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豪回到了前头,除见码头上、船上,有些“金家船帮”的弟兄在活动外,别的看不见一个人,想必各忙各的去了。
站在栅门旁,望着万顷湖水,李燕豪呆呆地出了神。
良久,良久,背后响起了一阵雄健步履声,冷超的声音传了过来:“少侠!”
李燕豪把头一转,冷超已到了跟前,赶忙道:“冷老辛苦了。”
“辛什么苦,应该的,少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刚到中心重地去看过。”
“少侠看过别处没有?”
“还没有。”
“要不要到别处看看?”
“不用了,有你们几位在,还用看么?”
“少侠太高抬我们了。”
“冷老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少侠,到时候哈三怎么办?”
“自然是除去为快。”
“金无痕呢?”
“按情按理,都该交由金老帮主处置。”
“恐怕金老儿会请少侠做主。”
“在不认识金老帮主之前,那容易,可是现在就难了。”
“这倒也是,可是少侠执掌着‘虎符剑令’,金老头儿怎么敢僭越。”
“冷老如今还说什么‘虎符剑令’。”
“少侠放心,只要哈三来了,咱们一定能将‘虎符剑令’追回来。”
“冷老不知道,哈三这个人狡猾多智,我担心他不上这个当。”
“会吗?”
“冷老,金无痕既能杀父,他还会把总舵的安危看那么重么?”
“可是少侠别忘了,如今这金家船帮的总舵,也等于是他们的根据地了。”
“希望他们到处跑,不是另外找根据地去了。”
“不能说没这个可能,可是,少侠,金家船帮这总舵,经营不是一天了,一切都已颇具规模,上哪儿去找这么形势好,又现成的报据地呢?”
“这倒也是,不管怎么说,最大的希望是希望哈三能顺利上钩。”
“少侠放心,他一定上钩。”
只见蒲天义走了过来,道:“三弟,你在这儿啊。”
“帮主找我?”
“魏堂主有事跟你商量,你去一下吧。”
冷超答应一声,跟李燕豪打了个招呼,大步而去。
蒲天义到了近前,道:“看过了么,少侠?”
“看过了。”
“情形怎么样?”
“帮主没看错,她果然是。”
蒲天义脸色一变,道:“少侠点破她了?”
“只能说彼此摊牌了。”
“她是——”
“当今的德怡公主。”
蒲天义大大吃了一惊,叫道:“什么,她是——”
“帮主,轻声。”
蒲天义压低声音急道:“她是个公主?”
“不错,虏主的三女。”
“天,她竟然会是——我还是走眼了,我还是走眼了。”
“帮主不能算走眼,要不是帮主的目光锐利,恐怕至今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没想到,没想到,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话锋微顿,蒲天义接着说道:“少侠,既然是彼此双方点破,那么得到的结论是——”
“不算有什么结论。”
“不算有什么结论?”
李燕豪当即把跟艾姑娘会谈的结果,概略地告诉了蒲天义.静静听毕,蒲天义不由为之动容,良久方说道:“少侠,照这么看,也许不会有什么危机。”
“何以见得?”
“少侠,纵然是没领略过,您也该听人说过,情之一字的魔力,大得无与伦比。”
李燕豪只觉脸上一热,道:“帮主,我既能坚守自己的立场,人家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立场。”
“少侠以为她不会放弃自己的立场?”
“帮主,我们不能盼望她因私而废公。”
蒲天义点头道:“少侠说得是,咱们还是应该有所预防。”
李燕豪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蒲天义看了看李燕豪,没再说话。
日影西斜,霞光万道,万顷湖水上,闪漾着数不清的耀眼金辉,这金家船帮总舵,表面上看起来,相当的平静,静得几乎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可是谁都知道,此刻的金家船帮总舵内,是既紧张又忙碌的。
半晌过后,蒲天义打破了沉默,道:“少侠,我陪您到处看看去吧。”
李燕豪微一点头道:“也好。”
随即一同往东行去。
两个人顺着木栅墙往东去,一边走,一边察看临水岸边的情势,渐渐地,他们发现,金家船帮的总舵周围,几乎根本无险可守,甚至于可以说没有一点防卫设施,李燕豪觉得奇怪,道:“难道金家船帮这总舵,都是靠人防守不成?”
