包间的外面又多了两个身影,还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年纪不大,容貌清秀,腰悬短剑,盯着那倒地的男子,嘴角微含笑容,“嗖”地一声收回了自己手中的软鞭。而她旁边的男子大概也就是十八九岁,双眼睁得大大地,满脸戾气,“你这个老叛徒,居然敢偷偷藏在这儿。要不是,主人说了要亲自见你,我今儿早就一刀解决了你。”
这两人都带着武器,宝珍也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她们二人只是过来擒住,那个还在挣扎的大汉便转身离开了,这边连看都没看一眼。
宝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楼下的早已没了说书声。宝珍扭头一看,只见,尤先生在跟那个绑人的少年说着什么,那少年听完对他点一点头,算作是回答。
惊慌过后,堂倌儿惶恐地进来查看,待见宝珍毫发未伤,不免松了口气,却还是得客气问一下道:“姑娘,你没事吧?”
宝珍闻言,稍微摇了摇头,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拍。
“没事就好,我这就给姑娘换个包间,请跟小的来吧。”
折腾了好一番,宝珍方才重新坐定,堂倌儿也跟着给她换了新茶。须臾,尤如白赶来了,他还带了一些东西,只是用纸包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再见尤先生,宝珍虽然心中忐忑,却依旧有话直说,不拖不沓。
尤如白一听她入了小选,先是有几分意外,继而点一点道:“我没想到,姑娘也是旗人家的女儿。”
宝珍点点头,接着道:“尤先生,不知现在,您还愿意同我做交易吗?”
尤如白闻言,看向宝珍淡淡笑道:“我说过,你我的生意成与不成,全在姑娘的决心。”此时,他这么说,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让她再加筹码。
宝珍心里当然明白,所以,见他总是话里有话,不免单刀直入道:“尤先生,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想您帮我惩罚那些害死家父的人渣。所以,我也希望,您能有话直说?”
她的大胆和爽快,倒是让尤如白颇为意外,于是道:“姑娘这话说得很中听,我看咱们的这笔生意应该是能成了。”
“那您的条件是?”
尤如白将刚才拿进来的那个纸包递给了宝珍,道:“你先打开看看这个。”
宝珍伸手接过了纸包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黑乎乎的东西,一块块地,好像是木头一样。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子腥涩的怪味。
宝珍不解道:“这些是什么?”
尤如白回道:“这是很稀有的药材,十分名贵。”
宝珍听了这话,暗暗慌张道:他不会是想让我把这些怪药带进宫里吧?要知道,宫中戒备森严,规矩繁琐,谁要是想往里面带点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药材,更是关乎重大,难上加难,搞不好连命都得搭上。再说,皇宫里什么珍稀的药材没有?还有,这些药又是送给谁呢?
“先生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送药进宫去吧?”
尤如白闻言,微微摇头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我最清楚不过。这些东西,凭你一个人肯定是带不进去的。这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我不会连累你送了性命的。”
宝珍显然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他到底是想干嘛呢?
尤如白见她一脸纳闷地看着自己,又笑了笑道:“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宝珍姑娘。进宫以后,那里自会有人和你接应,告诉你怎么做。不过,你现在一定要记住这个东西的味道。”
宝珍听得心里咯噔咯噔的,那里可是皇宫啊!这个尤先生究竟谋划这什么事情?还有接应?还有任务?不过,她低头闻了闻那东西,心想,这么难闻恶心的味道,自己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
过了一会儿,尤如白将那包东西拿过来,跟着小心翼翼地包好,好像十分宝贝似地。
宝珍被熏得都快头晕了,感觉自己鼻子里都跟着涩涩的,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尤如白将纸包放好之后,再次看向宝珍道:“下面,宝珍姑娘,咱们谈谈你的要求吧?”
第十五章 惜别
除夕这天,京城刮起了不大不小的冷风,奇寒透骨。
这会,城西的街道上又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双眼皆瞎聋,手脚俱废,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儿,整个人只能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爬。看得出来,他非常的痛苦,嘴里不断发出呜依依地叫声,有点像是哀哀的狗哭。
街里街外,眼下全然一片喜庆的气氛,没人愿意注意这个残废的乞丐。其中,唯独有一个女孩不同,她静静站在旁边,只冷眼看着那个乞丐,半响,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笑。
看着眼前这一幕,宝珍似乎能够理解,尤先生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了。那天在龙凤茶楼,她曾经问过尤先生,为什么会相信她进宫之后,还能继续履行两人之间的协定。
那时,尤如白曾说道:“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就算死也不会忘记。如今,我能帮你卸下了这份痛苦,便是宝珍姑娘真心感激的恩人。所以,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没错,这份人情债,宝珍是心甘情愿地欠下了。小三爷的下场足够凄惨,只所以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并非自己的心中起了一念之仁。而是,为了要让他经历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果然,小三爷没能扛过几天,最后,还是活生生地饿死在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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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家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可是,阮氏还是足足收拾了好几天,她本想着给宝珍添置几身衣服,却被她阻止道:“娘,宫女的衣服都是统一发配的,不能随便穿。您还是留着那些钱,以后给祥儿做吧!”
阮氏闻言,拉过她的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女儿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别,再见恐怕就难了。如此想着,阮氏的眼圈又红了,接着,她伸手从自己的衣领里摘下一块用细红绳儿系着的血玉,这块玉,她从出生到现在便一直带着,可谓是自己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阮氏将血玉轻轻地系在了宝珍的脖子上,轻声道:“这血玉很有灵性,一定能保你平安的。”
宝珍低头看着那块玉,只见,那上面刻着几个她看不懂的字,不免问道:“娘,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阮氏闻言,微微垂眸道:“是岁岁今日,年年今朝的意思。”说完这句,她便唤来了宝祥过来,这两天,因为知道姐姐要进宫去,他每天都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地。
此时,宝祥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看了阮氏,又看了看宝珍,一步也不往前走。
宝珍见状,故意笑了笑,冲着弟弟招手道:“祥儿,快过来。”
宝祥年纪小,显然还不能理解,姐姐的突然离去。所以,稚嫩的心理上着实受到了一番伤害。
宝珍见他既不过来,也不回话,便主动走过去,拉住他的小手道:“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宝祥木着脸,红红的眼睛看着姐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宝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人手牵着手,一并出了家门。
临出门时,阮氏给她拿了十几文钱,让她和弟弟去买些零嘴吃。
因为,进宫之后,每个人的家里可以领上一笔安家费。所以,宝珍暂时还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那十几文钱,宝珍统统都花给弟弟宝祥,给他买了糖葫芦和糖块。希望能让他能高兴一点儿。可惜,宝祥的心情并没有这些好起来。
两人又走了一阵,宝珍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便蹲下身子温和道:“祥儿,是不是累了?来,姐姐背你走好吧?”
谁知,宝祥听完,不知怎地忽然就哭了出来,小手轻轻地推了她的后背一下,委屈道:“我不要你背,你都不要我了,姐姐是坏人。”
宝珍闻言,暗叹了口气,只抚了抚他的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宝祥越哭越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跟着他忽然紧紧地拽住宝珍的衣角,哽咽道:“姐姐你别走,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宝珍心里一酸,伸出手来将他拉到背后,跟着把他背起来,道:“真是爱哭鬼,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也不怕羞。”
宝珍背着弟弟一路往回走,低声说:“祥儿,姐姐不是不要你。要知道,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只是,现在没有办法....以后,姐姐不在,你要乖乖听娘的话。还有,往后要是再敢有人欺负你,我不许你再躲着哭鼻子。他们怎么欺负你,你就怎么还击给他们,要有勇气,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宝珍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也不知弟弟听没听进去,只是,宝祥的哭声渐渐小了。伸出小胳膊紧紧搂着姐姐的脖子,出着神。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宝珍便起来了。她得趁着弟弟没醒的时候走,否则,这小家伙一定又会大闹一场了。
宝珍俯身凑到弟弟的身边,郑重的亲了亲他的小脸,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阮氏比她起的还早,特意给她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有几盘小菜。
宝珍微微一笑,跟着坐下端起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她已经几乎适应了现在的穿越生活,可这会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心里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只能借着不停的多吃东西,来分散心神,好让自己尽快的镇定下来。
吃到一半,宝珍发觉阮氏仍旧站在那里眼睁睁的望着自己,便故作没事地笑了笑,道:“这面条真好吃!”
阮氏闻言,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却又不想惹得孩子心里也一起难受,便转身又找了点儿活干。
饭后,阮氏陪着宝珍一起出门,因为,叶大娘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她便不能亲自送宝珍过去西华门。母女二人,只得在胡同口那里依依惜别。
“珍儿,宫里人心险恶,你自已要多多留心,千万别大意了。”
宝珍闻言,眼睛微涩,神情认真的点一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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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进宫
神武门前,宝珍和众多女子排成长长的一队,逐个等待着门前管事太监察视和挑选。那几位管事太监对宫女的挑选极为严苛,凡是发现身材看上去稍有一处不周正的,说话声音难听、语调混浊或者口吃的,统统淘汰出局,不予留任。那些没被选上的女孩子,很多都因为落选而嘤嘤哭泣,然后,带着一脸的失望离去。
待到宝珍回话时,管事太监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跟着让她报上自己的籍贯、姓名和年岁。
宝珍垂下眼睛,十分恭谨地回了话。
那太监闻言,又扫了一眼宝珍,说实话,她看起来有点小,根本就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女子。不过,管事太监还是让她在宫契上按了红手印,道:“顺着那小门站着,等会儿,有人带你们过去剃头。记住!进宫之后,眼睛别总满处瞧,都给咱家低着点头。”
宝珍听完,点一点头道:“是,公公。”
须臾,从宫门里走出来一位略微年长的宫女嬷嬷,她先是冲着几位管事太监客气的点点头,接着看看一边的这十几个人,板着一张脸道:“你们跟我走吧。”话音刚落,便转过身蹬蹬就走,脚下一点都不等人。和宝珍同行的正好有十一人,宫里的讲究众多,这其中的一条便是“成双不成单。”其中的含意,应该是为了讨个吉利。
宝珍记着那太监的话,微微垂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向周围张望一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踏进皇宫之后,自己仿佛连空气的味道都跟着变了。
没多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一处小院里的厢房。进屋之后,只见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剪头发的工具,桌子的旁边还摆着五个小圆木凳。须臾,四个小太监打外面进来,准备这帮新进宫的宫女剪发。宫女入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剃头和洗澡,只有等年纪稍长时才可以把头发留起来。
这时,嬷嬷在旁吩咐道:“可都得看仔细了,凡是有虱子的,都给我做个记号。”
小太监们闻言,压着声音道:“是,王嬷嬷。”
宫女的头发必须统统盘起来,露出整个脑门,不允许有一丝一毫地凌乱。这几个小太监的手艺还成,可是,无奈手中的力道太大,宝珍的头发被揪得生疼,却只能忍着不作声。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王嬷嬷又将她们领到另外一边的屋子,然后,给每人领了一个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自己的名字。说是洗澡,其实还是察视,冒着热气的浴房里早已候着三四名嬷嬷,仔细查看着每一个人的身体,最后,还有一位稳婆负责为她们证明验身。如此这般折腾,宝珍虽然脸色有了几分难看,却没有像旁的人那般惊慌失措,惹得嬷嬷和稳婆好一顿地责骂奚落。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宝珍这一帮新晋宫女才统统换好衣裳,干净整齐的重新站成一排。王嬷嬷先是走到跟前,将她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继而缓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淡淡道:“从今儿起,你们都是这宫里的人了。以后,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千万别把宫外那些下三滥的习性带进来。这里是皇宫,主子们的眼里可容不得你一丁点儿的差错儿。要是想自己的差事做得长久,过得长久,便要知道分寸,分得清什么是能知道的,什么是一点都不能知道的。分得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到死都不能说。”
王嬷嬷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严厉,每个人闻此都低着头,不敢抬起头看她一眼。
须臾,王嬷嬷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从明天开始,内务府会派人来教礼仪和规矩。到时候,你们都得给我认真学着,要是被我抓到谁敢偷懒,一定重重处罚。”
王嬷嬷又说教了半天,便被打外面来的一个小宫女给叫了出去。而宝珍她们则被安置在了后院的那排小厢房的第一间。
这厢房的光线较好,里面有桌有凳,角落里还有个用木头做成的脸盆架子,每间大约能住五六个人,不过,这会屋子里没有点火炉,所以,还冷得很。
待到嬷嬷们一走,屋子里便马上有人出了声,道:“哎呦喂,这么冷得屋子,咱们晚上可怎么睡呀?”
宝珍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皮肤微黑,身材结实,此时正把双手缩在袖子里,冷得直跺脚。
因为,有人说了第一句话,其他人也跟抬眼打量起了这间屋子,有人拿起床上的微微发潮的被褥,闻了闻道:“这上面还有一股子头油味呢,也不知道是谁盖过的?”
片刻,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来,宝珍也趁机记住了和自己同住这些人的名字。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儿叫平安,长着一般的瓜子脸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很温柔。刚刚那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叫小翠,她不是旗人,只是被自己的父母卖进宫里的。很巧的是,这屋里还有一对是亲姐妹,分别叫大妮和二妮。只是,妹妹二妮,看起来好像胆子很小,从进屋开始就一直藏在姐姐的身后,也不愿开口和别人说话,最后剩下的那个姑娘叫紫雁,年纪是屋里最大的,今年已经有十五岁了。
稍微收拾了下屋子之后,宝珍将随身带来的小包袱搁在枕头下面,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些阮氏给她做得烧饼。
此时,紫雁正蹲在地上用打火石生炉子,渐渐地屋里开始有了暖和气儿。大家都折腾了小半天,这会好不容易能暖和暖和,不由都跟着生出了几分混沌的倦意。
沉静了半晌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跟着进来一位小宫女道:“嬷嬷叫你们去前院吃晌午饭。”
这是她们进宫来的第一顿饭,厨房做的是砂锅炖,里面放着大白菜、白肉和萝卜,咕嘟咕嘟地一大锅,腾腾地冒着热气,看上去倒是很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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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一堂课
饭还没有开吃,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长宫女,她身材微胖,脸盘大大的,看人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见她进来,屋里那些安排饭菜的小宫女忙躬腰道:“见过宁姑姑。”跟着,又向宝珍她们递了个眼色,小声道:“这位是宁姑姑,往后,你们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她来管。”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半分,连忙跟着起身扯扯衣襟,理理鬓角道:“宁姑姑好。”
宁姑姑的神情依旧不怎么痛快,只从斜襟抽出一条月白色的手帕子,点了点自己鼻尖上的油光,片刻才道:“人都齐了吗?”
“齐了,都是王嬷嬷交代下来的,不多不少,一共二十六个。”
宁姑姑缓缓落座,将手帕子重新掖在左胸前的斜襟里,瞟了众人一眼,指着站在屋里最右边的二妮道:“从你开始报名字。”
二妮闻言一惊,先是红了脸,继而紧张结巴道:“我叫..赵二妮。”
话音刚落,宝珍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进宫之后,怎么还能用“我”这个字,不论何时何地,一定都要自称“奴婢”才对啊。
果然,宁姑姑的脸色一变,蹙眉道:“给我掌嘴。”说完,从门外又进来了几个宫女,看起来都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了。
赵二妮本就胆小怕事,这会,其实还没有怎么着,就急出了眼泪。她偷偷瞟向身后的姐姐求救,正好,被宁姑姑悉数看在了眼里。
这才一巴掌打下去,赵二妮便低低地呻吟出了声,宁姑姑闻此,便又命人更加重重地打,直到她不会出声为止。可惜,二妮是个不争气的姑娘,挨了打只知道哭,最后,索性也不管不顾起来叫喊着姐姐大妮救她。
眼看着妹妹被打得满嘴是血,赵大妮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扑通”一下地跪在宁姑姑面前,磕头求道:“姑姑求您饶了她吧。我妹妹初来乍到,一不小心才会说错了话,求姑姑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吧!”
宝珍在旁听了,不免一颗心沉到了底儿,看样子,今天这赵家俩姐妹恐怕都要倒大霉了。
宁姑姑望了望她们姐妹两人,摇头冷笑道:“啧啧,真不知道内务府派去的公公,怎么会挑上你们的。来人呐,给我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谁敢再求饶一句就多加一板。”
赵大妮闻此,立马吓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作声,只由着被她们带出去挨板子。而此时,二妮也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地哭声。
看见眼前这一幕,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出声,须臾,只听宁姑姑轻哼了一声道:“今儿,我教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奴婢就是奴婢。”
“还有,今儿我教你们的第二件事,就是挨罚时不许出声。别说只挨上二十板子,哪怕以后,是主子们当场要了你的性命,也绝不允许顶嘴求饶。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立马异口同声道:“回姑姑的话,奴婢明白。”
宁姑姑挥挥手,接着她们报上名字。待到宝珍说完,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宝珍低头恭敬道:“回姑姑的话,奴婢今年十三了。”
宁姑姑又道:“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宝珍闻言一愣,随即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完全不知道宁姑姑的用意何在。
宁姑姑看了看那双还算白净的手,点了点头,又让宝珍退了回去。今天,她过来只是来认认人,这会儿,心里基本上算是有了谱儿,便没再多留,匆匆地带着人走了。
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宫女们各自回了厢房休息。宝珍这间屋里,因为少了两个人,大家不免都觉得有些不安。
沉默中,小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大妮和二妮会没事吧?”
宝珍闻言没吱声,这二十大板打下去,虽说死不了人,可是,万一她们俩又没忍住开口求饶,那就真麻烦了。
这时,年纪最大的紫雁回道:“会没事的。宁姑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咱们这帮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哪里会真的怎样了她们。”
小翠听完,转念一想,又道:“那个宁姑姑是杀鸡给猴看,说不定,一生气真的会对她们下重手呢。”
正说着,那赵家姐妹俩就被人给搀了回来。其中,二妮的伤势最重,整个人已然昏死过去,没有了动静。大妮虽然也被打得不轻,却还能强忍着剧痛开口说几句话。大家见姐妹二人落得这般狼狈,立马上前帮忙将她们安置到了土炕上。送她们回来的小宫女倒是心肠很好,临走时还留了一盒药膏,说是可以治伤的。
过了片刻,大家帮着她们二人都上好了药,宝珍还拿了自己的烧饼出来,赵大妮疼得直流眼泪,趴在炕上接过烧饼,哽咽道:“谢谢大伙了。”
紫雁用手巾帮她擦了把脸,叹道:“咱们都是可怜人。有什么好谢的。”
这天夜里,宝珍一晚都没睡好,朦胧中似乎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哭。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梦,后来才知道是睡在自己身边的平安。
宝珍微微侧身,只见,她将自己整个人裹进棉被里发着抖,就像是臃肿的蚕蛹,一颤一颤的。
白天的时候,宝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却也忍不住要开始想家了。不知,祥儿知道她偷偷走了以后,会不会又哭又闹?不用想,他一定会的。那个爱哭鬼.....想着想着,自己身旁的哭声渐渐低了,宝珍用袖子抹干净眼泪,朝内翻了个身静静阖眼。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跟着有人推门进来道:“卯时了,都该起来了。”
宝珍睡得很轻,待见来人正是昨天的宁姑姑,连忙从炕上跳下来道:“奴婢见过宁姑姑。”
宁姑姑先是瞟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刚刚坐起来的平安,厉声道:“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梳头洗脸,然后统统给我去院子里集合。谁要是晚了,一律责打二十大板。”
第十八章 择入永巷
刚进宫的生活,远远比宝珍想象的辛苦和艰难。身为小宫女,她们要学习掌握的规矩和技艺,包揽了皇帝家衣食住行等各种事务。从最基本的请安执帚,到最难学的女红绣锦,每一样都不容易过关。而且,管教嬷嬷平时都非常严厉,只要有人误错半分,便会非打即骂,受罚挨饿。
宝珍虽然十分小心谨慎,偶尔却也免不了要饿肚子。好在,这般同屋的小姐妹们都很贴心,只要见了有人受罚,便会在吃饭时偷偷地留半个馒头或饽饽,藏在袖子里带回来给她。几番相处下来,宝珍和平安,紫雁二人最为投缘交好。平安的性格温婉,是个极安静的女孩子,而紫雁,许是因为自己年纪略长的缘故,平日里特别喜欢照顾人,里里外外的帮了大家很多忙。
这天晌午,王嬷嬷照例过来检查礼仪和品行,吩咐着她们逐个一一来上前请安。待看过了几个人之后,王嬷嬷抬手叫停,皱着眉道:“学了好几天,你们就给我学成了这副德行?”
众人闻言,皆是低头无言,心想,今天肯定又要挨嬷嬷的训了。
“这请安是一门学问。你们进宫为奴,除了事无巨细的伺候好主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每天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展示出来。这宫里的主子们,都是水晶心肝玻璃儿人,眼睛里从来容不下任何有瑕疵的东西。日后,若是想要觅得份好差事,这请安便就是你们的第一次露脸的机会。明白吗?”
王嬷嬷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她们的反应如何,跟着缓缓起身道:“站好了,跟她学着做。”说完,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道:“春玉,你给她们好好示范一遍。”
“是,嬷嬷。”
春玉闻言,上前一步,她将双手心向下,左手上右手下互叠于胸腹前,双眼看着三尺前地面,左脚向后挪半步,双肩平齐、上身板直,跟着下蹲,双手随之虚按,开口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众人见她这般利落,连忙都跟着做了一遍。王嬷嬷在旁审视,随即从里面指出了两个人,训道:“你们两个,给我重做,动作别那么卖弄。”
宝珍闻言,稍微瞄了那二人一眼,却发现其中还有自己同屋的小翠。
小翠这姑娘的胆子很大,平时和她们闲谈的时候,丝毫也不去掩盖自己,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愿。说实话,她的模样并不算得上出挑,若想在这宫中争得一份出头的机会,恐怕并非易事。
须臾,王嬷嬷审视过后,扭头和自己身旁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只见,那个宫女在她的背后眯起眼睛,朝着队中指了指几下。
王嬷嬷见此,微微点头,便吩咐她们几个上前一步,宝珍和紫雁正好也在里面。“你们几个,等会儿收拾收拾,酉时过后随我走。”
宝珍和紫雁彼此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随即微微屈膝回道:“是,嬷嬷。”
王嬷嬷带着人走了,刚才那几个被点名的宫女,这会都跟着着了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平安忧心忡忡地看着宝珍,急切道:“王嬷嬷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你们走?”
