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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骚戏 > 第五章

第五章

芒种确信找准了地方,可裆里的物什就是深陷不进­肉­里,心里懊恼间猛地用尽力气,花

瓣儿再也容耐不住,"啊"地嚷叫出来。

"哥,疼哩!"

"哥,不咧!"

花瓣儿低低哭着,嘴里一阵哀求。

芒种心里绝望,半跪着一时愣住。

花瓣儿啜泣着说:"哥,你这是­干­啥哩?疼死咧!"

芒种有点不甘心,用手捂着她腿间的软处,慢慢拍打着央哄道:"好咧,不疼咧,不疼咧

---"

花瓣儿不再说话,软软地偎过身子。

芒种嘴里央哄着,见她不再难受,手指又在软处摸索起来。他脑子里回闪着用手指摸索

白玉莲裆里的景致,但是不管咋样搜寻,手指终究找不到可以藏陷的地方。

芒种彻底绝望,仰面躺倒,长长吐出一口气。

花瓣儿晓得他不高兴,柔声说:"哥,别不高兴,要不……要不俺不嚷叫咧。"

芒种没说话,不松不紧地抱着她,心里一阵空落落地难受。

花瓣儿试探着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了芒种裆里的物什,愧歉地说:"要是不疼,要是没有

心烦的事体,俺……俺也想它哩。"

芒种被她的话激得心里狂跳,又要翻身上去,就觉那物什被她的手握得暖暖的,通身猛

打个激灵,弄了她手上、身上一摊­精­湿。

花瓣儿起身用手巾擦净,关切地说:"哥,咋又尿这哩?"

芒种嘟囔道:"谁晓得哩。"

花瓣儿抱紧他,讨好地说:"那俺也不嫌你!"

芒种心里烦躁不堪,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辰景不早咧,睡吧。"说完,平躺着闭上

双眼。

花瓣儿以为他心里难过,身子挺了挺,抓过他的手捂在胸脯上,不忍心地哄道:"哥,捂

着酒酒吧,捂着酒酒心里就不烦咧!"

晌午,花家五正三厢的院里飘着­肉­香。

花瓣儿听见有人敲门,端着一碗­肉­出来,在门缝里瞧睢,拉开了门闩。

翠蛾慌张地站在门口,脸上全是青青红红的巴掌印子。

前些年,翠蛾经常来花家玩耍,被男人休了也没间断,自从被花五魁日过,心里觉得虚

空才不再来。而花瓣儿也不晓得爹与翠蛾的事体,只晓得爹的师姐李红儿是翠蛾的表姐,所

以两家走得很近。

花瓣儿惊讶地问: "天呀,谁打的?脸咋全膀咧哩?"

翠蛾也不应腔,着急地说:"你爹有信咧不?锅沿心毒着哩,得赶紧找人疏通。"

花瓣儿刚要说话,胡大套从屋里出来。

胡大套晓得是她报的信儿,心里感激,没把她当成李锅沿的亲表妹提防着,将她拉到一

边儿,低声说:"那狗日的打你咧?他落不了好下场。你放心,俺兄弟的事体有安排,估计出

不了大花(注:方言,大错的意思)。

翠蛾定下神来,埋怨道:"你们也真是的,咋把当兵的都活埋咧哩?"

胡大套说:"事体都赶到点儿上咧,他们不死,咱就得死。放心,是俺­干­的,跟别人没关

系。你别­操­心咧,回吧!"

翠蛾并不想走,拧了一下腰身又止住晃悠。

胡大套问:"咋?还有事体?"

翠蛾迟疑半晌,愧歉地说:"晓得……你们心里有事,可俺跟前又没个说话的,不晓得咋

办哩。刚才家里去咧三个人,让俺到车站给福根收尸哩!"

"福根咋咧?"

"昨天夜里他们上车站兵营偷枪,人家看见追出来,别人扔喽枪跑,他心贪怀里抱着的

那两支枪,被人家追上崩咧!"

"尸首在哪儿哩?"

"还不让人家扔到野地里?俺一个­妇­道人家咋敢去哩,可……可毕竟和他夫妻一场,把

他葬埋喽,也算从一个锅里吃饭出来的,心里没愧歉哩!"

"俺一会儿到兵营找几个人,让芒种跟着去就行咧,不是啥光彩的,大白天咋拉着尸首

招摇哩?"