“恐怕是了,金家船帮威震武林,平素少有敢来侵犯,就算有人敢来侵犯,免不了要坐船来这座总舵,要是坐了船来犯,十有八九连湖口都进不了就让他们在外头歼灭了,就算有侥幸的能够闯过重重阻拦,抵达总舵谁又抵得过金家船帮的人多势众呢。”
“有道理,这么说,金家船帮总舵的防卫,不是靠人,应该说是靠水。”
“是啊,少侠,要不然,这座总舵怎么会设在水中央呢?”
金家船帮不算太大,可也不能算小,以李燕豪跟蒲天义的步履速度,边走边说着话,也费了一盏茶工夫,才到了总舵正东。
只见魏君仁、冷超正在说话,穷家帮的一些弟子,每人手里不是拿着长弓,就是捧着强弩,拉弓的拉弓,试弩的试弩,旁边堆着一堆破布,还有两桶油。
魏君仁、冷超一见李燕豪、蒲天义走了过来,忙双双迎了过来,魏君仁欠身为礼,叫道:
“少侠。”
李燕豪答了一礼道,“魏堂主辛苦了。”
“好说,应该的,怎么敢担待起少侠这‘辛苦’二字。”
蒲天义道,“恰好冷三弟也在这儿,你们都记住,从现在起,没有少侠的令谕,任何人不得到中心重地去,即便是艾姑娘传唤,也需要经过少侠的同意,得便派个人通知所有的人,包括金帮主、无奇老儿在内,要是不听,耽误了大事,他自己要负全部责任。”
冷超、魏君仁双双答应,冷超接着问道:“帮主,这是为什么?”
蒲天义道:“不要问理由,让你们这么做,你们就这么做就是。”
冷超恭应一声,没再多问。
李燕豪扫视了众弟子一眼,道:“魏堂主这是准备——”
魏君仁道:“我打算有船来袭,不等它靠近总舵,就让它起火,要是有人跃离他们的船,隔老远扑过来,我就用强弩对付他们,少侠看怎么样?”
“好主意。”李燕豪道:“只是魏堂主要小心,一旦他们的船起了火,千万不能再让他们冲过来,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
魏君仁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没想到。”
蒲天义道:“少侠顾虑的对,要是没有办法把他们的船拦在几丈以外,这个主意可就太冒险了。”
魏君仁沉吟未语,冷超道:“要命,这么一来,岂不是白忙了。”
只见沈玉山奔了过来,丈余外收势停身,躬身先施一礼,李燕豪等连忙答礼。
李燕豪道:“沈护法辛苦了。”
沈玉山道:“少侠这是哪里话,少侠诸位为的是金家船帮,沈玉山是金家船帮的人,就是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说什么辛苦。”
李燕豪道:“沈护法,咱们为的是大局。”
“这就是了,那又哪来的辛苦?”
李燕豪笑了笑,没说话。
沈玉山道:“冷老刚才说什么白忙了?”
冷超把魏君仁的准备,以及李燕豪的顾虑提了一遍。
沈玉山拍手笑道:“魏老好主意,少侠不必有任何顾虑,他们的船绝过不来的。”
魏君仁忙道:“怎么过不来?”
沈玉山笑道:“诸位不知道,我清楚,总舵周围水底,装了一圈刀轮,只有正面有个使船只进出的缺口,开关在‘綵望楼’上,只一开动,就是铁船也会在刀轮圈外打得粉碎,他们哪里闯得过来。”
魏君仁大喜:“好,太好了,没想到总舵水底有这种装置,这下我不会白忙了。”
蒲天义也笑道:“真的,这样就行了。”
李燕豪道:“真是没想到贵帮总舵这水面之下,还装的有刀轮,这是哪位设计的,无奇老人家么?”
“正是无奇老人家。”
李燕豪道:“沈护法可知道,这些刀轮,装在离总舵多远之处?”