宝珍摇摇头,思前想后,她也没想出来自己刚才有了什么差错。这会,身旁的紫雁开了口道:“咱们先别急,说不定不是坏事呢。”
宝珍闻言,扭头看向紫雁,只见,她正打量着自己身旁的其他人,若有所思。
大家各回了屋中,平安帮着她们二人收拾东西,宝珍见此,忙拦住她的手道:“就是几件衣裳而已,也没什么好归置的。咱们还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平安听完,水灵灵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她又不爱说话,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伴儿亲近,这会却又得分开了。
宝珍见她要哭,不觉嗳了一声道:“好平安,你别哭啊。”
屋里其他人见此,也免不了开口劝说,特别是小翠,更是坐过来推了推她的胳膊道:“真是的,你这不是成心让大家心烦么?再说了,走得又不是你,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平安闻言,忙背过身将自己的眼泪擦了擦,好半天都没说话。
酉时快到了,宝珍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和大妮二妮和小翠道了别。又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平安,温和道:“平安,我要走了。”她最受不了离别的场面,这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平安低低的应了一句:“嗯。”虽然,满肚子的不舍,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哭。
紫雁瞧了瞧大伙儿,开口道:“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以后一定还能见面的。大家多多保重!”
宝珍点一点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虽说,咱们只有这十几天的缘分,但是,我也会好好记住大伙儿的。”说完这话,她便听外面有人出声道:“叶宝珍,沈紫雁,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呢?”
宝珍闻言,立马不敢再耽搁,和紫雁急匆匆地跑出去。幸好,王嬷嬷此时还没有来,只派了身旁的的两个宫女先过来。
那两名宫女挑着宫灯查点人数,眼睛跟着在她们的脸上扫了一遍,道:“听好了,王嬷嬷等下会过来带你们去永巷。这一路上,决不许你们四下张望,交头接耳。如果,要是碰巧遇上了哪位宫中的主子,你们都要按着嬷嬷叫你们的规矩去做,谁也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永巷?宝珍闻言,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不过,身旁的紫雁倒是很高兴的,看过来的眼神闪了闪,那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她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待到王嬷嬷过来时,宝珍的心绪俨然已经平伏了下来。
不过一路上,宝珍还是觉得自己有几分恍恍惚惚。这会,天色渐深,淡淡的月光投在高大的宫墙上面,形成了一丛丛黑漆漆的影子,让人完全看不清轮廓,微微抬眸,只见,那两盏微微闪烁的宫灯,静静地散射出柔和的光亮,很有点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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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巷
不远处的宫门前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其中一人正背向着她们,待听闻动静之后,方才缓缓转身。那人的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瘦骨脸儿,细长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王嬷嬷见此,脚下不禁加快了脚步,领着小宫女们匆匆来到那人面前,恭敬道:“奴婢给孙公公请安。”身后的宫女们见此,连忙跟着俯身行礼,动作十分地整齐利落。
宝珍是第一次听见王嬷嬷的这样恭谨的语气,心想,这位孙公公肯定是个有来头的。
孙公公闻言,向王嬷嬷轻轻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回道:“谢公公。”
王嬷嬷端正起身,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孙公公身后那人,发觉是张生面孔的小太监,心中顿时一紧。
“王嬷嬷,咱家听内务府的陈公公说,今年小选招上来不少人。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到时候,你可得帮咱家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啊?”
这位孙公公的声音没有小太监那么尖利,显然是年纪大了。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有几分上扬,听起来还是颇为乍耳。
王嬷嬷闻言,微微含了几分笑意,回话道:“孙公公,真不瞒您说,今年选上来的人确实不少。可惜,不是笨的没脑子,就是粗的入不了眼。奴婢就算想多教出几个称心的给主子们使唤,也是有心无力啊!”
孙公公跟着笑,看着王嬷嬷的眼睛慢慢道:“听你这话,这百十来人里头,嬷嬷你就瞧上眼了这几个啊?”他一边说,一边踱步到她们跟前,滴溜溜的眼睛连忙在各个小宫女的身上转了几转。
“奴婢,这是没办法,只能在矬子里面拔大个了。这两天,内务府催着奴婢送人,说东西六宫都不够人手伺候,都急着呢。”
小宫女们听此,不免心里跟着活络起来,暗自期盼着他日真的能觅得一位好主儿,过上自在的好日子。只有,宝珍未有半分心动,她想得总要比别人长远些。
孙公公跟着咳嗽了一声,理所当然地吩咐道:“那你可得抓紧,千万别耽误了主子们的事儿。得,赶紧领着她们回吧。”
王嬷嬷含笑屈膝道:“是,孙公公。奴婢告退。”说完,她便微微抬手,示意小宫女们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待走她们过了一扇宫门之后,宝珍只听,王嬷嬷身边的宫女,轻声问道:“嬷嬷,您说这个时辰,孙公公不在毓庆宫伺候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此时,王嬷嬷脸上的笑容早已敛了起来,微微蹙眉道:“哼,谁知道他那肚子又憋了什么坏水?当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生啊!”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招手将身边的宫女唤过来,附耳仔细叮嘱了她两句。
众人又走了一阵,终于走到了永巷后身的院子。抬眼看去,宝珍觉得这里的环境要比之前的好些,地方也大了不少。
王嬷嬷早给她们安排好了房间,由着春玉领着她们回屋休息。每间屋子住十个人,睡得依然是通铺的大炕,不过,上面的被褥看样子像是新的。
春玉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打今儿开始,你们就要在这里学规程和读写,如果成绩出色的,便可当差领月钱了。”话音刚落,其中便有人开口问道:“春玉姐姐,我想问问,以后要是能当差的话,我们能领上多少月钱啊?”
春玉闻言,看了一眼那丫头,含笑道:“当然是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便能挣上多少的月钱。这不好说。”言罢,她从扯起手绢子的一角掩了掩嘴角,道:“这屋子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新的。嬷嬷待你们如此不薄,你们可要好好用心学规矩,千万别给嬷嬷惹什么麻烦,知道吗?以后,每天卯时起床,亥时就寝。平时要是没有管家嬷嬷们的允许,绝对不许踏出这里一步。”
虽然,同为宫女,可春玉是前辈,又是王嬷嬷身边的得力人儿。所以,她交代的每一句话,大家都要毕恭毕敬应允。
交代一番过后,春玉便匆匆走了。只留下这一屋子沾沾自喜的小宫女们,因为自己能来到永巷受训而高兴。想来,刚才王嬷嬷说的话,俨然让其中的某些人心中激动。宝珍和紫雁自然也很高兴的,但却并没有像旁人表露的那么明显。
次日清早,宝珍她们便迎来了一位新的管教姑姑—宁姑姑。
宁姑姑看上去三十来岁,明眸善睐,朱口细牙,想必,年轻的时候也该是颇有几分姿色。
宝珍曾经听人私底下议论过,这位宁姑姑原本可是在景阳宫里当差的,只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宠,被主子罚到永巷来教新晋宫女们读书写字。
教书的第一天,宁姑姑没有急着教大家识字,而是给了每人一本书,让她们先念诵一下。只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大家的底子。进宫为奴的,基本都是贫寒之家出身的女子,想来,一般能识字的并不多。
宝珍虽然有底子,却不敢表露的太明显。所以,她念书的时候,故意停顿了几下,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卒衣,根本不会有条件让她读书。
不过,宁姑姑对她还是颇为注意,她站到宝珍的跟前,问道:“你以前读过书?”
宝珍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自己还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连忙回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并没有念过什么书,只是,小时候由母亲教过几个字而已。”
宁姑姑又道:“恩,你的基础不错,以后更要多用点功才行。”
宝珍忙道:“嗻,奴婢一定用心学习。”许是,因为她识得字,还生的颇为白净秀气,宁姑姑对她的印象倒是好过旁人。
学了一整天下来,其他的宫女不免也发现了这点。心里不禁都对宝珍生出了几分羡慕,毕竟,这个时候,谁优秀谁就能够趁早当差。
晚上就寝之后,紫雁拍了拍身边的宝珍,小声道:“我看宁姑姑对你印象不错,没准儿,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当差了。”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道:“紫雁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紫雁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方才继续小声道:“我可不是开玩笑,只要有机会,你一定要去争取。你别看这里一团和气的,其实,每个人都暗自叫着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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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受罚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会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新晋宫女们已经在永巷受训了整整两个月。这期间,宝珍的表现一直颇为出色,宁姑姑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得意弟子,时常提点左右。不过,风头太劲,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件好事。宝珍的表现,俨然已经对其他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然,平时大家还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但是,眼红宝珍的人这么多,对她私底下也自然说不出来好话来。
这天,宝珍从外面打水回来,却碰巧听见了同屋的晓梅在跟旁人编排自己。“不过就是多认识几个字,也值得那样得意洋洋。今天,你们不是也都看见了吗?宁姑姑只随口说了句要抄书,她立马就抢着去拔头筹了。哼,大家虽然都是奴才,我却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巴结相。”
宝珍闻言,倒是没往心里去。不料,紫雁这会突然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跟着抬手一把掀起帘子,盯着屋中还在说话的那两人,微微蹙眉。
晓梅回头,待见被她们二人听了个正着,满脸的无所谓,只是斜剜了一眼紫雁,回身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
晓梅身旁那人见此,故意开口道:“晓梅姐,你少说两句吧,仔细别让旁人听见多了心去。”
晓梅闻言,索性又扭头冲着刚进屋的宝珍继续道:“听见了又能怎么着?我说我自己的,谁让她们自己愿意跟在后面捡骂呢?”
紫雁终于忍不住动气道:“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
“紫雁姐,由她们说吧。”宝珍闻言,连忙轻碰了碰紫雁的胳膊,不想让她为了自己和别人起冲突闹矛盾。
谁知,平日里一向温和的紫雁,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跟着便道:“我最看不起这样嚼舌头的小人,什么话有本事直说,别搁背地里指桑骂槐的!”
晓梅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赤着脚就从炕上跳下来,道:“我就愿意指桑骂槐,怎么了?真不知你得了她的什么好处,天天跟在人家身前身后的转悠讨好,难不成,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给攀上了?哼,我呸!”
紫雁到底是年纪轻,脸皮儿薄,听见她这样的话,再也忍不下去了。随手从脸盆里捞出来吸满着水的手巾,照着晓梅就打了过去。
晓梅迎面重重地挨了这下,不觉一呆,前襟也跟着湿了大片。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道:“你敢打我?”
紫雁将毛巾提溜在自己手中,板着脸道:“打的就是你。”说完,她挥手又打了一下,惹得晓梅顿时哎呦一声,恼红了一张脸奔过来还手。
宝珍赶忙上前,护着紫雁,拦住晓梅道:“你再闹,等会儿引来了王嬷嬷她们,咱们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被宝珍这么单刀直入的一说,屋中的其他人也站不住了,生怕晓梅把事情给闹大牵连自己,急忙忙地劝阻晓梅道:“好了好了,都在一个屋子里住着,何必闹成这样呢。”
这会,晓梅见大伙儿都过来拦着她,免不了心里更加添堵,大声道:“你们都拦着我干什么,没看见刚才挨打的人可是我!”
一来二去的,屋里这时大时小的动静,到底还是引来了嬷嬷身边的宫女过来查看。众人见此,不免都心里暗道不好,连宝珍也是身形一僵,不安地咬着下唇。
须臾,王嬷嬷带着春玉匆匆赶来,她先是往四下一看,待见地上的水渍和满身狼狈的晓梅,神情微变道:“你们的胆子都不小啊?”
众人闻言,立马跟着跪倒在地,不敢多言语。不料,晓梅依旧不肯罢休,她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哀声道:“嬷嬷,您可得给奴婢做主.....”不过,她这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王嬷嬷犀利的眼神给吓得收了声。
王嬷嬷平日里有一个大忌讳,凡是在她手下呆过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最讨厌自己手下的宫女争吵滋事。
这时,春玉开口道:“刚才是谁先动得手?”她的话音刚落,紫雁便连忙向前跪行了两步,到王嬷嬷的跟前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宝珍跪在她的后面,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不知嬷嬷会如何处置她们。
王嬷嬷冷着脸,抬脚就冲着紫雁的胸口踢了一下,怒声道:“看你这么个作法,恐怕也活不长了。”
紫雁被踢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疼得匍匐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之后便伏在地上不动了,好似已经晕了过去。
宝珍看得心里一惊,赶忙抬头想要向王嬷嬷求情,却被旁边的春玉用眼神给制止了。
晓梅见紫雁晕了,刚开始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可是,待见王嬷嬷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不免心中又哆嗦起来。果然,王嬷嬷又开口厉喝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掌嘴!”春玉闻言,两步上前,重重的巴掌就甩到了晓梅的脸上。
春玉看起来虽然消瘦,可手上的力道儿却不小,几下过后,晓梅的嘴里便痛苦地吐出来一口血沫子,还顺带出来一颗被打掉的牙齿。
王嬷嬷瞧着其他人道:“今天,我只是先给你们一个教训而已。日后,谁要是再敢在宫中逞口舌之快,就等着分配到辛者库受罪去吧。”
辛者库!众人光是听见这三个字,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要知道,在那里关着都是一些待罪受罚的奴婢,每天身加苦役,几乎永无出头之日。
王嬷嬷说得这话,并非完全只是在吓唬人。她在宫中当差多年,调教过的宫女好说也有成百上千个了。那些经过她手里的宫女们,有不少人都已经在东西六宫混的有头有脸了。她可不能因为这几个不上道的小宫女,而砸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好名声。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受了罚,每个人都得在院子“板著”一个时辰。这“板著”之罚十分苛刻,每个受罚宫女要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紧紧地扳住两脚。期间,不许身体有一丝一毫的弯曲,否则,重新加倍惩罚。而晕去的紫雁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之后,也跟着同去院子里受了罚。
春玉见状,凑到王嬷嬷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王嬷嬷听了,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开口道:“你留下来看着她们。挨不到一个时辰,谁也不能回屋睡觉。”
春玉闻言,微微屈膝道:“嗻,奴婢明白。”
第三章 去处
待王嬷嬷走后,宝珍侧着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紫雁,轻声道:“紫雁姐,你还好吗?”
紫雁脸色发白,咬紧了牙关道:“我没事。”
宝珍闻言,偏头看着从她脸颊上滑下的一滴滴汗珠,暗暗担心。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时辰,小宫女们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便胡乱乱地歪倒在地上,脑子一阵阵地发晕,只想呕吐。
春玉见她们这般狼狈的模样,上前两步道:“今天的教训,你们最好记住了。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们疯疯癫癫的没规矩。以后,谁要是再敢做这样讨打的事,我保证,她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那些原本对宝珍眼红眼热的人,也不敢在随意开口挑事了。尤其是晓梅,自己好生生地被打掉了一颗牙,心里就算不服气,却也只能先咽回肚里。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半年的受训即将结束。宝珍因为表现出色,已经被王嬷嬷给内务府留了名,不过这会,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的去处会是哪里?
时进八月,康熙开始巡行塞外,将朝中的一切朝政事务全部交由皇太子代办。而**则是暂时交给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和九阿哥的生母宜妃一同协理。
虽然,身为小宫女,还不曾踏出永巷半步,可是,对**的重大消息还是或多或少的有所耳闻。每晚熄灯之后,宫女们总会侧躺在炕上,三三两两地在一块议论起宫中的种种传闻。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很多宝珍需要掌握和了解的信息。
当今的宜妃可是康熙皇帝的宠妃,进宫十余载却一直深得君心,确实是难得。而惠妃身为皇长子的生母,在**的地位也自然不容小觑。如今皇后之位空缺,这会两人共同掌管**,名为协理,实则各自为伍,暗自竞争。
内务府面对这样的局面,不免变得更加地小心翼翼。一方面,他们不想怠慢了惠妃娘娘,另一方面,他们又想在宜妃的面前买好,宫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因为,王嬷嬷在早年前,曾经得过宜妃娘娘的帮扶。所以,她对宜妃俨然要多了几分在意,再得知延禧宫中缺少人手的时候,便赶忙亲自挑选了二十名宫女上报送了过去。很可惜,宝珍和紫雁却并未在列。不过,俩人依稀从春玉平时的只言片语听出来,王嬷嬷似乎对她们另有安排。
隔了几天,王嬷嬷果然又来了。宝珍和紫雁规规矩矩地立在她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请安道:“奴婢见过嬷嬷。”
王嬷嬷看起来心情不错,见二人态度温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今儿,我要告诉你们俩一件好事。三天之后,毓庆宫的孙公公会来这里择选,选上的人,都可以去太子爷的身边当差。你们两个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宝珍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惊愕勉强微笑,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神色不定。而身边的紫雁,她显然是欢喜地稍有大意,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几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王嬷嬷将她们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着道:“孙公公的眼光很挑剔,你们俩能不能入宫当差,到时候还得看那天的表现如何。记住了,到了那天,千万别给我丢人现眼,免得连累我担上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喳,嬷嬷的吩嘱奴婢谨记在心!”宝珍和紫雁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回道。
此时能在太子爷的身边当差,自然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宝珍却知道太子最终会被康熙废黜的历史,到了那时候,恐怕要有无数人都要跟着受牵连,而这太子身边的宫奴们,一定是牺牲最多的。
两人回去之后,立马被室友们给围住了问长问短,就连之前闹过矛盾的晓梅,也凑到旁边竖起耳朵听着,暗自嘀咕道:这两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好命,刚过半年,就能有机会去太子爷身边当差,凭什么?就凭叶宝珍那张说瘦弱的寒酸样,她也配!
宝珍进宫并非想求攀龙附凤,大富大贵。她想要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届满出宫,然后和阮氏和弟弟一家人团聚。
是夜,宝珍和紫雁二人都有些睡不着,可是,失眠的原因却完全不同。宝珍在心里盘算,三天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那天,她故意表现的不好,一定会引来王嬷嬷的责怪和怀疑。毕竟,太子爷就是未来的皇帝,有谁会不愿意巴结他呢。可是,如果那天,她表现的好,万一给孙公公选上了,岂不是给自己又下了一招险棋。
想着想着,宝珍有些恍惚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紫雁听了,轻轻碰了一下她,小声问道:“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宝珍闻言,稍微回过神来道:“没事儿,只是觉得有点累。”
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紫雁对宝珍脾气性格也有几分了解,她这个人有什么事,总喜欢藏在自己心里,从来不愿和旁人倾诉。于是,便没有再多问。
第二天,宝珍因为没怎么睡好,免不了偶尔会有一点分神儿。宁姑姑瞧见了,随即将她叫到了一旁询问。
宝珍只说是自己累了,不过,宁姑姑到底是宫中的老人儿,这大大小小的消息也是略有耳闻的。于是道:“我听说,毓庆宫的孙公公要在你们中间选几个宫女过去当差,这事你知道了吗?”
宝珍听她一下子揪住了自己的心事,不免点了点头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已经知道了。”
宁姑姑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宝珍闻言,低垂着眼睑,并没有表现出宁姑姑想看到的欣喜和高兴,只淡淡道:“是,姑姑。”
宁姑姑见她这般神情,稍微想了想道:“我原以为王嬷嬷会把你留在身边,没想到,她会愿意送你去毓庆宫。”
宝珍听了没言语,心下猜测,宁姑姑后面应该是还有话说。果然,宁姑姑继续望着她,轻声道:“毓庆宫的水,深不见底,你们自己可要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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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中选
择选当天,王嬷嬷特意吩咐宝珍和紫雁换上了新制的宫装。淡淡的绿色,透着整个人都润泽起来,看上去很清爽。
这会,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是被王嬷嬷精心挑选出来的。她就不相信,今天,孙公公还能在自己这里挑出茬儿来。
突然,门外有人碎步跑到王嬷嬷身旁,轻声道:“嬷嬷,孙公公来了..”
王嬷嬷闻言,微微挑眉,冲着众人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声:“好好表现。”
须臾,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宝珍和十八个一样装束的小宫女规规矩矩站在院中,迎接着孙公公的到来。之后,待到孙公公和王嬷嬷并排而坐,她们方才微微屈膝,异口同声说道:“奴婢给孙公公请安。”
孙公公闻言,微微点头道:“起身吧。”王嬷嬷接着道:“都抬起头来给孙公公看看。”
随着话音,宫女们连忙纷纷起身,微现缅腆的抬起头。
孙公公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众人,心里还算满意。看得出来,王嬷嬷确实做了准备,挑出来的女子全都干净清秀,没有一点香艳的感觉。
孙公公道:“你们都把手伸出来。”
孙公公看过一遍,稍微点了点头,微笑着对王嬷嬷道:“嬷嬷果然没有让咱家太失望,这几个宫女选得还算尚可。”
王嬷嬷闻言,见他用了“尚可”这两个字,便知他又要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僵。果然,孙公公眼望着第二排左边的位置,手上稍稍做出一个兰花指的样子,指着道:“你们几个退下。”
被指中的宫女们听罢,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失望,跟着匆匆往后退了几步。
身为内监管事,孙公公从太子爷年幼时便一直伺候左右。所以,深知太子平时的喜好厌恶,哪怕是最最细微的小事。太子爷天生洁癖,凡是想在他身边当差做事的人,必须都长得白净端正,特别是双手和五官,决不许半点瑕疵。
原本出列的二十个人,被孙公公挑来挑去之后,只留下了一半。
宝珍和紫雁很“幸运”地没有被淘汰,宝珍站在第一排的末尾,听见身后那些不甘心的微微叹息,心情复杂。
孙公公择选过后,王嬷嬷抬眼看去,发觉他今天筛掉的所有人,都是看上去眉梢眼角间有几分娇媚的。这不禁让王嬷嬷有些不解,暗道:放着现成的美人胚子不要,这个老狐狸怎么突然转性了?
