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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骚戏 > 第一章

第一章

轰得"猎猎"发抖。

花五魁被一前一后两种声音夹击着,腹内一热,想哕。

花五魁自幼唱戏耳音奇好,他从未听到过这种活像云彩落在人后脖梗子上打雷的、挟裹着恐

惧和杀伤力的声音,心里不由一阵慌乱,起身向堂屋窜去。

"扑通---"

花瓣儿呆立着被他撞翻在地。

花五魁顾不上女儿,想拉开门到屋外探个究竟。

"嗡---"

房门被那声音顶得"刷"地大开。

没开门的辰景,花五魁辨认出那声音还是一片片、一层层地压着摞摞打旋。可是,门打开之

后,那声音陡地粗壮起来,像无数细线活生生拧成一根檩条,迎面向他顶撞而来。

花五魁一声哀叫,仰面倒地。

父女俩无助地泡在黑暗中,任由怪异的声音登堂入室并由着­性­子胡挤乱撞。

那声音好像劈头扬来的尘土愈积愈厚,要将两人活埋。

"嗡---"

"嗡---"

花五魁觉得快要在这种声音里死去,疯了样样地翻身在地上踅摸女儿。

"爹呀---"

"爹呀---"

花瓣儿的胳膊软塌塌铺展在地上,嘴里一声声惊叫,更让恐惧加重了十分。

花五魁先是摸到一摊水湿,后来,顺藤摸瓜将她盖在身下,光着的脊背感到被一阵风刮得又

凉又痛。

声音咋能挟裹着风?花五魁心里的绝望和疑惑一节节长高,但仍没忘记估摸这声音的确切来

路。

十四年前,他的耳朵底子也轰响过。他从那个女人家出来,身上稠稠的乌血粘在衣裤上几乎

扯不开脚步。他并没看到五颗沉甸甸的人头掉在地上的景致,只是听到它们硬邦邦落到地上

的响动。从那个辰景开始,他的耳朵底子时常轰鸣一片,像里面宿着两个马蜂窝,又像被罩

扣在一只轰响的铜钟里。

十四年了,花五魁早疏忘了第一次轰响带给他的震撼,取而代之的是整日整夜、随时随地都

会袭上心头的惊惧和恐慌。他恨自己没有出息,总觉得任何辰景都可能有衙门的捕差迎面向

自己走来,甚至在幻觉中听到了自己脚脖子上沉重镣铐拖拉的声响,体会出闪着幽光的鬼头

大刀,刚刚抡砍入­肉­皮儿的那丝痛快和冰凉。

十四年了,他心里深埋着杀妻的仇恨和杀人的恐惧。他想让仇恨在心里支撑自己活着,可偏

偏仇恨在恐惧面前有气无力。他恨自己惶惶不可终日,恨自己就连和翠蛾­干­男女之事也显得

蚂螂蘸水、气极败坏。

莫不是苦等了十四年的报应来了?

想到这里,花五魁反倒觉得自己的­性­命总算有了去处,飘着的心竟缓缓下沉。

花瓣儿第一次听到这动静,早吓得瘫软如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花五魁的肩膀­肉­里,都没了

要拔出来的力气。良久,等那声音在屋里玩耍够了飞出门外,她才敢把牙齿磕得山响,从嗓

子眼儿里怯怯地挤出一声哀嚎:

"爹呀,老天爷要灭人哩---"

全城都有那奇怪的声音。

所有人家的窗纸都被震得"猎猎"作响。

刹那间,媳­妇­、娃娃的哭声连天。

花五魁的徒弟芒种被惊醒之后,在身边还听到了更为可怕的响声。那些放置在木箱里的铜锣、

铜钹居然也相跟了,活像牲口咽气样样地哼叽着哀鸣,和屋外的声音一唱一和。

芒种是孤儿,也是花五魁在西山唱戏的辰景收下的惟一爱徒。他平素在都府营后街的秧歌班

里住,守着六个装满行头、道具和乐器的大木箱。

芒种不知出了啥事体,起身燃着一只以前用过的松明,走到木箱边听了听声音,弯腰拖出一

道红­色­大幕便堆在上面。大幕被他堆了个滑稽样样,活像里面真的埋着一头快死的驴。

芒种惦记师傅和花瓣儿。尤其是花瓣儿,这个生­性­胆小的女子,再过一天就成了他的媳­妇­,

他想去看他们。他转到厨房,将那把粘着几片韭叶的菜刀掂在手里,活像这座城池的救世主,

一脸肃穆地把房门打开。

"呼---"

一团黑雾夹着软软的风声迎面而过。

黑雾中有些尘粒样样的东西被松明燃着,发出"啪啪"的脆响和腥臭味道。

芒种抬头看天,天上漆黑一团。不过,影影绰绰还是能看出一团团黑雾带着怪异的轰鸣,乱

云飞渡样样地在县城上空打旋。他又蹲下身子看看被松明烧了的东西,险些喊叫出声。

芒种看到一层黑黑的焦粒粒,焦粒粒中有些是没被烧坏的囫囵尸首。

蚊子!奇大无比的蚊子!

