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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骚戏 > 第一章

第一章

哪里凭空窜出这么多的蚊子?难道两千年前的"聚蚊成雷"是个咒语?

芒种不信邪,但觉得这座城池有麻烦。

想想花瓣儿好看的脸蛋儿,想想她身上喷喷的香味,想想她葱儿一样样细白的手指和

胸前那两坨还没让他摸过的酒酒,芒种腔子里不由迸出一股怒气,小肚子一用力,一曲悲凉

又荤黄的秧歌腔脱口而出。

天刚擦黑的辰景,花五魁悄悄去了翠蛾家。

若在以往,刚进草场胡同,他就会用藏在裤兜里的右手把裆里的家什弄硬,前脚一跨门槛,

后手倒Сhā门闩,不管翠蛾忙啥事体,伸胳膊把她腰里的红布条条抽出来,猫腰顺势捋下两条

裤腿,挺身攥住两只细细的脚脖子,把她平仰在炕沿上便是没头没脑地一通狂日。

翠蛾今年二十九,比花五魁小十好几岁。

翠蛾喜欢花五魁这股子冲劲,裆里多疼也不嚷叫。

而花五魁乐意在她身上攮扎,一来她是只开花不结果的"漂子",用不着担心大肚子出

事;二是她没有生养过的身子像棵不结果的葫芦秧,身上每一处都丰满地疯长,裆里的物什

更是紧得跟大闺女一样样。再有一个要命的原因,就是深埋在两个人心里的同一个秘密,旁

人无法知晓。

在定州,花五魁也算有身份的人,因为他是最有名的秧歌班---花家班的班主。他贪恋从

她裆里尝到的紧巴巴的享受,每次心里一慌,准从南城门往城东的草场胡同奔,但是和她话

却不多,每次日完就走。

翠蛾自从不养孩子被男人福根休了以后,花五魁从未给过钱,她也不开口。在她看来,花五

魁不给钱就是没把她当成接钱给­肉­的表子,她很高兴,有时还觉得他们这种关系多少带点施

舍和恩情。

今晚例外,花五魁只是想去她那儿吃酒。

这阵子,花五魁心里格外乱糟。六十多天的大旱搅得人心里没有多少活气儿,哪还有心思请

花家班唱戏?驻扎在城里的张作霖的奉军,时常把百姓抢个­鸡­飞狗跳,听说近期还要择日和

阎锡山决一死战,到时还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四川一位博士晏阳初(注:1890年生,原籍四川巴中县人。中华平民教育促进总会总­干­事。

民国32年,在美国150名著名学者组织的评选会上,被选为"世界上为社会贡献最大,影响

最大的十大名人之一" )带着他的外国媳­妇­到定州搞平民教育,几次托人请他商谈印一本《定

州秧歌选》,本来没啥好推辞的,可偏偏动员他将秧歌班改成新话剧团,演些从外国学来的洋

玩艺儿。花家的秧歌班到他这儿整整一百五十年,猛不丁改行,咋对得起列祖列宗?

花家班没有应下的事体,别的歪把子小班倒上了心,主动找到平教会要把三十出戏文献出来。

花家班自认是秧歌的正根儿,歪歪踹踹的戏文要是传下来,还不把大秧歌的名声瞎喽?

最头疼的还是今天这个让他想起来就心跳的日子---媳­妇­兰芝的忌日。而偏偏白天一个路

过的算命先生,看了他满脸的晦气,一口选定后天让他的女儿花瓣儿完婚,不然会有意想不

到的祸害降临。

自从奉军一年前驻扎在定州,自从刀枪街的房家老三儿子成亲,城里再也没人家敢明打明地

娶妻嫁女。

去年腊月十二,房家成亲的当晚,来了五个喝过酒的兵闹洞房。家里人说了几句不高兴的话,

反被他们臭揍一顿,不但把家里人赶出屋子,还吹了灯将新媳­妇­扒个­精­光乱抠乱摸。起初,

当兵的只觉手上粘粘的,还以为是她裆里流的水水,手劲越来越重,直到她躺在炕上浑身抽

搐才住手。

家里人开始听着新媳­妇­还在里屋惊叫,后来没了声响,砸开门拿了油灯进屋观看,只见五个

当兵的每人耷拉着两只血葫芦样样的手,新媳­妇­身上更像活剥了一层皮,鲜血淋漓。房家老

三一时火撞天门,拎了菜刀砍翻两人,其余三个被激怒,齐手把他砍成五段,然后一走了之。

谁不怕学了房家的孬事体?