片刻,孙公公接着道:“这十个咱家先留下了。明儿一早,咱家会派人来带她们去毓庆宫。”
王嬷嬷闻言,点了点头,眼睛望向宝珍她们道:“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你们还不感激向公公谢恩?”
众人听罢,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行礼道谢。此时,孙公公的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摆摆手示意让她们先退下。
王嬷嬷见他还未有意离开,便开口问道:“孙公公,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孙公公稍微查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其实,咱家是想向嬷嬷打听一件事。”
王嬷嬷闻言,微微抬眉,回道:“孙公公请说。”
孙公公跟着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轻轻的递给王嬷嬷道:“咱家想问问嬷嬷,平时有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王嬷嬷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继而又将它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些吃惊道:“这个味道不会是..?”
孙公公用眼神适时地止住了她下面的话,将纸包重新拿回来包好,跟着放回自己的袖子里。
“公公,这东西您是从哪儿来的?”
“从宫女的身上搜出来的。”
王嬷嬷闻言,满脸的震惊,这种禁药出现在**之中,可是大忌啊!因为事出突然,她也不好细问,究竟是从哪个宫中的搜出来的,便有些试探道:“这...公公您准备怎么办?”
孙公公稍微想了想道:“按说,这件事该交给两位娘娘处理,只是,咱家害怕牵连重大。万一有人趁机散布谣言,那就不妙了。所以,咱家便没有着急上报,想查一查再说。”
王嬷嬷闻言,心里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暗道:这么严重的事,孙公公为何要告诉我,而且,他知道我和宜妃娘娘有交情,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她吗?
“敢问公公,现在可有什么线索了?”
“那宫女还没等挨到盘问,就自己咬舌自尽了,倒是没留下什么线索。”
宫女虽然是奴婢,却不可轻易处置。按说,一个宫女死了,内务府肯定会追查的。可是这会,宫中尽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孙公公已经把这件事给偷偷地压了下来。
孙公公见她不言语,意识到眼下气氛的紧张,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嬷嬷既然不知道,咱家也就不便多扰了。想必,太子爷这会也该回宫了。”
王嬷嬷急忙站起来蹲下行礼,道:“公公慢走。”待见他走后,王嬷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厢房里,宝珍和紫雁因为被选中去毓庆宫当差,而被其他人羡慕得不得了,大家纷纷过来祝贺,说上一两句讨喜的话。
这天夜里,宝珍很早就睡下了,她深知一旦进了毓庆宫,自己每天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决不能被动的成为历史中的牺牲品。而紫雁却是几乎兴奋地睡不着觉。本来,她还担心会选不上,但现在不安俨然已经被深深地喜悦所代替,心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次日一早,宝珍和紫雁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由着孙公公派来的宫女彩云,匆匆赶往毓庆宫。兜兜转转走了好一阵,彩云才将她们十人领到一处宽敞整洁的院子。
彩云道:“这里便是你们住的地方。以后,你们没有当差的时间,都要回到这里候着,绝对不能随便乱跑。等会儿,钱嬷嬷会过来分派工作,现在你们先进屋收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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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心
毓庆宫位于内廷东路奉先殿与斋宫之间,当年是康熙皇帝特意为太子居住而修建的。它的前后共四进。正门前星门,门内为第一进院落,有值房三座,西墙开阳曜门与斋宫相通。过院北祥旭门为第二进院落,正殿惇本殿,东西配殿各三间。宝珍现在的位置在第四进院东侧的耳房,连接着高堂下东边的厢房,也被称为后围房。
须臾,彩云带着宫女们去了各自的房间,略做休整,便又陆续重新聚集到院中来。每个人都异常兴奋而严肃,分立两侧,宝珍和紫雁站在最前面。
钱嬷嬷本人,和宝珍事先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她上了些年纪,但是人老了,眼睛却没老,微蹙着眉,想必是喜欢存心挑剔。此时,她将众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嘴角向上牵动了几分,心中暗道:孙公公这次挑的不错,个个模样清秀,倒是没有什么可以媚惑太子的美色。
小宫女们直挺挺地站在太阳底下,好半天也没见钱嬷嬷发话,还以为是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各自偷偷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须臾,钱嬷嬷终于开了口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里是毓庆宫,你们的主子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所以,往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不管你们有任何的理由,都不能疏忽大意,有亏职守。万一,要是有人敢出了什么差错,我保证严惩不贷。还有,如果让我发现,有谁敢偷偷地动什么歪心思,勾引和损耗太子爷的身子,当心你脖子上的人头。”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垂眸,立马表现出来一脸的恭顺。但也有几个宫女的脸色跟着微微发白,好似真的被她的话给吓到了。
钱嬷嬷在旁,心里自然把那些脸色变化的几个宫女给记了下来,准备往后再多观察观察。
一番训话过后,钱嬷嬷还惦记着去给嫡福晋回话,便吩咐彩云和自己身边的宫女采薇,让她们两人暂时管教这批小宫女。
她们二人均是钱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管教的方法也是继承了钱嬷嬷的严苛冷酷。不论是绣工劳役,还是吃饭睡觉,统统都有繁琐的戒律规范,稍有偏差,就要挨饿罚跪。
短短几天下来,宝珍原本刚有些红润的脸庞,渐渐又变得微微发黄。不过,光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是可以咬咬牙坚持下去的。可是,她们要承受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因为是新人的缘故,所以,那些年长宫女都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丫鬟一般使唤。特别是彩云和采薇二人,更是专横到了一定的程度,有时就连夜间出虚恭的便桶,也要吩咐她们过去清理。
天天生活的如此艰难,终于有几个宫女因为坚持不住而病倒,而紫雁便是其中的一个。她病的不轻,只不过是几天,整个人便憔悴不堪。眼看着她的身子一天不及一天,宝珍免不了跟着担忧。
这天清早,宝珍照例早起了一些,准备去给紫雁烧点热水。不料,她刚一出门,便见几个粗壮的宫女,迎面而来。
她们待见宝珍,神情十分不耐烦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病了?”
宝珍闻言,心中一紧,抬眼看着来人道:“你们是谁?”
宫女们见她不答反问,将身前的宝珍一推,抬脚匆匆走进屋中。她们都是安乐堂的宫女,奉命过来将病重的人带走。在宫中,凡是宫女生病一律无医,只能靠自己的生命力自生自灭。为了不把病气传给主子们,一旦发现便会被安置到安乐堂。
半梦半睡的紫雁见此,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之色,虽然她的身子根本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冲着来人道:“我没病。”
安乐堂的宫女们见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由分说,两个人同时上前架起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宝珍站在门外,看到被夹持着的紫雁全身发抖,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一颤。她走上前去,伸出手,紫雁双手握住了它,含着哭音道:“宝珍,我完了。”
宝珍听罢,立马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不,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别担心。”
宫女们见她们拉拉扯扯的,不免露出气恼之色,啐道:“居然还敢磨蹭?我看你们是想讨打了!”说完,那宫女便使劲儿扭住紫雁的胳膊,还不忘向宝珍的身上踢了一脚。
紫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随即便被那两个又高又大的宫女,连拉带拽地拖出了院子。
宝珍跌坐在地上,浑身气得微微发抖,片刻,同屋的春双和巧儿,轻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道:“先进屋吧,要不,该被彩云姐姐她们瞧见了。”须臾,几个临屋的宫女也跑过来瞧瞧,大伙儿一见,紫雁那空落落的床位,心里顿时先冷了起来。
安乐堂是什么地方,凡是进去的人,最后,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紫雁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终于开始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唉,在这样下去,估计咱们最后不是累死就是病死。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吃不饱睡不好,还得任由那些宫女们的欺负。”
被她这么一说,屋中气氛顿时变得悲伤起来,两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偷偷抹起了眼泪。
这会,宝珍没有哭,现在还不是她哭的时候。眼下的生活,已经让她完全寒了心。虽然,她早抱定了默默忍受的原则,一心想着只要能平安度日,挨到届满回家,自己就知足了。可是,如今看来,她原先的想法几乎成了个荒唐的笑话。刚刚紫雁临走时那般绝望失措的模样,让她焉地悟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了。
这里是皇宫,你想要平安,也要看别人肯不肯给你这份安宁。身为奴婢,自然是落叶柳絮随风摆,又有什么资格和这偌大的紫禁城说一个“不”字。想到这里,宝珍不禁暗自咬紧了牙关:没错,我是没有资格说不,但是,我可以去争,可以去谋。
不知为何,宝珍突然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挺着胸,双眼直直盯着窗外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天。虽只有片刻,却好似想明白了一切,此时此地,自己已经再没有其他选择。须臾,外面传来了节奏一慢一快的打更声,紧跟着窗外灰沉沉的云团,渐渐地泛出一片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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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寻找机会
自从,宝珍下定决心之后,就好像完全摒弃了杂念。平时的她依旧认认真真干活,和和气气待人。可是,私下里已经开始有意收集一些宫女们对于太子的只言片语。不过,小宫女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实在很少。有时候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些夸赞太子爷长相俊朗的闲话,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宝珍自己在心里大致推算了一下,这时的太子,应该还是深得康熙的器重和厚爱,是大清朝中实至名归的储君。
不过,虽说九龙夺嫡大幕还尚未拉开,可是,年关之后,康熙特意给诸位成年的皇子封了名号,还是引起了朝中上下不小的议论。眼见众阿哥们得益,太子爷自然也跟着感受到了些许的压力。特别是在康熙出巡之后,朝中的文武大臣对他的表现,也渐渐开始颇有微词。
因为,宝珍她们是新人,所以,还没有资格在太子爷和各位福晋的身边当差。于是,钱嬷嬷并把她们分成两组,负责三院里里外外的洒扫维持。这里是太子爷平日读书写字的书房,所以看上去,除了装修极为考究奢华之外,还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内敛悠然的书香气。
紫雁走后,宝珍便和同屋的春双和巧儿多了亲近,春双的性格比较直爽,巧儿的性格比较温和,相处起来倒也融洽,一来二去的三人渐渐要了好。
这天,宝珍正和春双在屋子里叙闲话,却见,巧儿满脸委屈的回来,一个人坐在榻上闷闷不乐。
宝珍见此,和春双对视一眼,随即起身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巧儿闻言,不禁向她们二人说起自己刚刚受得委屈。今天一早,彩云吩咐她过去给书院里的整理花草。谁知,就因为她无意间碰掉了几朵小花,便被钱嬷嬷狠狠训斥了好一通。
巧儿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春双在旁,连忙跟着安慰了她两句。“好了,钱嬷嬷本来就是挑剔的人,再加上,她这两天心里不受用火气大,难免要找咱们的麻烦。”
宝珍闻言,立即问道:“钱嬷嬷因为什么事情不痛快啊?”
春双道:“我也说不好是为什么,不过,无意间听采薇姐姐她们提过,最近太子爷的心情不好,吓得身边的奴才们都跟着偷偷捏了一把冷汗。钱嬷嬷自然也是了。”
太子爷的心境如何,直接牵动着毓庆宫中每一个人的神经。特别是那些在他身边当差的宫女太监们,更是每天绷紧心神,谨言慎行的伺候左右。
之后的两天,宝珍果然察觉到了毓庆宫里的气氛紧张。尤其是钱嬷嬷,许是因为偷偷上火,连嘴角都起了水泡,连饭都吃不下多少。
钱嬷嬷是太子爷身边的老人儿,想必能让她如此的着急上火,肯定不会是小事情。
傍晚时分,她照例过来给小宫女们训话,彩云和采薇分站两侧,时不时地抬眼打量一下众人。今天,宝珍正好负责给她奉茶,所以在茶水里,她自己大胆的做了一点小小设计,只是,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得钱嬷嬷的欢心。
须臾,钱嬷嬷喝过茶后,微微蹙眉道:“这茶是你沏的?”
宝珍微微屈膝道:“是。这茶是奴婢亲手煮的。”
钱嬷嬷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里没人告诉你,我平时喝茶的讲究吗?”
宝珍回道:“回嬷嬷的话,彩云采薇姐姐已经告诉过奴婢了。嬷嬷您平时只喝花茶。”
身旁的彩云和采薇闻此,微微蹙眉,暗道: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儿,明知故犯,瞧瞧这儿端来的是什么?
宝珍此时,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慌乱,只是低头恭敬道:“嬷嬷,奴婢今天做的确实是花茶,只不过在里面多添了几味材料。”
钱嬷嬷闻言,跟着又喝了一口,垂眸瞧着茶碗,问道:“说说,你这里都放了什么?”这会,她的声音淡淡,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宝珍只好点一点头,接着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在这里放了金银花,竹叶,生地,芦根和通草。都是一些清热泻火的中药,常饮此茶的话,便可达到除烦止渴,排毒消肿的功效。”
钱嬷嬷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听着甚是顺耳,只是也免不了疑心道:“这些药理的东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奴婢对药理所知甚少。只是在进宫之前,曾经和家母学过一点制作凉茶的方法。”
宝珍这话并未真言,自己这番凉茶的手艺,乃是穿越之前,得益于她的专业和外公的亲手传授。可是,这会她自然不能是实话实说的。
“凉茶?”钱嬷嬷接着问道:“除了这个,你还会做什么其它的吗?”
宝珍闻言,心知钱嬷嬷已经有了兴趣,清晰回道:“回嬷嬷的话,这凉茶的口味和功效都不相同,还得需要看看喝茶之人的体质如何才好配制。”
钱嬷嬷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单薄的小丫头,居然有这样的独门手艺,不由声音轻缓道:“嗯,好。明儿开始,你每天过来奉茶。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凉茶的作用到底怎么样?”
听到这里,宝珍不禁赶忙应了一声,心知,自己这次绝对把握住了机会。
此时,站在旁边的彩云和采薇见此,不免抬眼看着宝珍,暗道:怎么回事?嬷嬷还真让这小丫头出了风头。
事后,彩云不禁向钱嬷嬷说道:“嬷嬷,单凭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能行吗?”
钱嬷嬷闻言,好似并没有在意,暂且不说,这凉茶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效,单单就是,这入口的味道,就让她觉得很满意。
一连三天,宝珍都过去给钱嬷嬷奉茶,不但治好了她的口疮,还赢得了奖赏。有了钱嬷嬷的重视,宝珍的日子也稍微好过了一点。彩云和采薇不在让她做太繁琐的劳役,只留了她负责每日清扫太子爷的藏书阁。
这样,宝珍便实现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做的,不仅仅只哄得住钱嬷嬷,还要趁早地创造机会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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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顶替
临近月中,宫女们终于领到了第一次的月钱—二两银子,这比自己预期的少了一点。按例,宫女月钱的多少并无定制,只是,最低不能少于四两。很明显,大家少去的那一半,几乎都是被钱嬷嬷找了个“合理”的说法给扣下了。因为这事,小宫女们都在私底下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钱串子。”
在宫里能用钱的地方很少,宝珍将月钱放在枕头下的荷包里攒起来,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捎给自己宫外的家人。
须臾,春双凑过来和她同坐,见她静静地低头摩挲着那只荷包,不禁问道:“你这荷包真好看,是自己绣的吗?”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道:“这是我娘绣的。”
春双露出一脸亲和的微笑,随即道:“你娘的手可真巧,借我看看成吗?”
宝珍将荷包递了过去,只见,春双瞧着那荷包上面的图样,微微困惑道:“嗳?这上面绣的是什么?我怎么认不出来呢?”
宝珍微笑道:“这上面绣的是燕子。”阮氏的绣法用色大胆,自成一派,技艺和京城的绣法完全不同。
春双闻言,点了点头,低头仔细瞧着那荷包,隐隐在心里盘算起了它的针法。
两人正说着,只见,门外有人小跑进来道:“宝珍,钱嬷嬷有急事叫你过去一趟。”
宝珍听了,连忙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起身回道:“我马上过去。”
春双跟着把荷包递给她,小声道:“这会还没到奉茶的时候啊?”
宝珍将荷包重新收好,看了看她道:“可能,嬷嬷有什么别的事情吩咐吧?我先过去看看。”
出了耳室,宝珍匆匆赶到了东边的厢房。平时,钱嬷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主持大局。
宝珍微微屈膝:“奴婢给嬷嬷请安。”
此时,屋中除了钱嬷嬷之外,还站着一人。宝珍虽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们的长相,鼻尖却跟着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中药味。
钱嬷嬷轻轻开口道:“起来吧。”
宝珍应声起身,视线无意间和对面的宫女对了个正着,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宫女,身材丰满,粉面桃腮,站在那里就如同桃花的花苞一般娇柔可人。只是,这位美人此时正是满脸委屈,瞧着宝珍的目光还隐约带着一丝怨气。
宝珍被她看得一愣,随即微微纳闷:这人是谁?干嘛这样看着自己?
这时,钱嬷嬷看向那名宫女道:“春桃,等会儿,你把太子平时的忌讳和喜好都跟她交代清楚详细了。”
宝珍闻言,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太子的忌讳和喜好?难不成,钱嬷嬷是要.....
那名叫做春桃的宫女听了,立马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声音沙哑道:“嬷嬷,我服侍太子爷已经整整三年了,凭什么要让这个小丫头来替班?”
钱嬷嬷见她不肯,微微蹙眉道:“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都哑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让你去太子爷的身边奉茶。孙公公的规矩,你应该最清楚,不管何时何地,立在太子跟前的伺候的奴才,必须都得是一个一个健健康康,清清爽爽的。”
春桃是太子爷贴身的二等宫女,因为样貌出挑,平时深得太子的喜欢。所以,钱嬷嬷对她也是给足了面子,语气很是平和。
宝珍跟在旁边,不禁怀疑起身旁之人肯定不是一个奉茶的宫女这么简单。因为,从刚刚开始她就从没有自称过自己一句“奴婢”。
果然,春桃听罢,神情仿佛委屈的就快要哭出来一般。心里埋怨自己病得真不是时候。本来是心疼太子爷,想着帮他分忧解闷,不料,自己倒先上火着急患了热病。
钱嬷嬷见她红了眼眶,不免又缓了缓神情,继续道:“我说了,让她替你只是暂时的。再说,太子爷平时待你不薄,等你的嗓子好了,自然会吩咐孙公公叫你回去的。”
话说到这,春桃就算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认了。片刻,她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了宝珍,开口道:“嬷嬷要换我可以,只是,既然要换,您也该找个妥当的人。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到时候也能入得了太子爷的眼?”
钱嬷嬷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没了刚才的好心儿气。“春桃,你该知道孙公公用人,从来不讲究年纪大小。同样的一件差事,谁做得好谁做的稳妥,谁就有机会去伺候太子。别忘了,当年你能安安稳稳的侯在太子身边,也是因为这点。再说,主子的心思如何,可不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猜测出来的。”
春桃闻此,微微一皱眉头,抬眼看了看钱嬷嬷,没再言语。她知道今天,钱嬷嬷肯这么客气的同自己商量,全仗着太子对自己还有心思未尽。所以,春桃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太过放肆。万一真的得罪了她,往后,行事便要处处受制肘了。
须臾,钱嬷嬷方才看向宝珍,淡淡道:“从今儿开始,由你去书房给太子奉茶。”
宝珍闻言,心头一震,随即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钱嬷嬷恭敬回道:“喳。”
这会,钱嬷嬷也不用春桃开口,自己便向宝珍交代了一番太子的忌讳和喜好,另外还多叮嘱了几句,千万用心,不要乱说话等等之类的。
宝珍每句都十分恭谨的答了话,钱嬷嬷对她毫无慌乱的反应很满意。原本,她还因为决定用谁而头疼,这会倒是能先松一口气。要知道,毓庆宫中每一处都是福晋们的眼睛,她手中也正是无人可用,宝珍的出现,倒是替她解了这燃眉之急。
须臾,钱嬷嬷吩咐春桃带着宝珍过去茶房,好好准备给太子爷奉茶。
春桃板着一张脸瞧着宝珍,冷冷道:“你跟我走吧。”
宝珍闻言,点点头,匆匆地跟了过去。
茶房距离这里的厢房并不远,只是,平时没有嬷嬷的命令,宫女们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一进屋,宝珍便见里面还站着两个小太监,年纪都不大,正微感诧异地看着她。
其中,个子较高的开口问道:“春桃姐,这人是谁啊?”