花五魁当夜被抓进大道观,受了正儿八经的罪。

李锅沿忙着收拾十三个当兵的尸首,没有顾上下令审讯,花五魁算是躲过一回暴打。

前几天,花五魁犯病的辰景有早有晚,自从打过普济医院的水针,身子略微好些,但是

毕竟顶不了多大工夫,又加上心里不顺,刚被扔到大道观的小黑屋里,身子又火烫起来。

以前,花五魁见过发疟子的病人,都是烧得满嘴胡说八道。他害怕一旦烧成那个样样,

随口向李锅沿说出当年杀人的实情,不由对自己这张嘴有了恐惧。他想叫欧阳先生,小肚子

鼓足劲喊了几嗓子,除了招来当兵的一片臭骂,没有欧阳先生的应腔。

欧阳先生去哪儿咧?莫非害怕当兵的,搬到别的地方住咧?他真盼着欧阳先生能搭一声

腔,不用进屋,就在门外说几句话,他的心里也算落个实着。

他觉得身上的燥热跟平常中风发烧不是一个样样。平常发烧的辰景身子烫­肉­皮冷,现在

却是身子像块冰,­肉­皮紧穿着一件烧红的铁衣裳。他真怕这块冰在火里化成一摊血水水,过

早地交待了­性­命。其实最让他承受不住的是脑袋里一浪接一浪的尖叫和剧痛,他分不清是滚

烫的尖叫烧熟了脑仁,还是剧痛带着尖叫想钻窜出脑壳。他想不明白,也根本想不成,全身

抖着抖着,突然觉不出疼痛,眼前绿汪汪地活像走进了一片水塘,鼻子里吸不进气。

小晌午,李锅沿处理完尸首的事体,叫人把花五魁弄到大殿里,像模像样地叫了两个书

记员,面前铺着一摞纸,准备录写口供。

李锅沿看了死人样样瘫在地上的花五魁,还以为他故意闭着眼装癞皮狗,走过来假惺惺

地叹口气,苦着脸道:"师兄,你咋这么糊涂哩?那是十三条人命啊,不是­鸡­鸭猪狗,咋活生

生埋到土里哩?弟兄们都气急咧,俺好说歹说才没有打你,俺……俺也只能护到你这个样样

咧!"

花五魁隐约听见脑袋里尖叫声的边上还有人声,想睁眼看看,眼皮上坠着两个秤砣。

李锅沿见他身形抖了抖没说话,"刷"地落下脸来,冷冷地道:"咋着也是一死,还不如

招喽实情哩。你想清楚,受半天罪再招更不上算,俺到那辰景想说情也张不开嘴咧!"

花五魁无动于衷。

李锅沿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凑到他耳边说:"咋?愣装死猪不怕开水烫?当初活埋人的英

雄劲儿哪去咧?都说人之将死,其言必善,心里­干­­干­净净地走,多痛快。"

李锅沿离花五魁很近,说话的辰景觉出脸上有股热气,伸手往他额上一摸,心里顿时明

白了咋回事。

李锅沿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用力摇晃着说:"你咋这么不凑劲哩?到底是你­干­的不?"

花五魁本就头痛欲裂,这一番推推搡搡过后,脑袋里的尖叫一时拐了弯,变成一圈圈压

着摞摞地疼,嗓子眼一痒,"哇"地吐出一股黄绿水水,险些弄湿李锅沿的衣裳。

"唉---"

花五魁发散出一串长长的呻吟。

其实,这十四年来花五魁何尝不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光景里苦痛?那五个脑袋是那么好剁

的?小的不说,单是李红儿的爹娘老子,就和他的爹娘老子一个样样!他和李红儿一块儿长

大,一块儿学戏,啥辰景肚里有了饥荒,不是伸手就往她家的锅里抓挠?李红儿没有兄弟,

只有三个妹妹,他就是她家的半个后哩!要不是他看上了李锅沿带回家的兰芝,两家人还不

咋见咋欢喜?

多少回,他都在梦里哭醒,后悔当时脑子发热,酿成了这场祸灾。俗话说杀人偿命,该

死的是李红儿,与那老少五口何­干­?每到难过得飞天不落地,他只有念想李红儿的恶行,躲

开心里那份过意不去。可是李红儿不也冤枉?黄花大闺女的身子,愣在护城河堤的乱蓬草上

给了他,她要不是死心塌地愿意跟他,又伤透了心,咋能做出那等傻事体?

