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太自知理亏,又一次陪了银子、丢了面子,开始躺到床上,半死不活装病。这几个月,明珏怀孕,不愿意走动,每天派下人去请安,听说萧老太这些天身体好转了。这老虔婆好一点就生事,叫他们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明珏和萧怀逸进到崇禧堂的外厅,行礼坐定,萧老太一句废话没有,直入正题,说出来的话也令明珏和萧怀逸都恼恨不已。
“温家六小姐自被你们冤枉,休离回家,就发誓守活寡,直到老死,她……
萧怀逸重哼一声,打断萧老太的话,“老太太老糊涂了吗?说话怎么一点章谱都没有?谁冤枉她了?她做过什么,难道我不比老太太清楚吗?”
萧老太见萧怀逸发怒,沉着脸缓了一口气,说:“冤枉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先放一边,贵妃娘娘传过话来,让你把温家六小姐接回来,让她还屈尊做你的平妻。这是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两人的意思,你可要考虑轻重。”
明珏暗哼一声,微笑着说:“老太太让侯爷把温家六小姐接回来屈尊做个平妻,不知她不屈尊要做什么?皇上把她赐给侯爷,就是平妻,难道皇上也让她屈尊了吗?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有这意思,大可以去求皇上,何必让你传话?”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你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萧老太拍着桌子怒呵明珏,又转向萧怀逸,说:“你也知道萧家和四皇子的仇怨很深,到最后肯定你死我活,你二叔在西北十几年,都没有看住他,可见他有多么诡诈。
你的妻子竟然跟他纠缠不清,现在外面的传言不堪入耳,萧家都要毁到你手里了,你还能坐视不理吗?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一致让你接回温家六小姐,是想联合萧家和温家的势力,一同对付四皇子那匹恶狼,这是她们的一片苦心。”
萧怀逸面色沉凉,冷哼一声,说:“我是萧氏家族的家主,就不会让萧家败在我手里,四皇子的事我自有决断。外面的传言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来中伤萧家的,老太太居然信以为真,真是老糊涂了。我不会和温家一起对付四皇子,也不会接温六小姐回来,老太太还是少操闲心吧!”
萧老太气得咬紧牙关,呼呼喘气,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绸,拍在桌子上,“皇贵妃的懿旨在此,你必须接温六小姐回来,难道贵妃的旨意还左右不了你们吗?”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温玉娥有儿子了
萧怀逸见萧老太拿出萧贵妃的懿旨,眼皮微微一合,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立刻表现得很害怕,忙拿起黄绸仔细看,连手都止不住颤抖。趁萧老太不注意,他冲明珏挑了挑眼角,暗示明珏这块黄绸狗不是,不用担心。
萧老太见萧怀逸害怕了,冷冷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浮现阴涩的得意。明珏挑起嘴角,冲萧怀逸耸了耸肩,萧怀逸要打什么主意,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温玉娥是御赐平妻,休她之前,萧怀逸也将她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启明帝。经启明帝点头,萧怀逸才写下休书的,就凭萧贵妃的懿旨就能让萧怀逸把温玉娥接回来?真不知是萧贵妃的脑子锈逗了,还是萧老太的脑神经短路了。
“贵妃无子,她在宫中份位再高,也老来无靠,别说是四皇子登基,就是换作其他皇子,她充其量做个太妃。萧家势力再大,只要不是皇帝的外祖家,肯定会遭忌惮,一不小心就会引来灭门之祸,家族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萧老太缓了一口气,又说:“五皇子在诸多皇子中实力最强,又比四皇子仁厚,贤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协商一致,若五皇子登基,两人均享太后之尊。
只要你把温六小姐接回来,条件就达成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永葆荣华富贵。萧家与温家联手,再加上五皇子势力和两宫皇妃,对付不了一个水木吗?水木是有钱,他有兵马吗?四皇子毫无外戚支持,能跟萧温两大家族抗衡吗?”
查获汝亲王府勾结魏国的证据,四皇子立下了大功,被加封为郡王,现在又任西北的监察史,可见皇上对四皇子很重视。在诸多皇子中,除了五皇子统领巡城卫,有实权,其他皇子都是闲差,连上朝听政都可以缺席。
大秦皇朝的监察史相当于现在的纪委书记,一个省的纪委书记没有行政实权,手中权利也大得狠。四皇子做了监察史,虽说在西北省,朝堂也震动了。
四皇子此次回京,明明能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却又以监察史的身份去了西北省,这一定是水木的主意。不在启明帝的眼皮子底下,既能远离是非,不被猜忌,还能在西北省培养自己的势力,一举两得,受点苦又算什么?
相比之下,五皇子留在京城,大肆发展势力,又以立两宫太后之尊为条件引诱萧家结盟,他把启明帝当空气了吗?别看五皇子暂时占据有利条件,看他的言行举止也不是能成大事之人,萧家搭上五皇子这条船,等待家族才是毁灭。
萧家怕四皇子报复,防了这么多年也没防住,当然惊急担心。五皇子怕四皇子抢了他的风头,成为他夺嫡最大的对手,也要对付四皇子。萧贵妃和温贤妃目的相同,当然一拍即合,为保证两家狼狈为奸保垒坚固,就需要接回温玉娥。
萧贵妃和萧老太都为当年做下的事心虚,怕四皇子得势会报复,才急于跟温家同谋。她们认为这是未雨绸缪,其实愚蠢至极,在较量中,沉不住气就是失败。
萧怀逸手握重兵,四皇子就是傻子,也不会在没登基之前与萧家为敌。若萧家不和温家勾结,即使四皇子登基,也会给萧家一条活路。现在,萧贵妃和萧老太急于归向五皇子一派,如果五皇子不成大事,她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水木是四皇子的支持者,他能看不透这一点吗?自萧怀迦的汝亲王府小姐订亲后,就没去过水木山庄,肯定是水木冷落他,他不自在,才不去。
而自从汝亲王府获罪之后,萧怀迦娶了陆轻灵之后,又开始去水木山庄。听说是水木派人来请他的,连陆轻灵都去给水木行礼了,得了一个丰厚的红包。这不是水木在向萧家示好吗?水木和四皇子目标一致,这也是四皇子的意思。
萧贵妃和萧老太看不透这一点,认为赤果祼地拉拢、谈条件才是示好,才能结盟,象温家那种小人见识,关键时候谁都敢出卖的人能靠得住吗?
萧老太见明珏和萧怀逸都不说话,以为他们被震服加说服了,立刻换了另一种语气,对萧怀逸说:“四皇子跟萧家的仇怨很深,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必须站在对立面,拼出你死我活。没想到平北侯的正妻竟然跟四皇子有私情,这样有辱门楣的女人本该休掉。念她怀了萧家的骨肉,让她生下孩子再做处理,你先把温六小姐接回来。是立她为正妻,还是让她暂时屈居平妻之位,由你做主。”
明珏冲萧怀逸眨了眨眼,眼神诡诈,神态傲娇,说:“夫君,妾身和孩子的性命就握在你手里,我们呣子是生是死就是你一句话,你全权做主吧!”
听萧老太提到外面的传言,明珏挑嘴冷哼,不理跟老虔婆理论,就把皮球踢给了萧怀逸,双手摸着鼓胀的肚皮,神情姿态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最初,谭金州酒醉吐狂言,明珏和四皇子邂逅青州郡的故事传遍朝堂,就凭这点传闻,没人敢说明珏和四皇子有私情,只是当作逸闻趣事来传。
没想到夏王妃拿着四皇子所画的明珏的画像到处宣扬,想抹黑明珏,也搭上了自己的丈夫,令传闻有了质的飞跃,趣闻变成了丑闻。四皇子听说此事,派人把夏王妃又接回了西北,可说出去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
对于传言,明珏早就有耳闻,也知道夏王妃为一己私恨,做下蠢事,影响了她和四皇子两人的名声。她身怀有孕,不想为杂事分心恼恨,萧怀逸也认为没必要理会。谣言往往越抹越黑,事情是真是假,只能靠时间去证明。
萧老太见明珏示弱,更加得意,说:“温家是通情达理的名门旺族,只需你带上厚礼把温六小姐风风光光接回来,无须你再重娶一次。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保萧家兴旺昌盛,你做为家主,应该休掉洛氏,接温六小姐回来,扶成正妻。”
萧怀逸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拿起萧贵妃的懿旨,又看了一遍,微微一笑。他轻叹一声,双手合十,将黄绸轻轻攥在手心里,片刻功夫,他双手松开。
写有萧贵妃懿旨的黄绸放成了一把黄|色的布屑,堆在他宽厚的掌心里。萧怀逸冷冷一笑,对着手掌吹了一口气,星星点点的黄沫飘得到处都是,煞是鲜艳。
“贤妻,这叫什么?”
明珏抚掌大笑,说:“天女散花,不不不,美男散花,哈哈……”
萧老太正为说服萧怀逸得意,看到他把黄绸握于手中,倾刻间碎成屑沫,又极尽轻蔑地吹走,她的心情峰转直下,因冲击力太大,她缓了两口粗气,昏倒了。
“老太太一高兴就昏倒,你们快去给老太太请大夫。”萧怀逸站起来,拉起明珏,说:“本侯还有公事要做,就不在病床前尽孝了,精心伺侯者一律重赏。”
明珏马上补充说:“随时跟侯爷通报老太太的病情者赏银百两。”
萧老太在萧家经营了五十多年,各处眼线密布,身边可用的人很多,崇禧堂也是铁桶一个,坚不可摧。明珏也知道单凭她这句话,崇禧堂不一定会有人出卖萧老太。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至于勇夫是哪路神仙,就无须多虑了。
走出崇禧堂的大门,明珏拉着萧怀逸的手,放慢脚步。萧怀逸以为她因萧老太的话心情不佳,理解她的孕妇综合症,怕她钻牛角尖,忙轻声安慰。
明珏长吁一口气,正色说:“要不把温玉娥接回来吧?”
“为什么?”
“筹码。”
萧怀逸轻哼一声,问:“她回来你如何自处?”
“那要看她如何自处,她要是自找不快,我也不会手软。”
不管是争战还是夺嫡,两个必备条件一是钱粮,一是兵马。水木做为天下首富,钱财不计其数,现在已经公开支持四皇子了。五皇子要与四皇子抗衡,就要把兵马握在手里,那就必须会千方百计把萧家绑上战车。
因萧家与四皇子仇怨很深,四皇子回京受封,花婕妤重见天日,萧贵妃和萧老太就坐不住了,怕四皇子报复,迫不急待投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
做为家主,萧怀逸不会让偌大的家族败在他手里,他也在考虑何去何从的问题。但他能稳得住阵角,只要水木和四皇子一派不动,他就不会轻易表态。
萧贵妃和萧老太急于投向五皇子一派,会给水木和四皇了造成一种假象,从而成为被针对的目标。如果萧怀逸不遵从萧贵妃和萧老太的意思,家族内部因朝堂夺嫡风云而产生极大的分歧,只会加速一个家族的灭亡。
明珏现在是萧家的媳妇,萧家的命运与她息息相关,她会竭尽全力保住这个家族。接回温玉娥,并不代表她要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投诚,而是不想因此事跟萧贵妃和萧老太产生冲突,从而导致家族内部不合,让外人有机可乘。
水木是精明之人,一定能看透她的心思,不会马上把萧家划到敌对面。而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则是小人之心,没温玉娥做纽带,他们不会对萧家放心。
萧怀逸注视明珏,笑纹在他英俊的脸上荡漾扩散,他明白明珏的用意,也感念她的一片苦心。他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手臂的力度慢慢加紧,温柔而宽厚。
“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免得她算计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明珏点了点头,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在府里,我也会时刻防备。”
两人回到沐雪斋暖阁,刚聊了一会儿闲话,下人来报说白迎蓉来了。萧怀逸回避进了卧房,明珏让人请白迎蓉进来,并亲自迎到门口。
白迎蓉给明珏行礼,目光落到明珏的肚子上,怔怔看了许久,轻声哽咽,继而落泪。明珏知道她又想起了她的“孩子”,讪笑几声,忙问她来意。
“水家派人来问水公子和六妹妹的亲事,确定什么时候过大礼。”
汝亲王府获罪之前,水行雷和萧怀菱已经过了小礼和茶礼,本来打算三月过大礼,四月成亲。汝亲王府被连根拨起之后,汝阳郡主被休,水家也被查出一堆问题,爵位连降六级。水家担心步汝亲王府的后尘,哪还有心情谈两人的婚事。
之后,水家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启明帝的心思,得知启明帝并打算揪着水家的小辫子不放,这才松了口气。汝阳郡主重回水家,水家也由外部斗争转向内部矛盾。水融想攀上萧家这颗大树,就想早点把水行雷和萧怀菱的婚事订下来。
“让七爷和太太订就行了,不是都有份例吗?”
白迎蓉叹气说:“七爷想退掉这门亲事,六妹妹非愿意嫁到水家,太太左右为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七爷让我跟二嫂和侯爷讨个准话。”
萧怀达加入龙仪卫之后,长了见识,也懂得分析朝堂形势了。水家受汝亲王府牵连,又跟水木之间的仇怨很深,怕是很快就荣华不保。萧怀达想把萧怀菱另聘高门,萧怀菱则非水行雷不嫁,白夫人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明珏请白迎蓉落坐,说:“准话谁敢说,汝亲王府头一天还牛气冲天,第二天就树倒猢狲散了,做臣子的,哪敢胡乱猜测皇上的心思。”
白迎蓉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听七爷说水木先生和水家有仇,水家以后会一年降一级,不出三四年就会被抄家掠爵,真让人担心哪!”
水木是个狠角色,他认为是汝亲王府的死士害死了李夫人,就让汝亲王父子拿命来偿。对于水家,他则不急于动手,就象一只捕到猎物的猛兽,要看着猎物在惊恐中自行灭亡,并以此为乐,而不是一口把猎物咬死。
他对外宣扬水家几年之内会被抄家掠爵,这等于在水融头上悬了一把利剑,水融时刻担心会被这把剑Сhā死。他又暗中操作,挑起汝阳郡主和水老太太及水融侧室的战争。水融在家里焦头烂额,在外面提心吊胆,过得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明珏把李夫人和水木当年被赶出家门的事告诉了白迎蓉,又简单介绍了水木其人,说:“你劝劝六妹妹,也跟太太好好说说,别让六妹妹到时候吃亏。”
萧怀菱闺誉很不好,又受白家影响,在京城很难说到中意的亲事,否则也不会耽误到这么大。象她那么骄狂狠毒的人,不吃亏才是老天瞎眼呢。
白夫人生养的三个儿女狠毒是共性,又各有特点,萧怀远是那种阴狠的恶毒,萧怀达和萧怀菱也都是狠毒之人,只是一个淫肆,一个骄狂。
明珏和萧怀达之间有一笔帐,只是她跟白迎蓉相处得不错,就想放萧怀达一马。她和小白氏之间也有很重的仇恨,只不过看萧怀迁的面子,也没一直没报复。
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一唱一和气昏之后,醒过来,又哼唧哼唧半真半假卧病在床了。萧怀逸忙公事,明珏忙安胎,每天派体面下人去给萧老太请安问病。
这几天,萧老太也没难为他们,明珏刚松一口气,萧贵妃的懿旨到了,宣明珏进宫。懿旨宣诏,明珏不能不去,萧怀逸给她做了细致安排,才让她进宫。
明珏主仆来到萧贵妃的寝宫门口,管事太监就让下人等在外面,只宣她一个人进殿。临风临霜随身保护明珏,寸步不离,太监无奈,只好重新去请旨。
萧贵妃同意明珏带两丫头一起进去,太监把她们主仆引到偏殿,刚进到殿门口,就闻到一股闷香。明珏心里一颤,难道萧贵妃要对她下毒手?她无法确定这种香味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胎儿有害,就决定敲山震虎。
偏殿里,除了萧贵妃,还有温贤妃和温淑媛及几个宫女嬷嬷。明珏仔细闻寻闷香的味道,确定香味是从温贤妃、温淑媛或是她们的下人身上发出来的。
她很反感这种香味,不敢肯定是毒药,却也知道不是好东西。温家人在萧贵妃宫里对她下手,这就是跟萧家结盟的诚意吗?温家没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吗?
明珏给她们行礼,萧贵妃脸色很沉,温贤妃和温淑媛就更没有好脸色了。见她们不理会她,也不让她起来,明珏暗哼一声,自己起来了。
“臣妇有一事启禀贵妃娘娘。”
萧贵妃见明珏对她说话并不谦恭,更加生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明珏身子很重,不能久站,萧贵妃没让她坐,她只好把身体的重量转嫁在两丫头身上,冷笑说:“这殿堂里有一股能致孕妇落胎的香味,想必是贵妃娘娘无意放置的。来的时候,侯爷怕我遭遇不测,给我吃了两颗解毒的丹药,以防万一。一个时辰之内,这种药毒奈何不了我,贵妃娘娘打算跟我说多长时间的话?”
“你胡说。”萧贵妃气愤忧急,仔细闻着偏殿的味道。
这招敲山震虎果然起到了作用,看萧贵妃的神态,她一定不知道有人在她的寝宫里给明珏下毒。既然萧贵妃不知道,接下来的戏就好唱了。
明珏决定再加一把火,冷笑说:“若是别人想害我,不会到贵妃娘娘的寝宫里。我和侯爷有约定,一柱香的时间,他会带太医过来,是不是贵妃娘娘想下毒手,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是皇上亲封的淑仪夫人,在宫里出了事,皇上会置之不理吗?贵妃娘娘要害我,同室操戈,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呢。”
萧贵妃暗暗咬牙,给身边的心腹太监使了眼色,又跟贴身宫女低语了几句。
温淑媛满脸轻蔑,冷哼几声,“淑仪夫人还怕有见不得的事情传出去吗?外面现在可是传得很热闹呀!对于淑仪夫人来说,名声可是不值钱的。”
“淑媛娘娘说对了,名声确实不值钱,因为造谣谁都会。”明珏冷眼注视温淑媛,微微一笑,说:“温淑媛身上薰的香很难闻,千万别让十五、十六两皇子闻到,他们还小,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要是……唉!”
“你……”
温淑媛听明珏提到十五、十六皇子,浑身一颤,明珏曾用两皇子要挟过她,她见明珏的神色,顿时慌了神,又看到温贤妃给她使眼色,忙找借口告退了。
明珏看着温淑媛的背影,暗暗咬牙,闷香的气味果然是从温淑媛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一离开,香味马上减淡了许多。最初,她只是猜测,萧贵妃若神经还正常,就不会对她下毒手。温贤妃心狠手辣,又老奸巨滑,不会自毁长城。
同是温家人,温贤妃和温淑媛的立场产一样,做这事的人只有温淑媛了。该给温淑媛一次狠厉的教训了,不压服了她,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呢。
要真正伤到温淑媛的筋骨,狠狠往她心上扎刀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对十五、十六皇子下手。明珏也快做母亲了,知道呣子连心的痛,可温淑媛是罪有应得。
她趁萧怀逸去了漠北,又一次召集了金翎卫隐卫,也见识了金翎卫隐卫的狠辣手段。十五、十六皇子都浑身上下生了毒疮,太医院和京城名医束手无策,两皇子奄奄一息。温淑媛日日熬神、夜夜煎心,衣不解带照顾她的两个命根子。
毒疮整整长了三个月,内务府连两皇子的棺椁丧仪都准备好了,两皇子才慢慢好起来。这三个月折腾下来,温淑媛瘦得脱了形,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太医说两皇子之所以生毒疮是母体里带来的毒,温淑媛体内有疮毒。启明帝怕沾上,让太医仔细给他检查了身体,连十五、十六皇子都疏远了。从此后,启明帝再也没召温淑媛侍过寝,她失宠了,那张苍老的脸也成了后宫的笑话。
温淑媛被制服了,再也没心情暗害明珏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萧贵妃让心腹宫人查她的寝宫内能致孕妇落胎的香味,宫人一无所获,萧贵妃很生气,斥责明珏蓄意诬陷。明珏不解释、不辩白,出去透了口气,就回来听训了。温贤妃和萧贵妃一同训斥明珏,明珏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明珏抬高声音,问:“贵妃娘娘宣臣妇入宫,就是为训斥我吗?”
“还有一件事。”
萧贵妃极不喜欢明珏,若不是有事,才不会把她召进宫给自己添堵呢。可萧怀逸喜欢明珏,这事不通过明珏办不成,所以,她只能屈尊降驾了。
“贵妃娘娘请讲。”
“你做为平北侯的正妻,就要以光大萧氏家族为己任,不能挟私善妒不容人。”萧贵妃见明珏没什么反映,心里舒服了一些,又说:“温六小姐是本份懂理之人,你奉劝侯爷,别因为下人行事冤枉她,把她接回去,同你一起服侍侯爷。”
萧贵妃只说下人要害萧怀逸,牵连了温玉娥,没说要把温玉娥接回来,扶成正妻。看来萧老太强硬不成,萧贵妃等人也改变了策略,想慢慢图谋了。
明珏轻咳一声,说:“回贵妃娘娘,侯爷不愿意接温六小姐回来,臣妇也没办法。休弃她是侯爷的主意,臣妇一无所知,接她回来也需要侯爷点头。”
“本宫宣你进宫,就是想让你劝说侯爷,你也要以大局为重。”
“臣妇谨遵懿旨。”明珏笑了笑,又说:“温六小姐曾是御赐的平妻,休弃她也是皇上同意的,这虽说是家事,不向皇上禀报,恐怕皇上会怪罪。”
萧贵妃紧紧皱眉,明珏给她提了醒,因为温玉娥曾有御赐标签。接温玉娥回平北侯府必须知会启明帝,这是很关键的问题。温玉娥毒害萧怀逸证据确凿,萧怀逸休弃她也向启明帝请了旨,接她回还要请旨,这旨由谁去请?