谁不怕新媳­妇­让当兵的先过了手?

整整一个时辰,花五魁不说话,只在翠蛾软软的眼神里闷头咽着松醪酒。

平常,花五魁没有多少喜好,就是待见松醪那股子松枝味儿,一旦上了口就没命。当然,他

爱喝的另一个原由,还因为它是秧歌戏的祖师爷苏东坡在定州当知州的辰景,亲手酿创而成

的。

花五魁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辰景,晃悠着站起身,往迎门桌上撂下五块大洋。

翠蛾瞄了那些闪亮的物什,脸上没有喜气,反倒低了头说:"姐夫,前天你日得忒狠,妹子那

儿还没好利落哩!"

花五魁不知说啥,看着没Сhā的门闩道:"一大阵子没人请戏,昨天三十里铺捎信来咧,偷着办

完瓣儿的喜事就走,三集(注:一般一集为五天。大集五天,小集三天)才能回来。"

翠蛾也不起身相送,依旧低头说:"姐夫,下回你来……就留一宿吧,咱们不慌不忙、宽宽敞

敞地日,平时俺都替你着急哩!"

花五魁红着脸,打岔说:"这钱不是日钱,你别歪想喽。"

翠蛾呆了半晌说:"姐夫,你日的是自家妹子,要啥钱哩?这俺也替你攒存着。"

花五魁没说话,摇晃着起身往外走。

翠蛾本想扶他,却忽然扶住了门框,悄声道:"姐夫,俺表哥回……回来咧。"

花五魁身形陡地定住,结巴着说:"李锅沿?啥辰景?来……­干­啥?"

翠蛾­阴­了脸道:"俺还没见。十几年没露面,拣这个日子来,准是为那档子事体,你……掂量

着点哩!"

花五魁愣愣怔怔地说:"真要是祸,上哪儿躲去?"

翠蛾哭了:"姐夫,妹子……好怕哩!"

花五魁趟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出来,猛抬头瞅见西边山上一摞摞的"褡裢"云朝自己疯跑,猜

到攒了六十多天的旱劲儿快蔫了,护城河里的水说不定也要平槽。

李锅沿的突然现身,让他脑子里闪回了十四年前那个凄惨的景致。

那天花五魁进院,偏偏在门口碰到那个最怕见到的女子。她慌慌张张的,浑身是血,两人擦

肩而过。他心里打了个闪,等进屋一看,媳­妇­兰芝在炕上死得跟睡着一样样,除了嘴里流出

的红汤汤,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刚满三岁的花瓣儿不声不响,正吃兰芝手里的蜜果子。

他本以为那女子四年前的毒誓早忘­干­净,没想到还是趁他不在下了手。他没有流泪,趁天黑

去了她的家。他去时只掖了一把菜刀,出来却背上五条人命,那女子从此不知去向,躲过一

劫。这些年来,花五魁随时都等着她到衙门里报官,把他送上断头台,兴许她怕自己也难逃

死罪,一直让花五魁在飞天不落地里活得不像人。

当年,花五魁一表人才,不知在多少女子的梦里失了童真。那女子本是他的师姐,也是李锅

沿的表姐,她一心一意欢喜着以身相许,可他单看上了在县女子师范念书的兰芝。兰芝为他

背着父母弃学,一路走南闯北地唱戏,没有喊过一声屈。花五魁唱三花脸,台上和床上的功

夫都厉害。成亲后一月,平素腼腆、羞涩的兰芝硬是被他日得呼天喊地。就为这,花五魁用

十五块大洋在护城河边买了二亩半地,盖了一套四合院,还在房后种了薄荷,后来城里人管

房后那条小街叫做薄荷巷。

花、李两家原是走得近乎的邻居,老花家班里有一半人姓李。

花五魁和李锅沿小的辰景,一直手心手背地相好,后来事体出在兰芝身上。兰芝本是李锅沿

欢喜着带进家门的,哪知一见花五魁就中了邪,花五魁也开始疏远自己的师姐。两人成亲那

天,李锅沿一气之下跑到清苑县,听说娶了一个唱西河大鼓的女子,后来再也没有音讯,就

连家里人被杀也没露面。

今天是兰芝的忌日,自然也是那五条人命的忌日。

李锅沿选这个日子回来,除了查杀人凶手,还会有啥事体?