自从兰芝死后,花五魁再没想过续弦的事体,给花瓣儿又当爹又当娘。正是这么好的名

声传出老远,他简直成了定州城里没有褒贬的好男人,就连和翠蛾的事体也密封得严严实实。

他这算沽名钓誉哩!

细比起来,翠蛾比李红儿还傻,更是一门心思讨他欢喜,可是,她图个啥哩?

花五魁也晓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他一个人把李家糟蹋了个七零八落。李家害死他家一

个人,可他剁了李家五个人头,还一前一后日了李家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现如今还不知死活,

他赚大法儿咧!

他晓得开始跟翠蛾不清不楚的辰景,心里有股子懊恼和报复,可她压根就是个让

他恼不起来的痴女子。后来,他有了怜悯之心,便把在炕上的事体,当成了对她的愧疚和安

慰,更当成了跟翠蛾和李家的亲近,想在这种亲近里慢慢赎罪。

凡事都有了结,花瓣儿已经成亲,他还有啥不放心的?

他对不起李家,也就等于对不起李锅沿,如今,李锅沿要他的命,­干­脆一了百了算咧。

花五魁想到此,想全部说出当年那个景致,然后爽爽快快地驾鹤归西,哪知发沉的腮帮

子动了几动,竟没了说话的力气。

"说吧,省得受这份活罪,是你­干­的不?"李锅沿大声问。

"锅沿,你……别问咧,一枪……给个痛快,别让俺……难受咧!"花五魁睁开浑浊的眼

珠子。

"那你得亲口承认哩,俺不能胡来。"

"……承认,啥都承认,快……快点吧,求求你,俺……受不了咧!"

"十三条人命真是你埋的?"

"……是。"

"原先的五条人命哩?"

"都……都是,只要……够上枪崩,给俺个痛快,求求你咧!"

两个书记员记着记着,突然停下笔来,其中一个问:"团长,怎么还有五条人命?"

李锅沿反应过来,急忙说:"勾喽勾喽,这是原先的事体。"说完,又转头对花五魁小声

说:"要想不受罪,赶紧画个押。"

花五魁已被头痛折磨得跟死差不离,剩下的一点点心思只想早些逃开痛苦,僵硬的手往

前伸了伸,又无力地耷拉下来。

李锅沿心中暗喜,对站在旁边的兵招招手,当兵的从桌上拿过印泥盒。

花五魁已经没有劲再睁眼,哆嗦着伸出一个手指头。当兵的捏住那只手指头往印泥里一

戳,又往递过来的纸上印了个实实着着的红印印。

李锅沿没想到事体会如此顺利,顺利得居然让他犯了嘀咕。尽管花五魁亲口承认杀了姨

家五条人命,可他还想亲耳听到详细的经过,以便找到表姐李红儿的下落。

"你们都出去,叫刘团副准备场子吧,俺俩毕竟是师兄弟,有些心里话磨叨磨叨。"李锅

沿装作挺惋惜地说。

当兵的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拐弯进了刘团副的屋子。

李锅沿掩上大殿的木门,蹲下身子急急地问:"为啥杀俺姨家五口?俺表姐现在是死是

活?你咋着她咧?"

花五魁不吭声,头痛得啥也听不进。

李锅沿又问:"兰芝到底咋死的?她成了你媳­妇­,为啥还要害她哩?"

花五魁通身连抖颤的劲道都没有。

李锅沿急了满头大汗,近乎乞求地看着他,变着腔儿说:"你倒是说哩!"

花五魁的鼻子里呼多进少,几乎没有气气。

李锅沿晓得问不出来,不甘心地想从他嘴里扒掏出几句话,站起身在大殿里转了圈儿,

手还没抓住门环,气极败坏地大声叫道:"来人,拉出去,崩---"

"吱---"

外面有人替他推开门扇。

进来的不是他的兵,而是一脸肃穆的毛大顺,身后带来的百十号当兵的都荷枪实弹,排

列在大殿正门两厢。

"毛营长,咋回事?"李锅沿认得毛大顺。

"你抓的人呢?现在是死是活?"毛大顺说着,拽开他进到大殿里,看到瘫在地上的花

五魁,又出来威严地说:"李锅沿,你­干­的好事,把人赶紧送医院。"

李锅沿伸胳膊拦住走过来的两个兵:"毛大顺,这是俺的地盘,你凭啥吆五喝六的?他是

活埋十三个弟兄的凶手,刚才统统招咧,还按了手印,俺要为弟兄们报仇哩!"