芒种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蚊子,心里虽然惊异却也放下胆来。他返身退回屋里,把菜

刀扔到桌上,用蓝­色­二道幕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举着松明再次走出屋

子。

这太奇怪了。

哪里凭空窜出这么多的蚊子?

正是这铺天盖地的蚊子合伙发出的声响,差点让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真流了汤汤。

芒种理不出原因,陡然想起师傅跟他讲过的一出戏。那出戏说汉建元三年中山靖王刘

胜进京朝见汉武帝刘彻,刘胜在宴会上听到悦耳的朝乐之后突然泪流满面。刘彻吃惊地问他

为何哭泣,刘胜趁机诉说了在中山国为王的艰辛,并说"众煦漂山,聚蚊成雷",担心众人说

自己的坏话,希望刘彻相信他。

难道两千年前的"聚蚊成雷"是个咒语?

难道两千年前的一个比喻,现如今得了应验?

咋会这个Q子?

芒种不信邪,但觉得这座城池有麻烦。虽然蚊子不是厉害的猛兽,可是,多到不能斩尽杀绝

的地步,人们啥事体也办不了。人们不敢出门做事,秧歌班不能到三十里铺唱戏,最要紧的

还是自己娶花瓣儿的事体,说不定也会被蚊子拖黄。

想想花瓣儿好看的脸蛋儿,想想她身上喷喷的香味,想想她葱儿一样样细白的手指和胸前那

两坨还没让他摸过的酒酒,芒种腔子里不由迸出一股怒气。

他大步走在通往南城门的街上,路过积善里的辰景,弯腰将临街场院的麦秸垛点着。

火势好大,通红的焰苗苗蹿成了钻天猴猴,腾起的热浪竟把天上打旋的蚊群漫卷过来,烧得

"啪啦啦"山响。

芒种看了这稀罕的景致好开心,小肚子一用力,一曲既悲凉又荤黄的秧歌腔脱口而出:

刘光嘴坐上房忽然伤心

想起了死得早的二老双亲

俺的二老没生下姐姐和弟弟

只生下刘光嘴俺自己

众位乡亲都说俺傻个叽叽没出息

听罢此言心里气

一生气俺就出门扛活去

扛活扛咧十年整俺在外面攒咧体己

回家来盖咧几间房子买咧几亩地

买咧一辆小车还买咧一头驴

买的这个小驴还怀着一头驹

日子过得是滋扭扭儿的

可就是夜里缺一个暖被窝的

赶得这么巧凑得这么妙

那天俺碰上个媒婆来提亲哩

她言说东庄有个小寡­妇­今年二十一

俏模样长得还真不离

三言两语说成了事

套上俺的车赶着俺的驴

把媳­妇­笛儿喇叭地娶回家里

……

好一幅让人热血沸腾的景致。

芒种一路扯着嗓子直奔南城门,手上那把松明将沿途能点的柴草、秫秸和堆在房院旮旯的­干­

树枝全都点着了。整个一条宽阔的马道成了火的街。

他紧裹着蓝­色­二道幕的身影跑跳在火街的前面,好像骑跨着一条火龙的脖子,一路往南飞奔。

火舌在后面蹿着耍舔他的ρi股,又在离地三丈高的空中飞舞,ρi股没舔着,天上团团飞掠的

"黑云"却响连成片。

芒种隔着厚厚的蓝­色­二道幕依旧闻到了臭腥,他心里有种疼痛样样的快意,更把荤腔甩得溜

圆。

……

俺给媳­妇­施了一个礼

媳­妇­给俺作了一个揖

拜罢喽天地就成咧夫妻

俺把她弄到东房里

她欢喜俺也欢喜

一家伙在炕上吱扭吱扭地不用提

俺们俩吱扭吱扭地过咧七八个子月

俺媳­妇­的小肚子鼓咧个绷绷儿的

俺想着让她生一个刘门的后

没成想"扑通"给俺生咧一个大闺女呀

……

花五魁开门乍见裹了一身蓝­色­二道幕又举着火把的芒种,着实吓了一跳,直到听他喊叫"师

傅"才松了一口气。

花五魁回屋,芒种在松明的映照下,看到他后背上活像爬满了癞蛤蟆。

"师傅,后背上好多包包哩!"芒种说。

"啊?咋会这个Q子?"花五魁反手摸着后背。

"肯定是蚊子叮的。天上飞的全是哩!"芒种凑上去细瞅。

"不说还不觉得痒,好刺痒钻心!"