“她是新来的,从今天开始给书房奉茶。”春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扭头离开。
那两个小太监闻言一惊,彼此之间使了个眼色,连忙向宝珍微笑道:“姑娘请快准备吧。太子爷马上就要来书房了。”说完,他们便回身先给宝珍端来了一盆温水洗手,原本那微微吃惊的模样早已消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
第四章 初见太子
这两名小太监都是孙公公信得过的人,如今在茶水当差也有两年多了。其中,个头较高的叫做小李子,没进宫之前,家里面是开糕饼铺子的,所以,他能做得一手的好点心。另外那个叫做小贵子,长得虎头虎脑,还有一双机灵灵的大眼睛,平时负责烧水和料理茶具。
配茶之前,宝珍暗自将钱嬷嬷的叮嘱全部回想了一遍,随即着手开始准备。她今天煮的茶是凤凰单从。因为这茶叶,本身的滋味醇厚鲜爽,回甘力强。宝珍便特意嘱咐小李子,做了两道清淡的点心佐食。
原本,小李子和小贵子还暗暗担心,她这个新来的手忙脚乱,会一不小心连累了自己。这回看来,这小宫女的手艺,可是比以前的春桃好得多了。
申时刚过,前殿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太子马上就要到了,让她们抓紧时间准备。
小贵子闻言,连忙将茶水点心放好在绘有朱漆云气纹的托盘上,轻轻地递给宝珍道:“你快去吧,太子爷刚刚议事回来,想必疲倦的很。”
宝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漆盘,冲着他们二人微微点头。随即,转身跟着那名传话的小太监,亦趋亦步地往维德堂赶去。
片刻,小太监将她带到书房的门前,恭敬道:“太子爷,茶送来了。”跟着,从房内里传来一略显熟悉的声音:“进来吧。”宝珍一听,便隐约猜出那说话的人是孙公公。
小太监闻言,赶忙向宝珍递了个眼色,跟着转身守候在门外。
宝珍微微垂眸,轻手轻脚地走入书房之中,她以眼角余光匆匆地瞄到两个人影儿,随即盈盈屈膝道:“奴婢给太子爷请安。”
待她起身的那一刻,便正巧迎上了太子胤礽审视的目光。宝珍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无上尊贵的大清国储君,竟会有这样一张过于俊美的面孔。他脸颊圆润丰满,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闪亮让人几乎不敢对视。
想着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太子,宝珍暗暗地吁了一口长气,方才平复下了自己紧张的心绪。只是此时,除了太子,她还被旁边的孙公公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孙公公十二岁便进宫为奴,早就练成了过目不忘的好本领。宝珍的脸庞,他只在脑子里转了两转,便立即回忆了起来在哪里见过。之前,钱嬷嬷跟他有过交代,这次,她选得是毫无背景的新人。宝珍的样子清秀稚嫩,正和孙公公当初的意愿。只是,他还不知道,太子爷这会能不能舍得换掉春桃。
宝珍缓缓上前,安安静静地将托盘中的茶水点心,一样一样地摆好在太子胤礽的面前。
这会,胤礽的目光早已收回,他单手只在支在扶几上,忽然冲着孙公公问道:“春桃呢?”
孙公公闻言,连忙躬身向他回道:“回太子爷的话,春桃突然患了热病,奴才怕她不小心将病气染给您,便吩咐她回去休息几天。”
胤礽听完孙公公的话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取了茶来吃。刚吃了一口,便觉这茶和平时的味道完全不同。浓浓的茶香和入口的回甘,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许地惊喜。
孙公公见太子不言语,便接着道:“这小宫女,虽然刚刚进宫,却能泡得一手好茶,连钱嬷嬷也在奴才的面前夸赞过她呢。”
此时的宝珍,双手交错搁在身前,默默地侯在一旁。突然被孙公公这么一说,不禁微红了脸。谁知,胤礽随即望向她,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宝珍赶忙回道:“回太子爷的话,奴婢的名字叫叶宝珍。”
胤礽闻言,又看着她道:“你今年多大?”
“奴婢今年十三了。”
“十三..”胤礽听完,不知为何地,突然微微抿起嘴角,仿佛在笑。他笑得并非是宝珍的年纪,而是,笑自己那位大福晋的无聊手段,那女人还真是天真。以为把他身边稍有姿色的女人全部清走,换来这一班这样还没长开的孩子,就能拢住自己的心了。笑话!
孙公公见主子莫名笑了,一时也猜不出来他的意思,不免跟着赔笑道:“太子爷,您觉得今天这茶怎么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今天”这二字上加了重音。只所以会这样说,便是想探探主子的心思。如果,太子说不好或者不喜欢,那意思就是还得让春桃重新回来伺候。
事关自己的去留,宝珍在旁候着,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紧张。
谁知,胤礽竟然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道:“往后就留她伺候吧。”
孙公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附和道:“喳。”他没想到,主子会这么痛快地舍得下春桃。也就是几天之前,主子还有意要收了她呢?不过,他毕竟是跟了太子这么多年,稍微转念一想,便有些理解了他的用意。近来,太子和大福晋的关系异常紧张。搁在以前,太子不论是看中了谁,大福晋都是从来不管不问,只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她却是一反常态,恨不得将太子爷身边的女色全部清走。
钱嬷嬷是大福晋的半个眼线,与其这样换来换去,倒不如就留一个她们放心的人选,省得麻烦。只是,其中的这些缘由,宝珍此时还尚不知晓。
须臾,太子胤礽又喝了几口茶,便吩咐宝珍暂行退下,只留了孙公公在旁伺候。
待她回到茶水房,便见小贵子和小李子,满含笑意向自己道喜。毕竟,从现在开始,她完全接替了春桃的位置,一下子就成了太子身边的二等宫女。
这样的好事,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遇不可求,宝珍立马便成了小宫女们偷偷羡慕的对象。
稍晚的时候,宝珍特意过去给钱嬷嬷请安道谢,要不是她的推荐,自己也不能有机会谋得这份差事。
钱嬷嬷见她恭顺的模样,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持重谨慎,他日肯定大有发展。记住往后,你要更加用心做事,千万别辜负主子们的信任才好。”
宝珍闻言,顺从地应了一声道:“奴婢谨遵嬷嬷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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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脾气
因为,宝珍只是负责在书房给太子奉茶,并未真正意义上的贴身宫女。所以,她平日的起居还是在后围房中,一如往常。
傍晚时分,宝珍刚一回到耳室,便见春双和巧儿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拥住她,满脸笑容道:“宝珍,恭喜你。”
春双更是拉住宝珍的手,搁在自己的手心处一阵轻揉道:“我早说过,妹妹有这么一双天赐的巧手,一定有机会获得主子们赏识的。”
巧儿闻言,点头附和道:“没错。宝珍妹妹就像那句古话说的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宝珍听了,不觉脸红地摇了摇头道:“两位好姐姐,你们快别这么说了。要不然,我自己可要先找个地缝儿转进去了。”
春双个巧儿哪里肯依,赶忙将她拉到榻上,一同坐下道:“快和我们说说,太子爷究竟长什么模样?”平时,她们一直都在后围房里当差,根本没机会亲眼见到太子的真容,这会自然免不了要私底下和宝珍打听打听。
宝珍见她们二人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禁故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犹豫道:“太子爷....”
巧儿见她答得吞吞吐吐,忍不住嗔了她一眼道:“宝珍你快点说嘛!”
春双跟着抬起双手,送到手边哈了口气,摆出一副马上要挠她痒痒的架势。
宝珍笑着躲一下,连忙道:“好姐姐,我说就是了。”因为,太子胤礽的俊朗长相的确让宝珍觉得印象深刻,所以这会,自己也不吝啬用那些赞美的词汇来形容一下他。
春双和巧儿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女,就算在生活上承受再多的辛苦,心中却依旧保持着某种梦幻般的憧憬。一个风华正茂的太子殿下,无非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们心中若隐若明的憧憬对象。
特别是,巧儿光是顺着宝珍的话联想一下,自己就已经开始有些心神波澜,脸也跟着红了。宝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灵魂,并非是她们这般稚嫩的年纪,否则,没准儿自己也要犯花痴了。
不过,历史就是历史。不管此时的太子怎样的春风得意,却依旧改变不了他最后悲戚戚的结局。一想到这里,宝珍微微垂眸,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几分。
春双和巧儿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说笑了几句之后,不免一脸羡慕地望向宝珍道:“妹妹是个水晶心肝儿的人,往后得意了,可要多提点一下我们这些小姐妹啊。”
宝珍微笑:“春双姐,快别这么说。宫中的生活本就不易,咱们都是同命人,往后要更加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才行啊。”说完,她便亲昵地拢住了她们二人的胳膊。
春双和巧儿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次日申时,宝珍照例过去书房奉茶,不料,她刚一进屋,立马就察觉到了书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用眼角余光偷偷在太子和孙公公身上来回睃了一下,只见,胤礽微微蹙眉,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手中的扇子,而在他跟前的孙公公好像正因为什么事情心烦,微有愁容。
宝珍见此,顿时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起来,轻轻地将泡好的庐山云雾茶放在了胤礽的书桌上。
孙公公跟着摆一摆手,示意她先下去候着。
宝珍见此,往后连连退了两步,跟着轻手轻脚地带上了书房的门。她在外面足足侯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听见孙公公提起嗓子唤她进去。
书桌上的茶和点心,一动未动,这会早已经凉透了。
宝珍缓缓上前,准备将茶杯拿下去,再换一杯新的来。不料,胤礽却突然抬手,径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宝珍见状,心中一紧。幸好,茶虽然凉了,味道却依旧清爽甘甜。
孙公公在旁见此,赶忙道:“主子,这茶凉了,还是换杯新的吧。”
胤礽微微摇头,放下茶杯道:“不必了,你赶紧把去把四贝勒请来,说我有急事。”
孙公公闻言,看了一眼太子,连忙道:“喳,奴才马上就去。”说完,躬身匆匆地退出了书房。
这会,胤礽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了几步。宝珍一个人侯在旁边,站得笔直,始终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睛盯着太子衣摆上的锦金花纹来回移动。
一盏茶后,孙公公急匆匆地赶回来,冲着胤礽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四贝勒一大早就出宫了,这会还没回呢。”
胤礽闻言,脚步一停道:“出宫?他自己去的?”
孙公公点了点头:“是的。”
胤礽神色间俨然有了几分不悦,“他还真清闲!”
孙公公跟着道:“主子,这会快酉时了,贝勒爷应该在回宫的路上了。要不,奴才再差人过去看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胤礽用不耐烦的手势打住,声音低沉道:“罢了,明天议事之后再说吧。”
宝珍知道,此时他们口中所说的四贝勒,便是在日后的九龙夺嫡中胜出的雍正皇帝。许是,因为他的故事太过于传奇性了,宝珍心中不禁萌发出了一种想要亲眼见见他的冲动。不过看来,今天她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须臾,后殿的小太监过来问话说:大福晋亲自为太子爷备好了晚膳,想请太子爷过去一聚。
胤礽闻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微微摆一摆手,示意那传话的太监先下去。
小太监见此,也不敢贸贸然询问,只好,侯在院子外面随时等候着太子的吩咐。
书房中,一旁立着的孙公公上前轻轻的道:“主子,您有好久都没去看过福晋了。不如趁着今天过去一趟吧。”
胤礽微微挑眉道:“怎么?现在连你也要替她说话了?”
孙公公听了,随即赔着笑脸道:“奴才乃是卑贱之身,哪里有资格敢替大福晋说话啊。奴才只是想起年幼的小郡主,她一定天天盼着主子能过去呢。”
此时,胤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口吩咐道:“出去吩咐膳房,今天,我哪处也不去,就在这里用晚膳。”
孙公公闻言,心知,太子爷这是存心要把大福晋冷落到底,便不敢再多言。
这天,太子胤礽不仅在书房用过晚膳,还又多留了一个多时辰看奏折。直到戌时,方才起身回了寝宫休息,至始至终,也没有去看过大福晋一眼。
胤礽这样的做法,无疑让大福晋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连宝珍都觉得有些不解,虽然没亲眼见过大福晋,却听小宫女们在私底下议论过说,大福晋的才貌过人,完全就不输给其他的几位侧福晋,可惜,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从来没赢得过太子的喜欢和中意,以至于,如今膝下只育有一位小郡主而已。
宝珍才在书房当差两天,还完全摸不清楚太子的脾气秉性,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点体会了,那就是太子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情善变和很难相处的人。特别是,他有时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都会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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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贝勒—胤禛
晌午刚过,宝珍便特意早早地过去了茶水房准备。挑起帘子进屋,只见,小贵子和小李子二人正坐在桌前整理分放内务府刚刚送来的茶叶。待见她过来了,小贵子忙从桌旁抽出一张清单递给她道:“宝珍姑娘,你来看看单子。”
宝珍应声接过了清单看了看,因为是给太子的份例,所以,每个月送来的茶叶都是极其名贵的品种。不过,康熙皇帝崇尚节俭,素来不喜欢宫中用度的铺张浪费,所以,每次茶包的份量都不太多。
小李子见她放下单子,随即问道:“姑娘,今天想要怎么安排?”
宝珍稍显想了想道:“今天我要煮凉茶,所以点心就不做了,只配点果脯就成。”
小李子闻言,有些不放心地道:“姑娘,这会天气凉了,咱们给主子喝凉茶恐怕不合适吧?”
宝珍淡淡笑道:“放心,我配的凉茶方子是补元气的,而且,喝起来也是温热的。”其实,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凉茶热饮”。
因为,这是第一次给太子煮凉茶,宝珍配制的异常小心,甘草和仙草也只放了一点点。最后,为了调和味道,她还往里面加了一小勺野生蜂蜜。
小贵子和小李子见状,面面相觑,这种手法,他们以前还来没见过,再看看,那成色较深地茶汤,更是又吓了一跳。
小贵子终于沉不住气,小声问道:“宝珍姑娘,这是茶汤吗?”
宝珍见他们一脸忧心忡忡地模样,从手边拿出一只茶碗,盛了一小勺递过去道:“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尝一下。”
小贵子有些为难地接过杯子,先是吸着鼻子闻了闻,待喝过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由惊转喜。“嘿,这味道真没得说了!”
***
书房中,太子胤礽看着桌子上那一本本的奏折,微有怒容,一连七天了,接踵而来的都是南方蝗灾泛滥,难民凄苦的消息。
明明该拨得银子拨了,该派的灾粮也派了,可难民却是变得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皇阿玛一定会提前回朝,到了那时,那些等着说风凉话的大臣们,还不知道要说出怎样的高谈阔论呢。
想到这里,胤礽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绝不能让那些人找出借口,绝不!
此时,宝珍端着托盘进来奉茶,待见屋中只有太子一人,不禁暗自纳闷道:孙公公,今天怎么会不在?
宝珍见胤礽的眉头紧蹙,连忙收回目光,规规矩矩放下茶碗道:“主子,请用茶。”
胤礽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端起茶杯,不料,刚一开盖,自己就闻见了一股夹杂着淡淡药味的香气。
胤礽微微垂眸,盯着茶杯,目光锐利道:“这是什么?”
宝珍连忙就朝着胤礽福身一礼道:“回主子的话,这是奴婢亲自为您调制的凉茶。”
“凉茶?”胤礽剑眉一挑,好似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随即问道:“这明明是热的,为何还要叫做凉茶?”
宝珍道:“回主子,凉茶的其实是添加了中草药植物的茶汤,凉热均是可以饮用的。”
胤礽听罢,心里不禁有几分怀疑,自己在宫中品了这么多年的茶,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凉茶。特别是加过药材的,喝过的也只有参茶而已。
宝珍见此,连忙又道:“主子请放心,这凉茶其实是凉而不寒,清热而不伤脾胃,而且,味道也很好。”
胤礽的目光移到宝珍的身上,心想: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不过,这几天下来,他对宝珍的茶艺,还是颇为欣赏的。甚至有时候,喝过了她的茶之后,再喝旁的,都觉得差了几分火候和滋味儿。
胤礽呷了一口茶,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一些。
宝珍见状,着实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会,孙公公迈着一溜小步地走到屋中,待见太子正在喝茶,随即轻声道:“主子,四贝勒在外求见。”
胤礽原本刚开始有了一点喝茶的兴致,这会却马上调整表情,放下茶杯道:“让他进来吧。”
“喳。”孙公公闻言,躬身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去请侯在门外的贝勒爷。待走到宝珍身旁时,还不忘吩咐道:“你随咱家一同下去。”
宝珍应声屈膝,连忙跟着他一起退出了书房。
两人刚出了门口,宝珍就见孙公公朝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客气道:“贝勒爷,您请。”
“有劳公公。”
宝珍一直微微低着头,并未看见四阿哥胤禛的模样,只能一直盯着地上那抹硕长的影子,手心微微冒汗。
待到四贝勒进屋之后,孙公公方才转身,低低地在宝珍的耳边道:“宝珍丫头,赶紧下去给四贝勒备茶,记住,一定要用最好的信阳毛尖。”
宝珍记得,她曾经听外公说过,从一个人爱喝哪种茶叶,便能推断出那人的三分性格。信阳毛尖茶素来以“细、圆、光、直、多白毫、香高、味浓、汤色绿”而扬名天下,真不知道未来传奇的四阿哥胤禛,是不是也有着这般醇正的性格?
因为,茶水房从来不断开水,所以,宝珍只用了极少的时间,就重新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再次回到书房,宝珍静静地走到已经落座的胤禛身旁,跟着把茶水奉上,轻轻屈膝道:“贝勒爷,请用茶。”
“嗯。”胤禛闻言,并没有急着去喝茶,而是先跟太子寒暄了几句。
宝珍侯在一边,眼睛也不敢随便乱看,只能微微垂眸,听着他们从宫中琐事说到朝政,从政事说到眼下的蝗灾。
虽然,此时的国家大事,宝珍并不知道多少,但听二人的对话,也能略微跟着明白几分。太子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他毫无避讳地向胤禛说出了他对朝中几位大臣的不满。而胤禛在话里话外,倒是显得要严谨的多,从来不过多地表态讨论谁,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
突然,宝珍听到了杯盖轻磕茶碗的声音,然后,有一个略带赞赏的清朗声音:“嗯,这茶真不错,不但茶叶上乘,这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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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受伤
宝珍闻言,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着。
倒是太子胤礽听过这话,先看了一眼四弟胤禛,又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垂目的宝珍,淡淡笑道:“真是难得,今天能听见四弟亲口称赞一个人。宝珍,你的本事确实不小啊。”
宝珍听到了太子的话,忙上前向四贝勒胤禛屈膝行礼道:“承蒙贝勒爷谬赞,奴婢实在愧不敢当。”
胤禛的样貌虽不及太子俊美,却自有一派俊逸神采,特别是他的鼻子,高挺挺地,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这会,他的表情有些讶异,似乎完全没想到,手中这碗地道的功夫茶,居然是这么一个小小少女亲手所煮。胤禛的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自己这个历来喜欢笼络美色的二哥,是怎么了?居然会在身边搁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于是,轻轻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宝珍应了一声,微微抬头,只见,四贝勒胤禛正盯着自己的手看,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无疑,这不经意间的小小动作,也正好被他看进了眼里。
素白的小手,十指芊芊,犹如嫩笋春葱一般,再加上,最近都不用干粗活,所以,原先磨出来的茧子,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见他这么一看,宝珍感到自己手心都冒了汗,是紧张?还是害怕?她自己也说不好,也许想来想去,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子,会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吧。
一盏茶过后,胤禛轻轻地合上杯盖,脸上似乎还带这样一丝意犹未尽的神情,他本是爱茶之人,若是平时偶有清闲,也会自己动手烹茶来吃。只是,手艺和今天这个小宫女相比,倒是有些差距了。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瞟了一眼对面静候的宝珍,方才发觉,此刻的她,没像刚刚那般低垂着头,所以,完全露出了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又黑又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落进去了一样。
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小宫女,虽然不是绝色,身形也未成,但是,眉眼间隐然藏着一股清雅如兰的秀气。
眼见,政事说得差不多了,胤禛便有意起身告辞。因为今天,他要按例去给生母德妃请安。胤礽闻言,倒也没有多留,只是,让他替自己问候一下德妃娘娘。并且,还吩咐宝珍亲自送他出去。
话音刚落,原本还要迈步上前的孙公公,立马收住了脚。虽然,宝珍也觉得有点奇怪,却还是跟在胤禛的身后,一并出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院中,胤禛缓缓踱着步,待走到转角的回廊之上,宝珍方才看见那里有人等候,不用多说,来人一定是胤禛的贴身太监。
果然,待见胤禛过来,两名小太监上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四爷请安。”
胤禛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转身又低头看了看身后的宝珍,问道:“你叫宝珍?”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道:“是。”
胤禛再道:“嗯,是个好名字。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喝到你煮的茶。”说完,他也没等宝珍的回应,便领着两个小太监走出维德堂。
宝珍听了,虽觉有几分愕然,却还是下意识地朝着他的背影屈了屈膝。
***
宝珍跟着重新回去书房,却见太子胤礽和孙公公早已不在,便连忙拿起托盘,将桌案上和茶几上的杯碗果盘一并收拾下去。
不料,她刚一出屋门,就见春桃也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圈,不过,气色看起来倒是还好。只是,她的的脸上,不知是不是扑了胭脂,显得有些太过红润了。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春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三分,随即不冷不热道:“这不是钱嬷嬷身边的小红人吗?”
宝珍心知,她对自己有不少的埋怨和意见,便淡淡回道:“春桃姐姐好。”待见,她的托盘上放着汤碗和汤煲,不禁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春桃闻言,语气得意道:“我是来给太子爷送清汤雪耳。这是侧福晋交代的,要我一定要亲自给太子爷送来。”
宝珍见她有意地加重“亲自”二字,略显无奈道:“姐姐来的不巧,太子爷这会并没在书房里。”
春桃看了看宝珍,蹙眉道:“不可能,太子爷每天都要在书房里待到戌时。”
“姐姐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春桃闻言,也不和她多说,端着托盘匆匆走进屋中一看,果然大失所望。难为她特意去后殿费了半天的劲,才说通了侧福晋身边的嬷嬷,拦下这个送汤水的差事。她为的就是能见见太子,然后,重新获得他的注意。
不过,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毫无疑问,她今天是白跑了一趟。春桃满脸不甘心地跺了一下脚,托盘上的汤水跟着溢了出来。
宝珍见此,站在门外道:“春桃姐,你还是赶紧去别处看看。太子爷也是刚走没一会儿。你肯定能追上的。”她并非有心劝她,只是,这里是书房,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能久留的。
谁知,春桃转身,脸色变了变:“哼,少在这儿跟我猫哭耗子假慈悲。告诉你,我春桃可不吃你这一套。”她在太子的身边呆了三年,除了学会谄媚之外,脾气也长了不少,原本,她就没把宝珍放在眼里。结果,却莫名其妙地被这小丫头抢了差事,心里面自然是气不过了。
宝珍闻言,神情有些微愠,正待反唇相讥,却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了动静...顿时,压住心口的火气,故作温和道:“春桃姐,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姐姐你误了送汤的时辰,....”