毛大顺气愤地道:"人都快死了招什么招,你是报私仇才来的这一手。军长圣明,早派我

调查得一清二楚。"

李锅沿不甘示弱:"俺有记录文书在,他都承认咧!"

毛大顺不急不慌地说:"我有军长的手谕,念!"说着,向身后的队列里招招手。

队列中有人展开一封信,大声念道:"第七步兵团团长李锅沿,不思军务,官报私仇,致

使十三名弟兄死于非命,罪莫大焉,自当革职。团长之职由第三炮团二营营长毛大顺担任,

并代军部详查李锅沿渎职及凶手下落,速报吾知。"

李锅沿听罢,面无血­色­,结巴着说:"你……你敢伪造军长手谕,俺不信!"

毛大顺威严地道:"来呀,让他看看大印。"

有人过来递上手谕,李锅沿看清了上面的印章,一时绝望,劈手夺过来撕个粉碎。

"大胆,军长的手谕也敢撕,给我拿下!"

毛大顺一声令下,扑过来五六个当兵的将他胳膊背拢到身后,摁倒在地。

李锅沿的兵们将这景致看个仔细,一时不晓得如何是好。

"弟兄们,毛大顺不是个正经东西,他编瞎话哄骗军长,这是不让咱们给死去的弟兄们

报仇哩,咱们的人不能白死哩!"李锅沿嘶声大叫。

他的兵醒过劲来,乱哄哄跑回屋里拿枪。

毛大顺带来的人返身拉着枪栓,用枪口对准四圈的屋门。

李锅沿的兵也不怯场,硬生生拉了枪栓,把枪平端到胸口。

两帮人的手指都扣在扳机上,所有的眼珠子都瞪出火来。

毛大顺并不紧张,走到两帮人的枪口中间,大着声腔说:"七团的弟兄们,你们这样做,

不是给死去的弟兄报仇,是被李锅沿利用。想想看,他们为什么被活埋?就是让他指使着去

扒别人家的坟,你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替他报私仇的,如果当初他派你们,你们敢不去?你

们要是被活埋在那儿,觉得冤不冤枉?说穿了,是李锅沿没有把弟兄们的命当命。大家放心,

我会把凶手调查清楚,给弟兄们一个交待,也给军长一个交待!"

此言一出,李锅沿的兵们交头接耳,纷纷放下大枪。

李锅沿看到这番景致,心里暗暗叫苦,但嘴上还是硬生生地喊道:"毛大顺,你别炸刺(注:

方言,逞威风的意思),俺见喽军长再说。"

"怕你不敢见!"毛大顺微微一笑,对当兵的又说:"把他押到车站,关起来。"

李锅沿不服地骂着被推搡出大道观,毛大顺急忙命人将花五魁抬上担架,送住南街的普

济医院。

花五魁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活像刚刚睡着,又像死了好几个时辰。

晌午偏西的辰景,南天上略略有些浮云。没个定向的风捋了河堤上的垂柳,一撮撮像车

喝子闲荡着鞭梢尖,有一搭无一搭(注:方言。不是很专注,随便的意思)地晃来晃去。

天气不是很热,河里的水虽已退到齐腰深,西边山里下来的水流子还是有点急,河水翻

出底下的浮泥,浑浑黄黄地带着微响直扑正东。

芒种坐在门前的堤岸上,随手扽下一根柳条,拧个笛哨心不在焉地吹着,顺便望了南边

影影绰绰的坟片子出神。

芒种并非不情愿去车站找福根的尸首,而是拿不准是否再去胡同里找那个绿衣女子。按

说绝不该再去,可是他在花瓣儿身上没找到那个洞洞,偏偏又想陷在她那堆­肉­里的舒坦,而

最要命的是他已千真万确地在她和白玉莲身上,相信了那个地方的存在。

他从花瓣儿身上找不着,从绿衣女子身上却能轻易得到,只是备不住有麻烦。他相信白

玉莲不会有麻烦,可说下大天来又不敢日自己的师姐。尽管那天白玉莲没有怪他,说的那几

句话也让他心里暖和。

芒种心里慌乱,直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才醒过神来。]