萧怀逸做为国之重臣,在启明帝面前不能出尔反尔。萧贵妃就更不敢去请旨了,若启明帝问她为什么,她无法回答,反而会被启明帝苛责。
温贤妃笑了笑,说:“圣旨当然由淑仪夫人去请了,常言说妻贤夫祸少,淑仪夫人去请旨接回温六小姐,恰是为侯爷铺了一条路,这是好事,皇上也会同意。”
明珏也让萧怀逸接回温玉娥,此举并不是向温家和五皇子投诚,而是减少萧家内部的矛盾。这件事自己愿意去做无所谓,由别人说出来,就令她很反感。
“贤妃娘娘此言有理,臣妇这就去请旨。”明珏冲萧贵妃和温贤妃行礼告退后,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妻贤夫祸少确实有道理,接回温六小姐等于为侯爷铺了路,五皇子登基就有两宫太后之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定要跟皇上明说。”
温贤妃听到明珏嘟囔的话,顿时变了脸,这些话要传到启明帝耳朵里,别说五皇子登基,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哪个皇上愿意让别人惦记他的龙椅?
明珏走出偏殿的门槛,温贤妃好像条件反射一般,没支配下人,就自己追出来了。萧贵妃也听到了明珏的话,虽说反映没温贤妃强烈,也急出了冷汗。
“你给我站住。”温贤妃一把拉住明珏,急得脸色泛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临风临霜只认明珏为主,才不管什么宫妃贵人呢,看到温贤妃拉扯明珏,两人齐出手,温贤妃被她们一人一脚踹出几步远,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明珏知道临风临霜惹了祸,忙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嚎叫痛哭。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温贤妃的宫人扶着温贤妃喊叫。
朱艳带几个下人跑过来扶明珏,“夫人,夫人,您是不是很疼?快请大夫。”
萧贵妃见温贤妃半死不活起不来了,明珏又疼得嚎哭不止,满地打滚,宫院乱成一团,她又惊又急又气,忙吼呵宫人请太医来。
正在乱闹时,萧怀逸一脸惊忧,快步走进来,黄公公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看到眼前的情景,萧怀逸忙抱起明珏,询问情况,黄公公急得唾手叹气。
“贵妃娘娘屋里有奇怪的味道,想让夫人落胎。”临风临霜快言快语禀报。
听到丫头的话,萧怀逸如尖刀寒剑般的目光射向萧贵妃,强忍没发作。萧贵妃虽说没害明珏,现在闹成这样,她也有责任,面对责难,她也无话可说了。
黄公公只问了几句,就引领萧怀逸把明珏抱出去,来到寝宫外面一座小花园的花厅里,把明珏放到一张美人榻上,萧怀逸就亲自去请太医了。
温贤妃来萧贵妃宫里,身边带的宫人不多,只有两个宫女,两个嬷嬷,还有两个小太监门外伺候。此次她被踹得不轻,下人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也顾不上阻拦明珏主仆了。她缓了一口气,顾不上自己的伤,忙让萧贵妃去拦明珏。
萧贵妃回想萧怀逸的眼神,心里懊悔气恼,知道这次又结下了怨结,但她不屑于去解释。温贤妃简单说了情况,怕明珏在启明帝面前胡说,让她去拦。她想去阻拦,又想到萧怀逸和黄公公一起来,心里腻烦得很,应付着没去。
黄公公见明珏安静下来,给身后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又指挥明珏的丫头给明珏打水清洗收拾。明珏折腾了一场,很疲累,躺在美人榻上养神,看到黄公公的小动作,知道这小太监有话跟她说,就让临风临霜退到门外伺候。
“奴才小陆子给淑仪夫人请安。”
“起来,有话直说。”明珏感觉很累,双臂支撑身体坐起来。
小陆子上前扶住明珏,低声说:“奴才是花婕妤身边伺候的,她听说淑仪夫人进宫,就差奴才来叩谢淑仪夫人的恩德,并有话要带给夫人。”
明珏松了口气,“婕妤娘娘太客气了,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她说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死了就死了,人在做、天在看。”
花婕妤一家几十口,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花婕妤曾是萧贵妃的贴身大丫头。就因为花婕妤得了皇上的宠幸,生下四皇子,萧贵妃认为花婕妤此举打了她的脸,一怒之下,打死了花婕妤一家几十口,吓疯了叶儿。
这个时空,奴才就是主子的私产,打死奴才就跟发怒摔坏一件东西一样,过后想起来或许会心疼,但摔坏就是摔坏了,还能为东西偿命?
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死了就死了。花婕妤说这句话,就表明即使四皇子登基,也不会因她一家人的死跟萧家为仇,还要大局为重。但她也说人在做、天在看,确实如此,萧贵妃和萧老太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三皇子吗?可三皇子才活了十几年,任萧贵妃和萧老太费尽心血谋划,到最后不也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吗?
明珏点点头,“烦请陆公公转告花婕妤,这句话我记下了,也会跟侯爷说。”
“多谢淑仪夫人。”小陆子冲明珏施礼,又说:“花婕妤想见见她的妹妹和外甥,烦请淑仪夫人代为安排,淑仪夫人大恩无以为报,奴才代花婕妤叩头。”
“你起来,带他们进宫不易,我会细细安排,从长计议,你……”
“哟,侯爷请太医回来了。”黄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明珏挥了挥手,小陆子赶紧退出去。临风临霜站在门口,见小陆子出来,她们才进来伺候,朱艳带人打来温水,服侍明珏简单梳洗。
萧怀逸拉着满头大汗的太医进来,不等太医缓口气,就让太医赶紧给明珏诊脉。明珏半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脸色舒缓了很多。
“明珏,你怎么样?”
“好多了,也不疼了,就是有点累。”
“那就好。”萧怀逸松了一口气,催促太医给明珏诊脉。
太医仔细给明珏诊脉,确定胎儿无事,才跟萧怀逸说明情况,并开了安胎药。
萧怀逸谢过太医,又吩咐下人小心翼翼伺候明珏回府。回到沐雪斋,他又让人请大夫来诊断,得知明珏和胎儿都安好,才放下心。
明珏休养了几天,天天吃药进补,很快就恢复了。直到萧怀逸去漠北,萧老太和萧贵妃也没提把温玉娥接回来的事。明珏和萧怀逸一同出发,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和萧怀逸去了漠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下人知道她住在梅隐居。
梅隐居背山临水,空气清新,院里院外的景色自然优美。明珏远离京城,不管平北侯府的闲事,一心安胎养身体,在梅隐居住得轻松惬意。
每天早晨,只要无风无雨,她都会早早起来散步。从梅隐居走到林地,边走边休息,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有时候会到田地花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紫竹娘和朱嫂子都跟明珏一起住到了梅隐居,认真伺候她的起居饮食,下人们也都精心照顾。她活动较多,进补得当,怀孕月份高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两个多月的时光悄然滑过,转眼到了桂花飘香的八月,巧云浮移,秋高气爽。
来梅隐居之前,平北府的事她也做了详细安排,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太大差漏。贺妈妈跟她来了梅隐居,田妈妈留在平北侯府,打理沐雪斋的事务。
小白氏好起来之后,平北侯府内院的家仍由她来当。长房的家务由白迎蓉打理,萧怀逸这一房的杂事由杨姨娘全权处理,田妈妈从旁协助。
敏绚和多多要上学,明珏把他们教给杨姨娘照管,杨姨娘是精细人,不会出什么差错。萧怀蓝没和丈夫一起去任所,而是带着孩子住在萧怀逸的别苑,与秋月做伴。明珏让萧怀蓝照顾敏纹,敏维大了,就留在平北侯府,由下人伺候。
明珏的各顶产业都已步入正轨,每一年、每个季度都会有计划,只要按计划行事,就一切正常,临时出了事,再临时解决,也有专人负责,不用她操心。
这两个月,她联系黄公公,带叶儿和狗子各自进宫去见了花婕妤。叶儿和狗子感念她的恩德,更加忠心办事,花婕妤对她也自是千恩万谢。
萧怀逸派人送来消息,说中秋节之前回京,让她也做好回府的准备。在梅隐居住了两个多月,日子过得舒适快乐,若不是萧怀逸要回来,她还真不想回去。
到现在,她已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比人家临产时还大。下人都知道她怀的是双胞胎,侍候更加精心仔细,她就是出现一些孕妇的不良状况,也不足为惧了。
她预产期是十一月上旬,想到要生孩子,还是两个,她很害怕。可再一想到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就要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也满心幸福。
两个多月未见,萧怀逸见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到门外迎接,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萧怀逸在漠北演兵辛苦,人瘦了很多,但还是能轻轻松松一把抱起她。
“贤妻,你这肚子里装了几个馒头?”
“谁说是馒头?明明是两袋面。”
萧怀逸放声大笑,“那就太好了,我们孩子生下来就自带口粮了。”
“别笑了,我告诉你,有人说我怀的是女儿,可能要生两个女儿。”
“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先生几个女儿更好。反正有种籽有地,我辛苦耕耘播种,还怕种不出儿子?你不用担心生什么,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明珏微微皱眉,“先生几个女儿?唉!任重道远哪!”
萧怀逸让副将把兵马带回大营安置,又把演兵的情况写奏折报给启明帝,知会了兵部。他回京把奏折面呈启明帝,简单讲述了漠北的情况,得了赏赐,又回了梅隐居。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直到中秋前夕,他才带明珏回平北侯府。
听说他们回来了,前来探望的主子仆人不少,明珏见田妈妈脸色有异,知道有事,跟众人草草闲聊几句,分了赏赐礼物,就打发众人回去了。
明珏靠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叫田妈妈坐下,问:“有什么事?”
“上个月,老太太做主把温六小姐接回来了,仍住在荣威院主院里。老太太还安排摆了酒席,说温六小姐只是暂时居平夫人之位。老奴怕影响夫人安胎,就没让人送消息过去,只嘱咐咱们的人谨慎行事。”
萧怀逸经启明帝同意,才休掉了温玉娥,萧老太做主把温玉娥接回来,肯定没向启明帝请旨。萧怀逸此次演兵回来,进宫回旨,启明帝没说起此事,就证明启明帝不知道。萧老太这老虔婆真是活腻了,她自作主张,不是想落人话柄吗?
明珏轻哼一声,说“知道了,侯爷进宫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当初,明珏不想和萧老太、萧贵妃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闹出矛盾,也想把温玉娥接回来。萧怀逸也答应了,怕温玉娥回来不安份,准备明珏生产之后再说。
若萧怀逸同意接人,肯定会向启明帝先请旨,把事情做得很圆满。现在,萧老太做主把人接回来,会让萧怀逸很被动,这不是成心找事吗?
如果明珏主动做这件事,她心里舒服,就不会有什么事端。萧老太和萧贵妃横Сhā一脚,只会让家族的矛盾越演越烈,这样就能让萧家和温家结盟吗?
“夫人,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什么事?快说。”
“当初平夫人被侯爷休弃,温家把在家庙里修行的碧珠也接走了。不成想碧珠怀孕了,在温家生下了一个男孩,碧珠生下孩子就死了,平夫人要自己抚养这个孩子。老太太说不能让萧家的骨肉流落在外,才把平夫人和孩子都接回来。老太太还做主给这孩子入了族谱,养在平夫人名下,算嫡出长子。”
明珏对碧珠有些印象,当时,萧怀逸的替身一夜宠的林玉黛和碧珠两人。后来,林玉黛假怀孕惹出一场是非,没想到碧珠倒真怀孕了。
温家大概知道碧珠怀孕了,才把人也接走了,这就是温家的一步棋,想用这孩子来牵制萧家。碧珠就是生孩子的工具,生下孩子就会死,孩子就顺理成章养到温玉娥名下。温玉娥要回萧家,这个孩子就是筹码,养在她名下,就是嫡出。
以后,明珏就是生下儿子,虽说是正妻所出,也不是嫡长子。袭爵当然首要考虑正妻所出之子,但同为嫡子,“长”字就很重要了。
“等侯爷回来再说。”
温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温玉娥等人行房的人是萧怀逸的替身,若不是也来一次滴血认亲,温玉娥的养子恐怕就会步温玉嫦之子的后尘了。
明珏并不惊慌,她见田妈妈一脸忧急,安慰了几句,又问起这两个多月平北侯府发生的其它事,得知除了温玉娥回来,没什么大事,她也安心了。
萧怀菱和水行雷在六月过了大礼,婚期订到了十月,正在积极备嫁。萧怀达不同意这门婚事,为此兄妹呣子天天吵闹,安宁院成了侯府最不安宁的地方。
听说明珏回来了,白迎蓉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就过来诉苦。白迎蓉和自己的丈夫一心,不愿意让萧怀菱嫁给水行雷,吵了几次,也没起到作用。
明珏正劝慰白迎蓉,萧怀菱不顾仆人阻拦,跑来跟明珏要嫁妆。白迎蓉一见到萧怀菱,就怒向胆边生,两人在明珏屋里就连吵带骂,打起来了。
平北侯府女儿的嫁妆有定例,萧怀菱嫌自己的嫁妆少,掏了白夫人不少私房钱。萧怀达和白迎蓉见白夫人顾女儿,早就憋一口气。
下人劝不住,怕影响明珏安胎,忙去请白夫人过来。白夫人进到院子,还没开口,就成了白迎蓉和萧怀菱一同攻击的目标,直到气昏,才平息了战争。
明珏见她们吵架,看得不亦乐乎,还不停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样的胎教方式也不错,孩子不能太老实,最起码要懂得保护自己,懂得适时去争。
下人把白夫人扶进厢房,又请了大夫,明珏出面,才压住白迎蓉和萧怀菱。
萧怀菱要跟明珏要两千两银子做嫁妆,让记到长房帐上,从白夫人庄子的收成里还。白迎蓉一听又怒了,刚要打架,下人说萧怀逸回来了,才消停了。
打发走白迎蓉和萧怀菱,又让人抬走了白夫人,请医拿药,沐雪斋才安静下来。萧怀逸没回来,刚才不过是下人要赶她们走的权宜之计。
“夫人,维姐儿来请安了。”
刚睡醒午觉,明珏正和下人筹备过中秋节的事,就有下人来禀报。
“让她进来。”
明珏今天刚到家,离开两个多月,还挺想这些孩子们的。敏绚和多多中午在族学里吃饭,下午放学才回来。敏纹被萧怀蓝带去秋狄的任所了,说是过完中秋节才回来。现在就敏维在平北侯府里,明珏也想问问她这段时间的情况。
敏维进来,行礼请安,明珏见脸色涨红,眼神有些发愣,忙让她坐下。
“母亲,女儿有件事要跟母亲说。”
“你说吧!”
“她们……”敏维身体微微发抖,咬了嘴唇指了指屋里的下人。
明珏会意,说:“朱艳,你带人下去休息吧!临雨、临雪,你们也到门口。”
“是,夫人。”下人一起行礼退下。
“到底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明珏满面微笑,声音很温和。
敏维愣愣怔怔走到明珏身边,低声说:“就是、就是跟周家的婚事,女儿……”
“咱们跟周家没订亲,只是口头上提了提,你不愿意可以退。”明珏停顿片刻,又说:“你父亲说等秋闱放榜之后再说,马上就秋闱了,先不要提此事。”
“哼哼!父亲还不是全听母亲的,母亲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想跟周家退婚是母亲的意思吧?母亲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至于把我嫁给奴才吧!”
明珏沉下脸,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没跟周家订婚,谈不上……”
“贱人,你去死——”
敏维没等明珏说完,就一声嚎叫,打断明珏的话。紧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绿光的匕首,狠狠向明珏刺去,明珏躲闪不及,一刀正中胸口。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一百九十六章 婚事VS生产
深桔色的朝霞穿透茜纱窗棱,洒进卧房,丝丝缕缕随风摇曳,曼妙娇柔。
明珏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承尘和床帘,熟悉的摆设和挂件,还有趴在床边正打磕睡的熟悉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想到什么,忙摸向自己的肚子,还是那么大、那么鼓,终于放心了。
她的手抚在肚子上,肚子里“噔”的一声,好像有一只小脚踢在她手上。她的手挪了地方,又一只小脚追来,踢向她的手。她的手赶紧换了一个地方,还有小脚追着踢她。她的手离开肚皮就安静了,只要她的手一放下,就有小脚踢过来。
一般情况下,孩子满四个月之后就会动了,月份越大,孩子动得越厉害。以前,她也能感觉到胎动,只是没有今天感觉这么强烈。
母体的感觉直接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她挨了敏维一刀,昏死过去。这几天,孩子没感觉到她的活动,想必都闷坏了,今天感觉到她动了,孩子也活跃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点呼吸困难,她张开嘴,长吁一口气。她又把手放到肚子上,在肚皮上来回划动,时快时慢,“调戏”那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很配合,又踢又推又撞,争先恐后,跟她玩得不亦乐乎。她觉得很有意思,不由笑出声,抻动胸前的伤口,丝丝辣辣的疼,她不禁“哎哟”两声。
萧怀逸猛然抬起头,满脸憔悴疲惫,眼底布满腥红的血丝。看到明珏脸上笑意盎然,正自娱自乐,他松了一口气,脸庞浮现激动的神色,眼角泪光闪动。
“你醒了?”萧怀逸扣住明珏的手,慢慢握紧,拉着明珏的手抵在他的前额上,重重叹气,眼角泪珠滑落,又把明珏的手挪到他的唇上,细细亲吻。
明珏满脸心疼,轻声说:“看你累的,快去休息,一会儿我跟你说件事。”
下人听到说话声,忙进来伺候,个个满脸疲色,见明珏醒了,都很高兴。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饿了,躺得浑身不舒服,也想起来活动一下。”
萧怀逸松开她的手,点点头,说:“我去睡一会儿,你多吃点东西,活动的时间别太长,你的伤口刚愈合,不能太累,等我睡醒了,再给你弄药吃。”
明珏听他细细嘱咐,鼻腔一酸,眼泪悄然滑落,“好,你先去睡吧!”
听下人们说,她昏迷了三天三夜,萧怀逸除了去净房,这三天三夜都没有离开过卧房。每天喂她吃几次药,吃些粥汤流食,萧怀逸从不假手于任何人,都是他自己动手。每天还给她擦脸擦手擦脚,也都是他自己做,不让任何人碰明珏。
“夫人,你能醒真是太好了,佛祖保佑。”朱艳边伺候明珏洗漱边失声痛哭。
“别哭了,伤口又不深,很快就能愈合。”
刚才,丫头给她换外敷药,她看到了伤口。伤口在左|乳下,连扎带划刀伤大概有两寸长,多半都结了痂,看结痂的情况,伤口应该不深。
朱艳擦去眼泪,抽泣说:“伤口是不深,可是匕首上淬了毒。”
明珏听说匕首上淬了毒,又惊又怕,心脏怦怦直跳。肚子里的小家伙左游右动,好像很恐惧。明珏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忙长舒几口气,平复心情。
敏维的匕首刺向她之前,大喊了一声,声音尖利恶毒,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临雨和临雪。二人冲进来,看到明珏的胸口黑血直流,身体向下倒去。而敏维抽出明珏身上的匕首,准备再刺一刀,被临雨一脚踹飞,也昏过去了。
丫头婆子听到动静,忙进来,看到明珏中刀,已经晕倒了,都惶恐不已,忙去请大夫喊人。正好萧怀逸办完公事回来,看到明珏被刺伤,又发现匕首上淬了毒,他先让萧攀控制毒素漫延,又亲自到太医院叫来几名太医,赶紧救治。
懂药毒的太医说匕首上淬的毒很猛烈很霸道,随血液的流动向全身扩散,了很少见,若一时三刻没有解药就会没命。幸好萧攀平日配了许多能解百毒的药,暂时控制了毒素侵袭全身。太医也配了许多药,想了好多办法,帮明珏解毒。
明珏怀孕了,怕影响胎儿的健康,解毒变得很麻烦。萧攀和几名太医还有萧怀逸请来的在江湖享誉盛名的用毒高手,忙碌了一天一夜,也没想到最好的办法。
后来,还是有一名太医说美人鱼的内胆能解奇毒,而且还不伤害胎儿。萧怀逸为救明珏,杀了他精心养育几年的大白,取出内胆来救明珏。
美人鱼是南疆部落的圣物,部落首领共送了他两条,取名大白和小白。他杀了大白,并取了内胆,小白悲痛万分,哀鸣了一夜,也死在大白丧生的地方。
萧怀逸听说小白也死了,愧疚不已,他让萧攀给明珏配药,自己又骑快马跑到连云山水域,亲手把小白葬到大白的身边。回到平北侯府,他给南疆的部落首领写了信,在信中诚恳认罪,并派心腹之人日夜兼程送往南疆部落。
明珏很感动,也很辛酸,抹着眼泪叹气,下人边哭边劝慰她。她怕心情不好影响孩子,让丫头扶她在卧房里走了几圈,又站到窗前看外面的花草。
“夫人,朱嫂子炖了花参乌鸡粥,您吃一点吧!”
“好,我真是饿了,让朱嫂子再拌几样清口的小菜,拿几个花卷。”
饭菜端上来,丝菊和风兰一人拿出一根银针,仔细检查。明珏很奇怪,丫头说是萧怀逸交待的,她每天的吃喝饮食和使用物件都要仔细检查。丫头们都有详细分工,谁主管的方面出了问题,立即杖毙,有家人的连家人一起杖毙。
小心无大错。可是,有好多事情根本就是意想不到的,谁会想到敏维会对她下毒手呢?她对敏维虽说不喜欢,却也尽了嫡母的责任,费了很多心血。
敏维十二岁了,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不再是小孩子,也懂事了,却以这种方式回报了她。敏维就是不愿意嫁到周家去,也不至于要杀了她,这事说起来很悬。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匕首上淬了毒,太医说那种毒很少见,敏维的毒药从何而来?她一直养在闺阁,不跟外界接触,怎么知道把毒涂在匕首上?