沈玉山道:“十丈之外。”
李燕豪叹了一口气道:“有了这种装置,贵帮总舵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也托天之福,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贵帮总舵没有开动刀轮,要不然我们这些人一个个早就下了水了。”
此言一出,蒲天义也为之猛可想起,无不个个面有惊容,冷超叫道:“我的天爷,好险啊。”
沈玉山道:“其实,诸位还是占了坐的是金家船帮的船的便宜,直到过了刀轮,逼近了码头,他们才发现不对,可是那时候再开动刀轮,已经是没有用了。”。
蒲天义道:“不管怎么说,就像是少侠说的,我们是托天之福了。”
李燕豪道:“沈护法,那綵望楼上,是那位在负责的?”
沈玉山道:“不一定,谁在綵望楼上当值探望,谁就负责。”
“那么,綵望楼上的弟兄,是不是可以随时开动刀轮呢?”
“不,綵望楼上的弟兄,不能随便开动刀轮,有情况的时候,总舵之内,至少有位内五堂的堂主,坐镇綵望楼,负责綵望全湖,控制全局,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下令开动刀轮。”
“刀轮以前使用过么?”
“装设以来,使用过一次。”
“沈护法可记得那是什么时候?”
沈玉山想了想道:“约在五年以前了吧。”
李燕豪道;“五年以前?”
“是的。”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沈护法看,刀轮长久浸在水中,不会:因长年不用而失灵么?”
沈玉山一怔道:“这个……就不敢说了。”
冷超道:“少侠想的周到,别等到时候要用了,刀轮却不转了,岂不坏事。”
蒲天义道;“沈护法,咱们能不能上綵望楼去试试看?”
“当然可以,容沈玉山带路。”躬身一礼,转身行去。
李燕豪、蒲天义、冷超迈步跟了上去,魏君仁跟他率领的一部分弟兄则留在原地没动。
探望楼高高的矗立在金家船帮总舵中心略往前的地方,在总舵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看得见。
沈玉山带着李燕豪、蒲天义、冷超三人,走没多久便到了綵望楼下,只见这座探望楼高耸入山,完全是木头搭造的,绕塔一圈木梯盘旋而上,可供上下。
望着綵望楼,李燕豪的眉锋忽地为之一皱。
蒲天义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侠,上去看看吧。”
沈玉山躬身摆手,道,“请。”
李燕豪谢了一声,当先举步上梯。
一行四人,绕着綵望楼拾级而上,没多大工夫,便登上了楼顶。
楼顶是间木造小房子,有一张木床,桌椅等物,正中央有座木台,台上有四根儿臂般粗细,可供扳动的铁把手。
李燕豪一指四根把手,道:“这就是刀轮的开关么?”
沈玉山道:“是的,四根把手,控制四方,由左而右,分别控制前后左右。”
李燕豪道:“刀轮开动,水面上是否看得出什么来?”
沈玉山道:“可以看得出水纹波动。”
李燕豪道:“那么我跟蒲帮主,冷老看看,请沈护法开动试试。”
沈玉山道:“遵命。”
李燕豪、蒲天义、冷超三人立即走向窗边,居高临下,总舵四周的山、水尽收眼底。
沈玉山那里一连扳动了四根铁把手,李燕豪等看得清楚,只见环绕总舵十丈外水面,涌起了一道水纹,像水乍沸似的。
李燕豪道:“行了。”
沈玉山随又扳动把手,停住了刀轮,适才涌起的水波,立即趋于平静。
蒲天义道:“刀轮没失灵,咱们的防守省事多了。”
冷超道:“只等他们来到,看吧,刀轮一转动,管教他全军覆没,悉数做了湖底王八。”
李燕豪道:“恐怕不容易。”
冷超忙道:“怎么不容易?”