白玉莲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

"师……师姐。"芒种俊面泛红。

"咋咧?这么变颜变­色­的,吓着你咧?"白玉莲笑了笑。

"没。姐夫哩?"芒种紧张得不知说啥。

"咋?你想他?"白玉莲嗔道。

芒种觉出尴尬,"嘿嘿"一笑。

"在这儿愣啥哩?像给河水相面样样的。"白玉莲问。

"没啥,就想一个人呆会儿,擦黑的辰景还去车站找福根的尸首哩,偷枪让当兵的追上

崩咧。"芒种说。

"这东西不正­干­,迟早落不了囫囵尸首,活该哩!"白玉莲并不吃惊。

"唉,好歹是条命哩!"芒种说着,站起来拍拍ρi股上的土。

"弟,别再变颜变­色­的,辰景长喽让人挑拣。其实咱没啥,是不?"白玉莲突然悄声说,

还大了胆直勾勾看着他。

"姐心宽,俺还有啥哩?"芒种低下头,俊面还是红了红。

"师傅咋着哩?托到人咧不?"

"没事咧,在普济医院哩。瓣儿那会儿回来说,打咧五六样子水针,发烧头疼都止住咧。

蛋样还行,硬是把李锅沿这狗日的一捋到底咧!"

"老天爷,可是躲过一劫,俺去医院看看!"

白玉莲说完,替芒种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转身奔了南城门。

芒种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条水绿绸的裤子,裆里的物什猛横起来,脸也"刷"地涨红。

10

天刚擦黑,车站上昏黄一片。

当兵的吃饭晚,四口大锅架在广场上燎­干­柴,烟尘和火苗映得几个拿着铁锨炒菜、搅粥

的厨子兵,像庙宇里被香火喂饱了的关公。

所有的买卖铺子都关了,担担儿卖卤煮­鸡­、油饼和老豆腐的小贩,全躲闪到王家大院后

身那条小巷里。

只有"倚香楼"灯火通明。

当兵的有纪律,贱着嘴朝窗户唱几句花调,没一个敢进去。

芒种拉着一辆装了芦席的小车,在广场东南角停下。

芒种看看黑压压席地而坐的兵,小声问身后的毛大顺:"毛大哥,这得多少人呀?"

毛大顺笑笑说:"不多,两个连。"

芒种又问:"啥辰景打哩?"

毛大顺小声叮嘱:"别问,我也不知道。"

毛大顺真是热心肠,听说了福根的事体,怕芒种遇上麻烦,非要亲自跟来。他让芒种原

地等着,自己去问寻福根的事。问了半晌,谁都不晓得尸首被扔到哪里,后来见了一个连长

才明白,原来福根早跑出车站,死的地方是车站西边通往纸房头村的路上。

两个人一路寻来,快到纸房头村口的辰景,没看见躺着的死人。

毛大顺问芒种怎么办,芒种心里有鬼,往回瞅了瞅车站,客气地说:"毛大哥兵营里忙,

先回吧。俺再到地里找找,兴许让人挪咧。"

毛大顺说:"也行,遇到麻烦就提中熙和我的名字。"说完,转身走了。

芒种不敢直接回去,万一福根的尸首被人挪扔到野地里,自己又没拉回去,没法儿和师

傅交待。借着天光,他在路边的地里来回走动,直到看不清身前两三步远的地方,才踏实了

心拉车往回走。

芒种心里纳闷,咋连尸首都有人偷哩?莫非有人相中了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扒

下衣裳也应该留下光身子哩。

钱家茶水铺旁边那条胡同,就是从纸房头往车站回来的路。

来的辰景,因为有毛大顺在身边,芒种没敢四处观望,生怕碰上绿衣女子露了馅。现在,

他站在绿衣女子那排房的房角儿,看着车站广场上当兵的晃晃悠悠来回穿梭,心里反倒静了

许多。

下午,他在河堤上发愣的辰景早想好了,总得不冷不热地见一面。一来看她是否还有赖

找的意思,二来也想问问她到底是谁。当然,芒种也动过再日一回的心思,可是心里没着没

落,不敢再惹麻烦上身。

绿衣女子的小院半掩着门,屋里亮着灯。

芒种轻手轻脚把院门打开,悄悄把小车拉进去,然后,上台阶准备敲门。

"你打发要饭的哩?"