明珏这几天躺在床上,都是吃一些流食,她很饿了,却不敢多吃,而且吃得很慢。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她只吃了一碗粥、两个花卷,还有一些小菜。
“去给侯爷送一些吃食,让他吃完再接着睡。”
“是,夫人。”
吃完饭,丫头扶她来到卧房外面,在长廊上走动。雕栏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都是她怀孕后,萧怀逸从御花园要来的。这些花草没有浓烈的香气,就是怕她闻到呕吐,有盛放的花朵,却不鲜艳,青枝绿叶,倒很是喜人。
“明珏,嘎嘎……你没死?太好了,嘎嘎……陪我玩,陪我玩。”央央看到明珏,高兴得上蹿下跳,还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挠了几下。
在洛家时,就是紫竹照顾央央,紫竹嫁人之后,央央由凝梅照顾。凝梅本来就有点憨,被她逗弄,央央极度不喜,早就闷坏了,见明珏走过来,它异常活跃。
为抵触央央的骚扰,小家伙又开始动了,几只小手小脚对明珏的肚子又踢又打。明珏能感觉到他们的烦噪,忙把手放到肚子上,轻声安抚他们。
“死鸟,滚一边玩去。”朱艳拿扇子把央央赶到一边。
央央冲朱艳拉了一泡屎,高声大叫:“朱艳去死,去死,傻妞,蠢货,笨笨。”
朱艳气坏了,扶着明珏坐到竹椅上,拿起把笤帚,围着长廊追打央央。一个人一只鸟,一个跑一个飞,都高声叫骂,央央玩得很兴奋,朱艳气得脸都青了。
明珏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大笑出声,小家伙随着她的笑声踢打游动。伤口传来痛感,有点憋气,她忙扶着竹椅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才舒服了许多。
怀双胞胎月份高了,肯定会呼吸困难,她刚六个多月,就感觉有时候呼吸会受阻。前世,她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因呼吸不畅,到快生的时候,身上带着吸氧器。母体一憋气,孩子就难受,这时空没吸氧器,月份再高,她呼吸还真成问题。
一人一鸟的战争终于以央央飞到屋顶高唱凯歌、朱艳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结束。明珏感觉极有意思,就靠到雕栏上,逗弄央央,教央央说话。
又在外面走了几圈,她感觉疲累,丫头就扶她到卧房的暖榻上休息。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软榻上,挑了几样鲜果,边吃边思考诸多问题。
温玉娥卷土重来,与萧老太结盟,是不会安份的,敏维的事是温玉娥给她的下马威。现在,她怀了孕,一切以孩子为重,更要时刻提高警惕。只要能保她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她有时间和精力去反攻,一定让温玉娥知道什么是恶有恶报。
现在,十五、十六皇子正生毒疮,随时都可能没命,温淑媛已经成了半个死人。若没了这两个儿子,温淑媛下半辈子就不用在深宫里混了,直接寻死得了。
想找事还不容易,金翎卫隐卫手段多得狠,也高明得多。略施小计就可以把温淑媛折腾得痛不欲生,温玉娥要想步温淑媛的后尘,明珏会“成全”她。
“敏维呢?她怎么说?”
“她被临雨一脚踹昏了,醒来之后,侯爷用马鞭抽了她几十鞭,又把她打得昏死过去,还没审问她呢,侯爷让人把她关进善堂,只说以后再处理。”
“善堂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侯爷把她打得很重,看守善堂的人只给了她一些伤药,也没人管她,听说昨天平夫人带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了,还给她请了大夫。”
明珏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敏维用淬毒的匕首刺杀她是温玉娥指使的。温玉娥上个月才回平北侯府,敏维一直住在沐雪斋,她们是怎么联系的?敏维在刺杀她的时候,怒骂了一句,那声音和神态都象极了温玉娥。
“把贴身侍候敏维的丫头婆子都叫来,让田妈妈查查她们的底细,尽快报给我。”明珏想了想,又说:“朱艳,你和贺妈妈去善堂看看敏维,问问她情况。”
朱艳点头应声,又说:“夫人,您身体刚好,先别费心审问她们了。”
“我不审问她们。”明珏想了想,说:“你让婆子们找一些瓦砾来,放在沐雪斋后花园的湖塘岸上,让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全跪到瓦砾上。不用审问她们,让她们自己交待,谁交待出让我满意的消息,谁就可以起来了。”
“这个办法好,奴婢这就去吩咐。”
沐雪斋是新盖的院落,后花园里花木不少,却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虽说是八月,正午的太阳也很烈,跪到没有树荫的湖岸上,不把人晒昏才怪。
仲秋时节,蚊子饱吃一顿就准备蹬腿归西了,正是叮人最厉害的时候。烈日晒、蚊子咬,再加上膝盖跪在瓦砾,撑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人主动交待。
只要有一个人交待,其他人也就撑不住了,每个人都单独交待,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稍加判断就知道谁真谁假了。这种方法不象打板子那么血腥,效果却不比打板子差。明珏现在正是胎教的关键阶段,可不想使用暴力方法。
明珏叫来几个管事婆子,问了几件事,感觉很疲累,就谴退她们,靠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天过午时才醒,这一觉睡醒,她舒服了很多。
她睁开眼睛,见萧怀逸正坐在暖榻上,她欣悦一笑,一手抓住萧怀逸的手,一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她的幸福,都游过来撞她的手。
“先吃药吧!”
明珏轻轻点头,心中暗自叹息,她想起萧怀逸精心饲养的大白和小白,知道他心里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萧怀逸很仔细,先喂她吃了几粒药丸,又喂她喝了汤药,让她漱口之后,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凝梅进来禀报,说:“夫人,朱嫂子问什么时候摆午饭。”
明珏肚子饿了,问:“我刚吃过药,能吃饭吗?”
萧怀逸点点头,“能吃呀!现在可以摆饭了,一刻钟以后正好吃饭。”
吃完饭,萧怀逸亲自扶着明珏在垂花门内溜圈消食。两人边散步边说话,主要围绕敏维刺杀,明珏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萧怀逸,听得萧怀逸满脸怒气。
“你不用分心了,我来处理。”
明珏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敏维?”
“忤逆嫡母是重罪,何况她想刺杀,无论家规国法,都是要处死的。”
“处死她治标不治本,还是先找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吧!”
萧怀逸同意明珏的说法,可以不处死敏维,但对她的处理绝不会手软。两人活动了一会儿,萧怀逸就让明珏去休息,他去外书房思虑如何处理敏维的事了。
明珏这几天睡得太多,根本不困,午觉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朱艳和贺妈妈回来了,向她汇报明敏维的情况,她听到之后,又气愤又心惊。
敏维挨了萧怀逸几十鞭,伤得很重,现在高烧不退,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仍嘟嚷要杀了明珏。贺妈妈问她为什么如此恨明珏,她就嫌明珏要让她嫁到周家去。没等贺妈妈多问,她就说温玉娥要做主让她嫁到名门旺族做正妻夫人。
看管善堂的婆子说,昨天,温玉娥带了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吃食和伤药。温玉娥只带敏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进去了,几个丫头在外面把风,温玉娥三人和敏维说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她们密议了什么事。
从敏维这番话里,就能判断出温玉娥的歹毒心思和邪恶行径。敏维嫌周家寒酸,不想嫁到周到去,为亲事一直心有怨结。温玉娥抓住敏维这一点,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条件,让她刺杀明珏,事成之后,以说亲做为对她的奖励。
温玉娥真是无孔不入,连一个孩子都能成为她利用的目标。她年前被休离,到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上个月才被萧老太接回来,按道理说她不会跟敏维如此熟稔。她和敏维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这个问题还需深究。
“朱艳,你去问问田妈妈,敏维的下人都交待了些什么,把她们的底细给我。”
“是,夫人。”
“先等一下。”明珏叫住朱艳,又说:“让田妈妈好好收拾收拾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她们胆子不小,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外人。”
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跪了一个时辰就开始交待,除了敏维恨明珏让她嫁到周家,其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明珏和下人斟酌许久,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敏维那几个丫头倒没什么,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的底细就复杂得多了。
她的奶娘林妈妈是萧老太房中总管事郑嬷嬷的表侄女,这就是说林妈妈是萧老太的人。最初,因雪姨娘身份低贱,敏维养在萧老太房里,她的教养嬷嬷张婆子也是那时候开始伺候她的,最关键的是张婆子跟温玉娥的奶娘邓妈妈是亲家。
名门旺族的小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嫁人时,奶娘和教养嬷嬷都要陪嫁到婆家。林妈妈和张婆子都不愿意让敏维嫁到周家,一直在暗中嘀咕,怂恿敏维向萧老太求援。正好赶上温玉娥回来,这件事就成了她们引诱利用敏维的筹码。
敏维搬进沐雪斋,林妈妈和张婆子贴身伺候,都很本份。明珏让人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也没发现她们有可疑之处,就放松了对她们的警惕,看来她们都藏得太深了。萧老太在平北侯府经营了五十多年,能没埋得很深的暗线吗?
“夫人,去年张婆子的小儿子娶了邓妈妈的女儿,是平夫人做主的。因张婆子的家人都在庄子上,此事也没公开,听说平夫人赏赐了很多东西。”
“知道了,你去问问林妈妈和张婆子交待了什么。”
丫头应声出去,很快又回来了,田妈妈让人打林妈妈和张婆子一顿板子。可两人除了交待敏维不想嫁到周家、痛恨明珏之外,其余什么也没说。
明珏想了想,吩咐道:“把那几个丫头一人打二十板子,全部贬到洗衣房去,这是对她们知情不报的惩罚。让田妈妈把林妈妈和张婆子的底细报给侯爷,让侯爷处理。让贺妈妈带大夫去看看敏维,看看她是不是有曾经中毒的迹象。”
“是,夫人。”
萧怀逸是军人作风,对不忠心的部属或下人处理得异常严重。而明珏做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人、对生命都有最起码的尊重,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
这件事交给萧怀逸处理,明珏也不用因下手太狠、伤及人命而有所歉疚,她有孕在身,为了给孩子一个良好的胎教环境,她不想太血腥、太暴力。
很快,萧怀逸就做出了处理,林妈妈和张婆子都被杖毙了,而且是在善堂当着敏维的面打死的,敏维吓得反复昏死了几次。她们的家人或直系亲属不管在哪房伺候,或是在庄子里、铺了里当差,全部打了一顿板子,卖到漠北为奴了。
萧老太房里有几人受了牵连,但都被萧老太保下了。萧怀逸也没有深究,他就想杀鸡给猴看,好好杀杀平北侯府下人的邪风,让他们知道谁是侯府里真正的级别最高的主子。这样一来,侯府里又多出许多肥差,明珏也安置自己的人。
几个大夫反复检查几次,才发现敏维曾有中毒的迹象,现在已经解毒了。果然不出明珏所料,温玉娥把控制人心神的毒药用到了敏维身上。这种毒每个月下一次,下到第四次时,中毒者也就基本上被下毒者控制了。
太可怕了,温玉娥若用这样的毒药控制平北侯府的人,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明珏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萧怀逸,听得萧怀逸盛怒攻心。
萧怀逸思虑半晌,叫来侯府的总管事,让他秘密排查侯府的下人,凡跟温家或温玉娥院中有关连的人全部找借口处理掉,又让萧攀调集暗卫,把温家埋在平北府附近的死士全部清除掉,断掉温玉娥与温家的联系。
明珏让杨姨娘带领管事婆子清查在荣威院和沐雪斋伺候的每一个下人的底细,主要是在敏绚、多多和敏纹身边伺候的人,有问题的一律换掉。
这场仆人中的大清洗全部完成,耗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即使都换成了可靠的人,萧怀逸仍不放心,又在沐雪斋四周安排了暗卫,让他们专门保护明珏。
这些日子,敏维一直被关在善堂里,看管善堂的婆子定时给她些吃喝,没人管她。温玉娥见风声紧,也没派人去看过她,从善堂里放出来,她已经半死不活。
平北侯府庶长女刺杀嫡母的消息不胫而走,又一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导致萧家族中的女孩都受了牵连。有几个订了婚的女孩,婆家担心出事,都提出退婚了。萧氏家族的长老对此事很重视,为保全名声,一律要求处死敏维。
萧怀逸把敏维中毒、受人控制的情况跟长老们言明了,让他们提高警惕,并暗示他们这种毒是温玉娥下的。长老们又害怕又气愤,一致要求萧怀逸把温玉娥赶走。可温玉娥是萧老太接回来的,萧老太也就成了平北侯府被孤立的对象。
因刺向明珏的匕首淬毒,萧怀逸下令抄检整个平北侯府,主力就是荣威院的主院。抄检出的可疑物品不少,却没查出毒药,只是处理了一批无关紧要的人。
温玉娥接受上一次的教训,不敢再把毒放到房里,需要用的时候就让下人通知温家的死士。萧怀逸把温家死士的窝都剿灭了,温玉娥没了外援,也老实了。
御史言官抓住这次的事弹劾萧怀逸治家不严,萧怀逸给启明帝上了请罪的折子。他在折子里写明敏维中毒才刺杀嫡母的情况,字里行间将矛头指向温家。
启明帝绝对是聪明人,从萧怀逸的奏折里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知道温家意图跟萧家结盟,就抓了几件小事,斥责了五皇子,弹压了温贤妃。
十五、十六皇子生了长达三个月的毒疮刚有好转,几个太医怕被皇上斥责,一致说是温淑媛体内有疮毒,在胎里就通过母体传染给两皇子了。
正逢萧怀逸上折子说温家用毒,启明帝很在乎他那条老命,就让温淑媛搬到冷宫附近比较安静的宫院,从此再也没招她侍过寝,也疏远了十五、十六皇子。
五皇子被斥责了,温淑媛失宠了。众人意识朝堂的风向要变。一时间,温家上下紧张兮兮,都夹紧尾巴做人,只怕一不小心被人揪住尾巴抓出来。
明珏吃过早饭,就到走廊里散步,听心腹下人汇报府里的大事小情,不时谈笑评说。现在,萧怀逸这一房的事务都由杨姨娘打理,明珏特派了几个管事婆子协助她。温玉娥回来,几次想夺这一房的当家大权,都被明珏弹压了。
长房的事务由白迎蓉打理,白夫人一心为萧怀菱备嫁,也没精力干涉。白迎蓉倒是个聪明的,小事自己处理,遇到大事第一时间跟明珏商量。
“朱艳,拿一副金镶玉头面给杨姨娘送去,就说是我赏她的,让她不要过来谢恩,好好做事就行。再拿一盒银镶玉发钗给她,让她赏那些听话的姨娘姑娘们。”
“是,夫人。”
明珏想了想,又吩咐说:“贺妈妈,你拿五十两黄金送到太太房里,就说这是我给六小姐添箱用的,太太忙着给六小姐备嫁,金子怎么花就让七奶奶掌握。”
贺妈妈会意,忙说:“夫人放心,老奴会跟七奶奶说明白的。”
萧怀达虽说在龙仪卫谋了份差事,很体面,可一个月只有五两月银,禄米若干,比他在侯府的月钱少多了。他和白迎蓉的月钱加起来有五六十两,按理说这些银子真不少了,可府里应酬多,开销大,两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白迎蓉也是个会算计的,见白夫人想贴补萧怀菱,老撺掇萧怀达跟白夫人要东西要财物。萧怀菱骄纵狠毒习惯了,姑嫂天天打架,呣子见面就吵。
这五十两金子说是给萧怀菱添箱的,落到白迎蓉手里,有十分之一花到萧怀菱身上就不错了。反正明珏的钱送出去了,至于怎么分配就是她们的事了。她们因钱财吵架不是一天了,为这五十两金子打得头破血流也活该。
贺妈妈回来向明珏禀报,萧怀达今天休沐,正和白迎蓉在白夫人房里说话,萧怀菱也在。金子送过去,贺妈妈转达了明珏的话,萧怀菱急了,要抢金子。结果姑嫂打起来了,萧怀达帮着白迎蓉,气得白夫人吐了血,仍没平息。
明珏暗自摇头,白夫人这么猖狂毒辣的人,却惹不起她的儿女和侄女,一点小事就吵个天昏地暗,非把她气昏才行。明珏也抓住了这条规律,报复白夫人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挑起白迎蓉的怒火,白夫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夫人,老太太派人来传话。”
这老虔婆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萧老太欠收拾、欠打压,又该让她栽个大跟斗了,否则这死老太婆不会安份,可明珏现有确实分不出心来对付她。
自温玉娥回来,也不争萧怀逸的宠,倒很想霸拦当家主事的权利。明珏刚回来就受了伤,她每天都派一个婆子来问一声,等于请安了。除了她自己吃喝拉撒睡的私事,她天天泡在萧老太房里,说是侍奉萧老太,不知两人又合谋什么呢。
萧老太让明珏退掉跟周家的亲事,要把敏维嫁到温家去。温玉娥庶兄的嫡长子温祥熙今年十五岁,听说各方面都不错,很得温显宗喜爱,想求娶敏维。
敏维虽说是庶女,可萧怀逸是享亲王待遇的一等侯,温祥熙虽说是嫡子,可他父亲却是庶出的,这样一来,等于是温家高攀萧家。
温玉娥指使敏维刺杀明珏,答应给敏维说一门好亲,让她嫁到名门旺族。估计萧老太是温玉娥此次计划的同谋者,事后,就想极力促成敏维的婚事。
温家请媒人上门提亲,萧老太怕明珏和萧怀逸不同意,事先瞒着他们,连庚贴都收了,敏维的生辰八字也被温家拿去占算了,萧老太才派人来告诉明珏。
明珏面露怒色,问:“温家什么时候派人来提亲的?谁是媒人?”
“回夫人,温家三天前派人上门提亲,温家请了媒人,咱们家这边的媒人是平夫人。老太太说温家是名门旺族,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就同意了。”
“侯爷还不知道吧?”
“回夫人,老太太说请夫人知会侯爷,夫人有孕在身,侯爷要操劳国事,就不让你们费心了,维姐儿的婚事由老太太和平夫人来办。”
“好吧!等侯爷回来我告诉他。”
萧怀逸虽说喜欢女儿,因敏维自幼养在萧老太房里,性子很闷,萧怀逸并不怎么喜欢她。后来得知雪姨娘是废太子派到他身边的奸细,他将雪姨娘一党全部围杀了。敏维又因萧怀逸杀了雪姨娘而心存怨恨,萧怀逸就更不喜欢她了。
明珏也不喜欢敏维,她不想招人非议,对敏维只想尽嫡母责任,也花了不少心血。没想到敏维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雪姨娘杀了洛明珏,敏维又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对母女跟她真是天生的冤家,这种人以后还是不理为妙。
把敏维嫁到温家是温玉娥一箭双雕的伎俩,既兑现了敏维的条件,又拉近了萧家和温家的关系。温家以为把萧怀逸的女儿娶进门就多了一个筹码,可他们想错了,凭一个不得父亲嫡母喜欢的庶女就能左右萧怀逸吗?
“夫人,老太太怕夫人分心,要把维姐儿接到崇禧堂去教养。”
“好,田妈妈,你去安排,沐雪斋下人不多,就不给维姐儿安排下人了。”
“是,夫人。”
除挨了萧怀逸几十马鞭,敏维并没有受其它惩罚。族中长老公议,一致要求处死她,萧怀逸也没答应。她从善堂出来之后,明珏让人把她关在沐雪斋后面的小屋里,削去了她小姐的份例,就象一个罪人一样,由几个婆子看管。
萧怀逸回来,明珏跟他说了敏维的婚事,萧怀逸不同意,要阻止,被明珏拦住了。都开始议亲了,萧老太才告诉他们,就是不想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都换过庚贴了,再去反悔,会招人非议,何必惹这个麻烦呢?
明珏心里当然自有一番算计,既然萧老太要全权做主,就让她放手去做,不干涉也没责任。至于嫁妆,公中给多少就是多少,她一文钱也不会贴补,连添箱都不会给。敏维既然愿意嫁到名门旺族,去让她去尝试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被敏维刺伤后,明珏就知道这个庶女不可救药了,不管是被人指使还是被人下了毒,首先是她心里有想法。婚姻大事本来是父母之命,这些她能不懂吗?
前几天,周夫人听说明珏受伤,特地来探望她。明珏把敏维的事告诉了周夫人,说婚事不成了,周夫人也没说什么,估计这样的儿媳,人家也不敢娶了。
敏维和温祥熙的婚事初步议定,周锦程考中进士的消息也传来了。虽然周锦程的成绩很一般,十五岁中进士,却也成了大秦皇朝不小的奇闻。
错过这样的女婿,明珏连连感叹,懊恼了好些日子,情绪也不怎么好。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再踢撞抗议,明珏怕影响胎儿的身心健康,才尽量调整心情。
“母亲,女儿想跟您说一件事。”敏纹低垂着头,怯生生进来。
“什么事?说吧!”
