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门无风自开,一条人影鬼脸般地掠厅内。
余少堂站着没动,微眯的眼中却闪着一道精芒。
他已知道来人不是徐温玉。
来人在厅中站定,离余少堂十步距离,中间隔着两口棺材。
来人穿一套青色夜行衣,脸上罩着一块蒙面布,看不出庐山真面貌。
“什么人?”余少堂冷声发问:“请亮字号。”
“神秘客。”蒙面人沉声回答。
余少堂脸上肌内一抖,陌生的名号从来没听说过,但声音似乎耳熟。
“请问朋友来此何事?”余少堂沉静地问。
“找你。”简洁的回答。
“有何指教?”仍是耐心的问。
“想问你一件事。”蒙面人声音异样冷沉。
“请问,”余少堂镇定自若。
蒙面人单刀直入:“阁下可是已听到了梅山七妖?”
余少堂没有犹豫:“是的。”
蒙面人紧跟着问:“是谁?”
余少堂未加思索,即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蒙面人冷声道:“阁下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余少堂淡淡地道:“随你怎么想,但我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蒙面人想了想道:“我当然要走,但在走时想向你借样东西。”
“哦。”余少堂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借什么东西?”
“你的性命?”蒙面人说这句话是,声音很平和,是一种闲聊的口吻,的确很是令人惊讶。
“哈!”余少堂爽然一笑,“朋友要借我的性命,我也不吝啬,只是不知朋友借我的性命有何用处?”
蒙面人也浅浅一笑:“当然有用处,不过,到底有何用,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余少堂点点头:“明白了,如果我问朋友的来路,不知可否奉告?”
蒙面人断然的口吻:“也不行。”
余少堂缓声道:“如此说来,我的一条性命也不够换朋友的真貌了?”
蒙面人道:“你当然不会自己给自己砍脑壳,或是伸脖子让我砍脑壳,因此,我只能凭手中的剑向你借。”
蒙面人抬手从肩背上拔出长剑,一泓秋水从鞘内泻出,剑身芒影极其冷森。
余少堂凝身未动,只是冷冷地道:“如果朋友借不走在下的性命怎么办?”
蒙面人毅然道:“当然是赔上一条性命。”
余少堂点头道:“这似乎很公平。”
蒙面人目芒闪亮:“公平是不错,但公平是建立在彼此的能耐上,你死定了。”
蒙面人对自己的取胜,似是很有把握的。
余少堂冷沉地道:“那可不一定。”
蒙面人垂下手中剑:“如果阁下能告诉我梅山七妖是谁,我可放阁下一条生路。”
余少堂的脸被火光照得青灰:“朋友是打算倒地之后,再告诉我自己是谁了?”
余少堂不仅消息线眼遍布各地,能打探到各种别人打探不到的消息,而且还有一身鲜为人知的绝世武功,若这身武功。他早就无法在江湖立足了,他是有持无恐的,所以说话口气十分强硬。
他低估了蒙面人的能力。
同样地。蒙面人也低估了他的功。
他俩都认为能将对方置于死地,而且不出三招之外。
蒙面人在余少堂说话的时候出了手。
他虽然低估了余少堂,但恐怕徐温玉、郝倚老、甄稽首和柳长青赶来,于是,先出了手。
余少堂半句话出口,半句话还放在嘴,便已出手抢攻。
他虽然并没把蒙面人放在眼里,但他是个精细、老练的高手,知道“先下手为一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对方既已存心要自己的性命,与他何性再有客气之言?抢一分先手,便占了三分优势。
这样一来,两人几乎在同一刻之间,同时向对向偷袭出手。
余少堂的兵器是刀,一柄青色的刀。
刀光一圈圈如青龙翻动,眨眼间,已砍出八八六十四刀!
蒙面人的剑如惊涛狂浪,排山倒海推出。一瞬间,已变过八八六十四剑。
这是武林一等剑法一流刀剑的决斗。
两人心中一惊,都知小看了对方。
高手一旦交手,谁也无法控制生死,赢了就生,败了就死。
蒙面人剑较刀长三分,利用长的优势,杀着连扣,逼得余少堂连连倒退。
余少堂退得虽然有些狼狈,但仗着身子的灵活,步伐的轻巧,短中带险,险里好有着处处致敌于死地的高招,险中求胜,时不时反逼过去,弄得蒙面人一个手忙脚乱。
刹时,两人已拆数十招,仍不见高下。
木柱上的火把被剑风、刀风扇得熊熊燃烧,火焰窜起老高。
蒙面人见状心中着急,左手抄,骤然手中又多了一柄短刀。
顿时,局势倏变。
蒙面人长剑递,短刀骤出杀手!