春桃哼哼冷笑了三声:“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别以为,给太子爷奉了几天的茶,你就得意了。今儿我就告诉小丫头,早晚有一天,太子爷会让我回来的。”
宝珍闻言,暗暗叹了口气,这春桃的确姿色过人,可是,脑子却实在不够聪明冷静。这样大不敬的昏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出口乱说。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宝珍也不想看着春桃倒霉,只好接着道:“好了,姐姐的话,我都记下来了。你还是赶紧去给太子爷送汤吧。”
春桃闻言,还以为她是怕了自己,随即白了宝珍一眼,不管不顾地用托盘向她顶过去,“你给我,,躲开躲开。”
宝珍微微一愣,随即往门旁躲了一下。不料,春桃逼得太快太近了,她还未来得及迈步,就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这一下,宝珍着实摔得不轻,好在,她及时地用手臂和身子护住了那两个贵重的茶碗。不过,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却洒了她一身。宝珍只觉自己的手臂一痛,好像跌倒时被旁边的树枝给划破了。
春桃见此,不免幸灾乐祸起来,轻笑出了声。只是,她的笑声,很快就被一声低喝硬生生地打断了。
书房外的小院中,孙公公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直直地盯着春桃,眉头紧蹙。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这会,也都是木着张脸。
“春桃呀春桃,你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第八章 嫡福晋(上)
春桃愕然转身,待见一脸愠怒的孙公公,身子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跟着,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秀丽的小脸满是慌张道:“公公..”这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大错,可是,话已出口,再怎么辩解都已经晚了。
孙公公见她慌张的样子,眼神凌厉道:“来人啊,把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春桃闻言一惊,忙不迭地叩头求饶道:“公公饶命,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不知死活的东西!”孙公公听了,抬手一指春桃,尖起嗓子喝道:“你个刁奴,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求饶!就凭你刚才的那番话,挨二十大板已经是轻饶你了。”说完,便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示意他们的动作快一点。
两个小太监赶忙上前,架起还在地上磕头求饶的春桃就往院外走。春桃的身体一直打着颤,想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拖出去受罚。
这会,宝珍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孙公公瞧见了她左边袖子的破口,缓了脸色道:“下去上点药,以后长些记性,千万别再扰了主子们的清净。”
宝珍闻言,十分恭谨地应了一声。经过这一回,孙公公已经认定了,宝珍是个性格温顺的孩子。所以,也就没有责备她,只吩咐她先退下了。
回到耳房的宝珍,撩起袖子一看,果然,手臂上多了一条血淋子。好在,这伤口划得不深,上点药就不碍事了。
亥时刚过,宝珍平躺在榻上,脑子里就像是过电影似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特别是关于四贝勒胤禛的片段,更是回想的十分仔细。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了光亮,跟着有人敲门道:“宝珍,书房那边叫你过去伺候。”
宝珍闻言,忙应了一声坐起来,穿上了枕边放着的布褂。睡在对面的春双,见她摸着黑整理头发,便跟着下床帮她点了根蜡烛。
略略收拾了一番,宝珍急匆匆地赶到茶水房。今儿是小贵子值班守夜,待见,她进来之后,凑上前小声道:“等会儿,姑娘可得多注意些,听说,太子是从后殿生了气才过来的。”
宝珍闻言,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不禁又快了些。
***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太子胤礽“啪”地一下扔下刚翻了几页的书,沉默了半响,方才望向孙公公道:“你过来陪我下盘棋,解解闷。”
孙公公在旁,连忙躬身道:“回主子,奴才愚笨,不长于此..实在不敢献丑..”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礽冷冷地打断:“还要让我说第二遍吗?赶紧摆棋去。”
孙公公闻言,灿灿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连忙回身取来了棋桌棋盘。
片刻,宝珍端着茶水点心进屋,待见,他们主仆二人正在下棋,便不敢轻易出声,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孙公公的棋艺平平,不过一会儿,便被太子的黑子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一脸犹豫地捏着白子,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此时,门外突然有人传话道:“大福晋到。”
胤礽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将棋子重重地下在桌上,神情微愠。
孙公公见此,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听胤礽说道:“坐下,接着下。”
孙公公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可是,主子...”他还想为大福晋说几句话,却见胤礽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便立马噤了声,重新坐下。
这会,宝珍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二三岁,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却掩不住容颜中的英气,单单是在屋中这么一站,浑身上下,便自有一派雍容华贵之致,让人肃然起敬。此人,就是皇太子胤礽的嫡福晋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出身名门,自从嫁给太子以来,行事十分的守礼也很讲究分寸。眼下的这般突然到来,却是与她平日沉稳的性子有些不同。但是,她今天似乎有着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瞧着眼前还在悠然下棋的太子,神情严肃。
宝珍见她进来,赶忙屈膝行礼道:“福晋吉祥。”
孙公公见此,也准备跟着起身行礼,谁知,胤礽的眼睛微眯了眯,跟着又“啪”地一下放下棋子,淡淡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瓜尔佳氏闻言,脸有些沉,跟着福一福身,道:“太子,臣妾有话要和您说。”
胤礽的目光依旧放在棋盘上,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跪安吧。”
瓜尔佳氏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声音却依然平和温和道:“太子,臣妾的话,必须现在就说。”她既然做了决定来这里找他,就不会被这么一两句话给打发走。
胤礽微微扯起嘴角,抬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她,道:“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瓜尔佳氏扫了一眼屋中的孙公公和宝珍,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候着。”
宝珍闻言,赶忙躬身退出了书房,孙公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暗道:我再在屋里待下去,非得跟着遭殃不可。
宝珍和孙公公守在门外,虽然关上了门,却能听见屋中的对话。
书房之中,瓜尔佳氏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太子爷,今天是不是见过四阿哥?”虽然,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是,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
胤礽看了她一眼,手中摆弄着棋子,冷冷道:“福晋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要再问我呢?”
瓜尔佳氏道:“那臣妾想知道,四阿哥今天过来时都说了些什么?”
胤礽眉头微蹙:“朝政之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瓜尔佳氏闻言,不禁心急道:“太子,臣妾曾经说过,四阿哥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您一定要多多堤防他才行。虽然,现在他表面上对您马首是瞻,可是,私底下的四阿哥,却已经开始想要分化您手中的权利了!要不然,四阿哥也不会借着这次机会,Сhā手南方的赈灾为自己建功。”
呵-果然又来了。这样捕风抓影的阴谋论,他真是听够了。忽然,胤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稍显烦躁道:“四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这些编排之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不说也罢。”在他的心里,就凭四弟胤禛那不温不火的性格,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有野心的人。相比之下,自己的众兄弟中,还是八阿哥和九阿哥才更让人觉得头疼和麻烦。
听了太子的话,瓜尔佳氏也跟着站起来,急促道:“臣妾的话,怎么会是无稽之谈?如今,您身居的储君之位,这宫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眼睛里盯着,心里面算着。更何况,万岁爷现在即将回朝,可南方蝗灾的事情,您还没有半点对策..”
“瓜尔佳氏.瑾萱。”胤礽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堂堂一个嫡福晋,这些也是该你说的话吗?”
瓜尔佳氏闻言,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满脸诚挚道:“太子,臣妾说的都是赤字直言。四阿哥此人绝非是甘于平庸之辈,您不能轻易地小看了他。”
胤礽低头看着她,露出一个颇带嘲讽意味笑容道:“呵--我看我不是小看了四弟,而是小看了你啊。”
瓜尔佳氏闻言,反射性地抬头看他,略带不解道:“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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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嫡福晋(下)
“福晋,你既然这么冰雪聪明看得透人心,那也该清楚一点,**妃嫔擅涉国政是何罪名?”太子从来不喜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或许,还是因为年轻气盛的原因。朝中上下除了皇阿玛——谁想要念他的不是,还要好好掂一掂自己的份量再说。
瓜尔佳氏闻言,微微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显郑重道:“臣妾惶恐,并不敢擅涉国政,只是局势所迫,岂能轮到臣妾选择。眼下,六位受封的皇子皆以参与朝政,大阿哥意在礼部,八阿哥意在户部,其中只有四阿哥意于兵部。而**之内,四贝勒的福晋更是整日忙于笼络人心,蓄积人脉。正所谓‘当面输心背面笑’,四贝勒佯装平庸无志,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而已。这样的心机,太子您不能不防啊?”此时,她的神情略显踌躇,却还是毫不避讳地把话说了出来:“难道,太子您不记得史书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吗?”
胤礽听得大怒,狠狠地甩了衣袖,一把掀翻了身旁的棋盘,语气森然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他若不是念及瓜尔佳氏是自己的嫡福晋,真恨不得立马唤人将她给拖出去重打一番。
飞出的棋子直奔瓜尔佳氏而去,她也没躲,任由全数的棋子砸在自己的身上,打得生疼。
这会,侯在门外的孙公公和宝珍听见动静,互相对视一眼,赶忙探身进屋,朝着太子的方向,叩头道:“主子请息怒,主子请息怒!”
胤礽这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撒,此时瞧见,孙公公护在了大福晋的身前,不免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孙公公的胸口道:“谁准许你们进来的?统统给我滚出去!”
孙公公受了太子这么一脚,虽然疼得脸色煞白,却硬挺着哼都没哼一声,利落地重新跪好,不停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宝珍欲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大福晋,不料,瓜尔佳氏径自站了起来,目光灼灼道:“太子,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够了!”胤礽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怒气更盛道:“大福晋失心疯语,你们赶紧带她回宫叫个太医看一看,往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可在踏进维德堂一步。”说完,他便背身而立,再不看瓜尔佳氏一眼。
瓜尔佳氏闻言,心痛如裂,深知自己今天这番冒死苦劝,一定又是无果。太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根本听不进......
此时,宝珍站在她的身后,心里对这个直言不讳的嫡福晋深感佩服。她真的很不简单,要知道,作为一个久居深宫之中的女子来说,她的推测是多么神奇的精准哪!
不敢相信,如果,此时此刻,太子和瓜尔佳氏的感情并非如此紧张对立。也许,历史真的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惜,这世上从来不会有如果。大福晋这般急进的做法,最终,只会让她和太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大福晋走后,孙公公跪在地上抬眼瞧了瞧,站着一动不动的太子,挥手命宝珍先行下去。须臾,他自己也跟着从屋中退了出来。
宝珍见他捂着胸口,忙轻声问道:“公公,您没事儿吧。”
孙公公毕竟上了些年纪,刚才强忍住疼也没敢吱声,这会,却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叹道:“咱家还挺得住,宝珍丫头,你去把刚才在书房外面当差的宫女太监,统统叫过来。”
宝珍应了一声,随即小跑着将众人召集在院子里。
想必,刚才太子动怒的那一幕,很多人心中都尚有余悸。他们也不是存心要偷听,只是,太子的声音是在太大了,想听不见都不行。
孙公公扫了一眼众人,然后以目相询宝珍,示意所有人是不是已经到齐了。
宝珍在心里查数了一遍,发觉没错,便点了点头。
孙公公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许对旁人提起半句。尤其是有关太子和大福晋的。如果,要是有人走漏了半点风声,你们就全部等着去辛者库受罪去吧!”
话音刚落,院中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起身一拜道:“喳。”
这夜,太子胤礽一直在书房留到亥时末了,方才起身回了毓庆宫中休息。今天,他彻底地失眠了,脑海中除却对瓜尔佳氏的愤怒,还有就是那句挥散不去的“难道,太子您不记得史书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吗?”
“李世民..玄武门..”一想到这里,胤礽的瞳孔忽地收缩起来,只要事关储君之位,就算是在细微的提及,也会让他整个人敏感起来。他虽然气愤,可却不愚蠢。想着:刚刚那个眼神清澈,未来一片光明的瓜尔佳氏,此时却要拼死拼活的向我谏言,所言也一定不会是空|茓来风。
这会,胤礽眼中波光一闪,心里终究还是觉得不踏实。随即便叫孙公公派人打听一下四贝勒在外面的事情。过了二三日,孙公公果然带来了一个让他极其失望的消息。
四贝勒胤禛确实在南方赈灾时有了不少的作为,其中,就包括用他自己的私钱设立救济站,使得不少地上的官员纷纷给他上奏请功。
胤礽听罢,赶忙连夜将堆积未批的折子逐一看完,果然,找出来了十几本的请功折子。他冷笑着,将那些折子一并收好,然后,竟能按下自己的一肚子的火。待到两人相见的时候,更是装作无事,亲切如常。
胤礽深知,自己的这个四弟胤禛办事一向谨慎,滴水不漏,单是从赈灾此事,自己根本就找不出来他的毛病。反而深究起来,只会让朝中大臣对他这次的贤德津津乐道。
宫廷之中,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斗争。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所以,胤礽十分清楚自己能够借谁之手,轻而易举的遏制住这个“伪善”的四弟。
想到此处,胤礽忽然笑了,可那一双眼睛,流转间,却闪烁着凛冽彻骨的寒意,就仿佛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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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德妃生辰(上)
九月初五,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太子胤礽亲自前往景仁宫拜见德妃娘娘,跟随的人除了孙公公之外,还有宝珍。今天是德妃娘娘三十九岁的寿辰,虽然,万岁爷还在南巡尚未回朝,却已经传令内务府上下要好生操办,并且,还从宫外特意派人送回来一份贺礼。如此可见,康熙皇帝对她的宠爱和重视。
景仁宫的布局不凡,简洁对称,每处皆是内敛古朴,突显沉稳,全无一丝炫耀之意,看得出来德妃虽然久沐圣宠,却依旧是个不喜张扬的低调之人。
因为,胤礽故意来得较晚,所以,那些早来请安的嫔妃们已经各回各处了。倒是有几位格格们还没走,小心翼翼地留下来陪着德妃娘娘说话。
这会,太子一到,只见,屋中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子聚到门口,然后,大家全都起身盈盈下拜,口中齐说:“恭迎太子殿下。”
胤礽见状,连忙摆摆手,含笑道:“这没外人,大家就不用多礼了。”说完,他便上前几步,朝着站在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恭贺母妃寿辰,祝愿母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如意,福乐绵绵。”
太子这一声“母妃”叫的十分亲切,果然,对面马上就传来一声悦耳之音:“殿下快快请起。”
胤礽应声而起,宝珍也在他的身后趁机望去,顿觉眼前一亮,面前的德妃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脸上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仪态万方,绰约多姿,肤色白嫩,竟似不逊于她身旁的年轻格格....
德妃请胤礽在自己的旁边坐下,胤礽笑着坐了,跟着又望向了旁边的姊妹们,笑道:“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胤礽便又和德妃例行公事般地寒暄了几句,“母妃,最近的身体可好?”
“恩,本宫很好。有劳殿下记挂了。”
胤礽说完,随即朝着对面的孙公公使了个眼色,孙公公见状,赶忙躬身上前了几步,双手递过了一只四方形的礼盒。
胤礽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母妃,这是儿臣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够喜欢。”
德妃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待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不免有些惊讶地看了胤礽一眼,道:“太子殿下,这礼物太贵重了。”
今天,胤礽送的是一条用八十六颗翡翠和珍珠镶嵌而成的项链,当中的每一块玉石,都是通透清澈,晶莹凝重,碧亮喜人。
胤礽笑了笑说:“母妃就不要同儿臣客套了。”此时,他旁边的孙公公跟着帮腔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上面的每一颗玉石,都是太子爷亲手挑选的。”
德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对太子的这份用心更加受用了,亲切地拉过胤礽的手,一个劲儿地问长问短。
屋中的气氛立时变得轻松了不少,胤礽忽然看了一眼旁边乖巧的格格们,开口问道:“母妃,我怎么没见着十四弟呢?”
一提起十四阿哥,德妃含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嘴角微微翘起道:“那孩子一大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只让何姑姑留了张纸条说,要给本宫一个惊喜。”
“哈哈。”胤礽闻言,笑起来道:“十四弟,果然还是那么古灵精怪,难怪连皇阿玛都要叫他“开心果”。”
被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不禁都跟着笑了起来,有几个小格格也在小声地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十四阿哥等下又会想出来什么新花招。
宝珍见此,暗自心里盘算了一下,此时的十四阿哥,估计应该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好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不过,既然生长在帝王家,想必,再贪玩也不会太过分。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胤礽的目光落向了一直静静站在孙公公身后的宝珍。继而,侧首望向德妃接着道:“母妃,前几天,儿臣托人从宫外寻了些新茶,正好想着让母妃尝尝鲜。”
德妃微笑着点一点头道:“嗯,好。”
胤礽闻言,望向宝珍道:“宝珍,今儿是德妃娘娘的生辰,你可要好好表现。”
宝珍听了,赶忙从孙公公的身后上前两步,跟着微微屈膝,向太子和德妃应了两句吉祥话。
德妃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单薄的小宫女,微微挑眉道:“太子,这是...?”
胤礽笑了笑道:“母妃,这个小宫女煮茶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之前,四弟去儿臣那儿的时候,也对她的茶艺赞许有加呢。”
“哦?”德妃难得听到太子这么推荐一个人,看向宝珍和颜悦色道:“抬起头给本宫看看。”
宝珍应声抬头,正好,对上了德妃略带审视的目光,脸颊微红。
德妃见此,不由十分满意地抿嘴一笑,微微点头,道:“那好,本宫也想试一试这孩子的手艺。”
胤礽微一点头,孙公公则打了个千领着宝珍缓缓退下。
须臾,宝珍将煮好的茶亲自送到了德妃娘娘的手中,谁知,德妃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门外跑进来的何姑姑给吓一跳。
她是德妃身边的老人儿,因为办事谨慎,品行端正,而被德妃派去阿哥所照顾十四阿哥的衣食住行。何姑姑显然走得很急,跪在地上还在不停喘着粗气。
德妃放下茶杯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何姑姑面露难色道:“娘娘,十四阿哥他..不见了。”
德妃闻言一怔,接着道:“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怎么会不见的?”
“回娘娘的话,本来从早上开始,奴婢就跟在十四阿哥的身边,一步都没离开过。可是,谁知,刚才奴婢有事就离开了一小会儿,那帮小太监就把爷给看丢了。”
胤礽听罢,劝慰德妃道:“母妃先别着急,宫里这么多人伺候着,十四弟一定走不远的。”说完,他又看向孙公公道:“你也带着几个人出去找找看。”
孙公公应了一声,叫上了几个小太监就出去了。
德妃在旁,脸上露出一个既焦急又无奈的表情,道:“这孩子,真是一天都不能让本宫省心。”
第十一章 德妃生辰(下)
十四阿哥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不见了,那些他身边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本以为今天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十四阿哥就算再怎么调皮和不安生,也能本本分分地坚持下来这一回。谁知,这位小祖宗,还是依然故我,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大家伙儿出难题。
足足找了半个时辰,众人几乎将景仁宫的里里外外地都翻了个遍,也没寻见十四阿哥的影子。眼见着天色渐沉,德妃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冲着一脸焦急的何姑姑道:“你去把胤祯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都叫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们。”
片刻,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儿,然后,几个面相干净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朝着站在屋中的德妃和太子,异口同声道:“奴才给太子爷,给德妃娘娘请安。”
这会,胤礽的神情也有点急,立在旁边等着德妃娘娘对他们发话。
德妃娘娘扫了一眼他们,跟着道:“小春子,你和本宫好好说说,十四阿哥是怎么突然不见了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粗实的小太监就跪行两步,叩头道:“回娘娘的话,今儿晌午刚过,十四爷就叫奴才们全部聚在院子里,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吩咐。谁知,奴才们不过才刚换好了干活的行头,爷就不在院里了。”
小春子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偷偷打量地德妃娘娘的神色,似乎有些心虚。
德妃见此,只觉他这话里面漏洞百出,于是,她便故意冷下脸来,逐一盘问了其他人。果然,一番询问下来,终于有人扛不住压力了,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全部。原来,十四阿哥根本不是突然不见了,而是自己带人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德妃闻言叹了一口气,连忙吩咐所有人过去御花园里去找。宝珍虽不是景仁宫里的人,也被太子胤礽临时受命,一同前去。
此时,天就快要黑了。因为,御花园占地太大,众人只好分散开来寻找。宝珍和一个叫寒香的小宫女同行,她似乎有点胆小,一直紧跟在宝珍的身后,十分不安的四下张望。
宝珍提着一盏小小的宫灯走在前面,时不时看向身旁各种造型千奇百怪的山石盆景,暗暗纳闷道:这个十四阿哥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正想着,身后的寒香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惊慌道:“你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宝珍被她吓了一跳,赶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的黑突突的假山上好像有一个矮矮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可惜,此时的光线太暗了,宝珍根本看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只好,提着宫灯又往前凑了两步,却被身后的寒香拉住,小声道:“你别过去。”
宝珍说道:“没事的,你先别怕,没准儿就是一推杂草呢。”
寒香不敢过去看,只道:“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
宝珍见她不敢,就没再说什么,自己个提着灯笼缓缓往前走。
那假山看起来有一人多高,宝珍只顾看着上面那个缓慢移动的黑影,却没太顾上注意自己的脚下。忽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子儿给咯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料,寒香见她栽歪了一下,还以为那里真的有了什么古怪,小姑娘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竟转身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宝珍听见自己身后的动静,连忙提着宫灯回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她刚想要喊住她,却听见从假山上传来一声略带无奈的啧叹声。
宝珍闻此,顾不上多想,赶忙提着宫灯向假山上照过去。立马吃了一吓,只见,微黄的光亮中出现了一个清秀男孩的脸,他的头上还戴着顶金丝镶边的青皮小帽,光是看那上面镶嵌的玉石,便知价格不菲。
那男孩儿见到宝珍,似乎也有些吃惊。他睁着那双孩子气十足的眼睛,趁宝珍还未发出声音,便一把用小手捂住了她的嘴。
宝珍愣了一下,只觉,眼前那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稍显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嘘———”男孩儿将食指抵在唇前作了一个收声的动作,接着,又指了指头上,轻声道:“小声点,别让它知道我在这里。”
他?宝珍闻言,十分警觉地瞄了一眼上面,这里除了树叶就是树枝,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男孩儿见宝珍没出声,又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其实这会,宝珍已经猜出来他就是那个大家都在寻找的十四阿哥,却因为还被他捂着嘴,只好先摇了摇头。
十四阿哥见她不知自己,顿时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跟着仰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树枝儿,小声道:“我现在有一件大事要办,你千万不许给我捣乱。听见没?”