敏纹小脸通红,低着头数手指,也不说话,明珏一再催促,她才抬起头,大声说:“姐姐不愿意嫁给周哥哥,让我嫁好了,我喜欢周哥哥。”
没等众人反映过来,敏纹就象一只受惊的小猫,撞开丫头婆子就往外跑。伺候她的丫头婆子追出来,房间里短暂沉默之后,暴发出几阵哄堂大笑。
明珏被敏纹的童言无忌笑得肚子直疼,多日来的沉闷情绪一挥而散。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她的兴奋,也活跃起来,对她又踢又踹,力道大得很。
“哎哟,我的肚子。”
“夫人,你怎么样?快、快请大夫。”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肚子沉了一下。”
到现在,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大得惊人,腿脚肿胀得厉害,身体也胖了很多。现在,力气小的丫头都扶不住她,毕竟要两个人一起用力。
生过双胞胎的人都说她这肚子太大,两个孩子肯定都很壮实。还有两个多月才能生,现在总是呼吸困难,行动费力,她真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去。
奶娘和稳婆都是芳姑姑亲自挑选的,怕有人从中做怪,现在就让这些人住进了沐雪斋,吃喝月度相当于主子,她们的家人也都由萧怀逸统一安排了。
这段日子,萧怀逸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下人们伺候得也很尽心。除了怀孕令她吃得多、睡不好,压力很大以外,她心无旁事,日子过得平安踏实。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如指尖的清风,不着痕迹地滑过。遍地花黄的九月悄然而逝,枫染流丹的十月伴随初冬的凉风飒然飘来。
萧怀菱的婚期订到十月下旬,因江东到京城路途遥远,水家接亲的人已经到达了京城。萧怀达和白迎蓉是萧怀菱的亲哥亲嫂,由他们去送亲,又选了几位老诚可靠的管事与他们同去,过两天就要起程了,现在正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敏维的婚事也订下了,九月过了小礼和茶礼,十月温家就要过大礼,因为要办萧怀菱的婚事,萧家想往后拖延一个月,十一月再过大礼。
可温家不同意,派媒人来说和,非要十月过完大礼,十一月就想成亲。还到处说十一月是司天监选定的吉月,对温祥熙和敏维都是富贵双全的月份。
明珏早已收到消息,不是十一月是好日子,而是温家等不及了。
别看温祥熙只有十五岁,因得温显宗喜欢,在温家很受宠爱。现在,他房里早已有十几个丫头,怀孕的就有四五个,月份最高的丫头下月就要生了。
温祥熙是温显宗的重孙,他再有了儿子,温家就五世同堂了。大秦皇朝的习俗认为五世同堂是大富之数,哪怕是丫头的孩子,也一定要生下来。
孩子不能没有嫡母,所以,温家要赶紧给温祥熙娶个正妻。敏维还小,初癸刚至,不能圆房,她的责任就是给温祥熙的孩子当嫡母。
明珏得知这些消息,却没有告诉萧怀逸,怕萧怀逸阻拦。敏维心高,愿意嫁到名门旺族,温家正好适合她,让她过去“享受”几天,她就知道滋味了。
敏维的亲事是由萧老太促成的,惹出麻烦,让萧家丢了人,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萧老太。老虔婆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打压一次,安份一段日子,就会再次跳出来折腾。接回温玉娥,她多了一个帮凶,两人正好狼狈为奸。
萧怀菱成亲了,敏维的大礼也过了,就等下月成亲了。萧家虽说一年要嫁掉两个女儿,办两桩喜事,却没有喜庆的气氛,依旧沉默如常。
明珏的预产期是十一月上旬,还有几天,她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伺候她的下人都换成了干净爽利、身强力壮的婆子,因为丫头根本就弄不动她。
现在,她一切生活都不能自理,连躺在床上睡觉,身边都要有人。她的肚子太大,没人帮忙,她躺不下、起不来,也翻不了身。睡觉都不能自理,其它事自己都做不了,随时都需要人照顾,胳膊抬不起来,吃饭喝水都要有人喂。
“央央,央央,你说乖宝宝,乖宝宝……”明珏坐在结实的木椅上,双手摸着肚子,一脸幸福,小家伙知道她高兴,又游动踢打,玩得很尽兴。
央央奸笑几声,飞到明珏身边,很不给面子,高声鸣叫:“傻宝宝、傻宝宝……”
“这死鸟就欠打。”朱艳跟央央有仇,来把扫帚就去追打央央。
明珏听一人一鸟对骂,正看得高兴,忽然肚子里一阵坠痛,疼得她好像浑身抽筋一样,又喘不过来了,憋得红头胀脸,不由大叫出声。
“快来人,快告诉侯爷,叫大夫,夫人要生了。”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一百九十七章 儿子,来得真是时候
根据她怀孕前最后一次癸水结束的时间计算,她离预产期还有四五天。
两三个月前,她就常常感觉肚子发硬发紧,有时候微微下沉。她知道这是宫缩,就按芳姑姑教的方法,吐纳呼吸,放松身体,缓解紧张情绪。
最近十来天,宫缩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短,有时候会感觉到肚子往下坠。这两天,她每次宫缩都伴有强烈的阵痛,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今天不一样,她宫缩阵痛已经持续一刻钟了,疼得她浑身发紧,好像要骨断筋折一样。她双手摸向肚子,小手小脚也不踢打她了,两小家伙大概都顾不上了。
产房就设在主院的厢房,都布置好了,稳婆和助产婆也都到位了。下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抬进产房,稳婆和助产婆都跟进去了,田妈妈指挥丫头婆子做好准备。
“明珏,明珏,你怎么样?”萧怀逸象一阵风一样跑进院子,听到明珏喊痛的声音,他很着急,顾不上更衣洗漱,就一头扎进了产房。
“侯爷,您先出去,容老身给夫人检查一下。”
萧怀逸被稳婆推出来了,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急得他站在门外直跺脚搓手。
他曾经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出生时,他都没守在家中,不是打仗就是练兵,对于孩子出生没什么感觉。这次不一样,从明珏怀孕到孩子要出生,他除了去漠北两个多月,就一直守在她身边,能切实感觉到她快乐、辛苦和希望。
正因为一直守候在身边、也一直有期待,对于明珏因怀孕的欣喜、懊恼、悲哀和幸福,他感同身受。听到明珏在产房里喊痛,他好像身处其中一样。
萧怀逸敲了敲产房的门,轻声说:“明珏,别害怕,我就在外面呢。”
听到萧怀逸饱含深情的安慰声,明珏心一下子踏实了,身体也放松了,痛感在慢慢减弱。她随意放松了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又摸向了肚子。
“夫人,恕老身无礼,要给夫人检查一下。”
明珏安静下来,点头说:“你不要这么客气。”
刚才见她痛得厉害,又没有马上要生的迹象,稳婆一直在宽慰她,劝她放松身体,却没给她检查。现在,她安静下来,稳婆子跟她告了罪,才脱她的衣服。
“宫口才开了三寸,恐怕一时半会生不了,夫人还是先休息,养足力气。
“流血了吗?”
“生之前才见红呢,现在只有血丝。”
明珏点点头,双手放在肚子上,又感觉到孩子在动,好像在用头使劲撞她。
“哈哈……有意思。”明珏哑然失笑。
“夫人笑什么?”
“刚才那么痛,一定是两个小家伙在打架,都想先出来。”
稳婆忙满脸含笑冲明珏施礼,说:“恭喜夫人一举得龙凤胎。”
明珏噘了噘嘴,没说话,她也希望是龙凤胎,一下子儿女双全,多美呀!可早有人给她看过了,说她怀的是两个女儿,京城都传开了。
她听到这些传言,心里很不舒服,就私下去问芳姑姑。芳姑姑在太医院服役十几年,主要是给皇族的宫妃贵妇们做产前产后的保健,很有经验。芳姑姑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仔细望闻问切,很遗憾地说她确实怀了两个女儿。
好在萧怀逸根本就不在乎,早给她树立了再接再厉的目标,鼓励她活到老生到老。只要种籽土地还能行,生到八十不算了,任重道远哪!
“人家都说我怀了两个女儿,你偏说是龙凤胎,这不是哄我吗?”
稳婆讪笑几声,说:“老身是祝福夫人,夫人心里想,说不定就能成。”
“借你吉言,我要是能心想事成,就赏你一副紫金小头面。”
头面指头部戴的首饰,全套头面连耳环、项链和手镯都包括在进去了。小头面只包括头上的首饰,一般包括一只金钗、一只步摇钗、一副花钿、一副耳环。
这几件东西打下来,根据粗细长短不同,至少需要一两多紫金。而紫金的价值是黄金的十倍,白银的百倍,一副紫金小头面值多少钱,无须细算就知道。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一定能生龙凤胎。”
产房里除了这个帮明珏主要接生的稳婆,还有助产婆和侯府的下人,听说明珏要重赏稳婆,都围上来恭喜明珏,祝福她一举得龙凤胎。
“好好好,都重重有赏。”明珏恢复体力,不想再躺下去,说:“扶我起来。”
“夫人不能起来,躺着养养精神,到时候有力气生,不吃力。”
“别人快生的时候也都躺着养力气吗?”
稳婆有点茫然,忙说:“对呀!老身接生过数千次,哪个都是这样。”
“我不想躺着,我听说要想好生,就要多活动,最好上下爬楼梯。”
前世,她一个同学要生产,当时她在医院陪伴,她记得医生也说宫口开了三寸,还不能生,让她那个同学上下爬楼梯活动,说这样宫口开得快,好生。
这个时空的稳婆再有经验,她也认为不如她前世所见的那些科班出身的妇产科医生。所以,她不想躺着养力气,而想去爬楼梯,多活动,到时候好生。
“什么?您……”稳婆瞪大眼睛看着她,产房里其他人也一脸惊诧。
下人拗不过她,帮她穿好衣服,又在她两腿间垫了厚厚的棉纸,才扶着她起来。她感觉到饿了,下人忙端来温热的黄参乌鸡汤、鸡蛋饼和可口的小菜。
萧怀逸见下人往产房里送吃的,也进来了,见明珏又要吃要喝,他重重松了一口气。看明珏现在的神情,就知道信心百倍,不会生到一半没力气了。
“我来喂你。”
明珏咧嘴一笑,说:“你喂就能生龙凤胎。”
“那我天天喂你,你保证一年一对就行。”
“我是猪吗?”
“确实很象,现在。”
见明珏抡起粗重的手要打,萧怀逸忙背对她,让她的拳头落到背上。他端过托盘,喂明珏吃饭,明珏边吃边和他打闹说笑。他喂她喝了一碗乌鸡汤,吃了几块鸡肉,又把小菜卷进鸡蛋饼里,喂她吃了两张鸡蛋饼,这顿饭才结束。
“我要出去爬楼梯。”
听到明珏的话,萧怀逸倒吸一口冷气,又见她一脸坚定,也没阻拦,还摆出一副舍命陪妻子的模样,亲手给她系好衣服,要陪她去爬楼梯。
稳婆和助产婆都很吃惊,下人也几次想阻拦,见萧怀逸同意,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稳婆和助产婆到房里喝茶休息,下人都跟在明珏和萧怀逸身后伺候。
平北侯府里有几座院落有阁楼,但都是木制的,明珏考虑到自己的体重,怕把阁楼压坍了,只好到沐雪斋的后花园的假山上去爬那七八阶石制的台阶。
萧怀逸扶着明珏的胳膊,一旁还有两个婆子搀扶,几人陪着明珏上上下下走动。隆冬天气,寒风凛冽,几人走走停停,半个时辰走下来,就满头大汗了。
“夫人,芳姑姑来了。”
明珏还没说请她到后花园,芳姑姑就一溜小跑过来了,见明珏浑身裹得象一个球,正上下爬阶梯,急得她光打手势,连话也说不出话来了。
芳姑姑终于喘上气来,说:“别、别爬了,快、快下来,你的预产期是今天。”
“怎么变成今天了?”
“我问你来癸水的日子,你、你告诉我的是结束的那天,你……”
没等芳姑姑说完话,明珏一声尖叫,弯下腰,双手搂住肚子,疼得呲牙咧嘴。
“快,快把她抬回产房。”
田妈妈怕明珏突然疼起来,就准备了美人榻,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和棉褥。
众人把明珏抬上美人榻,盖好棉被,身强力壮的婆子抬起美人榻,健步如飞,向产房走去。稳婆提前接到了消息,早已做好的准备,就等明珏回来呢。
婆子将美人榻抬进产房,又把明珏抬到产床上,才退出去。稳婆不停安慰明珏,又指挥几个助产婆替她收拾,指挥侯府的下人做进一步准备。
“见红了,快。”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传来,肚子上好像挂了千金坠,正在狠狠向下扯。明珏痛得嗷嗷乱叫,若不是有人固定了她的身体,她早疼得满床打滚了。
她怕自己痛得失去意识,狠命掐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女子的初夜,女人第一次生孩子都是此生难以忘怀的第一次,无论怎么疼痛,都是难得的记忆。她想细细品味体尝,每一个瞬间都会成为她前生今世难得的印记。
萧怀逸搓手皱眉,又是担忧、又是期待,在产房外走来走去,须臾片刻也安静不下来。明珏进到产房有一刻钟了,他也挪动了一刻钟了,好像一停下来就会被恐惧包围一样。明珏喊痛的声音传来,一声又一声,好像砸在他心上一样。
平北侯府各房都派了人来,连旁支都有人来了,她们都是打着看望的幌子来打探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明珏怀的是女儿,而且是两个,但她们都想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其中不乏有心之人,想看到萧怀逸失望的表情,心里暗自痛快一把。
袁氏派了两个婆子来,陆轻灵又亲自来了,一会儿,小白氏也赶来了。见萧怀逸守在产房门口,她们都不敢靠近,丫头把她们请到对面的厢房休息喝茶。
一声清亮的孩啼声传来,众人脸上莫名的兴奋,都支起耳朵细听。萧怀逸两拳一碰,心突然放松,他长吁一口长气,刚想进产房,稳婆就迎出来了。
“恭喜侯爷,是一位小姐。”
“太好了,我进去看看她们。”
众人听说是个女孩,各有表情、各怀心思,这是她们意料之中,但萧怀逸真心高兴的样子却在众人意料之外,致使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怀逸进到产房,见明珏精神很好,才放下心,柔声细语安慰她。助产婆把孩子抱给萧怀逸看,萧怀逸接过孩子,不由皱眉,这孩子很精神,却很瘦小。
“来,看看我们的女儿。”萧怀逸把孩子抱给明珏。
明珏摸着孩子的手,感觉很小,问:“孩子有多重?”
“回夫人,刚刚五斤。”
“怎么这么小?”明珏着急担心又纳闷,她摸向自己的肚子,她那么大的肚子,大夫和稳婆都说孩子个头很大,这头生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呢。
“回夫人,刚才芳姑姑给孩子检查过了,说孩子身体很好,精心喂养,很快就胖起来了。”稳婆想着明珏承诺她的紫金小头面,忙说:“这双胞胎若头一个是女儿,个子小,第二个肯定是儿子,又白又胖的儿子。”
“那可太好了,本侯和夫人都高兴,一定要重赏你们。”
明珏抚着肚子,笑得欣悦幸福,说:“田妈妈,你告诉朱艳拿一套紫金小头面和几根紫金钗来,若我生下儿子,紫金小头面就赏给稳婆,各位助产嬷嬷一人一根紫金钗,除了府里固定包的赏银,再赏她们一桌十两银子的席面。”
“是,夫人。”田妈妈出去准备。
稳婆和助产婆见明珏这么大方,忙跪地谢恩,满嘴吉祥恭贺的话,说得都快口吐白沫了。有的助产婆已开始求神告佛,保佑明珏下一个一定生儿子。
“明珏,先给咱们的女儿取名字,那天我跟你说的那几个字,你记得吗?”
“记得,她这么瘦,就叫敏纤吧!”
明珏因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敢坐起来,只让萧怀逸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她亲了亲女儿柔嫩的小脸蛋,满脸浓郁的爱意和幸福的笑容。
萧怀逸亲了亲女儿,把孩子递给奶娘,又伏到产床上,亲吻明珏,低声跟她说话。明珏正笑得开心,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大声嚎叫。
“侯爷快请出去,夫人又要生了。”
“明珏,你……”萧怀逸见明珏虽然疼,脸上仍有笑容,就放心出来了。
奶娘抱着敏纤出来,好多人都围上来看,奶娘怕孩子冷,忙抱进屋里。小白氏、陆轻灵和几个体面的仆妇跟进去,绞尽脑汁夸赞孩子。
萧怀逸听到敏纤的哭声,刚想进屋去看,几声尖细的哭声从产房传出来。萧怀逸忙转向产房门口,众人也拥过来,都想第一时间知道这胎是不是儿子。
稳婆出来,脸上的笑容很夸张,也很僵硬,看向众人的眼色很不对劲,心里默念:亲爱的紫金小头面,永别了,十两银子的席面,再会了。
“恭、恭喜侯爷,夫人又、又生了一位小姐。”
“好,太好了,我去看看。”
众人不咸不淡恭贺了几句,说着不冷不热的闲话离开,回去给各自的主子报信了。那些主子们听说明珏头一胎生了两个女儿,或是高兴,或是感叹,或是兴灾乐祸,并不重要。关键是即使明珏生了女儿,萧怀逸也很喜欢,这就足够了。
稳婆在产房外面叹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进到产房。几个助产婆也一脸不悦,比她们自己生了女儿还难受,求神拜佛不管用,神佛根本不买她们的面子。
明珏又累又困,知道第二个也是女儿,她心气不旺,很想睡一觉。可二女儿的哭声虽说尖细柔弱,却很持久,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哭,好像很委屈、很不情愿一样。明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微微皱眉,很想揍这个女儿一顿。
“来来来,乖女儿,找爹来。”萧怀逸从助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又哄又逗。
“这么爱哭,就叫她敏缇吧!再啼哭,就把她扔出去。”
“叫敏缇可以,不能扔出去,这孩子跟我投缘,我一抱就不哭了。”
萧怀逸两只大手托着敏缇转了几圈,敏缇很快就破泣为笑了,嘴角还露出两个小酒窝。萧怀逸很高兴,忙抱给明珏看,一直说敏缇长得象他。
明珏摸了摸敏缇,感觉太瘦小,问:“敏缇有多重?”
“回夫人,四斤半,芳姑姑检查了,说心脉没问题,就是瘦弱,需慢慢调养。”
“啊?怎么这么小呀?”
明珏深皱眉头,她这么大的肚子,竟然生了两个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郁闷。
“不要着急,很快就长大了,我们的敏缇快快长大,长大了爹教你练武功。”
萧怀逸见明珏很累,就让她休息,他亲自抱着敏缇带奶娘一起回了卧房。明珏在产房里睡着了,稳婆就指挥婆子将明珏抬回卧房,又嘱咐下人好好伺候。
芳姑姑见明珏情况正常,给她开了几张药膳的方子,就走了。大夫要进来诊脉,明珏睡着了,萧怀逸不愿意让人打扰她,让大夫等她醒了再诊脉。
田妈妈让厨房摆席面,款待稳婆和助产婆,又安排了明珏产后的杂事。萧怀逸让下人给稳婆和助产婆封赏,银子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多,只是少了紫金首饰令她们不是太高兴。生什么她们说了不算,也怨不到谁,只可惜了好首饰。
孩子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各自的奶娘带着孩子去休息喂奶了。萧怀逸吃了些东西,就到卧房陪明珏了,见明珏正睡觉,他坐到床边,默默守候。
崇禧堂内隐隐散发出喜气,并不是因为敏维过几天要出嫁,而是因为明珏生了两个女儿。她们高兴欢悦,并不是为明珏祝贺,而是带有恨意的兴奋。
萧老太靠坐在软榻上闭目深思,温玉娥跪在软榻上,帮她揉腿。萧老太长吁一口气,挡开温玉娥的手,睁开眼睛,眼底流露出阴涩的精光。
奶娘抱了一个几个月的小男孩进来,正是碧珠所出的儿子,现在寄养在温玉娥名下,取名敏纾。这个孩子出生在七月,到现在有四个月了,个子很大。
“纾哥儿,来,让重祖母看看你。”温玉娥抱过孩子,让萧老太看。
萧老太逗弄敏纾,满意微笑,说:“这孩子越来越象他祖父,真讨人喜欢。”
温玉娥长叹一声,说:“讨人喜欢有什么用?不是正而八经的嫡出。”
“怎么不是嫡出?养在你名下不是嫡出吗?我说他是嫡出,他就是嫡出。纾哥儿现在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也是长房唯一的嫡子,立世子的首要人选。”
“夫人还很年轻,侯爷又宠她,肯定会生出嫡子的。”
萧老太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满脸沉思,心里暗暗发狠。明珏头一胎生了两个女儿,确实以后还会生,若是还有一点办法可用,她就会千方百计不让明珏再生孩子。萧怀逸对明珏保护得太好,她心里恨得发狂,却无计可施。
温玉娥见萧老太陷入沉思,忙把敏纾递给奶娘,低头垂眼,继续给萧老太捶腿,心里暗自得意。以将来五皇子登基,让萧贵妃和温贤妃两宫太后并尊,永保萧家荣华富贵为条件引诱萧贵妃和萧老太,确实效果显著。
萧贵妃现在宫中一心帮温贤妃扫清势力,萧老太把温玉娥接回平北侯府,又对她宠信疼爱。现在最让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头疼的是他们在朝堂尚未控制萧怀逸,而在他们看来,不能控制萧怀逸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明珏的存在。
敏维过几天就要嫁到温家,萧家和温家的联系就更紧密了。不管萧怀逸怎么想,至少在别人看来,温家和萧家已经结成了同盟,五皇子离宝座又近了一步。
现在,温家要筹划怎么让萧怀逸把敏纾立为世子,这也是令温玉娥心焦的问题。敏纾虽然不是她所出,却养在她的名下,碧珠死了,她是这孩子唯一的母亲。
想到孩子,温玉娥就恨死了明珏,若不是明珏到处造谣说她怀的是女儿,她也不会下狠手打掉自己的孩子,没想到打下来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更让她心痛的是她打掉孩子的办法太猛,之后,又没好好调养,下体淋漓不止几个月,她已经不能生养了。所以,此次她重回萧家,对萧怀逸的宠爱看得并不重了。她想得到权利,想帮家族和五皇子实现目标,就能保住她的富贵尊荣。
温家都非常关注明珏,得知明珏怀孕,他们很想知道明珏会生什么。明珏怀孕刚四个月,他们就千方百计找人来看,想知道明珏是不是怀的儿子。
诸多太医、大夫和稳婆都确定明珏怀的是两个女儿,温家才放心谋划,让温玉娥带碧珠所出的儿子回萧家,就是奔世子之位来的。
他们到处散播明珏怀了两个女儿,是想让明珏也步温玉娥的后尘,自己打掉孩子。可明珏不但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还为自己怀了两个女儿高兴。
明珏生了两个女儿,肯定还会生养,温玉娥现在想的是怎么让明珏再也不能生养了。到时候,明珏没有儿子,只能从旁支过继,而敏纾是萧怀逸亲生的。有亲生就不能选旁支,否则连萧老太这一关都过不了,爵位当然就非敏纾莫属了。
萧老太冷哼一声,说:“带上纾哥儿,我们去看看洛明珏生的两个女儿。”
“是,老太太。”温玉娥忙给奶娘使眼色。
“侯爷明年就满三十岁了,他袭爵十年了,也该立世子了。我这次去就给他限定时间,若洛明珏一年之内生不出儿子,就必须立纾哥儿为世子。”萧老太阴笑几声,又说:“我该做的都做了,纾哥儿能不能当上世子,就看你了。”
温玉娥明白萧老太的意思,萧老太给萧怀逸限定了生儿子的时间,就是想让她动手,一年之内不让明珏生出儿子,最后永远不能再生。温家后院的阴招层出不穷,她现在不方便回府求援,只能细细谋划,从长计议。
明珏睡了半个多时辰就醒了,饿醒的,生下两个女儿,她吃了很多东西才睡觉。这就么一会儿,又饿得她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断了气。
萧怀坐正坐在床边,听说她要吃东西,忙让下人去准备,亲自喂她吃。明珏的肚子减去了一半,好像卸掉包袱一样,手脚都能活动自如了。
“我肚子为什么还这么大?人家生完就没了。”明珏边吃边摸自己的肚子。
“哪能生完就没有了?生完孩子,肚子也要胖很长时间。”萧怀逸正喂她吃东西,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没准肚子里还有,还要生。”
“有什么?”