“金无痕是金家船帮少主,他自然知道这一道水底埋伏,他岂会轻易上当。”
冷超一呆道:“这倒是,我怎么把这一点忘了。”
“不上当不要紧。”蒲天义道;“咱们只要能护住总舵就行了。”
李燕豪道:“说得是,咱们要的只是哈三跟金无痕,不必多伤无辜,只要能把他们大部分的人阻在刀轮以外就行了。”
沈玉山道:“少侠仁厚,事实上有很多弟兄都是不明了内情真相的,一旦他们明了了内情真相,一定会马上投过来。”
李燕豪道:“我麻烦沈护法,选派十二名干练弟兄,从现在开始,分十二时辰轮班綵望,一有情况,立即示警。”
沈玉山道:“是,我这就办去。”一躬身,下楼而去。
李燕豪道:“冷老也看情形去吧。”
冷超没那么多心眼,答应一声也下楼去了。
望着冷超下了楼,蒲天义道;“少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是的,蒲帮主。”
李燕豪道:“蒲帮主是不是觉得,这座綵望楼,离艾姑娘所在的中心重地近了些?”
蒲天义神情一震,转身略一打量楼下形势,回过脸来,点头道:“的确,这座探望楼高总舵的中心重地太近了。”
李燕豪忧色现眉锋,默然不语,蒲天史道:“少侠是怕,到时候她会派姬、单二人上来控制这座綵望楼?”
“蒲帮主,我正是担心这一点,倘若让我不幸言中,这总舵四周的水底刀轮,岂不是发生不了效用,形同虚设了么?”
蒲天义点头道:“的确,真要是有那么一刻,能上綵望楼赶下姬、单二人的,恐怕只有少侠了。”
“若是他们把这开关加以破坏,就算能把他们赶下去,又有什么用?”
蒲天义脸色一变,一时没能说出话来,李燕豪道:“除非,有这么一个能守得住綵望楼的人,从现在起就守护在这儿。”
“那是不可能的啊,少侠,您要在前头指挥全局啊。”
李燕豪愁苦一笑道:“蒲帮主,那么您说该怎么办?”
蒲天义想了一想,突然目透奇光,道;“少侠,至少现在她们还不知道总舵四周水底有刀轮,而开关就在这座綵望楼上,是不是?”
“蒲帮主是说,严守秘密,不让她们知道?”
“少侠,这一点并不难做到。”
“是的,这一点,不难做到,只是,蒲帮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这件事关系太以重大,万一要是有谁走漏了——”
蒲天义截口道:“少侠的意思我懂了,必得有个万全之策。”
“是的,蒲帮主,必得有十分把握,不能有一点风险。”
蒲天义思忖了一下,道:“少侠,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李燕豪苦笑道:“蒲帮主,我可以把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要他们保守秘密,不让她们知道,只是,你要我编个什么理由呢?”
蒲天义吁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少侠难以开口。”
“我若是道破他们的身分,要大家暂时别动她们,大家或许会听我的,但是那对大家的心理都有影响啊,一旦搏杀起来,大家都会分一份心啊。”
蒲天义点头道:“少侠顾虑得极是,那是一定的。”
李燕豪焦聚眉锋,道:“难,难,难。”
蒲天义双眉陡扬,道:“少侠,眼下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燕豪忙问道;“什么办法?”
蒲天义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李燕豪入目蒲天义的神色表情,一颗心不由往上一提,道:“蒲帮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蒲天义似乎费了很大的口气才道:“我知道,这办法会让少侠更为难,但除了这,实在没有更妥当、更安稳的办法,少侠,咬起牙来,先除内忧。”
李燕豪一颗心差点脱腔而出,脸色倏然变了一变,久久没有说话。
蒲天义一直凝望着他道:“少侠——”
李燕豪唇边闪过丝抽搐道:“蒲帮主,你叫我怎么忍心这么做?”
蒲天义肃容道:“少侠,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等于是养虎为患,一旦事败,影响咱们整个匡复大计,而只有您我事先知道她的身分,一旦容她存在,真要有那么一刻,您我怎么向天下忠义豪雄交待?”
蒲天义这几句话说得相当重,的确,蒲天义是一帮之主,尤其是李燕豪,更是“虎符剑令”的执掌人,他们两个让一个敌人存在,最后让敌人坏了大事,怎么向所有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以及普天下的忠义豪雄交待?