宝珍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跟着点了点头。
十四阿哥看着她,又眨了眨眼睛,方才松开了自己的小手,轻声道:“把你的灯笼慢慢的递给我。”
宝珍听罢,虽然弄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却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默默地配合。就是,十四阿哥接过灯笼之后,宝珍忽然听到一阵“科科..科科..”地鸟叫声。
十四阿哥忍不住心急道:“不好,它要逃跑了。”说完,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得清楚,就一把将宫灯扔了,张着手上的长线网向前好一通的乱拢。
宝珍跟着爬了上去,见他在假山上摇摇晃晃的模样,顿时心里一惊,暗道:他这是要有了什么好歹,德妃和太子一定不会轻饶自己的。于是,连忙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开口道:“小心!”
谁知,十四阿哥根本就不听她的,蹦蹦跳跳地不得消停,跟着,一个机灵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前的线网,欢呼雀跃道:“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宝珍也被他带了一个ρi股墩,自己坐在地上疼得够呛,手中却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摆。
这会,众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提着灯笼跑过来。一连串焦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过后,何姑姑满脸惊讶地看着坐在假山上的十四阿哥和宝珍,惶恐万分道:“十四阿哥,您可千万别乱动!别乱动啊!”说完,抬手示意两边的小太监,指挥道:“你们赶紧上去把主子给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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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画眉
何姑姑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只见,十四阿哥胤祯小心翼翼地将线网收好,冲着对那几个小太监扬了扬手道:“我自己能下去,不用你们几个背。”说完,自己就要一个挺身站起来,却觉后背的衣服发紧,不免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宝珍
宝珍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却正对上他闪亮的目光,立时缓缓表情,低头恭谨道:“奴婢见过十四阿哥。”
胤祯听了,眨眨眼也没理她。只是,回手一下子拽出自己的衣摆,然后,轻松利落地从假山上跳了下去。看他那潇洒的架势,好像根本就没把这高度放在眼里。
何姑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匆匆几步上前,俯身拢住胤祯的肩膀细细打量,待见他安然无事,不禁开口喃喃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胤祯颇有些不自在地挪动身子,道:“何姑姑,放开我。”
何姑姑闻言,转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松开了他道:“小祖宗,您可把娘娘她们给着急坏了。”
胤祯一听,心中暗道:不好,自己光顾着捉鸟都忘记了时辰,这会天都黑了,额娘肯定要担心的。急归急,他还是特意派人去找来了只精致的鸟笼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线网里还在“嘎—叽—嘎—叽”叫着的小鸟放了进去。
旁边有人认出来惊奇道:“主子,您抓到这是画眉吗?来,奴才帮您提着。”
胤祯闻言,脸上有些小小得意道:“不行,这是要送给我额娘的,你们谁也不许碰。”说完,自己一仰脖,乐颠颠地随着何姑姑往回走。
一直立在他们身后的宝珍,抬眼看了看个头还不及旁人肩膀的胤祯,却又很快又重新垂下了眼帘。暗暗道:难怪,他长大以后能成为骁勇善哉的将军,光看这小时候就够神气的了。
***
这会,德妃正端坐在朱漆雕花木椅上,看看眼前蹭着一身灰土的胤祯,抬手揉了揉眉心。
胤祯看着德妃娘娘,讨好地嘻嘻一笑,接着,举起手中的鸟笼,兴高采烈道:“额娘您看,这是画眉鸟。师傅跟儿臣说过,它会学说话,还会学小猫小狗叫..对了,它还会叫如意如意。”他一边说一边逗弄着笼子的画眉,轻声道:“快叫一声“如意”!快点!”
笼子里的画眉显然受了惊,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一个劲儿地抖动着小翅膀,跳脚发出来“嘎叽嘎叽”的声音,似乎时刻准备着要冲出这个笼子。
德妃的脸色微沉,落手时顺势地拍了一下桌子,道:“胤祯,额娘是不是和你说过,绝对不允许在宫中随便乱跑。为何你非但不听话,还让那帮小太监帮着你圆场。”
胤祯闻言,大咧咧的一笑道:“额娘,您别生气,儿臣是为了抓它才回来晚了的。”
德妃听他用了一个“抓”字,不禁微微挑眉,有些意外道:“这是你自己抓的?”
胤祯点了点头,眼角眉梢满是得意,道:“当然了,儿臣已经盯它好多天了,所以才能知道它的窝藏在哪棵树上。”
德妃听了,心中顿时后怕不已,暗道:这孩子又是上树又是抓鸟的,万一要是摔到碰到,那可怎么办?于是,她全然不在像以往那般温和大度,而是沉下脸来,十分严厉地批评了儿子一通。
胤祯到底年纪小,而且,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挨了骂,不免心生委屈,一脸沮丧站在正中央,悄悄把头低下。
太子胤礽看出他的难堪,扭头看向德妃娘娘,轻声道:“祯儿也是一片孝心,想要给母妃一个惊喜,您就别责怪他了。”
德妃一直把胤祯当成是心头肉,从来不愿意委屈了他,这次要不是怕他不长教训,以后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过这会,被太子这么一说,她自然是舍不得再多说了。
胤礽亲自上前抚了抚胤祯的头,蹲下身子看着那笼子的画眉,故意道:“刚刚不是说,它会学说话吗?来,快让我听听。”
谁知,胤祯这会多了点小孩脾气,顺手将手里的鸟笼往地上一放,委屈道:“都怪这只笨鸟不会叫,害我挨骂。”
太子胤礽闻言,“哈”地一声乐了,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笑道:“瞧你这小子,脾气还挺大的。”说完,他伸手逗了一下那画眉,继而,望向了旁边的孙公公,道:“你不是对鸟挺有研究的,过来看看,它为什么不会说话?”
“喳。”孙公公躬身上前,仔细地观察一番道:“回主子的话,依奴才之见,这只画眉应该是受了惊吓,所以,一直不断发出这样尖锐的叫声。这是它的一种本能。奴才估计留它在笼子里多饲养一阵子就好了。”
胤祯听罢,随即问道:“那它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
“回十四爷的话,其实画眉并不会说话,只是,偶尔可以模仿人的声音。要它学这个必须得有人在旁调教才成,最好是再给它找一个伴儿放在一起养。”
胤祯轻轻地摇了摇头,冲着胤礽小声道:“太子哥哥,我抓一只就这么费劲,以后可也不抓了,免得回头再被额娘骂。”
虽然,他说的声音很小,德妃却还是听到了,她嗔怪的瞥了儿子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回不用你抓。”胤礽略微弯下腰,将鸟笼递给孙公公的手上,吩咐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从明儿开始,就由你负责调教这鸟。不管用什么法子,一个月之内,必须得让它学会说话。”
孙公公闻言一愣,双手接过鸟笼,脸上的表情略显几分尴尬道,身为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本来平时忙得连觉都睡不踏实了,哪还有什么功夫遛鸟啊。他虽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露出笑容回道:“喳,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胤祯听见这话,心情就忽然好了起来,仰头看着胤礽高兴地竖起了大拇指。
胤礽的嘴角微翘,轻弹了下他的脑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德妃见他们哥两儿好的模样,不知为何,虽然人在笑,眉眼间却颇有些怅然。
经过了这番折腾,胤祯又逗得德妃娘娘高兴了起来。如此说说笑笑一阵,众人已经都觉得有点饿了。片刻,御膳房派来的人便到了,说已经在万春亭备好了庆生宴,尊请德妃娘娘,太子殿下和众位阿哥格格们移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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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宴席
离着万春亭还有些距离时,众人便见眼前的那一片灯火通明,丝竹声声,奢华绮丽,犹如是神秘传说中的仙楼玉阁,如梦如幻般地浮在那里。
今晚的寿宴,来的人并不多。其中当属,宜妃,惠妃和荣妃三位娘娘的风头最劲,就连身为寿星的德妃,面对她们也要礼让客气三分。因为服侍太子的关系,宝珍有幸能亲眼见一见,如今在后*宫之中地位最尊贵的四位皇妃。
宜妃的脸蛋微圆,笑容甜美,说起话的声音温和清脆,周身都透着一股温婉贤淑的气息。旁边的惠妃,虽然是年纪最大,眉眼间却依旧媚态横生,只需微微一笑,即可艳丽无匹。和她们二位相比之下,荣妃娘娘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出众了,她说话得体,表情到位,只是,偶尔在看人的时候,眼神中会带着几分孤傲。
宝珍见此,不禁在心中暗道:真不愧是久沐圣宠的康熙四妃,果然是各有春秋,难分伯仲。
正当她在感慨时,周围早就有伶俐宫女摆好椅子,服侍着众人一一落座。依着宫廷设宴的规矩,嫔妃与阿哥格格们需各自分开为席。因为,康熙皇帝和太后娘娘皆不在宫中,所以,今晚正席的主位自然是给了寿星德妃娘娘。而太子胤礽则是和诸位阿哥们坐在左侧,离着正席,稍微有一点点的距离。
宝珍虽是太子的宫女,这会却没有资格接触御膳房的食物酒水,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无奈,她伺候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待见宫女们端着一盘盘精致的佳肴从身边走过,免不了要偷偷地咽下自己的口水。
为了转移注意力,宝珍把自己的视线落在席面上,在座的那几位阿哥,她只认得四贝勒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祯。渐渐地,她发觉,胤禛今天的状态似乎有点反常,落座之后,他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沉默地在人堆里温和微笑,倒是有点和边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气氛不搭调。
这会,席上正有人起哄,要让十四阿哥胤祯尝尝进贡来的汾酒。他的年纪太小,平时在家宴上只喝过口味淡淡的清水酒。此时,他好胜地将那半盅酒一口饮尽后,脸颊登时就烧了起来,红的吓人。
“好,咱们十四果然是好样的!来,再来一杯。”
胤祯显然已经有些扛不住劲儿了,却噌地站了起来,冲着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俊朗男子,仰头道:“来就来,谁怕谁!”
谁知,四贝勒胤禛却起身抬手挡住酒杯,含笑道:“九弟,十四还小,你别逗他了。”
九阿哥胤禟闻言,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不冷不热地笑:“好吧,四哥既然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呢?”说完,便收回酒杯,自己个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胤禟是宜妃娘娘膝下唯一的儿子,许是,因为从小一直在宜妃溺爱宠惯下长大,致使他的性子总有点骄纵。特别是面对四哥胤禛,不知为何,似乎在情绪上总带着几分抵触。
此时的胤祯,已经开始有点站不住了,接着,自己摇摇晃晃地跌回到椅子上,歪着头,皱眉咂了咂嘴。
胤禛见此,赶忙抬手夹了一块蜜金钱桔喂他,然后,又示意身后的宫女端茶水来给他漱口。
胤祯迷糊糊的嚼了嚼两下,就把蜜果整个的给咽了下去。他的脑袋有点晕,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桌子上的其他人,纳闷道:“嗳?三哥,四哥,你们晃来晃去的作甚?”
话音刚落,引得众人笑声连连,连后面那些不敢出声的太监们也跟着动了动嘴角。
太子胤礽满面笑容,摆出一副宽仁慈爱的兄长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四啊,你喝醉了。”
胤祯摇了摇头,微微阖眼道:“我才没..”不料,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小脑袋便往旁边一歪,整个睡倒了过去。
胤禛见此,随即抬手示意太监们都别动,跟着大步迈向十四,将他利落地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胤礽见状,不禁出声道:“让嬷嬷们把他送回东宫吧,咱们兄弟几个接着喝酒。”宫中的规定森严,凡是年满六岁的皇子,都要搬到东乾十二所里去住,直到成年受封之后才能准备搬出宫外。
胤禛的嘴角一直含着淡淡的微笑,摇头道:“我也有点头晕了,正好送他一起回去。”
胤礽见他有意要离开,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点一点头。
正席之上,德妃见胤禛背着满脸通红的十四过来行礼,有些意外道:“四贝勒,祯儿这是喝酒了吗?”
胤禛闻言,微微垂眸,开口道:“嗯,十四弟刚才喝了杯进贡来的汾酒,醉了。”
德妃闻言,似乎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嘴却被旁边的惠妃抢了白:“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刚喝一杯就醉了。呵呵..”她一边说一边还用真丝手帕捂住嘴笑,却不知道,此时看着她的荣妃目光中正流露出了一丝厌恶。
德妃起身,亲自抚了抚十四红彤彤的脸颊,扭头吩咐道:“筠雅,烟儿。你们过来把十四阿哥送回去。”
不料。胤禛亦是摇头道:“十四都睡着了,就别再折腾他了,儿臣也正好要回去。”
德妃闻言,脸上稍显犹疑之色,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十四,方才跟了一句:“那就麻烦四贝勒了。”
她的语气客客气气的,却让胤禛的心里稍感几分难受起来,于是,躬身行礼,声音淡淡道:“儿臣告退。”
惠妃见此,不禁暗自在心底哼了一声道:德妃啊德妃,亏这宫里面人人都说你豁达大度,宠辱不惊。可是,对待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你还不是一样厚此薄彼,全无心肝吗?说句实话吧,只所以今天你会如此的冷漠四贝勒,就是因为你心里还在记恨着佟佳氏,记恨着皇上吧?
想到这里,惠妃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真可惜,佟妃就这么去世了,要不然,本宫也能看一看你德妃输得气急败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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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传言
自从,德妃的生辰之后,太子胤礽便会时常去景仁宫请安问候。不但,摆出一副诚心诚意的姿态,还精心准备了不少贵重的礼物,真可谓是里里外外下足了功夫。
人人都说母凭子贵,可在后*宫之中,皇子的命运却是和生母的地位,相辅相成,紧密相连。不论是哪朝哪代,皇帝耳边的枕边风,威力都不可小觑。所以此时,太子急需一个坚实稳妥的后*宫力量,整理人心,而德妃娘娘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德妃一向善于观察,审时度势,太子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一清二楚。只是,她心里显然还有其他的打算,所以,对待太子如此的热络,倒也是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起话来避重就轻。
她不顺着太子的思维走,太子也不好直来直去的提及四弟胤禛的事,于是,两人互相试探,婉转了许久,也没有捅破最后的那层窗户纸。好在,胤礽的原意,也是点到为止,让德妃能警醒点四弟,趁早别再玩火上身!
***
这天,太子从景仁宫回来之后,就直接回了正殿休息。宝珍也难得能跟着偷闲半日,因着离晚膳的时辰还早,她就和小李子小贵子二人打过招呼,独自回了后围房休息。
同屋的春双,巧儿都出去当差了,宝珍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片刻,宝珍恍恍惚惚地被屋子里的动静弄醒,还以为是春双她们回来了,就没急着起来,蒙着被子准备接着补觉。
不料,忽然有人坐到她的榻上,用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迷迷糊糊间,宝珍从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扭头瞧了瞧旁边那人,顿时意外地说不出话来。
大半月没见,紫雁几乎整整瘦了一大圈,尖尖的下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好在,她的气色还不错,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宝珍愣了一下,跟着猛地扑到紫雁的怀中,又惊又喜道:“紫雁姐,你回来了。”原本还以为,两人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因为,像安乐堂那样恶劣的地方,人一旦进去了,几乎就没可能再出来。幸好,紫雁挺过去了,好好地回来了。
紫雁见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笑似叹地吁了一口气。
宝珍显然是高兴坏了,眉眼间皆是抑不住的笑意,握住紫雁的双手道:“我曾求过钱嬷嬷托人给你捎过去吃的东西。姐姐,在那里都收到了吗?”
紫雁点了点头,眼圈渐渐发红,哽咽道:“全凭妹妹捎来的那些吃的,我才能勉强撑过来..要不然..真是..”
宝珍见她落泪,心头亦是一酸,连忙拿手帕替她擦擦眼睛,安慰道:“没事就好,咱不哭了。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该要高高兴兴的才是。”
紫雁闻言,含泪点了点头道:“是该高兴。连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回来的一天。”说完这话,她随即缓了缓神情,看看周遭,冲着宝珍微笑道:“我听说,妹妹如今大半算是太子的人了,这真是太好了。”
宝珍听罢,担心她有点想歪了,不免摇头道:“我不过就是奉奉茶而已,实在算不上是太子身边的人。”
果然,紫雁听了,赶忙凑到她身前小声道:“宝珍,你和我说句实话,太子对你真的没有...”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珍抬手打断,语气认真道:“紫雁姐,这种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奉茶的小宫女,怎么敢逾越本分觊觎太子爷呢?”
紫雁闻言一愣,见宝珍正蹙眉看着自己,便以为她恼了。随即有些无辜道:“我..这也是听旁人传来传去才说的。妹妹,你千万别生气啊。”
别人传的?宝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问道:“这传言从哪儿来的?”
紫雁道:“我今天一回来,无意间就听到了后围房里的宫女们在议论,刚开始,我还以为她们说的是别人,后来,一听见妹妹你的名字,才发现不对劲。其中有三两个人说,你的本事大手腕高,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让太子爷一见到你之后,就把身边原来那个妖娆的春桃换走,半分都不犹豫。”
宝珍听罢,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传言,既然刚回来的紫雁都能听见,那春双和巧儿一定也是知道的,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起过呢?
紫雁见她,眉宇间一片凝重,跟着道:“宝珍,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估计她们也就是因为嫉妒你,所以才故意这么编排的。你也晓得这宫中的人有多坏有多势利的。”
宝珍闻言,频频摇头道:“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万一让那些有心使坏的人听去,我就麻烦了!”
“有这么严重吗?咱们既然没有异心,就不怕她们瞎说。再说,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谁还敢随便过来招惹你。”
她的话,并未让宝珍觉得安心,她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道:“确实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姐姐可知,这宫中人多口杂,如此传来传去的事情,不晓得暗地里有多少人要拿它去生是非呢。当然,他们生惹是非的最终目的,并不会是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宫女。可惜,一层压一层,最终需要委曲求全,受罪牺牲的人,却只有我。
紫雁闻言,一时也变了脸色,急急道:“哎呀!都怪我!随便把这些听来的胡话说给你听,叫妹妹心烦意乱的。”
宝珍看着她摇摇头,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道:“不,若不是姐姐及时回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就真的危险了。”
紫雁听了,连忙握住她的手,低低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传言已经流出来了,想必,这后围房里的人应该都传开了。”
宝珍虽然不安,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每天她还要继续给太子奉茶,还不能分身去做旁的事情。于是,她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眼前了。”
紫雁又叹了一口气,深深无奈道:“唉,怪只能怪,咱们福薄投错了胎,来错了地方,如今留在这里活受罪。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宝珍闻言,望着她,稍稍和缓了神色道:“紫雁姐,谢谢你。”
紫雁连连摇头,温和道:“谢什么?妹妹这样说就见外了,咱们俩是什么样的情分。别忘了,我这条命也是你救下来的。”
第十五章 鸟鸣
临近十月,日子在宝珍的戒备和不安中一天天地过去。几场萧瑟的秋雨过后,京城天气渐渐转凉,而宫中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因为,康熙皇帝将于下个月初班师回朝。随之,太子胤礽每天在书房留得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候,甚至为了批阅完各地上报的奏折,挑灯熬夜直到天亮。太子不休息,宝珍和书房内外的宫女太监们也不能歇,经常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待到恭送太子离开的时候,膝盖便会僵硬地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这会,夜已经很深了,胤礽慢慢靠在后面的椅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孙公公在旁瞧见,忙上前一步道:“太子爷,身子重要,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胤礽闻言,闭着眼睛没吱声,孙公公也不敢再多问,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候着。然后,用自己的袖子遮住脸,悄悄地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的脸一直浮肿的很厉害,想必,也是因为太累又没睡好的缘故。
这时,宝珍趁着换茶水的由头,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透口气。夜里的冷风吹过,惹得她才刚一出屋,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茶水房里只剩下小李子在烧水,待见宝珍推门进来,起身问道:“主子还没回呢?”
宝珍略显无奈地点点头道:“估计怎么还得个把时辰吧。”
小李子闻言,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蹲在地上去烧水。
这一夜,胤礽果然又留到了子时才走,宝珍困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地按着每天的习惯往耳房走去。
同屋的人都睡了,宝珍也懒得洗漱换衣,便一头栽倒了床上。不料,身下却被什么东西给咯了一下,她直起身子用手一摸,借着窗外淡淡的光亮,方才看清楚是用纸包好的酥饼。不用多想,这一定是紫雁留的。自从,她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友情变得更加深厚了。而宝珍,也把紫雁当成了可以用心相处的好朋友,这是她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
第二天一早,宝珍比平时起来的稍晚一些,好在,钱嬷嬷对她颇为照顾,并没有责怪她。待宝珍收拾妥当来到前院时,便见孙公公焦躁的在一棵树下走来走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孙公公抬头望来,跟着淡淡道:“宝珍丫头,你过来。”
宝珍见他一脸愁容,随即上前乖巧道:“奴婢见过公公。”话音刚落,她便瞧见了树枝上挂着的一只鸟笼子,仔细再看,方才发觉原来是那日十四阿哥抓来的画眉。
这只画眉看起来有点打蔫,完全不像刚抓回来那般欢实的惊悸乱扑,支脚站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
孙公公吩咐道:“今天,咱家要去陪太子爷办事,你暂时不用去书房候着了。就全心全意帮咱家把这只画眉给看好就行。知道吗?”