“孩子呀!还能是什么?”
明珏放声大笑,说:“没孩子,有肠子,肠子可生不出来。”
萧怀逸喂明珏一口饭菜,自己也吃一口,两人边吃喝边说笑,正高兴呢。听到萧老太和温玉娥说话的声音,两人都皱了皱眉,吃喝说笑的兴致顿时消失。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别理她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明珏生产时,萧老太派来了几个低等下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看热闹的。按道理说明珏在为平北侯府生产嫡子女,萧老太无病无痛,本应该自己过来看看。
可她没来,连个体面的仆人都没派来问一声,得知明珏生了两个女儿,她现过来,还带了温玉娥和敏纾,不是过来看热闹、蓄意挑衅吗?
萧怀逸迎出来,应付着冲萧老太行礼,温玉娥带下人给萧怀逸行礼后,示意奶娘把敏纾抱给萧怀逸。萧怀逸嫌恶皱眉,一眼也不看敏纾,沉下脸问她们的来意。奶娘见萧怀逸根本不理会敏纾,忙把孩子抱回来,给温玉娥使眼色求援。
“侯爷,妾身陪老太太来看夫人的女儿,怕纾哥儿哭闹,就把他带来了。”
回到平北侯府这几个月,温玉娥只在萧老太房里见过萧怀逸两三次。这段日子,她以敏纾生病、她有病等各种借口让人请萧怀逸到荣威院,都被拒绝了。
因敏维刺伤明珏一事,平北侯府查得很严,她怕被人揪住尾巴,也安份了许多。听说明珏生了女儿,又有萧老太撑腰,她又要寻衅滋事了。
萧怀逸根本不请萧老太等人进屋坐,直接问:“老太太来这里有什么事?”
萧老太见萧怀逸脸色不好,很不客气,抬高声音,说:“纾哥儿也是你的儿子,养在平夫人名下,就是正而八经的嫡子,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他?洛氏生了两个赔钱货,你倒是捧在手心里,你心里还有没有家族大业?”
“老太太不说女儿是赔钱货,我还不知道,原来老太太也是赔钱货。”萧怀逸冷笑几声,又说:“老太太年岁不小,还是少操心,家族大业不用你多管。”
明珏在卧房里,听到萧老太的话,气得心脏乱跳,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跟萧老太一向都不遇眼,只是没想到萧老太在她刚生产之后,就来说这番话。
“把那老骚货给我赶出去,我自己能养活,我生什么关她事?”
“夫人,您别生气,奴婢去说。”紫竹一马当先,面带冷笑往外走,她一直在别苑打理生意,知道明珏要生产,怕别人不得力,她才过来伺候。
萧老太气得脸色泛青,“你、你忤逆不孝,你……”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我忤逆不孝,老太太尽管去告我,请便。”
紫竹出来,冲下人挥了挥手,高声说:“夫人有令,把老骚货赶出去,沐雪斋不是茅房,什么脏的臭的都来,真是恶心,你们聋了?还不赶人。”
温玉娥不敢惹萧怀逸,见紫竹打着明珏的旗号大骂萧老太,她心里不愤,又想讨好萧老太,就指挥她的仆人打骂紫竹,被沐雪斋的下人拦住了。
听到紫竹的话,萧老太浑身哆嗦,指着紫竹,斥呵:“打、打出去。”
紫竹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平北侯府的下人,你凭什么打我?骂你活该。”
萧怀逸以赞赏的目光看了紫竹一眼,说:“老太太若没事,就请回吧!你这么大的年纪,辱人不成反被骂,若传出去,你不觉得丢人,我还颜面无光呢。”
“你、你……”萧老太气得说不出话了。
温玉娥怕萧老太气昏,忙扶住她,说:“老太太,您别生气,纾哥儿……”
萧老太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了一会儿,说:“我、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洛氏生不出嫡子,就立纾哥儿为世子。你若敢不同意,我就请族中长老出面,为纾哥儿证名,请贵妃娘娘奏请皇上,立纾哥儿为世子,由不得你做主。”
萧怀逸脸如寒冰,扫向萧老太等人的目光如寒铁利剑,咬牙说:“老太太既然这么好管闲事,我自会给老太太一个‘惊喜’,希望老太太别后悔,你……”
明珏喊痛的声音传来,萧怀逸大吃一惊,以为明珏受了萧老太的气,才引起身体不适,忙向卧房跑去。进到卧房,看到丫头婆子正慌里慌张、七手八脚把明珏往美人榻上抬。他忙询问原因,下人乱成一团,连回答他问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婆子抬起明珏,又向产房奔去,田妈妈才告诉他说“夫人又要生了”。
萧怀逸惊呆了,“什么?又要生?她……”
田妈妈很高兴,顾不上跟萧怀逸多说,就去忙碌了。萧怀逸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知道明珏还要生,一个箭步从卧房蹿出来,落到产房门口。
稳婆、几个助产婆和两个大夫正在产房对面的厢房吃酒席,听说明珏好像还要生,忙丢下碗筷,匆忙净手漱口,一溜烟向产房跑去。
萧老太跟萧怀逸起了冲突,气很咬牙切齿,正想带温玉娥等人回去,另想办法制服萧怀逸。见明珏又被抬进产房,她们都很吃惊,撵也撵不走了。
明珏的肚子痛得翻江倒海,但她连生了两个,对这种痛已经熟悉了,不再那么大惊小怪。刚被抬上产床,她还没躺好,就感觉有东西从肚子里往外流。
她赶紧去抓自己的手,挪动身体,稍一用力,就听到洪亮的大哭声传来。她缓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位公子,又白又胖的公子。”稳婆抱起高声啼哭的孩子,看了看,激动得一ρi股坐到地上,在产房里就高声喊起来。
亲爱的紫金小头面,原来你并没有走远,我还以为这辈子跟你相聚无期,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满天神佛,终于让我抓住了你,啦啦啦啦……
两个助产婆扶起正在心里欢喜高歌的稳婆,一起到门外给萧怀逸报喜去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又生了一位公子,哈哈……”
萧怀逸愣了一下,忙大步跨进产房,从稳婆手里小心翼翼接过儿子,仔细看了看,额头抵在孩子身上,笑得浑身上下直哆嗦,连声音都在发颤。
原来明珏怀的是三胞胎,见第三个是儿子,他高兴得无以复加。这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希望明珏生儿子,而是这个儿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乖儿子,你真给爹争气,太好了。”
稳婆、助产婆和产房里伺候的下人又一次给萧怀逸道喜,萧怀逸叫田妈妈进来,嘱咐她该赏紫金首饰的赏紫金首饰,该赏银子的赏银子,人人都有赏。
萧怀逸见明珏睡着了,在她脸上亲了亲,没打扰她。他亲手包好孩子,把孩子裹进他的衣服里,不时逗弄哄闹,轻轻将孩子抱出产房。
“老太太的一年之期太长了,只需一刻钟,我就有嫡子了。”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孩子,可爱的小玩意儿
淑仪夫人一胎生三个、两女一子的消息当天便传开了。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朝堂官场、深宅内院,凡三人成群,两人成伙,肯定是在议论明珏生孩子的事。
三胞胎呀!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捧着医书感慨,这可是几十年没遇到事了。褶皱从生的老稳婆踮着小脚到处宣传,她为几千人接过生,这是第一次遇上。
关键是生产顺利,就疼了几次,从肚子疼到生完也就是三个时辰。而且三个孩子都很健康,除了中间生的女儿心脉弱一些,另外两个虽说份量不重,但都很精神、很壮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女双全,真是福气。
消息传得沸沸洋洋,整个京城都洋溢着一股喜气。即使不是自己生的,这种几十年不见的稀罕事能活着遇到,而不是听别人说历史,总会情不自禁的高兴。
有人真心高兴,有人当喜事去传,有人当笑话去听,有人则嫉妒和怨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便有歹毒之人到处散播说生三胞胎是大凶之兆,因为“三”同于“散”,留这三个孩子在人世会危及家族荣耀和社稷安康。
不用查,就知道这些居心险恶的谣言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编造出来的。就因为这些谣言,萧怀逸特意上奏折请启明帝下旨,命司天监为三个孩子测算。
司天监只负责给皇族的子女测算生辰八字、喜日吉日,或夜观天象,测算国家大事。别看萧家是名门旺族,没皇上的旨意,是请不动司天监的。
孩子出生在十一月初八,两个女儿生在末时,儿子生在申时。司天监的测算结果则是两个女儿都是富贵之命,会平安喜乐一生,而儿子则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材。这消息从朝堂传出,很快就波及京城,那些别有用心的谣言不攻自破。
生下儿子,明珏在产房里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睡了十几个时辰。中间她喝了六次水、吃了五顿饭,排泄了三次,睡得天昏地暗。
生完孩子就等于卸掉了包袱,肚子下去了,四肢也活动自如了。又睡了一天一夜,养足了精神,吃饱喝足,明珏感觉又轻松又痛快又舒服。
可是,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不如意的事也多起来。她想洗澡,不行,必须一个月之后才能洗,再脏也要忍。她想出去活动活动,透口气,不行,必须在床上呆够一个月才行。这都是她生孩子之前的基本待遇,现在,全部取消了。
她也知道下人们是为她好,可若让她在床上脏兮兮地窝一个月,她感觉自己会疯掉。最后,在萧怀逸两方周旋之下,她才要到了一点点小小的权利和自由。
生完孩子五天之后,她可以下床活动,但不能走出卧房。七天之后,可以让丫头帮她擦洗身体头发,但不能洗澡。附加条件是她每天在床上的时间不能少于十个时辰,吃喝拉撒睡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不能有丝毫懈怠和马虎。
明珏怀孕的时候,大夫、稳婆,连同芳姑姑都说她怀的是双胞胎。她提前让人收拾了两个房间,奶娘、丫头及孩子的一应使用物品也备下了两份。生到最后,又多了一个儿子,房间、人手要重新安排,婴儿的使用物品也要再加一份。
她原计划给一个孩子准备两个奶娘,提前挑好了六个,四个是固定的,还有两个备用。这样一来,两个备用的奶娘也转能固定的了,正好安排给儿子。
萧怀逸进来,看到明珏正靠坐在床上数手指,微微一笑,问:“睡够了?”
明珏点点头,说:“我想看看儿子,你去抱过来。”
“不想看女儿吗?呵呵,我全给你过来。”萧怀逸脱掉外衣,坐到床边,在明珏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说:“我给儿子取名敏练,好听吧?”
“敏练?好听,对了,明天该洗三了,准备好了吗?”
“我昨天就吩咐管事准备了,你不用费心,我去抱孩子过来给你看。”
明珏用力点头,柔媚的大眼睛满含笑容,圆润的脸庞流露出幸福的神采。这三个孩子是她在这个时空血脉相连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她的三个小玩意儿呢?
“来来来,咱们去看你们的娘亲。”
萧怀逸两只胳膊抱着三个孩子,不偏不倚,步伐稳健,连走边逗他们。成堆的奶娘丫头拥簇着萧怀逸,也跟进了卧房,对明珏又是问候、又是恭喜。
明珏身体靠向床里,丫头忙铺平了床,让萧怀逸把三个孩子并排放到明珏身边。明珏亲亲这个,摸摸那个,脸上满含母爱温情的笑容荡漾开来。
紫竹怕明珏嫌烦,使了眼色,让伺候孩子们的丫头全退到了外间,只留下几个奶娘。明珏跟奶娘询问了各个孩子的情况,又向护理婆子问坐月子的事。
负责护理明珏的婆子夫家姓杜,五六十岁的年纪,也是干净爽利的人,年轻时也曾在太医院服役,对护理产妇和婴幼儿极有经验,是芳姑姑介绍来的。
杜嬷嬷正给明珏讲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项,敏练突然哭开了,听起来他哭得很委屈、很伤心。明珏的心微微一痛,忙把敏练抱在怀里,又哄又逗。
“怎么老哭呀?”明珏很心疼,自己都快哭了,其实孩子也没哭几声。
“夫人放心,练哥儿身体没问题。”杜嬷嬷又给敏练仔细检查了一遍。
萧怀逸接过孩子,问:“是不是饿了?他今天吃奶了吗?”
明珏掩着嘴笑起来,她都没想到孩子饿了,萧怀逸这奶爸要比她细心得多。
奶娘忙抱过敏练喂奶,说:“练哥儿今天早晨排了胎便,从出生到现在,奴婢一共喂了他六次奶,喝了几次清水,他每次吃奶都不多,水倒喝得不少。”
敏练吃了几口奶,头就歪到一边,不吃了,又开始哭。萧怀逸忙把孩子抱过来,在怀里轻轻掂摇,又让下人赶紧去请大夫。杜嬷嬷向两个奶娘详细询问了敏练的情况,又看了孩子的情况,告诉明珏和萧怀逸说孩子一切正常。
“正常怎么会哭呢?”萧怀逸很着急,可敏练并不买账,声音越来越大。
“把孩子给我。”明珏接过敏练,解开外衣,让孩子的头靠在她的左|乳下。
前世,她陪同学到医院生孩子,听医生说孩子在母体里十个月,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心跳,闻惯了母亲的味道。孩子哭,除了生理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安全感,贴近母亲的心脏,只要他感觉安全,就会平静下来。
果不其然,敏练贴近明珏的心脏,片刻功夫就不哭了。他的小脑袋一个劲蹭明珏的左|乳,蹭得明珏痒痒麻麻。他冲明珏挥动着小胳膊,嘴里哼哈有声,眼角挑起浅浅的笑容。他这模样象极了萧怀逸,尤其是萧怀逸在干坏事的时候。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照看他们三个。”
杜嬷嬷忙说:“那怎么行?夫人正坐月子,不能劳累。”
奶娘们也齐声说:“夫人第一次生产,又是多胞胎,一定要注意休养。”
“没事,就一会儿。”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说:“你去招待各位妈妈休息。”
紫竹会意,忙把奶娘们带到卧房外面的暖榻上,与明珏的床榻隔了一架十六扇屏风。明珏见杜嬷嬷不放心,忙笑了笑,也好言把她打发走了。
萧怀逸正逗敏纤和敏缇玩,见明珏把人都打发走了,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他们喂奶。”
明珏小心翼翼把敏练放下,她身体靠在软枕上,坐正了,解开衣服,又把敏练抱到胸前。她左右比划了几下,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喂敏练吃奶。
这个时空,有钱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为保持身材,且又怕劳累,都是请奶娘喂养孩子。明珏是名门旺族的贵妇,就更不需要她亲自喂奶了。
哺|乳是女人的一辈子的经历,应该体尝。她想亲自喂养孩子,可她一下子生了三个,胸前那两只虽说现在已经长成大柚子,也不够三个孩子吃呀!
可她还是想尝试,哺|乳是母亲与孩子最直接的交流方式,无可取代。
“你有奶水吗?”萧怀逸看她一本正经的姿态,满脸无奈。
“现在还没有,过两天就有了,顺利的话明天这时候就有了。”
“那你现在让练哥儿吃什么?”
敏练扎在明珏怀里,吮吸得不亦乐乎,踢腾着手脚,小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
“什么也没让他吃,我正拿他练习呢。”明珏的语气坦然得无以复加。
萧怀逸陷入极度无语状,好半天,才苦笑哀求,说:“你饶了他吧!拜托了。”
明珏很不悦,“你怎么听你说话这么别扭呀!好像我虐待你儿子似的。”
“你说呢?”萧怀逸不想跟明珏多说,直接叫奶娘们过来,抱孩子们出去。
小玩意被“抢”走了,明珏噘着嘴,翻着卫生眼球扫射萧怀逸,只差媚眼飞刀了。萧怀逸嘴角勾起浅笑,也不理会她,靠在床头,顺手拿起一本书看。
丫头进来,说:“侯爷、夫人,平夫人要来见侯爷,被奴婢拦住了。”
“她有什么事?”萧怀逸的语气满含不悦。
“平夫人来问敏维小姐的嫁妆,她说府里的小姐出嫁,公中的嫁妆都是四千多两,她按例备好了。”丫头把嫁妆单子递给萧怀逸,又说:“她还说六小姐出嫁长房贴补了两千两,夫人又贴补了五百两,是不是也给敏维小姐按这个例。”
明珏冷哼一声,没等萧怀逸开口,她就说:“不能按六小姐的份例,六小姐是嫡出的,又是远嫁,长房从帐上贴补她两千两银子,是我、太太和七奶奶都同意的。至于我个人贴补她的五百两,那是我的私房,愿意给谁是我自愿。”
萧怀逸都没看嫁妆单子,就丢到了桌子上,说:“就按夫人的意思答复。”
“奴婢遵命。”
萧怀菱出嫁,长房确实又贴补了两千两银子,那也是有条件的。白迎芷嫁给萧怀达,白家给的嫁妆也不少,除了财物,还有一个小庄子,她死后都归到白夫人名下了。白夫也无心打理,就把庄子交到公中,给萧怀菱另换了两千两银子。
明珏给萧怀菱添了五百两银子,说明让白迎蓉掌管分配。白迎蓉一直听明珏的话,那些银子是对她的奖励,花到萧怀菱身上只有一小部分,众人都明白。肉烂在锅里,反正银子落到了他们这一房,白夫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敏维的婚期订到十一月十六,还有六七天的时间,明珏正在坐月子,不会去参加婚礼。就算她不坐月子,她也不想踏进温家半步,也会找借口推掉。
不管萧家出多少嫁妆银子,都会变成温家的财物,亏温玉娥还敢厚着脸皮替敏维要嫁妆。明珏早就决定除了府里公中的份例,长房一文钱也不会贴补,她连添箱银子都不出。敏维不值得人疼,她也不怕别人说她这个嫡母可恶。
温玉娥之所以拿着嫁妆单子来找萧怀逸,而不是找明珏,就是希望萧怀逸第一次嫁女,能多给一些嫁妆银子。敏维嫁妆多了,温家既得实惠,又有面子。
萧怀逸能不知道温家娶敏维的目的吗?即使不知道温祥熙屋里已经有几个姑娘待产了,急需敏维去做嫡母,他也知道这是温家拉拢萧家的诡计。
明珏又想睡了,萧怀逸在身边,她不好意思再睡,就想把他打发走。萧怀逸知道她要睡觉,让下人先给她端来吃食,喂她吃饱喝足,排泄干净,才让她睡。
做“功臣”的滋味真不错,生产之前,她手臂活动不方便,吃饭喝茶都有人喂。萧怀逸也喂她,但不是经常的,自从生完孩子,她吃饭喝茶都是萧怀逸喂。
洗三是新生儿的大日子,各地都有这风俗,程序也差不多。孩子出生后,洗三需要用的东西和人手就都备下了,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
明珏想看洗三的过程,她在坐月子,不能下床,洗三就在她的卧房进行。洗三虽说是大日子,前来参加的人除了吉祥姥姥带来的人,其他人都是近亲。
萧家亲戚朋友多,现在又如日中天,明珏一胎生三个也是罕见事,借机前来凑热闹道贺的人很多,因萧怀逸防备严,真正进卧房参与洗三的人却很少。
许氏因洛明环之事与萧怀逸有过节,不愿意来,洛老太太和康氏来了,她们算娘家人。除了她们,还有萧怀蓝和秋月,本家就是陈氏、袁氏和陆轻灵。
白夫人见明珏一胎生了三个,而萧怀达耕耘播种多年,他这么多妻妾连只老鼠都没生出来,她心里不舒服,称病没来。萧老太自明珏生产那日挨了骂,又见明珏生出了儿子,恨得咬牙切齿,不用装病,她是真正气病了。
没有萧老太和白夫人,就会少很多是非,明珏心里也痛快了许多。洗三进行得很顺利,三个小玩意很给面子,进到水盆,一个比一个哭得响,简直是比赛。
宫中按例赐下赏赐,别人家里生孩子只有一份,而萧家一赐就是三份。萧贵妃也象征性赏赐了一些东西,都很普通,萧怀逸就让人直接丢进了库房。亲戚朋友送来的东西很多,其中不乏贵重稀罕之物,萧家一个洗三礼,收获颇丰。
洗三结束,又摆了三天流水席,招待萧怀逸的部属随从、萧家的本家和体面的仆人。醇酒佳酿、珍馐美味,宴似长龙,席如流水,一连热闹了几天才结束。
萧老太见萧怀逸这么重视明珏的孩子,气不过,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滋事了。
敏纾同温玉娥一起回到萧家时,还不满一个月,本打算到萧家摆满月酒。当时,明珏和萧怀逸刚回到侯府,明珏就被敏维刺伤了,平北侯府又是搜查,又是清理,敏纾的满月酒就耽误了,为此,温玉娥颇有微词,总鼓动萧老太。
到现在,敏纾已经四个月了,再补办满月酒就显得很牵强了。萧老太就巧立名目,答应给敏纾办一个半岁的酒席,不过,也要等到明年正月了。萧老太已传下话来,让管事看个好日子,正逢敏纾半岁,要广请亲朋,为敏纾补办满月酒。
明珏听到这个消息,说:“半岁还能补办满月酒,真是什么新鲜事都有。”
萧怀逸挑嘴一笑,满脸蔑视,说:“是我同意的,我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有‘惊喜’就好,希望这次之后,她们能老实下来,再安份几年。”
萧老太已年近七十,还能蹦跶几年?再得一次教训,希望她能安份到老死。
从明珏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没少滋生是非。明珏怕影响自己的心情,都忍耐了,也该找个机会同温家决战,分出你胜我败了。
敏练的奶娘小心翼翼进来,说:“夫人,练哥儿又不吃了,喂奶连嘴都不张。”
“给我吧!”
明珏抱过敏练,在他ρi股轻轻拍了一巴掌,就解开衣衫,亲自喂他吃奶。敏练到了明珏怀里,又拱又蹭,小脸乐开了花,吃得很带劲。
生产之后,两三天就会胀奶,大夫给开了退奶的药,吃完就不胀奶了,也就没奶水了。明珏没吃退奶的药,她想亲自喂养三个孩子,奶水不够,由奶娘接补。
敏纤、敏缇也吃明珏的奶,也吃奶娘的,敏练就不一样了,自从明珏喂他吃了奶,他就不正而八经吃奶娘的奶水了,有的时候连嘴都不张,宁愿饿着,也非等明珏来喂他。明珏没办法,只能给他开“小灶”,他的奶娘都成摆设了。
“以后练哥儿由我来喂,你们帮忙照看就行。”
“那怎么行?夫人是贵人,哪能亲自喂孩子?”