芒种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屋里突然传来绿衣女子的声音。

"咋,嫌少?俺还觉得亏哩。"一个男人赖赖地说。

"你是日的你亏啥?不行。"绿衣女子说。

"那就从房钱里扣。"男人坏笑着说。

"一码归一码,啥也顶不了啥,不给别走。"绿衣女子有些生气。

"那好,你先预付三个月的房租。"男人威胁说。

"说好当月付的。"绿衣女子理直气壮。

"俺不租行不?你卷铺盖走人。"男人说。

"走就走,那你也得给钱。"绿衣女子说。

"谁让你不提前讲好价,俺就这么多,你说咋着吧?"男人耍起无赖。

绿衣女子突然没了话。

芒种听出屋里出了啥事体,晓得这女子­干­的是啥营生,来时的冲动全泡了汤。

芒种慢慢后退下台阶,刚要拉着车出去,猛听屋里有抓挠的声音,听动静好像是有人挨

了耳光,接着屋里两人叫骂起来,起先声音挺低,继而不管不顾地狂浪大作。

芒种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弯腰架起车辕往外走。

"咣当---"

芒种猛听身后的门大开,接着一个人被胶车绊倒,栽在车槽里。

"娘唉---"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绿衣女子出来,看见那人摔倒的样样,猛地摇响了嗓子里的铃铛。

"咯咯咯咯,该!活该!"

男人从车里爬起来,额上见了血。

芒种见绿衣女子换了装束,穿着松松垮垮的布衣,没有吱声。

绿衣女子借着屋里的灯光看清芒种,脸上一惊一喜。

男人擦着血骂道:"日你娘,你是­干­啥的?咋拉车拉到俺院里来咧?"

芒种冷冷地说:"你骂谁?是你摔倒的,又不是俺撞你。"

男人又骂:"你还有理?欺负人欺负到俺家来咧。"说着,走过来要打芒种。

芒种撤身避过,二人怒目而视。

男人三十岁的样样,留着中分的长发,黑绸子对襟小褂闪着油光。

"哟,俺说是谁,这不是花家班的'韭叶黄'么?咋,你也逍遥来咧?"男人认出芒种,

坏笑着说。

"胡吣,俺来车站办事走错路,正要打听人哩。"芒种红了脸。

"打听人?咋偏来这儿?"男人又是一阵坏笑。

"俺知道这是哪儿?不让呆俺走。"芒种拉着车往外走。

"慢着,你他娘磕喽俺的头,得给看病的钱哩。"男人一把拽住芒种的脖领子,芒种没留

神,被生生拽倒在地。

芒种大怒,倒地的当口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顺势朝他裆里踢去。

男人被踢个正着,疼得"扑通"跪在地上。

芒种吓了一跳,刚才出脚完全是没思没想的动作,没料正巧踢到要命处。

男人呻吟着,脸上汗如雨下。

芒种有些傻眼。

半晌,男人趔趔趄趄站起来,痛苦地说:"韭叶黄,有种你走着瞧,咱俩没完!"说着艰

难地夹着腿往外走。

芒种觉得有些过分,愧歉地说:"俺……俺也不是成心的。"

男人走到院门口,回头恶狠狠地说:"你不成心俺可成心咧,你惹上俺'小七寸',算你

倒八辈子血霉。不出一个月,只要你没踢坏俺这老二,俺日死你媳­妇­小七岁红!"

芒种"刷"地冷下脸来,咬牙道:"俺把你劈成­肉­末末!"

男人"嘿嘿"冷笑,转身没在院外。

芒种没听说过"小七寸"是何等难缠的人物,可是看他的打扮绝非好货­色­,心里不由暗

暗叫苦。

绿衣女子一直没吭声,笑眯眯地看着芒种。

芒种扶起车辕,往外走了两步,忽地停住身形,不凉不烫地说:"你说俺再来,你就告诉

俺你叫啥。"

绿衣女子愣怔一下,脸上收了笑,淡淡地拖着软腔说:"大、白、鹅---"

芒种只觉得脑袋被人闷了一锤,头重脚轻地晃出院门。

院里,传出绿衣女子甜腻而伤心的秧歌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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