花五魁不晓得李锅沿这些年在外面做啥,一路上犯着嘀咕,等蹑手蹑脚回到家,心里更是一

阵没轻没重地忽悠,随手从炕头的烟匣里摸出一根草条(注:旧时秧歌艺人对香烟的叫法),

拿捏着摁了手劲擦着火镰。

那草条是他去西边山里唱戏时,在街上买的有名的阜平小叶。烟主说叶子让熏了多年的炕坯

焦子煨过,劲大味冲。他不喜欢那股土炝炝的焦油味道,在烟丝里面挼了几片薄荷叶。

屋里顿时有股怪怪的味道。

烟草和薄荷一热一凉地夹杂在花五魁嘴里,嗓子有些痒痒,活像两只水火不容的虫虫在里面

惹事。他想咳嗽,又怕惊动睡在西屋的女儿花瓣儿,强忍着拢了手指捏捏喉疙瘩,哪知手劲

大些,眼睛一热,直想往外流酸水水。

"刷---"

刚到半夜,院里一阵响动,铜钱大的雨点子筛着脆声乱拍了一通窗纸。可惜辰景不长,打俩

呵欠的功夫,雨像没事人样样的,黑白不说转悠到了别处。

花五魁心里憋胀,想凭空有个营生把腔子里的不痛快冲散。可是,雨停了,耳朵底子里猛地

清净下来,活像自己­操­办了一桩没有完全撒欢尽兴的事体,愈加烦躁。

"唉---"

不知咋地,他就那么一下子悲从中来,觉着自己活得没劲,无可奈何地打了一个咳声。

"啪嗒---"

门帘掀开,半片暖烘烘的灯光扑进屋里。

花瓣儿手里拿着一盏棉籽油灯,轻轻挂到垂在椽子下边的高粱秸上,隔着亮闪闪的灯芯,又

把一双­嫩­白的葱指掸上花五魁流泪的脸。

"爹呀,又想啥不如意的事体哩?"

"你娘走咧十四个年头咧!"

"想就去看哩,俺陪你。"

"瞎说,河南想去就去?不到鬼节,活人要倒霉哩!"

"俺不信,那是你不想。"

"死人咋让活人想才是想哩?想也是白想,总不能破喽祖宗规矩,让人砸断腿。"

"爹呀,都说俺长得像娘,哪儿像哩?"

"都像,连语声都像。"

"那就把闺女当娘看哩!"

"去,说的啥话嘛,没个正形。"

"还不是想让爹欢喜?"

花瓣儿跳下炕沿,笑嘻嘻地等着爹看。

花五魁好像真没仔细看过闺女,恍惚中,觉得她一夜之间长到了自己下巴底下。正因为她们

娘俩长得一样样,在他心中好像两人合成了一个人,谁也不是谁,谁又是谁的影子。

忽闪闪的灯芯照映下,花瓣儿­祼­光着白生生的胳膊腿儿,浑身散着热气,硬挺挺的两只酒酒

(注:方言,Ru房)从胸脯上横扎出来,瘦小的红布兜兜下半截子悬得空空落落。

花五魁不敢再看,更让他不敢看的还有花瓣儿那双满含了怜爱的眼神。那种眼神只有媳­妇­看

男人,娘看儿子的辰景才会有,它柔柔软软地满含了期望、幸福、满足和平静。

花五魁在李锅沿身边第一次见到兰芝,她正是花瓣儿这个年龄,也是这种眼神,只不过兰芝

腼腆,花瓣儿率直、天真。

花五魁心里一翻,觉得女儿可怜。

他知道女儿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念头,只有变着法子让他欢喜的心思。可是女儿确实长大了,