“没事,我多喂练哥儿,少喂纤姐儿和缇姐,你们的月钱都按奶娘开。”
奶娘的月钱比照看其他下人的月钱高几倍,她们很怕明珏抢了她们的美差。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喂饱敏练,明珏把他放到床上,又让奶娘把敏纤和敏缇抱过来。她把三个孩子都摆好,逗他们笑,让他们哭,一一把玩。三个孩子出生的时间还短,都太瘦小,不好玩,但总比没有这几个小玩意儿强,要不,她坐月子的日子该多闷哪!
她先抱起敏练,逗弄了一会儿,凑到孩子耳边,低声说:“天王盖地虎。”
敏练没反映,眼皮也没抬一下,见明珏亲他,他弯起嘴角,露出笑容,嘴里吐出两个泡泡。明珏放下敏练,又分别抱起两个女儿,玩逗了她们一会儿,说了同一句话。两个女儿吭唧了几声,一点特殊反映都没有。
明珏有点失望,看样子这三个都不是穿来的,她想找老乡,哪那么容易?
她把玩孩子们,揪揪耳朵、捏捏鼻子、抠抠手心、挠挠脚心,先把几个孩子逗乐了。孩子们笑太久,她又觉得没意思,手劲稍重,就又把他们弄哭了。听他们哭了,她又心疼,忙着抱起来,又是喂奶,又是哄逗,直到孩子破泣为笑。
生产二十几天,明珏除了她的基本生活需求,每天固定三次,玩这三个小玩意儿。奶娘们都怕她下手太重,把孩子弄伤,每次盯着她,都不敢眨眼。
明珏嫌她们大惊小怪,她不会对孩子娇生惯养,这几个小玩意儿必须经得起她的考验。把玩他们只是第一步,以后怎么“折磨”他们,她心里早有谱儿了。
终于熬到孩子满月了,她好比坐牢一样的日子也结束了。她足足洗了三桶水,又用花瓣水泡了半个时辰,头发也反复洗了几次,才感觉自己干净了。
明天要给孩子摆满月酒,她要招待客人,今晚先穿好新做的衣服,自我感觉一下。她对着镜子摆出各种姿势,照来照去,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她的身材丰满了许多,消去了少女的青涩纤瘦,增加了少妇的珠圆玉润。她依旧容貌姣美,神采盎然,眉宇间平添了妩媚富贵之气,更显美丽绰姿。
镜子里走来一个人,正笑意吟吟看她,没等她反映过来,就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她挣扎了几下,就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胡茬上印下轻柔的吻痕。
“今天干净了吧?”萧怀逸回应她的吻,问话的声调很暧昧。
“还没有,呵呵。”
“我给你检查检查,为什么还没干净?”
“哈哈……你别摸,放开。”
生完孩子没几天,萧怀逸就想跟她亲热,那时候还有少量的恶露,她嫌自己没洗澡,很脏,不想影响欢爱的情绪,就严令萧怀逸要忍到她坐月子结束之后。
久别胜新婚,自萧怀逸从漠北回来,他们就一天也没分开过。回到侯府,明珏又受了伤,月份也高了,肚子太大,行动都不方便,别的事就更不能做了。
朝夕相处,却看得到、吃不着,那种忍耐比真正分开还难受。明珏体谅萧怀逸忍耐的辛苦,就答应他坐完月子后天天换花样,争取早日把他喂饱。
“宽松了许多,弹力更好了,也更滑了。”
明珏听到萧怀逸的话,在他背上狠抓了一把,“下来。”
“不行,再换一种方式吧!被你压我觉得自己不象男人。”
……(为建设和谐社会增光添彩,此处省略一百万字。)
沉霾多日的天空终于露出了笑脸,寒阳低悬,金芒映衬冰雪,艳梅盛放飘香。
直到现在,淑仪夫人生下三胞胎的话题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已经传为奇谈佳话。谁不想生一次就儿女双全?因此,来找明珏取经的贵妇大有人在。明珏以坐月子为理由,恕不接待,弄得那些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洗三当日,平北侯府大宴宾客,又摆了三日流水席,隆重奢华令人感叹不已。
离满月还有十几天,管事们就开始准备满月酒席的安排,马上要过年了,需提前采买。单子报上来,萧怀逸大笔一挥,就要摆七天的流水席,被明珏拦住了。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备下摆七天流水席需要的银子财物,却只在满月当天摆酒席、宴宾客。剩下的银钱三成施于庵堂寺院,斋僧济道,为孩子乞福。
七成用于救济穷苦百姓,买柴米油盐分发下去,让他们过一个安乐年,为孩子积德。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哄动了京城,平北侯府的善举被人们争相传颂。
满月酒只摆了六十桌席面,比洗三当日还少,前来赴宴的宾客都是平时来往较多的人。而且都是平北侯府下贴子请来的,把巴结奉迎拉关系的人挡在了门外。
启明帝很给面子,赏赐了很多贵重物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对紫金生肖。每只生肖有二两重,打造得栩栩如生,还镶了宝石,装生肖的盒子都价值不菲。
皇上的重赏确定了萧怀逸倍受圣上隆宠的地位,也将满月酒推向了Gao潮。丰盛的席面,热情的宾客,恭贺声声,笑语阵阵,好一副高门喜事的盛景。
又到了年底产业对账了时候,这段时间明珏最忙,今年的忙碌更胜往年。不只因为她的产业越来越多,做得越来越好,也因为她手下的人员接济不齐。
翠墨比明珏晚生产五天,给萧攀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夫妻欢欣喜悦。虽现在说出了月子,有孩子缠身,也没精力再照看产业上的事了。
紫竹本打算明珏生产时进来伺候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也怀孕了。不但不能伺候明珏,因胎儿没坐稳,不能劳累,连明珏产业的账务大权都交给别人了。
伺候明珏坐完月子,朱艳和丝菊就先后出嫁了。朱艳嫁给冬至,住在北郊的庄子上,替明珏打理产业,明年也不进来了。丝菊嫁给连州豆腐坊的管事,搬到连州城去住了,替明珏打理连州城的生意,明年也不进来了。
风兰和凝梅也订好了人家,明年也打算出嫁。她们年龄都不小了,明珏不想再耽误她们,让她们把丫头们带出来,就出去备嫁。她们出嫁后就帮她打理外面的生意,都不在她身边伺候了。她嫁到萧家之前使唤的丫头,基本都嫁完了。
现在,她身边的大丫头有凝菊、绽兰、紫玲、红枣,二等、三等丫头也都补齐了,个个忠心机灵。可要想除了伺候她,再替她管一些生意上的事,还需好好调教一番。一个丫头刚调教好,用不了几年,就要嫁人,这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夫人,您可回来了。”奶娘迎上来,一脸无奈。
明珏到别苑召集铺子的管事对账,忙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暗,才回到侯府。
“什么事?”
“练哥儿自从您出去喂了他一次奶,到现在几个时辰了,饿得一直在哭,却说什么也不吃奴婢的奶,只喝了几次清水,侯爷都急坏了。”
“这小混球,真是欠揍。”明珏嘴里嗔骂,脸上却溢溢着幸福的笑容。
敏练出生时就有六斤,比他的两个姐姐都重,这一个多月都长到十斤了,抱在手里象个肉团子。他也认人了,见到明珏就手舞足蹈,吐着泡泡连喊带叫。
敏纤这一个多月也长到八九斤了,没敏练活跃,也雪团般的柔嫩可爱。敏缇出生的时候个子小、份量轻,这一个多月长得也不多,现在还象一只小猫似的。
萧怀逸可怜他的二女儿瘦小柔弱,对敏缇比对儿子还上心,每天回来都要仔细问敏缇的事。敏缇很爱哭,明珏哄也不给面子,唯独见到萧怀逸才笑。
明珏喂饱了敏练,拍出奶嗝,把他放在床上逗弄,又把敏纤和敏缇抱来,三个小玩意躺成一排,明珏开始一一把玩,直到三个孩子哭成一团,又分别去哄。
“人家以童叟无欺为美德,你是专欺负孩子,还是欺负自己的孩子。”萧怀逸见三个孩子都哭了,敏缇哭得最厉害,忙把敏缇抱起来哄。
“我没欺负他们,只是挠他们的脚心了。”明珏边哄孩子边偷笑辩解。
萧怀逸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问:“光挠脚心会哭?”
明珏吐了吐舌头,低声说:“我用簪子挠的。”
“你……”萧怀逸一手抱着敏缇,一手冲明珏打去。
“打吧!我才不躲。”明珏把破泣为笑的敏练捧到头顶,去迎萧怀逸的手。
萧怀逸躲过敏练,顺手拧在明珏脸上,慢慢用力,问:“疼不疼?”
“讨厌,拿开手,疼。”
“以后你再用簪子挠他们的脚心,我就拧你的脸,不信你就试试。”
明珏揉着自己的脸,瞪着萧怀逸,说:“我愿意挠,我生的,我喜欢这么玩。”
“那也不行,愿意挠就挠你自己,用刀子剪子挠。”
萧怀逸抱着敏缇坐到床边,又用一只手抱起敏纤,逗两个女儿玩,明珏看他的样子很亲切,就抱着儿子靠在他身上,讲一些孩子们的趣事。
这三个孩子中,敏纤最老实,吃饱就睡,睡醒就自己玩,没人哄也没事,很有长女的沉稳。敏练是儿子,好动不好静,又倔强任性,长大后一定也调皮。最让明珏头疼的就是敏缇了,个子小,脾气不小,爱哭爱闹,最折磨人。
有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感受到岁月的沧桑,一声长叹,却有一种充溢身心的幸福,久久激荡心间。
“侯爷、夫人,奴婢要话要回。”
“进来吧!”
丫头进来行礼,说:“平夫人派人来说话,说温家姑爷送来年礼,侯爷和夫人都不在家,她收下了,礼也回了,送礼单来让侯爷和夫人过目。”
明珏接过礼单,大致扫了一眼,冷笑两声,没说话,就递给了萧怀逸,让他看看。萧怀逸根本就不看,直接让丫头回复温玉娥,按定例处理。
第一年成亲的人家,给娘家送年礼应该新婚夫妇一起来,这是礼数。可今天来给萧家送年礼,只有温祥熙一个人来了,说是敏维病了,不能出门。
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吗?敏维一心想嫁到了名门旺族之家,嫁到温家也完成了心愿。可温家的内院乌烟瘴气、脏淫不堪,且没有萧家平静。敏维嫁过去,却没给温家带来既定的利益,温家人目光短浅,能善待她才怪。
这个时空的人都早熟,敏维十二岁了,年纪不算小,路是她自己选的,就让她好好去体会吧!等她实在活不下去,再去拉她一把,也等于给了她教训。
“夫人,绚哥儿和缮哥儿来请安了。”
“让他们到外厅,等菜品送来,就在餐厅用餐。”
“是,夫人。”
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对她的三个孩子保护得很严,连敏绚和多多都不能进孩子的房间。他们或许不会生出坏心,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萧怀蓝一家昨天从秋狄的任所回来了,明珏打算请萧怀蓝和她的孩子们吃饭,就在岳阳春酒楼要了许多特色菜,一家人聚到一起,好好吃顿饭。
丫头送来一封信,是小乔写来的,约明珏到明月茶楼对账,并商量给明珏孩子送礼的事。孩子们过满月,只有程王妃按例送来一份礼物,小乔只跟来吃了一顿酒席,一文银子都没出。明珏严重抗议,并以减少分成威胁,小乔才答应补上。
明珏到达明月茶楼,小乔的随从便把她们主仆领上去,刚到楼梯拐脚处,就高声吆喝,知会小乔。进到雅间,只有小乔一个人,正抱着一堆账本,闷坐喝茶。
雅间很大,一架十六扇山水硝石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只在屏风一角留了一首小门,供人进出。屏风内侧,隐约有一个人影,好像也在喝茶。
“里面是谁?”明珏指着屏风里面的人问小乔。
小乔微微一怔,说:“我一个朋友,跟你对完账,我还有其它事要办。”
“好吧!那就赶紧对账,不耽误你的时间。”明珏摊开账本,得意一笑,很痛快地说:“我也不多收你的礼,我三个孩子,就扣你一千两银子吧!”
“什么?你要一千两?你……”小乔知道明珏决定的事不能更改,满脸委屈看着她,都快哭了,希望她能良心发现,不要扣那么银子。
“对,一千两,不二铁价。”
“你一胎生了三个,收了那么多厚礼,还不放过我。”小乔愤愤不平,狠狠白了明珏一眼,又说:“改天我生孩子,你要加倍送厚礼给我,听到了吗?”
“你生孩子?”明珏睃了小乔一眼,忍俊不住,放声大笑,“你天天都生孩子,一天不知道生多少个,数以亿计,到茅房里都能生,我给你……”
小乔拿起账本冲明珏打来,咬牙笑骂:“你可真淫呀荡——”
屏风隔壁隐隐传来笑声,明珏看向屏风,怔了一下,冲小乔抬了抬下巴。小乔摇了摇手,拿起账本,示意明珏赶紧对账,对完账付银子。
明珏喝了一杯茶,让丫头准备好笔墨算盘,刚开始对账,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小乔刚站起来,想迎出去,就见他的随从被人推进来了。
萧怀逸沉着脸进来,扫了明珏一眼,没说话,一把推开隔在雅间中间的屏风。
四皇子坐在屏风内侧喝茶,看到萧怀逸,他站起来,笑了笑,“好久不见。”
明珏看到四皇子,紧紧皱眉,恼怒的目光扫向小乔。小乔约她到茶楼,还特设了雅间,似乎并不只是想对账。萧怀逸又突然出现,这算什么?来捉奸?
“确实是好久不见。”萧怀逸直视四皇子,说:“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孩子是野种
萧怀逸下令随从清场,也把明珏和小乔请到了隔壁。雅间里只剩了萧怀逸和四皇子,门口的护卫都是萧怀逸的心腹随从,他们谈什么,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明珏憋屈气闷,今天她出来的时候,跟萧怀逸说要去别苑召集铺子的管事们对账。她不是想瞒萧怀逸,而是觉得直接跟他说来见小乔,有点不对劲,才撒谎。
现在,雅间里不只有小乔,还有一个跟她传出绯闻、红遍京城的四皇子。萧怀逸突然到来,而四皇子还藏在屏风里侧,她能说得清楚吗?
小乔觉得很不好意思,咂了半天嘴,才说:“他好不容易才回京一趟,唯一的愿意就是想看你一眼,求我帮他安排,我实在没法推,就……”
“你有病。”明珏厉声打断小乔的话,满脸怒气瞪着他。
“我、我也不知道萧怀逸会来呀!四皇兄提前跟我保证不跟你说话,也不会让你知道他在里面,只想看一眼,他这么情真意切,我怎么好意拒绝呢?”
明珏又气恼又腻烦,四皇子的所作所为真让她无语问苍天了。他喜欢、他爱慕,但他从来不想他的爱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压力,这样的爱很自私。
爱一个人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可这种爱令自己痛苦不堪,也让别人心烦懊恼,又何必呢?爱的本质是快乐美好,自己和别人都不舒服又怎么能算爱呢?
她已为人ℚi、为人母,又是名门旺族的贵夫人,在她的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因为现在她的名声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她的丈夫和孩子。四皇子一片痴心,只会成为她的负累,因为她一点点都不爱他。
明珏长叹一声,说:“你替我转告他,他这样令我很麻烦,请他自重。”
小乔捏着额头皱眉,他也觉得四皇子这么痴迷下去对谁都不好,不管是皇室还是旺族,谁不看重名声?对于四皇子和明珏之间的事,他不会多嘴,但难保别人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受影响的不只他们两人,还会引起朝堂波动。
可是,四皇子是他的兄长,皇族诸多兄弟中,他和四皇子小时候就相处得不错,也走得最近。这些年,四皇子在封地,几乎是被囚禁,可他们一直有联系。
“我……唉!我劝劝他吧!”小乔冲明珏晃了晃帐本,说:“接着对账。”
明珏点点头,打开帐本,却没心情对账,怕弄错了,干脆不对了,把帐本推到了一边。她很想知道萧怀逸在跟四皇子说什么,是不是关于她的话题?
“你算你的账,我算我的账,回头弄出总数来再对吧!”
小乔知道她没心情,不想勉强,说:“也好,你算出总数,就写信告诉我。”
“好,我要回去了,别忘了把我的话告诉他。”
明珏让丫头收拾好帐本,刚准备出去,萧怀逸进来了。他脸上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愠怒尚未散去,他叹了口气,扫了小乔一眼,揽住明珏就往外走。
丫头给明珏戴上帏帽,到了楼梯口,萧怀逸放开她,让丫头扶她下楼。直到坐上马车,萧怀逸也没说话,明珏扔掉帏帽,沉着脸怒视她。
许久,萧怀逸笑叹一声,说:“他说他比我更喜欢你,是我捷足先登了。”
“他有病,你也有病。”
“我怎么有病了?”
明珏冷睃了他一眼,说:“没病你来捉什么奸?”
“我不是来捉奸的。”
萧怀逸确实不是专程来捉奸,他来茶楼会一个朋友,有暗卫报给他说明珏在茶楼,还有小乔和四皇子。他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正好和四皇子谈谈。
四皇子在京城,一向不交接外臣,连水木那一派的臣子跟他都没有往来。他除了进宫听启明帝垂训,就是伺候在花婕妤身旁,皇族中唯一跟他有来往的人就是小乔。臣子都知道他现在得启明帝重视,想跟他交结也没门路。
以这种方式跟四皇子会面非常隐秘,萧怀逸和四皇子两人不会对外宣扬,明珏不会多说,小乔有扯皮条的嫌疑,让他说他都不会说。
明珏冷笑几声,问:“你们谈了什么?”
萧怀逸扯过明珏的手揉捏,说:“没谈什么,都是小时候的闲事,我本打算跟他说些大事,可他的话题总围绕你,我很生气,就不想跟他多谈了。”
“哼!这人也真是,唉!”
“放心,他以后不会再给你找麻烦,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也警告了他。”
明珏叹了口气,不想多问萧怀逸和四皇子说了什么,这是一个令她非常抵触的话题。难得萧怀逸信任她,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呢。
回到侯府,听说萧怀达和白迎蓉回来了,给她带来了好多礼物。白迎蓉来送礼物,见她没在,想看看孩子,被管事婆子拦了,很不高兴。
她和萧怀逸对孩子的防护非常严密,别说是白迎蓉,连敏绚、敏纹和多多都不能随便进正房,他们不在家,肯定不让孩子进去,他们在家,也需要通报。平北侯府上下所有人,除了萧怀蓝可以随时进正房看孩子们,别人都不行。
“红枣,你去请七奶奶过来说话,就说我回来了。”
“是,夫人。”
萧怀达和白迎蓉到江东为萧怀菱送嫁,萧怀菱和水行雷成亲后,两人又去了锦州奉国公府。白迎蓉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多住了一些日子,快过年了才回来。
红枣很快就回来了,回复说:“七奶奶说她累了,明天再过来看夫人。”
明珏点点头,让奶娘把敏练抱过来,给他喂奶。因为敏练不吃别人的奶,明珏只要出去,就挤出一些奶水,让奶娘给他热着吃。
别看她那对“柚子”是国产的,奶水可真不少,敏练根本吃不完,现在她还能供敏缇吃。敏缇个子小,吃得也少,她现在的奶水足够喂他们两个了。
每天都是敏练吃剩下的才给敏缇吃,敏缇吃不完,敏纤才有机会尝尝。她偏疼小的弱的,敏纤最大,吃不上不哭不闹,老老实实,一看就是个乖乖女。
快过年了,针线房给三个孩子都做了簇新鲜艳的衣服鞋帽。鲜亮的衣服映衬着孩子们雪白柔嫩的小脸,煞是喜人,明珏抱哪个都爱不释手。
三个小家伙到了明珏身边,异常活跃,都踢腾着小脚、抓挠着小手,漂亮的小脸上密布笑纹,咧着小嘴,扯起嗓子,比赛叫喊,吵得明珏直堵耳朵求饶。
年关将近,不时有炮竹鸣响,三个小家伙听到鞭炮声很害怕。明珏怕吓坏了孩子,让奶娘细心看顾,并严令不许任何人在沐雪斋周围放炮。
账已经对完了,与合股人的银子都已算清,也入库了,这一年下来,明珏的产业又收入颇丰。她按例给掌柜、管事们提了分成银子,又让他们给伙计和下人们分年货、发红包。忙碌了一年,劳有所得,明年也会再卯足劲大干一年。
府里过年的事自有管事们去准备,萧怀逸这一房的杂事有杨姨娘打理,不用她操心。她闲瑕无事,就天天和三个小家伙玩,这些日子,倒跟他们打得火热了。
田妈妈进来,低声说:“夫人,六奶奶怀孕了,听说她房里的两个丫头比她怀的月份还高,当时四太太也没管制,六奶奶为这事正恼着呢。”
萧怀迦和陆轻灵二月成亲,快一年了,陆轻灵怀孕了,丫头居然比正妻更早怀上。萧怀迦没成亲前从来不让丫头进房伺候,成了亲,倒也开放了。
和陆轻灵成亲之后,萧怀迦慢慢也转了性,现在,他整个人变了很多。萧四老爷请萧怀逸出面,给他捐了一个八品闲职,也不需要他点卯做事。他现在帮水木打理一些生意,水木有钱,不会亏待他,他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从男人的本质来说,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好色的,阳痿者和gay同胞除外。要想男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那需要男人太强悍的自制力。
“哪两个丫头?”明珏对得萧怀迦宠幸的丫头很感兴趣。
“老奴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只听说一个是四太太给六爷安排的,一个是六奶奶的陪嫁丫头,说是等两个丫头生下孩子都开脸封姨娘呢。”
明珏摇了摇头,不想评说这些闲事,“她们要是公开了,你就按例去送份礼。”
“是,夫人。”田妈妈愣了片刻,又说:“上个月,四爷房里一个丫头生下儿子就没了,四奶奶要把这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二老爷和二太太都不同意。平夫人替四奶奶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同意了,听说明天要开祠堂,给孩子上族谱呢。”
几年前,平氏和平原父女代表温家和明珏大战一场,最终以温家一派落败告终。平原被流放了,至今生死不明,平氏因流产也被折腾得这几年都半死不活。
平氏失去利用价值,温家就放弃了她这颗棋子,温玉娥以平夫人的身份嫁进萧家,跟平氏走动并不多。这次温玉娥带着孩子卷土重回,今非昔比,又争取到萧老太这个坚实的同盟者,为平氏求情,不过是想拉拢她罢了。
温玉娥积极筹备,明珏也知道她和温家的决战即将开始,不会再拖延。她现在有了孩子,就怕这几个小家伙受委屈,否则她才不怕这帮人。
明珏想了想,问:“田妈妈,前几天我说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那件事挺顺利,温家不是铁桶一块,想安Сhā人不难。”
“让他们踏实办事,只要消息可靠,银子不是问题。”
“是,夫人。”
能不能给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致命一击,把温家人打得满地找牙,就在此一举了。明珏早已忖度好,进可攻、退可守,把自己的阵地防牢,她就没什么好怕。
天近午时,萧怀逸才下朝回来,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上朝日,需要商议的事情很多。本来散朝之后会有许多人聚到一起喝酒,他以回家看孩子为由,都推了。
萧怀逸洗漱更衣完毕,进到卧房,先抱最瘦弱的敏缇,再抱敏纤,然后才抱儿子。以前,他两只手臂抱三个,现在连两个都抱不下了,只能轮流来。
“六皇子被加封为郡王了,三等郡王,他让我告诉你别忘了给他送礼贺喜。”
小乔被加封为郡王了,哪怕是三等,也难得的殊荣,这倒是个好消息。他现在统领金翎卫,虽说没立过大功,也很稳定,这也是皇上对他的额外奖励。
“嗟,给他送礼?他等着吧!”明珏不愤轻哼,问:“朝中还有什么变动?”