李燕豪只听得心神猛震,脸色连变,默然未语,良久,良久,方始吁了一口气,毅然道:
“蒲帮主,请随我见无奇老人家去。”他未答蒲天义说话便下楼而去。
蒲天义两道灰眉耸动了一下,跟了下去。
口口口
在一座后院里,李燕豪、蒲天义找到了无奇老儿,金太极也在,无奇老儿是行动不便,金太极却立即起迎抱拳:“少侠,蒲帮主。”
李燕豪、蒲天义双双答礼,李燕豪道:“金老帮主没有什么不适吧?”
金太极道:“多谢少侠关注,我一直感觉很好,无奇贤弟真是个百年难见其一的奇人物。”
蒲天义道:“他不是人,快成半仙了。”
无奇老儿道:“蒲化子,你何不干脆说我是个茅山老道。”
金太极为之失笑。
李燕豪想笑,但却满腹心事,笑不出来。
蒲天义正色道;“无奇老儿,我说的是实话,总有一天你会飞升的。”
“好要饭的!”无奇老儿叫道:“你是嫌吃饭的人多剩不下饭来舍给你们了,要咒我早些儿死是么?”
无奇老儿的确是位奇人,的确够看得开的,落这么一身生不如死的残废,他居然还能谈笑游乐。
这,无形中给了李燕豪一个启示,使得李燕豪心里的忧烦减轻了不少。
笑声中,落了座,金太极道:“少侠,四周的情形怎么样了?”
蒲天义道:“我陪着少侠看过了,大致还算可以,少侠此来,是来跟无奇老儿商量事的。”
无奇老儿道,“呃,少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李燕豪道:“晚辈跟蒲帮主,刚上綵望楼试过了刀轮开关。”
“哎呀!”无奇老儿叫道:“瞧我多糊涂,我竟然忘了把这埋伏告诉少侠了。”
蒲天义道:“不要紧,沈护法已经替你说了。”
金太极道:“连我也忘了,少侠,试过的情形怎么样?”
李燕豪道:“一切正常,贵帮总舵的这道埋伏,对付来犯之敌,可以收很大的阻遏功效。”
金太极道:“这全是无奇贤弟的杰作。”
李燕豪道:“就是为这,我特来请教无奇老人家,除綵望楼之外,是不是还有别处可以控制这一圈刀轮?”
无奇老儿讶然问道;“少侠问这——”
蒲天义道;“是少侠问你,不是你问少侠,只管答话就是。”
无奇老儿疑惑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侠,我当时没在别处装置开关。”
“现在是否能改装?”
无奇老儿又一怔,但旋即答道:“能,不过很费工夫。”
“要多少时候才能改装完成?”
无奇老儿想了一想道:“至少要十天工夫。”
李燕豪眉锋为之一皱。
蒲天义看了李燕豪一眼,没说话。
无奇老儿道:“少侠,我现在是否能问——”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不问也罢。”
无奇者儿一怔,诧异地望着蒲天义,即便连金太极,也是满面疑色。
李燕豪两道剑眉耸动了一下,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愿瞒两位,恐怕也瞒不了,真要是瞒了两位,那反倒不好,蒲帮主,还是请你替我说吧。”
蒲天义恭应了一声“是”,然后肃容把艾姑娘的来历,以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金太极跟无奇老儿两个人惊得目蹬口呆,脸色都变了,半响,金太极才道:
“有这种事,有这种事!”无奇老儿也定过了神,惊声道:“我真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女娃儿,这个女娃儿,这是个百年难见其一的奇女子,设若她跟咱们为敌,那简直太可怕,太可怕了。”
金太极道:“何只是她可怕,她身边那两个,一正一邪,不都是出了名难惹的拔尖人物。”
无奇老儿道;“这就对了,能让单超、姬凝翠这两个人物臣服身边,听候差遣的,自然是可怕的人物,你们不知道,可是我清楚,这个女娃儿的智慧,高如山岳,深如大海,我胸中所藏的这点儿玩艺儿,恐怕都不在她眼里。”
蒲天义动容道:“是这样么?无奇老儿,你是否太高抬她了?”