"俺去拔棵薄荷。"

芒种跑到后院薄荷地里扽回几棵薄荷秧,将叶子在手里搓熟了,又往叶子上吐些唾沫,密密

匝匝地贴在花五魁背上。

"咝---"

花五魁觉出一阵痛快的疼凉,嘴里不由倒抽一口气。

芒种瞄瞄闭目躺在炕上的花瓣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师傅,师妹胆小不?"

花五魁皱了眉说:"还说哩,刚才差点吓过去,好不容易才哄睡咧!"

芒种笑笑说:"她让师傅娇惯坏咧,哪受喽这阵势?城里媳­妇­、娃娃都嚎成片咧哩!"

花五魁捏起一根草条,在松明上对了火说:"你确定天上响的是蚊子?哪有这么大动静?咋一

下子就遮天蔽日哩?"

芒种说:"师傅,记得你讲的那出戏么,就是中山靖王刘胜在金殿上啼哭的那出,'众煦漂山,

聚蚊成雷。'"

花五魁颤声说:"事体过咧两千年也有应验?说不准是神灵给的轮回哩!"

芒种笑着说:"哪有啥轮回?俺来的辰景往河里看咧,上游冲下的滑秸烂草都让桥墩挡拦着漂

浮出岸咧,一眼往西看不到头,蚊子就是从烂草里钻出来的。俺本想用火把它们点喽,水水

子太多,不着哩。"

花五魁看了芒种一眼,打个咳声。

芒种脱下裹在身上的蓝­色­二道幕说:"师傅别担心,用火烧死那些狗日的不就行咧?俺来的辰

景放了一路火哩,管用!"

花五魁说:"火是死的,它能飞哩。等天亮唤几个胆大的后生,把河里的东西挑上来晾­干­烧净,

兴许会好些,只是又得一大阵子不敢出门咧!"

芒种偷眼睨睨还在熟睡的花瓣儿,悄声说:"没有啥大事体,俺在薄荷地里就没看见蚊子,敢

情是怕那股味道哩,往脸上贴些叶子不就行咧?"

花五魁闻听,心中一喜:"想不到咱这二亩薄荷还能救人哩,不过……也别太张扬,僧多­肉­少

犯喽抢,咱就用不上咧!"

芒种点头说:"俺拔些先挂在窗户棂上,也在屋里撂些以防万一。"

芒种说着,从屋里出来,猛抬头瞄见城南天上有片火光,不由"啊"了一声顿住身形。

花五魁听到叫声,出屋刚要发问,突见城南一团火焰腾空映着天幕,更是目瞪口呆。

自古至今,护城河南岸那片土地就是埋葬死人的地界,除了办丧事,平时谁也不敢踏上半步,

就算办丧事也得焚香避邪一日。

谁在城南点火哩?

花五魁还没敢往下想,后背鼓起的包包上便渗出一层白毛汗,慌乱间惊惧地看着芒种。

芒种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他先愣在地上想了想,后来没顾上答应师傅的眼神便兔子样样地窜

到后院,猫腰扽了几棵薄荷秧顶在头上,顺着梯磴跃上屋顶。

"咋……咋回事?"花五魁哆嗦着问。

"真着火咧,好像是师娘的坟。"芒种的嗓子有些紧。

"胡说,你……肯定看走眼咧!"

"没。火前头是那三棵小树哩!"

"啊?再瞅瞅。"

"坟……坟上有……人哩!"

"人……还是鬼?"

"不晓得。两个,一黑一白,还在火里一跳一跳的……"

"完蛋咧,一定是她带人拿俺来咧,要不就是嫌俺磨磨蹭蹭哩!"

"师傅,你说啥?"

"没给她送钱呗,还有你们的婚事。这些日子她总在梦里催命,哭会儿骂会儿,说在那边受

罪咧!"

"那咋办?"

"还能咋?天亮喽给她烧些纸钱,过喽明儿把你们的事体办喽,说I兑驳盟焖一回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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