宝珍闻言一愣,随即点头道:“奴婢遵命。”
孙公公见她乖顺,便道:“嗯,咱家还是交给你放心些。院子里的那些手笨的,准得把事儿给办砸了。”说完,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宝珍道:“这里面是粳小米,时不时喂它点儿,它要是不吃,你就去小花园里抓两条虫子去。”
宝珍接过瓷瓶,点一点头,暗道:今天,自己可算是轻松了,光是溜溜鸟就成。
孙公公走后,宝珍便提着鸟笼子去了小花园,然后,将它挂在树枝上晒晒太阳。而她自己,则选找了处石凳坐下,自顾看向头顶的天色,难得清闲地发了一回呆。过了一阵,她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过去看笼子里面的画眉。
宝珍见它的模样精巧可爱,便免不了故意出声逗它几声,不料,那画眉闻此,顿时警觉地跳了跳脚,仰脖“秋”地叫了一下。
宝珍凑得近了些,故意学着它的声音,也“秋”了一声。虽然,她不怎么懂得养鸟,可是,却很喜欢模仿鸟的叫声。特别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弟弟宝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许是,因为勾起了自己的回忆,宝珍忽然收了声,只瞧着笼子里的画眉,低声说道:“可怜的小东西,你也想家了么?”
小鸟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依旧“秋秋”地叫了不停,宝珍略显苦涩地笑了笑,随即,拿出孙公公给它的瓷瓶,往它的食盒里倒了一些。“吃吧。”
野生画眉的性子都极强,特别是成鸟,更是很不容易去驯服调教。可是,宝珍和这只画眉倒是相处的不错,它不但乖乖地吃了食,还时不时地会鸣叫两下,声音很是委婉动听。
此时,身后的不远处,有人突然出声道:“宝珍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宝珍闻言,扭头一看,只见,孙公公不知何时站在后面,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随即,他便笑着大步走过来,道:“这都多少天了,咱家用变了法子,它也学会叫上一声。没想到,今儿倒是让你给教会了。”
宝珍故意避开孙公公探询的目光,低头道:“公公,奴婢不过一时侥幸,逗着它玩罢了。”
“不对不对。这可不是侥幸。”孙公公微微摇头,依旧含笑道:“你可真是个宝丫头,浑身都是能耐。这回更是帮了咱家一个大忙,要知道,十四阿哥那边,还天天惦心这画眉鸟呢。”
宝珍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倒是对他的夸奖有些不敢受用。
孙公公跟着道:“宝丫头,下午你跟咱家一起把这画眉赶紧给十四阿哥送去。”说完,他便吩咐宝珍把鸟笼子拿下来,往上面罩上遮光的笼衣。
这次,他们去的不是景仁宫,而是东乾十二所。宝珍一路跟在孙公公的身后,盯着那只被蒙上的鸟笼,暗暗嘀咕道:这孙公公也太心急了,万一,这画眉到来十四阿哥那儿,又不叫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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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商量
由于东乾五所是皇子的居所,所以,平日除了内务府管事和众阿哥们的亲随之外,旁人是很难进来的。哪怕是孙公公,也要在外面静候片刻,方能进入千婴门。
乾东五所共有五组建筑,从西至东分别称头所、二所、三所、四所和五所。每所之间彼此独立,且均有南北三进院落,布局对称。
孙公公带着宝珍沿着小路向东走,才刚过了一处小门,便见对面缓缓走来几个人。除去随行的四五个小太监之外,其他人皆是身着华丽常服的年轻男子,其中,四贝勒胤禛从容地走在最前面。
孙公公见此,赶忙回头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跟着躬下身子,“蹬蹬蹬”地迈着小步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奴婢)给几位贝勒爷请安。”
随即,有个身影踱到他们二人面前道:“起来吧,孙公公。”
孙公公应身而起,宝珍也跟着目光一扫,只见此时,胤禛的左右还站着两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中那个穿石青色马褂的男子,粗眉大眼的,她倒是有点印象,却定不准到底是几阿哥。另外那一个通身宝蓝,长眉入鬓,样貌俊美,尤其是眉宇间的神色温和,不知为什么,竟完全不同于其他人那般冷漠高傲,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宝珍的眼睛一圈溜下来,最后却跟胤禛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登时微怔,立马垂下眼睑。
众人皆知,太子爷的身边从来离不得孙公公,这会,却见他领着个小宫女来此,免不了要询问几句。于是,那名神情温和的男子,先开口道:“孙公公,今天不用当差吗?”
孙公公含笑道:“回八贝勒的话,奴才是特意给十四阿哥送画眉来的,爷已经惦记说要好几天了。”
八阿哥胤禩闻言,看了看罩上笼衣的鸟笼,脸上露出一副了解的样子,笑道:“原来十四,天天念叨的就是这个啊。”
孙公公听了,笑眯眯地冲着他点一点头。最近这两年,八贝勒的势头正劲,尤其是她的生母良贵人,如今更是母凭子贵,大有蓄势待发的潜质。虽然,太子平时对他十分冷漠,可是,身为奴才的孙公公,却还需继续笑脸相陪。
如此打了个照面之后,孙公公和宝珍便施施然地退到一旁,目送着他们三位离开。待见他们走远,孙公公方才领着宝珍继续前行。
东五所的门外,一个样貌很是清秀的宫女迎了过来,待见孙公公和宝珍,稍微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孙公公。”
孙公公道:“咱家是给十四爷送东西来的,劳烦姑娘给通传一声。”
小宫女闻言,含笑道:“公公客气了,请随奴婢来吧。”说完,她便让着二人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主子刚从上书房回来,这会正在换衣裳呢,公公先随我去前厅等一下吧。”
不多时,十四阿哥匆匆赶到,一进屋,他便环视四周,待见提在宝珍手中的鸟笼,顿时笑道:“太好了,可算给我拿回来了。”说完,也不等二人给他请安行礼,就从宝珍的手里拿过鸟笼,欢喜地搁在桌子上。
十四阿哥一把撩开笼衣,亮晶晶的眼睛瞧着笼子的画眉,“咦”了一声道:“看着怎么有点打蔫了?”说完,一扭头看着孙公公道:“它会叫“如意”了吗?”
孙公公闻言,笑着上前一步道:“奴才无能,实在训不好这只画眉,好在,我们宫里的小宫女有法子,能让它先开口叫两声儿。”说完,他侧首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道:“宝丫头,赶快让十四阿哥见识见识。”
宝珍应了一声儿,抬眼看着正睁大眼睛打量自己的十四阿哥,福了福道:“奴婢献丑了。”
十四阿哥对宝珍还有点印象,原以为她是母妃身边的宫女,却没想到是毓庆宫的人。
宝珍走到桌前,俯身看着笼子里对陌生环境还有些茫然的画眉,心中暗道:画眉啊画眉,拜托这次一定要帮帮忙啊。
宝珍清清嗓子,然后,学着在小花园里的样子逗弄了几下。不料,这画眉好似还没缓过神来,只盯着笼外的人看,半响也没发出来一声动静。
瞬间,十四阿哥的神情变得有点扫兴,好在,他还有耐心等待。
孙公公见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向宝珍投去询问的目光,宝珍只得无奈地地摇了摇头,又往笼子前靠近了些,重新唆尖了声音逗它。
渐渐地,画眉鸟开始有了点动静,起先是“秋秋”地叫声,后来,终于随着宝珍的心意婉转地啼叫起来。
十四阿哥闻此大喜,抬眼看向宝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和我说说。”
宝珍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其实奴婢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巧合碰上了运气而已。”
十四阿哥听了她的话之后,自己也凑到笼子前,鼓着腮帮子出声道:“让我也来试试。”可惜,费了半天的劲,那画眉也不搭理他半分。
“奇怪了。”十四阿哥笑了笑,跟着对宝珍说:“看来,它现在只听你的话。”
宝珍闻言,微微低头,心想:这会自己还是不要吱声的好。
十四阿哥看向宝珍,开口道:“抓它的时候,你也在场。想必,它一定是恼了我,才不肯搭理我的。”
孙公公在旁闻言,暗道:呦?什么时候的事,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宝珍听罢,却觉得这十四阿哥虽顽皮得很,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于是,她低头温和道:“十四阿哥,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这画眉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鸣叫。”
十四闻言,有些惊奇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宝珍沉住气道:“很简单,只要,十四阿哥愿意开恩放它回去,那它便可继续随着自己的心意婉啼,再不需任何人的训教。”
“放了它?不行不行。”十四阿哥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摇头道:“我为了抓它,可费了不少的功夫呢。再说,它是我送给母妃的礼物,怎么能放了。”
“十四阿哥,奴婢敢问一句,当日您御花园中能抓到它,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它的窝?”
十四点一点头道:“嗯,没错。”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只画眉,既然在御花园中筑了巢|茓,想必,它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如果您把它放了,它一定会回家的。所以,十四阿哥往后再去御花园时,肯定还能听得见它的叫声,而且,说不定,它还会引来更多的画眉鸟来这里居住。到那时,您再陪着德妃娘娘一同去御花园闻音赏景,岂不是要比这般惬意和自在。”
十四阿哥听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宝珍,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从小到大,还没有过人用这样从容的语气和他商量一件事情。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就是自己竟然打从心里面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第十七章 瓜尔佳氏(上)
宝珍虽然比十四阿哥阿哥年长几岁,却因为从小营养不良,身高与他基本相近。这会,两人面对面站着,十四阿哥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些探究,只觉,这小宫女倒是和旁人有些不同。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同,自己也一时间想不明白。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十四阿哥说话,孙公公不免轻咳了一声,十四阿哥随即回过神来,缓缓道:“你既然这么说,爷也只能放了它了。”
宝珍闻言,礼数周全地冲着他行了一礼。孙公公见状,示意她去提起桌上的鸟笼,含笑道:“奴才这就去御花园。”
不料,十四阿哥摇摇头道:“一起去。”说完,又扬声唤小太监进来,却见何姑姑最先从外头进来,口中轻道:“主子,咱们去不得御花园,到时辰该温书写字了。”
十四阿哥闻言,想起了今天师傅交代下来的繁琐功课,脸上立马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何姑姑跟着道:“主子,这只画眉就交给这位小宫女放生吧。奴婢认为,她一定能办好的。”
宝珍闻言,只见何姑姑看了自己一眼,微微点头,笑而不语。显然,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应该在外面都听到了。
十四阿哥没有回答何姑姑,而是,扭头看着宝珍道:“交给你了。”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记住,一定要给它放回,当时我抓到它的地方。”
宝珍方恭身答道:“是,奴婢明白。”
十四阿哥说完,便扭头随着何姑姑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好像生怕自己随时会改变主意反悔。
***
回毓庆宫的路上,孙公公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看着宝珍的眼中浮现出点点疑惑。
宝珍见此,心中一紧,于是,恭谨低首,如往常一般低眉顺眼地向回走去。
当天下午,因为得了孙公公的准许,宝珍带着紫雁一道儿去了御花园。紫雁还是头一回出来走动,忍不住心情有几分兴奋。
两人由着琼苑东门进去,跟着又沿着一条用彩色石子铺成的小路,穿过垂花拱门。一路上,紫雁几乎都不舍得眨眼睛,瞧着四周的幽雅景色,啧啧叹道:“这儿真是太美了。宝珍快看!快看!”
宝珍闻言,笑着过来,问她道:“真的这么喜欢,瞧你乐成这样?”
紫雁除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了,一脸惬意地在原地绕圈圈。而宝珍则自己一个人提着鸟笼来到树下,然后对着里面那只画眉,轻轻道:“你自由了,小家伙。”
笼门一开,那只画眉鸟先是警惕地向后蹦了一下,摆动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宝珍见它胆怯的模样,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让出来了足够宽敞的空间。
过了片刻,画眉鸟终于微微展翅,又抖了抖几下翅膀,跟着,动作迅捷地飞出笼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宝珍站在原地,仰着头,心思逐渐飞远。午后暖暖的阳光罩在她的身上,就如同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泽,干净而明亮。
紫雁难得见她这般出神,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臂道:“再想什么呢?”
宝珍闻言,扭头对她笑了笑道:“没事,咱们回去了。”
回到毓庆宫,钱嬷嬷突然来了耳房,说大福晋要见宝珍。宝珍听后,十分讶异,忖度着问了钱嬷嬷。谁知,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
宝珍心中稍感忐忑,暗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何以能让大福晋亲自召见。此时,她不禁联想起紫雁说过的那些传言,难道会是因为这个吗?
想归想,宝珍也不敢多做耽搁,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随着钱嬷嬷一同来到了二进院的后殿。
待到门口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宫女,她看着约莫二十来岁,打扮得很贵气,身上的那件紫褐色宁绸宫装,比钱嬷嬷的还要贵重。
果然,钱嬷嬷一见到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客气道了声:“锦华姑娘。”
这名被唤作锦华的宫女,当年是陪着瓜尔佳氏一同进宫的,眉眼间很是精明能干的模样,这会,笑起来更是极为俏丽:“锦华见过钱嬷嬷。”说完,眼风一转,落在了旁边的宝珍身上,接着道:“二位请随我进来吧。”
锦华挑起身后的织锦帘子,让着钱嬷嬷和宝珍来到屋内。刚进去,宝珍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熏香味。这种香味很特别,好似是用很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让她难以区分辨别清楚。
宝珍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向周围张望,只能随着钱嬷嬷冲着身前端坐的瓜尔佳氏,跪地行礼道:“奴婢给大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起来吧。”这是瓜尔佳氏的声音,宝珍还认得。因为,那天在太子书房的夫妻争吵,实在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锦华就贴心地扶了钱嬷嬷一把。
钱嬷嬷起身道:“福晋,这就是奴婢跟您提起过的小宫女。”说完,便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紧张,失了规矩。
宝珍闻言,微微抬头,只见此时,瓜尔佳氏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而还带着几分轻松的神态。
瓜尔佳氏对宝珍倒还有点印象,所以,稍微点一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听嬷嬷说,你是今年刚进宫的?”
宝珍按着礼数规规矩矩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名叫叶宝珍。入得今年小选,进宫为奴。”
“难为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在太子爷的身边当差。”瓜尔佳氏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有丝毫的情绪,却让宝珍心中那根不断收紧的弦又紧了几分。
瓜尔佳氏眼角皆是笑意,继续道:“嬷嬷的眼光真好,怪不得嬷嬷身边的人,都规矩十足,精明强干。”
“奴婢不才,全凭大福晋当年的提点和太子爷多年的恩典,才能继续留在宫中为主子们分忧。”
“嬷嬷真是谦虚了。”瓜尔佳氏瞧了锦华一眼,锦华见此,跟着从袖兜里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钱嬷嬷道:“这是福晋给嬷嬷喝茶的,嬷嬷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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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瓜尔佳氏(下)
钱嬷嬷闻言,忙谢了恩,含笑将银子收到自己的袖中。
瓜尔佳氏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和钱嬷嬷闲话了几句,方才将视线落在宝珍的身上,淡淡道:“听嬷嬷说,你有一手烹茶的好技艺,今天正好,也让我见识见识吧。”
她的话音刚落,锦华便轻轻地拍了一下手,跟着从门外进来几个宫女和太监,各自手中端着小木桌,茶壶茶碗和炭炉等等,然后,按着顺序一一摆在屋子的正中央。
宝珍见状,眼帘微垂,暗道:难不成,今天大福晋这般亲自召见,就为了当场考验她的手艺吗?
钱嬷嬷早已经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似乎对宝珍很有信心的模样。毕竟,宝珍是她自己一手调教的,满意的很。这会让她多多历练一些,也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顶着不小的压力,宝珍还是从容地在大福晋的面前,正常发挥了自己的茶艺水准。只是,在这煮茶的过程中,瓜尔佳氏脸上的神情,却悄然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宝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将热气腾腾的香茶,小心翼翼地搁在一只福寿镶字漆盘上面。
谁知,瓜尔佳氏忽然淡淡地“恩”了一声,徐徐道:“有模有样的,确实不错。”
宝珍端着托盘的手一顿,还未将茶奉给福晋,就被再次进来收拾的宫女们接过去。看着自己亲手煮的茶就这么被人端下去,宝珍显然觉得有些意外,不明白瓜尔佳氏的用意。
钱嬷嬷察言观色,待见宝珍站在中央,无措地垂着双手,便含笑问道:“福晋,您今天特意召见奴婢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瓜尔佳氏略抬了抬眼睛,淡淡道:“也谈不上什么吩咐。最近朝中的政务繁忙,你们都是太子爷身边的得力人儿,所以更要加意伺候,不得大意。”
钱嬷嬷忙道:“福晋请放心,奴才们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太子。”
瓜尔佳氏闻言,露出一个称意的微笑,“有嬷嬷在,我自然要放心多了。”说完,她抬头揉了揉太阳|茓道了一声“乏了”,便吩咐她们回去罢。
出门之后,锦华也赏了宝珍一点碎银子,含笑道:“姑娘的手艺不错,以后,有机会便常同嬷嬷过来,我们福晋也是个爱茶之人,到时候少不了给姑娘赏赐。”
宝珍闻言,故作温顺地点一点头,心中却道:既然爱茶,为何连喝都不喝一口,就让宫女们统统撤掉。看来,这个大福晋瓜尔佳氏的脾气真不好琢磨,往后自己要更加小心才行。
锦华将她们二人送出了院子,跟着重新回到屋中,来到瓜尔佳氏的身旁,小声道:“福晋,奴婢觉得这个小宫女有些不妥。”
瓜尔佳氏闻言,抿唇一笑:“你接着说。”
锦华道:“奴婢看她的年纪,也就不过十二三岁。可光是那一手煮茶的功夫,想必也得有年头才能练成。还有就是......”
瓜尔佳氏道:“还有什么?说话莫要吞吞吐吐的。”
锦华微微低头道:“是,想想她一个刚进宫半年的平头小宫女,就算再怎么精明能干,也不能这么让轻而易举的获得太子爷的赏识和抬举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显得有些谨慎,“福晋,书房以前的那个奉茶的宫女,您也是见过的。春桃比起这个小丫头,怎么看都是绰绰有余的。”
宝珍看上去还像是个孩子,确实和环姿艳逸的春桃,基本没有对比性。
瓜尔佳氏当然能看出来这点,说实话,她并不担心太子会对这个小宫女有什么心思。她更多疑心的是这个小宫女的出身和背景。
“你尽快派人出宫查一查,这个小宫女的底子。”
锦华闻言,点一点头道:“奴婢明白。”说完,便走到瓜尔佳氏的身后,伸手替她按摩太阳|茓,轻轻道:“最近您一直没怎么睡好,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瓜尔佳氏微微阖眼,嘱咐道:“别惊动那么多人。就算太医来了,也不过就是开两副安神的药,又苦又没效果。”她自幼最不喜的便是吃药,所以,除却真是生了什么大病,否则,连碰都不会碰一口的。不过,瓜尔佳氏不愿意传唤太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给那些人制造流言的机会。每每太医来此,不需多时,宫中便会传开一些流言,议论她长期失宠难免心有不平,所以积郁成疾。或者是说她用装病装可怜,使得太子对她再添恩宠等等等等。
面对这样的流言,瓜尔佳氏通常都是不予理会。可惜,她的高姿态并没有消减那些难缠的是非。反而,大家都几乎认定了,太子的嫡福晋是一个不得宠又好欺负的人。
原本,瓜尔佳氏早已认定自己嫁错了人,对太子时好时坏的感情,也不在有什么的期盼。可是,小郡主的出生,让她不得不重新站出来,学会保护自己,学会争斗。因为,只有她强势起来,她的孩子才能在干这宫中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从小郡主出生那一刻开始,瓜尔佳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此时,锦华轻轻一笑道:“福晋您啊,做了额娘也还是小孩脾气,不苦的药是治不好病的。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也就见您怀着小郡主的时候,才肯心甘情愿的吃药。”
想到女儿,瓜尔佳氏心里泛起凉薄的苦涩,脸上露出一丝怅然道:“为了婉柔,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锦华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勾起福晋心中的惆怅,暗自懊悔不已。
好在,瓜尔佳氏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变了话题道:“锦华,过了今年,你也二十五了。想没想过要出宫?”
锦华闻言,惊得手中微微一抖,跟着,连忙跪在瓜尔佳氏的身前,道:“福晋,奴婢知错了,不该这般随便说话。求您不要.....”
瓜尔佳氏见她这般,微微一笑道:“瞧你吓成这样子,亏得还跟看我这么多年。我不是生气要赶你走,而是,诚心想要替你择一户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锦华闻言,心中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听见嫁娶这样的字眼,免不了有点点脸红。
“奴婢这条命是福晋给的。今生今世,奴婢会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您一辈子,绝无他心。”
锦华是她的家生丫头,一直带进宫来的,基本就如同自己的心腹臂膀。若真的失了她,确实是不小的损失。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最后问了锦华一次,道:“你想好了?真的不愿出宫吗?”