“高抬她了?”无奇老儿道:“蒲化子,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从不夸张,这是我根据事实所做的推断,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艺儿,这还是头一个,不是我卖瓜子的说瓜甜,为自己的玩艺儿吹嘘,放眼天下,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艺儿的,还挑不出几个来,要是我没料错,这个女娃儿的胸蕴,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恐怕是不相上下啊。”
蒲天义吁了口气道:“应该是这样了,不然虏主怎么会放心派她出来呢?”
金太极神色一肃,道;“少侠,有句话我不该说,可是我却不能不说,这件事关系着金家船帮的安危跟整个大局,金家船帮的安危事小,整个匡复大计事大——”
李燕豪道;“金家船帮,这利害得失我懂,我跟蒲帮主曾经再三谈起过。”
蒲天义道:“金老帮主的意思是——”
金太极肃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金太极斗胆,敢请少侠以壮士断腕的精神,速予铲除。”
李燕豪脸色陡然一变,蒲天义望着李燕豪,口齿启动,没说话。
金太极道:“人毕竟是人,是人就不免有感情,老朽知道下这种决心实不容易,但少侠执掌‘虎符剑令’——”
李燕豪猛然站起,道:“老帮主不必再说什么了,老帮主都能大义灭亲,李燕豪还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
蒲天义忙站起道:“少侠——”
李燕豪唇边掠过抽搐,转身要走。
“慢着!”无奇老儿突然喝了一声。
李燕豪停步转身。
金太极道,“无奇贤弟——”
无奇老儿道:“老帮主,您这个主意,我不赞成。”
金太极道:“怎么说,无奇贤弟,你——”
“老帮主,我不赞成,绝不赞成。”
“无奇贤弟,你可是兴了爱才之念?”
“我爱才。”
“无奇贤弟,不能因为你爱才,而置整个匡复大计于不顾。”
“老帮主,我爱才,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
“那女娃儿,跟少侠他们做伴南来,不是一天了,是吧?”
蒲天义道:“不错,确不是一天了。”
“这就对了,她要是有心坏咱们的大事,何时何地不能下手,偏等在此时此地?”
金太极微一怔,旋即道;“那是因为‘虎符剑令’还在哈三手里,少侠他们也正在找寻哈三,不比如今,哈三即将自投罗网,‘虎符剑令’已近在眼前。”
“老帮主,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虎符剑令’在哈三手里,还不就跟在她手里一样,要是她在半途早下手,对付了少侠,那自不是一劳永逸,釜底抽薪,她还怕谁对付哈三啊。”
这句话,听得李燕豪、蒲天义、金太极都为之一怔。
倏地,蒲天义叫道:“对啊,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金太极道:“无奇贤弟,你是说,她没有不利咱们之心?”
“那倒不是,她本是有不利咱们之心,可是人毕竟是人,感情的力量大于一切,她天人交战一阵之后,最后一定会打消不利咱们之心剧了那时候,她对咱们又有什么害处呢?”
金太极道:“无奇贤弟,你认为,她对咱们会打消敌意?”
“不错,老帮主。”
“有把握?”
“老帮主,要是没有她跟少侠做伴这么些时日,该动而未动这点,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既有她跟少侠做伴这么些时日,该动而未动在先,我就有绝对的把握。”
金太极眉锋微微皱起,道:“无奇贤弟,事关金家船帮安危,跟整个匡复大计,咱们可不能不慎重啊。”
“老帮主,我无奇是个轻忽大意的人么?我也不愿意,更不敢做那千古罪人啊,咱们为什么不朝这条路上走呢?”
“无奇贤弟,你这说法我不敢苟同,要她对咱们打消敌意,或许可能,虏主是她的生身之父,要她背叛虏主,投向咱们,那恐怕不丈可能。”
“老帮主,恕无奇斗胆直言,您的儿子为一个‘利’字都能背叛您,怎么见得那位艾姑娘,不会为一个‘情’字背叛她的生身之父呢?”
金太极呆了一呆,脸色也为之变了一变,道:“这个……无奇贤弟,我总觉得,拿整个匡复大计作为赌注,所冒的风险未免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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