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有一个对付咳嗽的土办法。每到秋天蛇蜕皮的时候,娘就会从田野地里把它们蜕下的皮捡回来,然后把蛇皮绕在一根大葱上,让我们当着她的面全部吃下去。蛇皮吃起来就像没有味道的塑料胶带,尤其是看起来特别让人恶心。每次吃的时候我都想吐,但这确实对治疗我们的嗓子痛和咳嗽有独特疗效。
一次,我的脸和脖子因为腮腺炎肿了好几天,娘就带我去找一个邻居。他拿出一套笔墨,在一个墨盒里磨着那块黑色的墨块儿,然后用毛笔在里面蘸了一下。我以为他准备给我写个独家秘方,谁知他让我闭上眼睛,然后在我脸上画了起来。一边画,还一边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我很喜欢墨汁粘在我脸上那种凉凉的感觉。我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除娘以外头一次有人在呵护我。最后,我的脸和脖子上被画得墨黑。我看起来又吓人又滑稽,就好像京剧里的一个脸谱。
这些墨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要呆两天。我为此不肯出门,哥哥们不停地取笑我。幸好我当时还没有开学,不必去面对我的老师和同学们。肿块在两天后消失了,但我一直认为如果我的脸不被墨汁涂画的话,肿块也会自然消失的。
另一件童年时代让我们备受折磨的事,就是我们身上会长疣子,通常我们叫它“猴子”。我们村里的一位老人,我们通常称他“五好”老头,他告诉我娘,弄掉“猴子”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下雨天的时候,把长“猴子”的地方放在碾稻谷的石磨上弄湿。这个五好老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视力很差,长着一口烂牙,有很长的银色胡子。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棕榈树叶子做的扇子,抽着那种很古老的旱烟。他走路的姿势很有作派,总是双手叠着放在后背,还不时地咳嗽和吐痰。
五好老头告诉我娘说,要想这个办法有实际效果,必须在去磨台和回来的路上都不说话才行。
于是,有一天下过雨后,我娘对我说,“带进群去石磨台那里,把你们身上长的‘猴子’弄湿了。”
我说:“可你答应说我可以在雨停之后和新友一块儿玩的。”我不想去,是觉得那个方法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另外,我不喜欢总是要照顾进群。
娘又命令道,“你要想和新友玩,就必须先带进群去石磨那里。”
我因为特别想和我的小伙伴玩,所以只好答应了娘。到石磨的路只要走五分钟。离开家前,娘嘱咐我们说,“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讲话!如果你们在来回的路上说了一个字,这个办法就不会管用了。”
我觉得很烦。对我而言,不说话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对进群来说可就不同了,他还太小。在我们跨出家门前,我对进群说,“如果你张嘴说一句话,我就宰了你,听见了吗?”他点点头。我于是牵着他的手出了家门。
开始几分钟我们没有碰到任何人,所以一直紧闭着嘴巴。但当我们走到一半路时,看到新友的妈妈迎面朝我们走来,“你们好啊,六叔,七叔,”她客气地和我们打着招呼,“新友正在家等你呢。你是往我家去吗?”
她把我们称作“六叔”和“七叔”了。 “你好,侄媳妇,”我回敬她,“我马上就去。”
话音刚落,我发现第一个说话的竟然不是进群,而是我自己。于是我们只好回家,重头再来。
进群显然很不高兴,也不太合作。他嚷嚷着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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