“奴婢不愿意出宫,只求能一直留在福晋您的身边,服侍左右。”
第十九章 出宫围猎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二十的早上,宫中上下的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全神贯注地恭迎着万岁爷回朝。
寒风渐起,萧萧瑟瑟,宝珍缓缓行至窗前,只见,外面的天色阴沉沉地,似乎又要下雨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宝珍心想,康熙皇帝应该已经回宫了。
按宫里的规矩,这一天,太子和诸位阿哥们,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都要赶去太和门恭迎康熙皇帝的回朝。
今天,在众人之中,太子爷无疑是最惹人注意的。他身着杏黄|色的三爪龙缎冠服,头戴一顶镶有红宝石的薰貂朝冠,自有一派未来天子的威仪气质。等待的过程实在很不轻松,大家都分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万岁爷的到来。就连太子胤礽也不例外,孙公公站在他的旁边,时不时的躬身与他低语几句,通报万岁爷现已到了哪里。
须臾,从宫门外传来一道高亢清晰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全都“唰”地一下聚到太和门,然后,太子带领着所有人起身下拜,异口同声道:“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眼望去,只见,在排列整齐威严的仪仗队和神情勇猛的羽林护军的正中间,一顶通高一丈五寸,垂黄缎幔幄,由二十八个人抬行的金辇缓缓而来。那其中端坐的尊贵男子,便是奠定了清朝兴盛根基的千古一帝—康熙。
突然,天空开始飘落下来,一点点零丁的小雪花,乍眼看去,还以为是纷飞的柳絮。小雪花刚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淡淡的水渍。
金辇行至人前,太子胤礽毕恭毕敬道:“儿臣恭迎皇阿玛归朝,恭祝皇阿玛圣体安康、福泽绵延。”
康熙仔细地端详了太子一番,淡淡笑道:“都起来吧。”虽然,他已年近五十,但身形却没有半分臃肿,面皮也是红润泛光,神采熠熠。
太子胤礽闻言,忙谢了恩,随即带领着文武大臣从容起身。
皇宫的内院,除了后妃公主、太监宫女外,外臣向来不得涉足。所以,康熙皇帝亲点由太子爷伴回寝宫,其他人一律各回各处,无需跟随。
胤礽随着皇阿玛回了乾清宫,本来以为,康熙要亲自考问自己代办的朝政。不料,康熙只是留他一道儿用了午膳,并没有询问起任何政事。
父子俩亲切地说了会儿话,期间,康熙告诉胤礽,自己这次回朝只是暂作休息,择日他还要围猎辉发。康熙对围猎历来十分重视。他一直认为满族是马上民族,既然身为满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坚持行围打猎,保持体魄强壮,也让皇室子弟们牢记大清先祖打江山的辛苦业绩。
胤礽闻言,稍显得有些意外,微微欠身道:“皇阿玛,您一路奔波劳碌,已经清瘦了不少。如今回宫该当好好调养才是啊。”
康熙亦笑道:“朕就是要赶上这次冬狩,好能打个痛快。”
胤礽自幼精通骑射,只是近几年,因为身居太子之位,出宫围猎的机会也没有几次。这会,被皇阿玛这么一说,心里立马来了劲,于是道:“皇阿玛,这次围猎辉发,儿臣能不能陪您一起去?”
康熙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眼中满是笑意道:“这次朕一定带上你的,再不操练操练,恐怕你连弓弦儿都拉不满了。”
胤礽闻言,微微一笑,抬头粲然道:“皇阿玛请放心,儿臣这身本事还在,保证一定给您猎回来一只最好的驼鹿。”
康熙哈哈一笑,满意点头道:“好,朕就等着看你的表现。”
这次冬狩计划,康熙除了要求太子随行,还准备多带上几个儿子。皇子十二岁时开始学习骑射,按说,十二岁以下的皇子,应该都不能同去。不过,十四阿哥却是一个例外。康熙本来就喜欢这孩子,特别是他身上那股虎头虎脑的劲头。所以,这样好玩的事情,一定漏不下他。
***
这次冬狩,宝珍和小李子要一起跟随太子出行。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是,两人还是按时做足了准备。因为要在户外走动,内务府给随行的宫女都做了新衣新鞋,衣服里加了棉花,鞋底也加了厚,连样式也很朴素。
十月二十二,出发这天,京城又开始下起了雪,雪下的很大。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就给紫禁城蒙上了一层白霜。
这次出宫,康熙没有像上次那样大费周章,而是轻装上阵,一切从简。
宝珍和十来个宫女一同挤在一辆四轮马车中,虽然不用挨冻走路,可是,路上却是颇为颠簸,周身无处不痛。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途的驿站,宝珍还得忍着难受,匆匆下车去给主子煮茶。刚下车,宝珍便觉一阵湿润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先打了个喷嚏。跟着,她一路小跑着往前,待来到太子乘坐的马车旁边,清了清嗓子道:“太子爷,奴婢前来侍奉。”
“进来。”
宝珍闻言,随即踩着踏凳,掀起帘子进了车中。只见,除了太子之外,旁边还坐着四贝勒胤禛和孙公公,连忙躬身道:“奴婢给太子爷,四贝勒请安。”
只听太子胤礽道:“罢了,车里地方小,你就不必多礼了。”
四贝勒胤禛见是她,不禁冲着太子胤礽半开玩笑道:“没想到,二哥把她也带来了。看来,我今天要跟着有口福了。”
胤礽点一点头道:“这丫头太厉害,现在再喝旁的,我已经不习惯了。”
宝珍闻言,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不料,烧水时正巧被热气给熏到,脸上跟着不自觉地一红。
胤禛见她这般,不知为何,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于是,随手从桌上的果盘中拿了一个橘子,递给宝珍道:“这个赏你吃。”
宝珍蓦地一怔,瞧了眼太子爷的脸色,略欠身示意道:“多谢主子。”
按说,主子们赏赐的东西,应该要当面吃掉,方能以示尊重。可是这会,宝珍瞧着自己手中的橘子,倒是显得有几分犹豫。
孙公公见此,出声道:“宝丫头,爷赏你的,你就好好吃了吧。”
第二十章 露宿
宝珍取了一块橘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稍微压下了自己胃中刚才的不适。吃完橘子,水也烧得滚沸了。宝珍动作利落地沏好两碗茶,清新的茶香顺势缓缓飘散开来。
胤礽和胤禛各自取了茶来吃,期间,胤禛微微点头,冲着宝珍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好香啊!难怪我哪儿都找不见四哥,原来是在二哥这里舒服自在呢?”突然,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笑着响起。
宝珍闻声,没抬头,立马退到旁边半跪在地上,只觉,身后有人踏前一步,跟着,利落地坐到了胤禛的身边,她微微抬眼,正好能看见那人的侧脸。
来人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身形微瘦,生得很是俊俏。想必,是在户外呆得时间太长了,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太子胤礽含笑看他道:“十三,你不是说要一直骑马到辉发吗?怎么?这才刚走了半天,就捱不住了。”
胤祥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轻快地微笑道:“这么香的茶,我当然要进来讨一杯尝尝了。”说完,他的视线顺着摆满食盒的桌案,看向侯在旁边的孙公公和宝珍。
宝珍见此,忙又重新备上一杯茶,轻轻地搁在胤祥的面前道:“十三阿哥请用茶。”
胤祥用过茶,略显诧异的瞥了宝珍一眼,似乎对她的手艺也很意外。
十三阿哥的性格直爽开朗,平时素与四贝勒胤禛较好,所以,和其他的兄弟想必,和太子胤礽的关系也亲近的多。兄弟三人坐在一处喝茶,免不了要天南地北地说了一会儿子话。
车声辘辘,太子胤礽渐渐觉得有些乏了,便半阖着眼睛,似乎朦朦胧胧直欲睡去。不料,马车却突然震了一下,然后,速度平缓地停了下来。
孙公公见状,连忙挑起车帘向外张望,只见,天色已经暗沉,不远处的空地上燃着一簇簇的篝火,于是,回头道:“几位爷,今晚咱们要这里扎帐露宿了。”
虽然是露宿野外,但是,各位主子们的衣食住行都要按着平时的规矩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宫中还特意拉了几辆专用的水车。
宝珍和十多名宫女一起负责准备食物和糕饼点心,此时,篝火上的铁锅煮着羊奶,不断“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
这时,一个宫女姑姑悄然凑到过来帮手,她先是瞄了宝珍一下,继而又搓着手呵气道:“这天气冷得可真快啊。”
宝珍见她在和自己说话,随即点一点头,算作是自己赞同的回答。
“我看你有些眼熟,不知姑娘是在哪里当差的啊?”
宝珍淡淡道:“我是今年小选刚进来的,现在毓庆宫中当差。”
那名宫女闻言,立马露出一脸惊喜和意外道:“真巧,我也是今年新来的。”说完,她稍微扫了一眼四周,继续道:“姑娘规矩十足,怪不得是太子爷身边的人。”
宝珍淡淡一笑,没有吱声,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我叫喜儿,姑娘呢?”
“我叫叶宝珍。”
喜儿是九阿哥身边的宫女,平时主要负责浣衣和扫除。她和宝珍同岁,可是,说话的声音却象个孩童,让人乍听之下会有一点不适应。
喜儿对宝珍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时不时就要凑过来和她说上几句话。宝珍原本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可自从进宫之后,她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宫中不必外面,她坚定言多必失,所以面对喜儿的热络,她只是默不作声地保持着微笑。
晚膳过后,宝珍揉一揉酸涩的肩膀,靠在篝火旁取取暖。
喜儿从锅中舀了一勺热腾腾的羊奶给她,温和道:“喝点这个更暖和。”
宝珍谢过她,双手捧着汤碗闷头喝了一口。这羊奶虽浓,却也夹杂着一股羊膻味,宝珍只喝了几口,便就喝不下去了。
喜儿见状,不禁劝道:“主子们在帐中议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休息呢。你还是趁热多个喝点吧。”
***
临时搭建的大帐内,康熙领着他的众阿哥们围坐在火炉旁边,用熟悉的温润淡然的语气,理论政事。看得出来,自从出宫之后,康熙皇帝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身为皇室子弟很少能有时间和机会,如父子间这般亲近的相处。于是,众人不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在自己的皇阿玛面前露一露脸。其中,属九阿哥胤禟的表现最为抢眼,好几次他的谏言都赢得了康熙的点头称赞。
不过,有人抢眼就会有人暗淡。眼见着九阿哥越说越有,其他人也不免参与进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使得谈话的内容渐渐变成了互相争论和钳制。此时的太子胤礽,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大有隔山观虎斗的姿态。
须臾,康熙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于是突然举起手,帐中的说话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他的神情没变,却让所有人感到一阵不安的紧张。天生的王者,本来就无需太多的表情和动作证明自己的张力,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便足以压倒众人。
众人屏息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方才伸出一指,指向一直不断往外瞧的十四阿哥道:“胤祯,说说你再看什么呢?”
胤祯闻言站了起来,微微低头道:“回皇阿玛,儿臣没看什么。”
康熙忽然笑了起来,扭头道:“李德全。”
“奴才在。万岁请吩咐。”
李德全是康熙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是皇宫的大内总管,按说地位与朝中四品大员一样。不过,太监就是太监。按着清朝的制度,凡是六根不全的人都不可能当官的。
康熙淡淡道:“你陪着十四阿哥出去看看那匹河曲马。”
胤祯闻言大喜,咧嘴笑道:“多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康熙一猜,这孩子惦记的就是那匹河曲马,于是道:“只许看,不许骑。那匹马,现在还野得很。”
“儿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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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受伤
到了深夜,宝珍和喜儿回到马车中稍作休息,车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火炉上还特意点了一只熏香,掀帘便能闻见浓浓的香郁。
喜儿环视一周,很是意外道:“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样了?”
旁边的小宫女闻言,接话道:“前面来人特意吩咐的,让我们把这里拾掇干净。”说完,她们还不忘望向宝珍,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
宝珍自然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却并没有再往下问,只是,态度平和的向大家道了声谢。
此后的几天,除了每天给太子斟茶倒水之外,宝珍再无需做任何的杂事。如此,随行的宫女和小太监们,都知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于是,平时都不直呼她的名字“宝珍”,而是姑娘长,姑娘短的,语气又讨好又热络。
幸好,宝珍的心态都保持得很平静。面对这样的厚待,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和猜忌,她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说自己该说的话。对于,太子胤礽的吃穿起居,更是事无巨细,件件上心,渐渐地,就连孙公公也发了话,也让她往后的月例再多领二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二两,每月则是四两。如此一来,宝珍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二等宫女。
***
待到行至辉发,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短暂地休整两三天,康熙便带着诸位阿哥和八旗子弟,开始正式围猎。
第一天,太子胤礽就抢先拔得头彩,将亲手猎捕的一只驼鹿送给了康熙。康熙见此,不禁龙颜大悦,下令今晚就摆宴设席,和众人一同享用这份礼物。
夜里起风了,微微有些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炭烤肉的香味。满族先民是游猎民族,所以,他们都很喜欢肉食。不远处的大帐中,时不时便会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好生痛快。
不过,此时也有一个人暗自不高兴,那就是十四阿哥胤祯。今天的围猎,大家基本都算得上满载而归,无奈,只有他的骑射不精,折腾了大半天就打回来了几只半大的毛兔子。
胤祯这孩子心气儿高,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趁着大家都在皇阿玛的大帐畅饮之时,他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来到马厩牵马。
胤祯准备牵走的马,正是那匹枣红色的河曲马。按说,河曲马的性情温顺,气质稳静,很少会有失控或发狂的时候。不过今天,这匹马倒是有点不听话,它瞪着前来拉住自己的少年,不满地吁出一团团的白气。
胤祯紧紧抵拽住它的缰绳,用力地拉扯了几下,谁知,这匹马非常不想这个时候被人打扰,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胤祯不可作罢,微微皱起眉头,费劲了好半天的力气,方才将它连拉带拽地弄了出来。待他骑上去的时候,这匹马显然已经被他的行为激怒了,脚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果然,片刻之后,它就开始不安分的乱跑乱蹬,完全不顾背上的胤祯,撒开蹄子就往前跑。
胤祯的心里大急,神情也有点慌,只见,四周不断传出一声声惊呼道:“十四阿哥危险,危险,您快下来啊!”不料,胤祯忽然重心一偏,差点就要掉下去。幸好,他自己及时调整身体,尽全力维持着平衡,算是避免了摔下去的危险。
一时间,侍卫和太监们闻声而来,待见在马背上艰难维持的十四阿哥,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大事不好。
众人就这么围过来,非但没有机会救下胤祯,反而更加激怒了马的脾气。眼看着胤祯就要坚持不住了,万一他要是从马背上跌下来,后果一定是无法想象。
正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那匹马就已经冲着大帐而起。宝珍和几个宫女,刚刚从旁边经过,只听一片慌乱之中,一匹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
宝珍先是大吃一惊,抬眼向马背上一看,发现来人正是十四阿哥。这会,他整个身子已经歪向了一旁,只要,稍加不慎就会跌落下来,而等待着他的正是那一脚脚凶险的马蹄。
身旁的宫女们,早已吓得跑的跑,跳的跳,还有几个惊得全身僵硬,险些被马蹄给踢到。
宝珍一见躲不过去,第一反应便是想护住马上的十四阿哥。可惜,此时的胤祯已经坚持不住了,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正好迎面砸在了宝珍的身上。
宝珍牙关重重相击,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脑袋似乎被地上的石头磕破,血液留至脖领之中,微微地凉。而十四阿哥似乎晕了过去,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然而,这会还不是危险结束的时候,受惊的马啼再起扬起,宝珍本能地拽着十四阿哥的衣襟往旁边去躲避。不料,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马蹄最后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宝珍的身上。
噔!这一下的力道极重,剧痛随即袭来,宝珍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觉得口中涌出来一股腥甜的热气,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霎那被疼痛所湮没。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临闭眼前,她隐隐约约地看见,旁边已缓过神来的十四阿哥,正满脸惊异地看着自己。
帐中的众人闻声而来,待见躺在地上的宝珍和一脸仓皇的胤祯,康熙不禁叱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一见惊动了万岁爷,顿时吓得统统跪在地上,叩首结巴道:“万岁爷...饶命,奴才该..死..!”
说话间,康熙已经上前几步,抬手一把提拎起愣愣出神的胤祯,怒道:“这又是你闯的祸?”他还在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宝珍,好似完全没在意皇阿玛的怒气。太子胤礽因为多喝了几杯,没能看清地上的那人,倒是听见身边的孙公公,轻呼一声道:“这不是宝丫头吗?”
他的话音一落,胤祯有些回过神来,猛地清醒道:“太医,快叫太医。”
孙公公大着胆子都到宝珍身边,待见从她口中流出的鲜血,心里打了个突。随即,连忙伸手探一探她的鼻息,嗖地收回手道:“主子,这丫头还有气儿。”
康熙稍微瞥了一眼地上,铮然转首:“赶紧把太医叫来,好好医治她。”说完,手中一紧胤祯的衣领,蹙眉沉声道:“你跟朕进来!”
第二十二章 因祸得福(上)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只暖炉,里面加了些新鲜的橘皮,散发出阵阵清香的橘香。在暖炉的旁边,摆着两个煨药用的陶罐,徐徐地冒着一缕缕水汽。
何姑姑撩起布帘走进屋中,只见,宝珍露着缠满药布的肩膀,静静地趴在铺满厚实被褥的炕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屋里有一个小宫女,是专门负责照顾宝珍的。待见何姑姑进来,忙起身打了招呼。
何姑姑摆一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随即望向床上的宝珍,轻声道:“宝姑娘,还没醒吗?”
小宫女点头道:“回姑姑的话,凌晨的时候,姑娘疼得呻吟了几声,不过,人还没能清醒。”
“太医来过了吗?”
“半个时辰前刚来看过。”
何姑姑闻言,瞧着她手里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便吩咐道:“这里你小心伺候着,若是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打发了人过来找我要。”
“喳。”小宫女屈膝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坐在炕沿儿上,小心翼翼地给宝珍擦身。
宝珍这一次伤得极重,已经足足昏迷了两天。她的右肩严重挫伤,险些就变成了残废,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卧床休息才行。幸好,她救下十四阿哥有功。太子胤礽对她做了妥善的安排,并且,嘱咐太医们尽心医治,一定要让她早点好起来。
出事后,康熙严厉地斥责了十四阿哥的身边奴才和负责看守马厩的侍卫,每个人都被责打了二十大板,就连十四阿哥也被禁足在房间里面,围猎结束之前,都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否则,也要跟着一并受罚挨板子。
临近黄昏,宝珍在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有人影在眼前来来回回的晃动。不过,这会儿她的全身僵硬,除了能感受到强烈的疼痛之外,根本无力移动半分,只能,勉强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屋中的人听见她的动静,随即便有两个身着便服的一老一少来到炕边,其中的那名老者,抬起手轻轻地给她搭脉。
宝珍微微眨眼,极目打量四周,视野里竟出现了一个老者圆润的脸孔,正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自己。
宝珍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又觉得不对劲。正在这时,旁边有人问道:“王太医,宝姑娘的情形如何了?”
“嗯,从脉象看应该是平稳得多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她多休息,千万不可随意乱动。”
按着王太医的话,宝珍整整卧床了七天,身体才敢慢慢地动一动,不过,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需要趴在炕上,以防再拉伤到肩膀。在她清醒后,孙公公曾来看过她一次,还带来了一些太子赏赐的东西。孙公公对宝珍道:“主子说了,你救下十四阿哥有功,以后一定会多提拔你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宝珍闻此,点头谢恩,心中只求众人能念及这件事情,开恩让她早两年出宫。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宝珍身上的伤情如此严重。不过,这次冬狩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她也只能匆匆地随队回京。
这半个月里,宝珍再没有见过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倒是何姑姑隔三岔五的过来看看她,或者差人给她送来一些东西。
何姑姑本来对宝珍的印象就不错,这会又因为,她冒死救下十四阿哥,心里不禁更添喜爱了。
宝珍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要回拜道谢,无奈,她的身子动弹不得,顿时急红了一张脸。
何姑姑看着还要挣扎起身的她,忙道:“姑娘,你可千万别乱动,小心身子要紧。”说完,她便挨着炕沿坐下,微笑地安抚住她的情绪。从那天起,宝珍衣食住行都由何姑姑派人打理,以至于,其他的宫女和太监都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看待。
***
这天,天色已暗了下去,宝珍在马车里呆坐了一路,忍不住自己下来活动一下。她的肩膀不能用力,走路还算是没问题的。不过,她也不敢走远,只绕着马车附近走了一圈,呼吸呼吸户外新鲜的空气。
须臾,只见一队整齐的人马匆匆而来,其中,有一个扭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便忽地调转马头,重来到马车的旁边。
许是,因为自己被马蹄所伤,所以,宝珍再看这匹奔来的高头大马,顿时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幸好,那匹马并没有失控,安安稳稳地停在她的身前。
待见来人,宝珍不禁一愣,随即微微屈膝道:“奴婢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
“别多礼了。”胤禛抬手示意她起身,跟着,仔细打量一下她的气色道:“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宝珍微微垂眸道:“多谢四贝勒挂心,奴婢已经好多了。”
胤禛闻言,似乎还有什么话说,却被领命而来的太监所打断。只是,他在掉头离开时,瞥了一眼宝珍身上紧裹着那件皮褂子,微皱了下眉。
天黑之后,宝珍回到在马车中休息,却听外面传来一声道:“宝珍姑娘,您睡了吗?”
宝珍先是应了一声,身边的喜儿随即扶着她坐起来,只见,一个小太监探进来头,含笑道:“宝珍姑娘,四爷让奴才被您送两只手炉来,您收好喽。”
手炉?这可是主子们用的东西。宝珍神色恍忽,片刻才反应过来。跟着接过手炉,脸上露出一个故作镇定的笑容,轻轻道:“奴婢多谢四贝勒恩典。如今奴婢身子不便,不能亲自过去谢恩,还请公公回去替我代谢一声。”
小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冲她点一点头。
喜儿放下了帘子,帮扶着宝珍重新做好,突然对她一笑,忽然调侃地说:“宝珍,我可要给你道喜了!”
过了好一会儿,宝珍才抬起头来,见喜儿正笑容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发窘道:“怎么了?”
喜儿盯着她看了会,也不忍逗她,只一笑:“你还没明白过来?你这就那个..嗯...就是那个因祸得福啊。瞧瞧,如今四贝勒对你都这么上心,往后,还指不定要有多少好事儿在等着你呢。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呀,很快就要有好事发生了。”
第二十三章 因祸得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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