“十一、十二皇子都封了王,四皇子被加封为一等郡王,皇族里有几个人被赐了王爵。谭金州又成了礼部尚书,端木轻成了兵部左侍郎,又提拨了一批年轻官员。这些年轻官员多半是水木推荐的,皇上很给他面子,职位都不错。”
大秦皇朝的皇子年龄到了都可以封王,有了功劳才能晋升为郡王或亲王。郡王爵和亲王爵又各分三等,一般是一级一级往上升,也有跳跃型的。
四皇子先是拔掉了通敌叛国的汝亲王府,又任西北监察史,功劳不小。启明帝也没忽略他的功劳,先封郡王,又把他从三等郡王直接提到一等郡王。
五皇子经营这么多年,现在仍是三等亲王,四五年了,也没再晋一级。温贤妃年老色衰,温淑媛又失了宠,看样子温家又该往后官送女人了。
启明帝明知水木是四皇子的支持者,还大肆提拨水木推荐的人,又越级加封四皇子。这不等于告诉外人他很重视四皇子、给五皇子树立对手吗?
明珏思虑许久,说:“我总感觉皇上破格提拨四皇子别有用心。”
“这就是帝王心术,皇上不会在没有用心的情况下做任何一件事。”
“你如何自处?四皇子被提拨对于萧家来说不是好事。”
萧怀逸拍着明珏的肩膀,宽慰一笑,说:“不用担心,我只忠于皇上,不管任何派别的闲事。谁当皇上我忠于谁,无论哪一个当皇上,也离不开我。”
明珏点头笑了笑,说:“你能在朝堂游刃有余,我就宽心了。”
除夕日,吃过午饭,不管是本家、旁支还是嫡系,都聚到萧老太房里。一会儿,萧怀逸和萧老太会带众人祭祖,然后一大家子人吃顿饭,再聚在一起守岁。
今天人多热闹,明珏让奶娘抱上三个孩子,又带上成堆的丫头婆子来到崇禧堂。三个孩子还小,没见过这么多生面孔,抱他们出来就是想给他们壮壮胆。
从进到崇禧堂的大门,就有体面的仆人和本家亲戚给孩子塞红包。到了厅堂内,旁支和嫡系的长辈都来逗孩子,给他们送压岁钱。明珏让伺候孩子的丫头们收着红包和压岁钱,并记住是谁给的,将来好给人家还礼。
人们都围上来看孩子,拉拉摸摸,人多手杂,有人还要抱孩子。明珏跟众人说话,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奶娘看护得很紧,丫头也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
萧老太靠在暖阁的软榻上,跟众人说闲话,温玉娥跪在软榻上,给她揉肩捏背。长房的白夫人和白迎蓉、二房的陈氏、平氏和萧怀迪的妻子关氏、四房的袁氏和陆轻灵都在。除了嫡系这些媳妇们,还有本家和旁支的女眷、孩子及一些体面的仆人。软榻上、椅子上、绣墩和脚榻上,都坐满了人,热闹一屋子。
明珏带抱着孩子的奶娘们进到暖阁,先给萧老太行礼,又跟众人互相见礼说笑。萧老太只哼了一声,眼皮也没抬一下,温玉娥要给明珏行礼,也被她拦住了。
多数人都给孩子包了压岁钱,一起逗孩子玩笑,说一些孩提趣事。这三个小家伙很面子,见屋里这么多人,也不怕生,又喊又叫跟众人玩乐。
萧老太掀开眼皮,说:“把我准备的金锞子拿出来,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郑嬷嬷让人搬来一个大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两钱重的金锞子。萧老太让郑嬷嬷发,不管是嫡系、旁支还是本家,不分亲疏,每个孩子一个。众人见萧老太出手这么大方,都恭贺凑趣,也让下人去准备压岁钱,或多或少,都发给孩子们。
明珏的三个孩子也一人得了一个金锞子,跟众多的孩子一样,萧老太也没另给。按说这三个孩子是今年新生的,压岁钱应该有一份,还应该有红包。
孩子们洗三、过满月,萧老太一文银子都没出,今天仍按其他孩子的份例给了压岁钱。明珏并不在意,她把孩子们抱过来,就是来给萧老太添堵的
萧老太不喜欢明珏的孩子,甚至厌烦,她喜欢温玉娥抱养的孩子。她一直把那孩子养在崇禧堂,吃花用度比明珏的孩子更胜一筹,甚至还扬言立那孩子为世子,将来袭爵。这在平北侯府不是秘密,宗亲本家、大小仆人都知道。
有些人会以萧老太的喜恶为喜恶,见萧老太对明珏的孩子不好,她们也神色淡淡。但多数人也清楚另一个事实,那就是萧老太满打满算能活几年,还是个未知数,将来平北侯府的女主人是明珏,谁敢得罪她?除非打算跟萧老太一天死。
奶娘抱着敏练过来行礼,说:“练哥儿,练哥儿,来,快谢老祖宗磕头谢赏。”
敏练听到奶娘叫他的名字,好像听懂了话一样,挥摆着小手,踢腾着小脚,张大嘴,又喊又笑,清亮的口水流出来,还打了一个小喷嚏。他俊秀可爱的小模样、灵动讨喜的手势,逗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众人都围上来逗他玩。
明珏满脸幸福的笑容,说:“纤姐儿、缇姐儿也去给老祖宗磕头谢赏。”
敏纤和敏缇各自的奶娘抱着她们上来,两个女孩见房里生面孔多,都比敏练安静。听明珏叫她们,又被敏练的喊声带动,也跟着又喊又叫,异常兴奋。一时间,三个孩子成了屋里的焦点,众人都来逗闹凑趣,又收获了不少红包。
白迎蓉满脸痛楚艳羡,想起她的“孩子”,不禁轻声哽咽。白夫人怕她惹萧老太不高兴,瞪了她一眼,又跟众人说了些玩笑话,脸上表情酸涩。
温玉娥见众人喜欢明珏的孩子,恨得直咬牙,眼底集聚着阴狠。看到萧老太并不喜欢明珏的孩子,她松了一口气,忙让奶娘去把敏纾抱过来。
“练哥儿真跟侯爷小时候一样,我记得当时侯爷也是这么欢脱,一刻也不安静。”说话的人是五老太太,与萧老太是妯娌,平北侯府的嫡支亲眷。
明珏扫了萧老太和温玉娥一眼,笑着说:“侯爷的奶娘也说练哥儿跟侯爷一样,可淘气呢。偏偏侯爷喜欢,每天都要抱好久,孩子睡觉他都舍不得放下。”
众人都知道萧怀逸喜欢明珏所出的孩子,天天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对敏纾却从不正眼看。有人恭维奉承明珏的孩子,也有人面露尖酸,为温玉娥抱不平。
奶娘抱着敏纾进来,给众人见礼,众人也给了压岁钱和红包。萧老太看到敏纾,满脸沉郁之色一扫而空,千般喜爱、万般欢欣,忙把敏纾抱到怀里哄逗。
众人见萧老太这么喜欢敏纾,也都跟着凑趣,说了一些喜庆恭维话。温玉娥见萧老太冷落明珏的孩子、高抬敏纾,觉得很有面子,阴涩得意的目光扫向明珏。
敏纾的穿戴喜庆鲜亮,模样也俊秀,倒跟萧怀逸还真有几分象。他的父亲是萧怀逸的替身,跟萧怀逸有六七分象,导致他也象萧怀逸。
房里人太多,吵吵闹闹,敏纾看到生面孔,很不适应,就大声哭起来。萧老太、温玉娥和奶娘用尽方法去哄,敏纾很不给面子,仍大哭不止。
听到敏纾在哭,敏练咧开小嘴,也哭了起来,明珏忙拿玩具逗他。他张开小手让明珏抱,到了明珏怀里,他抓抓挠挠,又笑起来。明珏抱着敏练,又去逗敏纤和敏缇,三个孩子都在笑,与敏纾的哭声相互衬映,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五老太太嫌吵,皱眉说:“这纾哥儿到底是丫头生的,上不得高抬面,大过节的哭什么?这点跟侯爷可真不一样,侯爷人越多越高兴。”
众人都知道五老太太说的是事实,可看到萧老太阴沉着脸,温玉娥也一脸不高兴,众不都不说话了。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到敏纾的哭声和敏练几人的笑声。
萧老太面色阴沉,气得呼呼喘气,她让温玉娥抱着敏纾,又让郑嬷嬷拿过一个精致锦匣。她打开锦匣,从里面取出一只紫金长命锁,亲手给敏纾戴上。
“这把紫金长命锁是皇上赏赐的,异常珍贵,只有一个家族继承人才有资格戴,贵妃娘娘上午才让人送过来。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就把这锁送给纾哥儿,我要让你们知道,纾哥儿才是萧氏家族的继承人。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已经奏请皇上了,让皇上年后下旨立纾哥儿为平北侯世子。”
温玉娥忙抱过仍大哭不止的敏纾,兴高采烈,说:“纾哥儿,快谢谢老祖宗。”
萧老太喘了一口气,阴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又说:“纾哥儿的世子之位任何人都休想抢走,正月二十八是好日子,我要给纾哥儿补办满月酒,向亲朋好友宣布纾哥儿是萧氏家族的继承人,这是两宫娘娘的意思,皇上也会答应。”
“多谢老太太为我们呣子做主证名。”温玉娥跪在软榻上磕头。
众人听到萧老太的话,短暂发愣之后,各怀心思,精彩的目光投向明珏,,有人低声议论。立世子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前途,有嫡出就不会立庶出,不管庶出是不是年长。可敏纾又不一样,她是庶出,养在温玉娥名下,得萧老太喜欢。
温玉娥有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支持,敏纾不是温玉娥亲生,身份也很高。现在萧家为对付四皇子,想与温家结盟,立敏纾为世子,也代表萧家的诚意。
明珏依旧满脸笑容,逗几个孩子玩,好像没听到萧老太的话一样,也不在乎众人的表情。先让萧老太可劲折腾,让温玉娥飞上云端,等让她们栽大跟斗的时候,才能摔得更痛。现在跟她们一较长短没意思,大过年的,还是图喜庆吉利。
萧老太要正月二十八给敏纾补办满月酒,那就把萧老太和温玉娥的“喜日”也订到正月二十八,让她们尝尝高空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一无所有的感觉。
温玉娥抹着眼泪,说:“老太太恩德妾身和纾哥儿没齿难忘。”
“你是名门旺族的大小姐,是我的孙子媳妇,侯爷不明白,让你受委屈了。”
众人也听明白萧老太和温玉娥这番对话的隐含意义,不禁心中唏嘘。温玉娥在萧老太面前自称妾身,称谓妥当,这说明她不是正妻。而萧老太却说她是孙媳妇,又说萧怀逸不明白,这不就等于确定了温玉娥正妻的份位了吗?
房里的气氛很微妙,众人的脸色也多姿多彩,说话凑趣也不象刚才那么随和了。大过节的日子,众人不想影响心情,又事不关己,气氛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五老太太见萧老太这么不给她面子,很不高兴,大过年的,一会儿又要祭祖,她也不能甩手离开,只能忍耐。她见明珏脸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把萧老太的话放在心里,知道明珏是沉得住气的人,更加喜欢,聊了一些轻松了话题。
众人正说话逗笑,有几个孩子跑进来,往敏练身上扔了东西,哄笑着就往外跑。奶娘看到他们往敏练身上扔的是点燃的炮竹,吓坏了,忙往下抖。
奶娘摔倒了,差点没把敏练扔出去,炮竹正在这时炸响了,吓得敏练大哭起来。屋里的人也都吓坏了,怕大过年的着了火,忙让下人扫除火星,检查炮竹皮。
敏纤和敏缇听到炮竹声,也吓坏了,跟着大声啼哭,奶娘忙又哄又逗。敏纾扎在温玉娥怀里,哭声刚小了,听到炮竹声和哭声,马上变本加厉嚎哭。
明珏抱过敏练,见他没被炸伤,只是吓坏了,松了一口气。她忙把敏练紧紧抱在怀里,让敏练的头抵住她的心脏,平复自己的心情,让他感觉到母体的安全。
敏练哭声渐小,小脑袋一直拱明珏的左|乳,小脸也在她身上蹭。明珏忙躲到屏风后面,给敏练喂奶,敏练吃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仍不高兴,小脸上布满委屈。
敏纤和敏缇仍在哭,奶娘使劲哄也不管用,都急出汗来了。明珏给敏练擦去眼泪,亲了亲他的小脸,见他笑咧开小嘴笑了,才把他递给奶娘。
明珏抱过敏纤,拍了拍,哄了哄,给她吃了几口奶,这乖乖女就不哭了。明珏把敏纤递给奶娘,又抱过敏缇来哄,敏缇最折磨人,最不好哄,一定要留到最后再哄。明珏一直抱着敏缇,弹着她的小脸,给她喝儿歌,总算把哭声压下去了。
敏纾本来就怕生,一直大哭不止,萧老太给他戴上紫金锁,都没起到安抚的作用。听到炮竹声,也把他吓坏了,又听到敏练几人大哭,他好像怕别人压过他的风头一样,哭得更加有力。温玉娥和奶娘使尽浑身解术,也哄不好,很着急。
萧老太又气又急,高声怒呵:“是谁往屋里放炮?给我把人找来。”
萧家这一代嫡系旁支、宗亲本家的孩子加起来有几十个,明珏认不全,也没看清往敏练扔炮竹的孩子是哪一房的。那孩子只有七八岁,正是淘气的年纪,使坏也正常。可他为什么进屋就直奔敏练?而不往别人身上扔呢?
陈氏忙陪笑说:“老太太先消消气,哄哄纾哥儿,媳妇让人马上去查。”
众人一看陈氏这脸色,就知道扔炮竹的人是二房的孩子,别人认不清,她还不知道吗?萧氏家族最数二房的孩子多,萧二老爷妾室成堆,大大小小的孩子有十来个。萧怀通更胜其父一筹,房里的姨娘姑娘数不清,都有十几个子女了。
敏绚和多多押着几个孩子进来,向萧老太禀报说往敏练身上扔炮竹的是他们,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萧怀通的庶子,陈氏的孙子。
若是单吓坏了敏练,萧老太肯定不着急,而且还会兴灾乐祸。可现在,明珏的三个孩子都不哭了,敏纾还在哭,哭得红头胀脸,快喘不上气来了。
萧老太沉着脸怒骂陈氏,“通哥儿不务正业,就知道宠丫头胡闹,生了这么多下作种子,你也不说管管。你要是管不了家,就歇歇心,让通哥儿媳妇管。”
陈氏满脸通红,嚅嗫着说:“媳妇一定好好教导他们,请老太太放心。”
平氏暗自得意,萧老太提出让她管二房的家,就确定了她在萧家的地位。她本来以为温家已经放弃她这颗棋子了,没想到温玉娥一来,她又有用了。
敏绚扯了扯明珏的衣袖,低声说:“是四婶子让他们放炮吓练哥儿的。”
明珏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玩吧!看好多多,别胡闹。”
“是,母亲。”
几年前,明珏和温家那次战斗,平氏和平原父女惨败,已经半死不活。没想到温玉娥这次回来,平氏活过来了,这回就让她彻底死掉,以免再为祸。
平北府内,自敏纯死后,这一代的孩子属敏绚年纪最大。过完年,敏绚就十四岁了,个子大,块头也大,身形模样不象萧怀逸,倒很象洪姨娘的弟弟。别看他憨憨的,心思不少,洪姨娘死后,杨姨娘管他管得不错,他越来越懂事了。
明珏咬牙扫了平氏一眼,刚想说话,就有人来通知祭祖的吉时到了。明珏压下心头的怒火,让奶娘把敏纤和敏缇抱回沐雪斋,敏练是男孩,要留下祭祖。
萧家除夕祭祖很隆重,也很正式,祭祖完毕,合族大小一起吃年夜饭,守岁迎新。喜庆的节日,所有不愉快也被喜气淹没了,没有人再提起。
年很快就过完了,春风送来盈盈暖意,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萧怀逸筹备春季演兵,明珏也忙自己的产业,两人都很忙碌。但他们都没忽略孩子,哪怕是早起晚睡挤时间,也想多陪三个可爱的小家伙多玩一会儿。
上完新年后的第一个早朝,四皇子就起程去了西北,仍任西北省的监察史。五皇子统领巡城卫,小乔统领金翎卫,其他皇子各司其职,也没什么变化。
年后,温家一马当先,为朝堂官场制造了第一话题,被人们津津乐道。温显宗把自己年仅十四岁的重孙女,也就是温祥熙的嫡亲妹妹送进宫,说是要伺候启明帝。送妹妹、送女儿、送孙女,又送重孙女,真是不遗余力且再接再厉。
启明帝只看了折子,都没看人,就说把这女孩赐给十二皇子为妃。十二皇子刚十六岁,去年娶了正妃和侧妃,都是名门旺族的女儿。
皇族的亲王爵才能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其他都是妾室。皇上把温家的女儿赐给十二皇子为妃,没说是正妃还是侧妃,也没说给十二皇子越级封亲王。
十二皇子的正侧妃都无过错,也不能休了哪一个,怎么安置温家的女儿成了大问题。十二皇子也会省事,直接教给他的正妃处理,他就撒手不管了。
温家的女孩长得很娇俏,却不是多么漂亮,还不足以吸引十二皇子。再说温家女孩的身份也很敏感,所以他连碰不敢碰,那女孩就被闲置了。
直到萧家又闹出了大笑话,人们才不议论温显宗给启明帝送重孙女、直接被发配的事了。但萧家的事也跟温家有关,所以,温家又火了,火得实在太厉害。
萧老太要在正月二十八为敏纾补办满月酒,顺便向亲朋好友宣布立敏纾为世子。温玉娥和敏纾是萧家和温家友好结盟的筹码,所以这满月酒办得很奢华。
之前,萧贵妃和温贤妃都给启明帝上过正式的折子,两人私下商量,想求启明帝下旨立敏纾为平北侯世子,却不敢写在折子里,她们上折子只是求启明帝给敏纾一个封号。至于封什么,那就要看启明帝如何权衡抉择了。
启明帝接到奏折,留中不发,就没下文了。但有人传言启明帝私下说想立敏纾为世子,可温玉娥只是平妻,正妻又有嫡子,这件事很麻烦。
萧贵妃、萧老太及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得知启明帝的顾虑,积极筹划,想把温玉娥扶上正妻之位,高调奢靡补办满月酒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明珏听到这传言,心里很不舒服,就通过秘密渠道去问黄公公。黄公公的答案很友爱,他说启明帝又寂寞了,急需笑话调解心情。
正月二十八,萧老太做主,要办一百桌上等席面为敏纾补办满月酒。明珏三个孩子做满月只办了六十桌酒席,萧老太如此大方,不就是要打明珏的脸吗?
“夫人,侯爷请您带上绚哥儿、纹姐儿和练哥儿去祠堂。”
“知道了。”明珏忙把几个孩子找齐,一起去了祠堂。
祠堂里有几十个人,除了萧家嫡系、旁支或是宗亲的亲属,还有一些体面的心腹下人。明珏带着几个孩子前脚进来,温玉娥带着敏纾也进来了。
萧老太被请进来,一脸不悦,呵斥:“宾客都到齐了,还到祠堂来干什么?”
“有事。”萧怀逸声音很低,说完就给随从使了眼色。
随从搬来一张长条桌,放到祠堂中间,又拿来四只白花瓷碗,往碗里倒入清水,准备好几根银针。众人见萧怀逸早有准备,疑问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萧怀逸拿起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四滴血在碗里。明珏明白萧怀逸的意思,忙拿起银针扎破敏练的手指,滴了血在碗里,又让敏绚和敏纹往碗里滴血。
温玉娥的心脏一阵狂跳,她感觉事情不对劲,但她认为敏纾就是萧怀逸的孩子。接过萧怀逸递来的银针,她犹豫了一下,扎破敏纾的手,也往碗里滴血。
敏绚、敏纹和敏练的血都和萧怀逸的血融合在一起,独敏纾的血与萧怀逸的血不相融。几十个人全围上来,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结果,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夫人对这种事反映很积极,指着敏纾说:“原来纾哥儿是野种,这……”
萧怀逸扫视萧老太,说:“太太莽撞了,纾哥儿是老太太要立世子的人选。”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二百章 萧老太栽了
温玉娥睁大眼睛,看着滴了鲜血的水碗,愣怔了好半天,突然反映过来,她抱着敏纾的手慌忙松开,敏纾重重掉到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敏纾不是萧怀逸的孩子,结果摆在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她不敢想的事实。她一直把这孩子视为她东山再起的筹码,现在,她刚要再起,就被狠狠砸下去了。这次被打下去,她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数。
当时,她被萧怀逸休离出门,早已忘记碧珠还被关在家庙里。碧珠的外祖母伺候过温顺侯夫人,在温家的下人中有几分体面,求温家把碧珠也接回去。
碧珠被接回去,才发现怀了孕。碧珠的家人和温家人都让碧珠打掉孩子,唯独她让碧珠把孩子生下来。当时,她就计划有朝一日卷土重回,定会在萧家掀起狂风巨浪。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碧珠的孩子不是萧怀逸的。
萧怀逸冷扫了处于惊怔中的温玉娥一眼,让随从把敏纾抱起来。敏纾被扎了手指,又被摔到地上,手还在流血,早已惊惧不已,哭声更大。
“老太太,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吧?”