余少堂青刃的刀势封住了长剑,却被短刀切入,直刺心窝。
余少堂心中大骇,迅好弃刀,往后一跃,身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劲风卷了起来,迅若惊鸿,掠过厅空,飞向厅门外。
蒙面人一剑刺空,长剑划破余少堂一幅衣襟,未能阻住余少堂逸空而去的身躯。
蒙面人旋身急起追出大厅。
轻功,是余少堂的第一种看家本领,凭这手看家本领,他曾数次绝处逢生,除蒋玄玄之外,论轻功恐怕谁也不能与他媲美。
余少堂掠下台阶,足下轻轻一点,身子又腾空飞起。
蒙面人此刻追出厅外。
余少堂蓦地空中翻身,一束金芒射向蒙面人。
无极神芒!一种浸过麻醉药剂的金针,撒手就是七十二支,人中一支,即会在地,这是余少堂的第三套绝活。
“余四爷住手!是我……”蒙面人被金针之中,揭下脸上的蒙面布,咕噜噜地滚下了石台阶。
怎么会是他?
余少堂吃惊不小,身形一顿,从空中飘然落下。“怎么会是他?”余少堂问。
来人蜷缩着身子,颤声道:“是丁公子叫……我来的……”
少堂沉着脸:“刚才你为何要这样戏弄我?”
来人竭力想撑起身子,却办不到,嘴里犹自道:“久闻余四爷大……名,相试……试余四爷的身手……”
“哼!”余少堂冷哼一声,弯下腰伸手扶起来人:“你中的是四爷的无极神芒,不要紧的,我先给一颗……嗯!”话音突然顿住,身子抖地一顿。
一柄锋利的短刃刺入了他的腹部!
“你……”余少堂瞪圆了眼。
又是一掌击在他的胸膛上。
他身子片后倒飞,在倒飞中他听到了自己胸肋骨碎袭的炸响声。
他怦然跌倒在大树下。
他挣扎着,抓住树干,想站起来。
来人耸耸肩,走到他的身前:“我穿有保灵软丝衫,你那几颗无极神芒伤不了我,你中计了。”
余少堂脸色苍白,头额淌着冷汗。嘴唇嗡动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来人眯着眼,将脸凑近余少堂:“余四爷,你去死吧。”
又一刀扎在余少堂的胸口上。
余少堂抓着树干缓缓倒在树下的泥土上。
余少堂突然眼中精芒迸射。全身因运气而痉挛:“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话音未了,已经气绝。
他固然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是遭暗算而死,但他在断气前终于认出了来人的真貌和真实身份,因此,他死而无怨了。
来人冷然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已毫无意义了,因为你已经死了,除你之外,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
余少堂已听不到来人的话了,否则,他刚闭上的眼皮,一定又会睁开来。
来人弯下腰,将余少堂手臂住,拖向停棺材大厅。
余少堂死了。
江湖上从此再也没有了黑白神通。
然而余少堂不死,来人就得死。因为他俩是水火不相容的敌对双方。
江湖上就是这样,强存弱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别无选择。
夜色更深了。
义庄更显得阴森。
庄内浓浓的死气中,又飘浮起淡淡的血腥。
隐在云层里的月亮,也为刚才的这一场谋杀而心惊肉跳。
黑夜中,数条人影似大雁般向义庄飞掠而来。
身影一闪,郝倚老已立身在义庄的坪院上。
随后到的是徐温玉。
“怎么样?”徐温玉身形未稳,已急着抢声发问。
郝倚老没有回答,目光却盯着了院内的大树干。
紧接着,甄稽首和柳长青同时飞掠入院内。
没有人再说话,四张脸扳得铁青。
四人都嗅到了空气中飘浮的血腥气味,心中顿感一种不祥之兆。
他们是在出发前,接到余少堂密信改变接头地点的,结果在新的接头地点,没见到余少堂,于是他们意识到出事了,便急匆匆地赶来。
徐温玉抢身到大树下。
“血!”他惊呼出声。
尽管他已有所料,但仍忍不住呼喊出声。
郝倚老扑向停棺大厅。
徐温玉、甄稽首和柳长青紧随身后。
厅内,火炬已经熄灭,一片漆黑。
郝倚老在扑进中,左手取出一火石一击,点燃左手的火折,右手一挥,火折呼地飞出。
火折贴着左四往擦过,将左柱上的四支火把点燃。
此刻,郝倚老已掠至前面,手掌轻往回一拍,火折旋向右面倒飞回去,从右四柱擦过,将右柱上的四支火的把火点燃。
徐温玉、甄稽首和柳长青掠到郝老身旁时,八支火把已经燃起。
火折余力未尽,飞出厅门,划过院坪,射向天空,像流星一样在空中消逝。
郝倚显露的这一手功,令徐温玉惊叹不已,但此刻他无心于此,急忙用眼四处手搜索。
厅内静静的,除了冷森的棺木外,见不到任何东西。
郝老突然跃身到第三排第三口棺木前,将棺盖一拍。
棺盖应声弹起。
郝倚老目光顿炽。
棺内躺着余少堂。
余少堂已经死了!
谁也杀了余少堂?
此时,义庄外陡然传来一声令人发粟的厉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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