后天还要做人家的媳­妇­,这样一个人大心不大的女儿,他怎么放心让她嫁出去?尽管娶她的

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徒弟,可毕竟……

花五魁忍住心疼,半晌没事样样地轻声嗔道:"回屋加件衣裳。"

花瓣儿拧着身子撒娇说:"不,热哩。"

花五魁脱下汗衫披在女儿肩上,佯黑着脸说:"后天要做人家媳­妇­咧,人前要有样,免得让人

⒌恪"

花瓣儿重又坐下,笑嘻嘻地说:"光戏文里的事体俺就够用咧,不会让人笑话爹的!"

花五魁说:"你知道敢情好,这才不辱没了七岁红的名头。"

花瓣儿努起粉嘟嘟的嘴说:"俺叫啥七岁红?爹才是正儿八经的七岁红,俺这七岁红前边还有

个'小'字哩。你七岁唱红圣戏《安儿送米》,俺七岁唱的是《李香莲卖画》。爹,为啥不让

俺学《安儿送米》?"

花五魁打岔说:"这就不错咧,没有好脾气­性­情,谁能唱好你这­鸡­花旦(注:­鸡­花旦是定州秧

歌戏里的旦角,天真活泼、­性­格爽朗的花旦和风趣幽默的彩旦的统称。­鸡­花旦是其它任何一

个剧种里都没有的,是秧歌化装上的创新。特点是嘴边点个痦子,集中颜­色­用大白和粉红在

脸上画只­鸡­。角­色­­性­格不同,­鸡­的姿势、画法也不同)哩?"

花瓣儿撅着嘴说:"谁稀罕天天在脸上画个小草­鸡­,脏死咧。俺要学《安儿送米》!"

花五魁摇摇头没有说话。

花瓣儿追问道:"为啥?俺想。"

花五魁说:"咱秧歌班有规矩,圣戏除喽师徒相传就连父子母女都不传,因为它是祖师爷苏东

坡照着真人真事亲手写的。再说……再说这出戏虽是宝戏却不吉利,祖上为争它死过人,你

娘……你娘……"

话没说完,花五魁突然闭了口。

花瓣儿惊讶地问:"俺娘不唱戏,她和谁争?是不是爹那个师姐李红儿?"

"不许你提她!"

花五魁突然黑了脸。

花瓣儿晓得说走了嘴,不再言语。

花瓣儿早想知道娘的死因,这还是头一回听爹主动说起她。娘和谁争?娘不唱戏,莫非动过

唱戏的念头?

花瓣儿看了爹一眼,知道戳到爹的疼处,没有说话,悻悻地掂了油灯撩帘出去。

"瓣儿,爹要是有一天……死喽,你……你可要好好活哩!" 花五魁突然想哭。

"爹,你……说啥话?吓死人哩!不待见闺女跟你亲咧?"花瓣儿怕把油灯吹灭,小声小气

地说。

"瓣儿,等后天你跟芒种成喽亲,千万要好好过哩!" 花五魁又悲着腔儿说。

花瓣儿以为爹心里难过才说这些话,没有多在意,慢慢往屋里走。哪知,还没蹭到堂屋正中,

身形陡然怔住,油灯"啪"地摔到地上……

屋里一片漆黑。

灯芯熄灭的辰景,一股难闻的油烟直钻鼻孔。在黑下来的瞬间,那股气味好像一具曝晒了千

万年的腐尸,突然燃烧蒸腾出的恶臭。

花瓣儿心里滚过一阵惊惧。

她听到一阵怪异而可怕的声音。

那声音开始并不脆响,只是闷闷地围着耳朵绕来绕去。哪知一眨眼的功夫,它竟以惊马的力

道劈头盖脸扑来,一蹄蹄跺得耳朵底子生疼。

花瓣儿在黑暗中喘不过气来,身上抖得溜圆,抖着抖着,只觉腿间一热,一泡尿顺流而下。

花五魁也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护城河水平槽暴涨的动静,但是凭着多年在河边居住的经验,立马觉得不像。

地动?刮风?他还没来得及回想以前经历过的两次地动有没有怪声,绵软的窗纸已被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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