萧老太看到滴血认亲的结果,早已惊得魂不守舍,听到萧怀逸叫她,才打了一个冷颤,清醒过来。她牙齿直打哆嗦,脸色渐渐泛青,很快就变成死人色了。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混淆血脉是大事,尤其是继承人的血脉,这关系到一个家族的颜面、前途和命运,一旦事发,必会惊天动地。
在萧家活着的人当中,萧老太年龄最大、资历最老、身份最高。可她却两次险些混淆了萧家的血脉,若真铸成大错,萧家的八辈祖宗也不会饶她。
几年前,温玉嫦怀孕,也是她要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庆祝,在席间闹出那么大的笑话,害得她毁提半世英名,老脸丢尽,这几年都没抬起头来。
萧贵妃重新统领后宫,又与温家结盟,将来可以两宫太后并尊,永保萧家的荣华富贵。喜事连连,她刚要扬眉吐气,老天爷偏要按她的脑袋,不给她机会。
今天的宴席已经摆好了,宾客也到了,外面正热闹呢。若是把这结果公布出去,她的老脸会被人当成鞋垫,她会被唾沫淹死,她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成钙粉。
同上次不一样,上次温玉嫦只是怀孕,弄不清楚还不严重。可这次孩子已经摆在眼前了,而且是她要向亲朋宣布这孩子是萧家的继承人。
可这孩子根本不是萧怀逸的骨血,凭什么当萧家的继承人?就因为她是老太太,就凭她一句话?萧怀逸在祠堂滴血认亲,不就是要告知萧家的列祖列宗吗?
萧家嫡系、旁支、宗亲和她的子孙都在场,祠堂这数百个牌位也看着呢。萧怀逸这么做,这次就不想累饶她,她如何收场?如何下台?
“老太太,你还有什么话说?”萧怀逸又一次发问。
萧家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萧老太身上,满含气愤,连她平日疼爱的儿孙都满眼责难猜忌,与她不对眼的人更不会放过这个看她热闹的机会。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萧老太抓着下人站起来,看了看桌上的四只水碗,又转向萧怀逸,咬牙切齿,说:“是、是你捣的鬼,是你、是你……”
萧怀逸冷笑两声,说:“五叔祖,您来告诉老太太。”
五叔祖是老太侯爷的同母弟弟,也是萧老太的嫡亲小叔,五老太太的丈夫。
萧老太让温玉娥把敏纾养在名下,算作嫡出,这倒不算大事。可萧老太对正妻嫡出的重孙不理不采,偏疼丫头生的庶孙,早已令五叔祖夫妇不满。
之前,萧怀逸和五叔祖说敏纾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当然不会坦白这件事的真相,他只说怀疑温家从中做怪,五叔祖就很重视,才提出滴血认亲。
萧怀逸为了让这件事情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才把滴血认亲的日子选在补办满月酒这一天,地点选到祠堂。就是想给萧老太带来震撼,让她自认愧对列祖列宗,最好能以死谢罪,外面那一百桌酒席不浪费,马上变成她的丧宴。
可是,萧老太见了棺材都不落泪,还在负隅顽抗,认为是萧怀逸在捣鬼。
五叔祖很生气,怒视萧老太,拍案而起,斥问:“怎么不可能?滴血认亲的结果摆在这里,你也看到了,这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老太瘫在仆人身上,惊疑的目光投向温玉娥,喃喃道:“你说、你说……”
温玉娥处于惊惧之中,她也说不清碧珠的孩子是哪来了,触到萧家人气愤的目光,她瘫倒在地上,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罢甘休,吓得浑身哆嗦。
萧怀逸冷哼一声,吩咐随从说:“把温家来赴宴的人都请到祠堂外面的正厅。”
“是,侯爷。”
五叔祖不理会温玉娥,缓了一口气,又对萧老太说:“一个丫头在家庙关了几个月,回到温家才知道怀孕了,丫头生下孩子就死了,别人抱来就说是萧家的血脉。到底来龙去脉怎么样?你查过吗?为了结交温家,你可以认下孩子,把他养在平妻名下也就行了,你偏偏想让他承袭爵位,你糊涂不糊涂?”
众人见五叔祖冲萧老太大发脾气,都气萧老太糊涂,被温家人耍戏,又恨温家阴险。萧二老爷是萧老太房中的庶子,萧四老爷是萧老太的亲生儿子,两人都不说话。孙子辈的人都低垂头,重孙子辈的人就更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白夫人见萧老太被众人责难,很解气,恨恨咬牙。几年前,就因为温玉嫦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赖到萧怀达身上,致使萧怀达被打断了双腿,连带她也被关进祠堂半年。就因为这事,白夫人一直痛恨温家和萧老太,替儿子鸣不平。
今天,又是混淆血脉的大事,牵扯到温家和萧老太,白夫人怎能放弃这报仇血恨的机会呢?她一向居心恶毒,除了她亲生儿女,谁倒霉她都会踩两脚、扔块石头。此时,如果不搬起大石头砸萧老太,白夫人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
“五叔,您先消消气,这种事确实让人恼恨,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谁都不想发生。”白夫人表现得很通情达理,她给五叔祖倒了一杯茶,又叹气说:“要说老太太被温家蒙骗一次,我们骂温家阴险,连混淆人家血脉的事都敢做。这可是第二次了,这次更严重,差一点立一个野种为世子,唉!这能光怨温家吗?”
五老太太也跟萧老太憋了一口气,听白夫人这么说,忙附和道:“温家确实可恶,可没有家鬼,也引不来外贼,要让我说,这事就怨咱们自家人。”
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脸上闪过讥诮的笑容,之前,不管萧老太怎么宠温玉娥和敏纾,两人都在忍,就是不想计较一时的长短。今天有这么多人攻击萧老太,这老虔婆再想全身而退就万难了,除非把满月酒变成老虔婆的丧宴。
温玉娥见众人都攻击萧老太,相比萧老太的罪大恶极,她已成了可以忽略的对象。依温家人一贯的作风,现在又到出卖盟友、保全自己的时候了。
“侯爷、侯爷,妾身有罪,请侯爷责罚。”温玉娥跪爬到萧怀逸脚下,挤了半天才挤出了几滴眼泪,边哽咽边说:“妾身只是想回来服侍侯爷,决没有非份之想,妾身也不知道碧珠怎么会怀孕生子,妾身也怀疑。是老太太让妾身把碧珠的儿子养在名下的,还说要立为世子,请侯爷明察,妾身……呜呜……”
萧老太听到温玉娥的话,气得说不出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嘴角渗出了血丝。她辛苦谋划,受益者还不是温玉娥吗?可温玉娥却把责任全推到了她身上。别看她是萧氏家族的老封君,涉及到关系家族荣辱的大事,家主照样能惩罚她。
白夫人强忍笑意,高声长叹,说:“这种戏码一次又一次上演,依我看老太太就不是糊涂了,而是太聪明、太有心计了。依我的短浅见识,老太太肯定知道敏纾的父亲是谁,几年前,温玉嫦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老太太也知道。”
“你、你胡说,你……”萧老太指着白夫人怒骂几句,倒在椅子里喘气。
“你既然说我胡说,那我就不要脸面了,痛痛快快胡说一次。”白夫人看了众人一眼,直视萧老太,高声说:“听我们家老太太说,你养在闺中的时候也是京城名媛中属一属二的人物,当时早有意中人。因为那人身份太低,你才嫁给了老太侯爷,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会不会跟那人有关呀?要不你……”
“住嘴,这话你该说吗?”五叔祖听不下去了,高声呵断白夫人。
白夫人目的达到,心中大快,怕引火上身,忙低头认错,“侄媳一时嘴快,请五叔责罚,侄媳也是为家族大业考虑,老太太当年确实……”
“你、你……”萧老太指着白夫人,瞪眼张嘴,大口喘气,断断续续说:“我最、最后悔……就、就是让你重、重回萧家,你、你……祸害,畜生……”
少女怀春,萧老太未嫁时有意中人本不算什么大事,很正常。但被白夫人在这时候,以这种语气说出来,人们再一联想,这就是天大的事。萧老太听到这些话,恨不得扑上去咬白夫人几口,话没说完,她就昏过去了。
见萧老太和白夫人互掐,最解气的人就是萧怀逸了。当年,萧老太偏疼萧怀远,要接白夫人回来,秋氏就是被她们气死的。到现在,两个狗咬狗一嘴毛,真是大快人心。他决定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再加一把火,把她们都烤得外焦里嫩。
“老太太昏过去了,快、快去请大夫。”
仆人把萧老太抬到祠堂外面的小厅里,忙去请大夫。五叔祖瞪了白夫人一眼,没说什么,白夫人讪笑几声,嘴上认罪,心中痛快,自请到小厅里伺候萧老太。
今天来萧家赴宴的人有以温顺侯夫人带队的七八个女眷,还有温玉娥几个兄长和温祥熙。娘家有喜事,敏维却没来,听说又病了,萧家也没人细问。温家人来赴宴,却被请进祠堂的外厅,又听说萧老太昏过去了,就知道事情不妙。
萧怀逸让人把滴血认亲的结果给温家人看,让温玉娥亲口跟温家人说。温家人听说碧珠的孩子不是萧怀逸亲生的,都惊呆了,害怕了。几年前,因为温玉嫦怀孕的事,温家和萧家关系闹得很僵,这回的事比上次还严重。
他们都认为问题出在碧珠身上,可碧珠生下孩子,就被他们弄死了,孩子的父亲是何许人,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只能把责任全都推到碧珠身上,择清自身。和萧家建立同盟不容易,不能失去,就算磕头下跪,也要以大局为重。
五叔祖跟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嘀咕了几句,又把萧怀逸叫进来商量。几人一致决定家丑不便外扬,宴席不能再摆,可诸多宾客和一百桌酒席怎么处理?
白夫人进来,说:“老太太醒了,叫五叔、二老爷和四老爷过去。”
萧怀逸见萧老太没叫他,就知道萧老太这次彻底认栽,怕他不依不饶,不敢面对他。叫五叔祖三人过去,是想让他们替她求求情,为自己找一条退路走。他也没想拿出家主的权利惩罚萧老太,只希望她就此安份,别再惹事生非。
温家人听温玉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捏了一把汗,聚在一起商量这件事如何解决。他们只希望今天能全身而退,别再象上次一样,打得头破血流。
小白氏上前问:“侯爷,今天的宾客很多,酒席也摆上了,怎么处理?
萧怀逸正跟萧怀迁等人说话,跟到小白氏的问话,说:“先等等正说。”
明珏暗哼一声,眼底闪过狠厉,她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今天绝不能轻饶萧老太。她抱着敏练过来,说:“我在江东时听人说老人要想长寿,寿辰就要提前过,我记得老太太是二月底的生日,不如利用这一百桌酒席给她过寿。”
众人都看着明珏,大秦皇朝确实有高寿老人提前过寿的习俗。但人家最多提前三五天,没说提前一个月的,再说今天可是给敏纾补办的满月酒席呀!
萧怀逸抛给明珏一个赞赏的眼神,说:“这主意不错,我去跟老太太商量。”
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出来了,萧怀逸留在房里跟萧老太说话。不知萧怀逸说了什么,只听萧老太惨嚎了几声,又昏过去了,萧怀逸忙让大夫救治。
萧二老爷、萧四老爷过去和温家人说话,脸色很不好,争吵了几句。温家人都灰溜溜走了,别说吃酒席,连杯茶都没喝,只有温玉娥战战兢兢留下了。
萧怀逸出来了,把明珏叫到了一边,告诉她对萧老太的处罚结果,听得明珏直想笑。明珏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怀逸,两人又商量了一番,才统一了做法。
萧老太跟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承认自己糊涂,但她想保住自己的面子,打算给敏纾过完生日,就把他丢掉,再把温玉娥再送回温家。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见萧老太可怜巴巴,没主意了,都想答应,但萧怀逸不同意。
遇到关系家族荣辱利益的大事,不论辈份高低,也不买谁的情面。而是要依据家族的规定,以家主的决定为重,其他人不得置疑和否定。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萧老太搬到祠堂里吃斋念佛、侍奉祖宗一年,算是对她两次糊涂的惩罚。她明天要搬进祠堂,一个月后的生日就不能操办了,今天这一百桌酒席就算替她提前过寿,让她自己去跟宾客们解释清楚。
五叔祖认为萧怀逸的决定有理,犯错就应该被惩罚,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嚅嗫半天,无话可说。其他人听说要把萧老太关进祠堂一年做为惩罚,也没说什么。
萧老太听到这个决定,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回她的老脸彻底丢尽了不说,还要让她去跟宾客们解释,为这件事圆场,她一听说就又被气昏了。
“侯爷,温氏和那个孩子怎么处理?”
萧怀逸想了想,说:“先把温氏禁足,我稍后处理,孩子就先……”
“把那孩子处死吧!还留他干什么?”五叔祖狠呆呆发话了。
明珏不想让他们处死敏纾,敏纾还是个几个月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又何必要他的命呢?她忙拦住五叔祖,说要把敏纾送给一个朋友当养子。五叔祖也没细问,就同意了。明珏让下人先把敏纾送回沐雪斋,一会儿她再安排
萧怀逸揽了揽明珏的肩膀,说:“剩下的事你来安排,我跟五叔祖、二老爷和四老爷还有话要说,先让人去安抚宾客,一会儿请老太太跟宾客见面。”
“好,我处理,你去忙吧!”明珏让奶娘把敏练送回沐雪斋。
给敏纾补办的满月酒成了萧老太的寿宴,老寿星能不露面吗?哪怕昏迷不醒也要让她去。这件事明珏一定能办好,肯定让众人满意,让宾客啧啧称赞。
明珏让下人先把萧老太送回崇禧堂,穿戴好跟宾客见面,说清楚今天的事。又让仆人给萧老太准备日常使用物件,带足经书和笔墨纸砚,下午就往祠堂搬。
她让萧怀迁带几个兄弟去照顾男宾,让小白氏带几个妯娌去照顾女客,教他们用很隐晦的方式说明酒席性质的转变,别让宾客挑理就行。
“太太,你进宫一趟吧!贵妃娘娘还等今天补办满月酒的消息呢。”明珏把进宫刺激且打击萧贵妃的任务交给白夫人,知道她一定能不辱使命,圆满完成。
“这事还就是我去合适。”白夫人很听话,正跟萧贵妃憋着一口气呢。
明珏笑了笑,说:“把七奶奶也带上,用我的牌子,她还没见过贵妃娘娘呢。”
萧怀达无职无爵,靠萧怀逸才在龙仪卫中混了一份差事,又不得萧贵妃和萧老太喜欢,从新婚到现在,白迎蓉逢年过节都没资格进宫,哪有机会见萧贵妃?
看到明珏使眼色,白迎蓉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不是坏事。明珏见白迎蓉不明白,又用下巴挑了挑白夫人,白迎蓉才弄懂了明珏的意思。
白夫人此时是人逢损事精神爽,也想带上白迎蓉去见识见识。白迎蓉难得有机会进宫,也很高兴。二人收拾穿戴好,就拿上明珏的玉牌进宫“道喜”去了。
满月酒变成寿宴,几乎惊掉众人的眼珠和下巴,唱主角的敏纾没出现,倒抬出了萧老太这“寿星”。宾客们送礼赴席,意在交结走动,不管是什么喜事,反正礼到心意到了。混顿饭吃,找关系不错的人说些闲话,就当花钱聚会了。
尽管萧家以萧老太要侍奉祖宗、提前过寿当借口,可这掩耳盗铃的戏码根本瞒不过明眼人。又见温家人白送了礼,连饭也没吃,就溜了,而且温玉娥和敏纾都没出现。再从仆从嘴里听到一些闲话,整件事就串起来,欠缺的情节可以脑补。
当天,关于萧家满月酒变寿宴的笑话就传开了,可人们也说不出萧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出萧家之所以满月酒变寿宴,是因为温家弄了一个丫头跟别人生的野种,想混淆萧氏的血脉,萧老太因糊涂受了惩罚。
消息传开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便铺天盖地,传得街头巷尾不尽皆知。人们痛恨的口水吐向温家,怀疑温家任何一个女儿的人品作风,对萧家则百分百同情。
启明帝不寂寞了,有这么大的热闹给他看,一定能调解好他的心情。一件事牵制了两个大家族,有助于他帝王的平衡术,估计他也觉得挺刺激吧!
白夫人也被送进祠堂了,是萧贵妃传下的懿旨,罪名是她不懂尊卑,冲撞了萧贵妃。萧贵妃因满月酒变寿宴,气得差点吐血,白夫人又来寻衅,正好撞到枪口上。萧贵妃拿白夫人出气,就让她到祠堂抄经礼佛,兼职侍奉萧老太。
有冤无处诉,白夫人气得咬碎满口牙,进到祠堂,满肚子怨气全发泄到萧老太身上。两人在祠堂不敢吵闹,怕惊扰列祖列宗,祖宗们一生气,说不定就直接把她们接走了。所以,两人天天互相玩阴招,比心计、斗狠毒,乐此不疲。
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刚过了一个月,两人就再也没心情玩了。侍奉祖宗要吃斋,没人侍候要自己动手,一贯养尊处优的贵妇能适应吗?
这样的日子要过一年,谁不心焦?苦熬漫长的岁月,能不能活着出来,她们都不敢说。就算能活着出来,一年的变化,也是她们难以适应的。
白迎蓉成了受益者,萧贵妃赏了她一些东西,安宁院的当家大权也落到了她手里。这么大的院子,仆从成堆,就她一个女主人了,她睡觉都能笑醒。
她要记明珏一份人情,若不是明珏提醒她在萧贵妃面前出卖白夫人,她哪有这么好的日子?不用请安,不用伺候婆婆,萧怀达又唯她的命是从,多美呀!不管是做媳妇还是做侄女,白夫人对她都不好,出卖白夫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重孙子的满月酒变成了老太太的寿宴,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被人们当成笑话去传。知道其中原由的人觉得这不是坏事,对萧家的敬重有增无减。
老太太自知糊涂做错了事,要到祠堂吃斋念佛、侍奉祖宗,以此谢罪。儿孙们孝顺,不想让老太太受苦,可又拗不过老太太强烈的悔意,只好答应。
儿孙们无法表达对老太太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崇敬之情,就一致决定给老太太提前过寿,让亲朋好友都知道老太太的决定,感念老太太的高风亮节。
相比人们对萧家的同情和尊敬,对温家简直就是由天使变成了恶魔。除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人,谁走到温家的大门口,若不吐上几口唾沫,都觉得白长了一张嘴。关于温家两次偷换萧家血脉的传闻如飓风一般,刮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娶了温家女孩的家族,不管是不是跟温家交好,是不是跟五皇子是一派,都进行了滴血认亲,有原因或有疑虑的家族都私下查证,及时清理了。
温家待嫁的女孩谁还敢娶?订婚的都被悬挂起来了,连温贤妃和温淑媛都被置疑了。温家有冤无处诉,只好夹紧尾巴做人,不敢再掀什么风浪。
一场闹剧被淹没在唾液的海洋里,传扬的丑闻推陈出新,渐渐也就失了颜色。
春风送暖,吹开满墙红杏,吹绿杨枝柳叶,浓浓的春意渐渐弥散。
萧家又经历的一次波折,终于拨乱反正,偌大的家族不分上下,都想找一件喜事庆祝。明珏的三个孩子快满百天了,萧怀逸决定大摆宴席,清除晦气。
田妈妈进来,说:“夫人,平夫人又在闹,听说她砸碎了屋里所有摆设器物。”
明珏冷笑几声,说:“随便她砸,那都是她的嫁妆,若是有府里的东西损坏,让她按价赔偿。她的庄子和铺子现在不也归到府里了吗?从她的收益里扣。”
“是,夫人。”
敏纾的事情闹开后,温家受到诸多指责非议,自顾不瑕,根本没人再理会温玉娥。温玉娥重回萧家时,萧老太派人到官府毁掉她的休书,可萧怀逸却没有再给她写婚书。她现在没婚书,也没休书,呆在萧家,身份很尴尬。
她让萧怀逸再给她写份休书,把她送回温家去,被萧怀逸拒绝了。萧怀逸让人把她关进荣威院主院,无限期禁足了,连二门都不允许出。
温玉娥知道直接把她关到萧家比送回温家更惨,无限期禁足的日子有可能就是一辈子。对于萧怀逸,她再也没有一点点期待和爱慕,连恨得力气都没有了。
一同被关在院子里的还有四五个丫头婆子,都是温家陪嫁的下人,正好伺候她,温家陪嫁的在外面当差的下人全部被发卖了,没人再给温玉娥传递消息。
在二门上看守温玉娥主仆的婆子都是明珏亲派的,决不会对她们主仆有半点通融。她们主仆的吃食茶点由大厨房统一做好,每天固定给她们送三次,送的东西能好才怪。主要是这形同坐牢的日子令温玉娥苦不堪言,她天天大发雷霆怒火。
拔去萧老太和白夫人这两颗硬钉子,除了两个婶母,明珏在平北侯府的地位最为尊贵了。陈氏和袁氏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各有事忙,呆得很老实。
明珏把侯府的仆人清理了一遍,主要是拔去萧老太埋下的暗线,或发卖或降职,已全部处理掉了。白夫人的人全部由白迎蓉接管,也不敢掀什么风浪了。
小白氏要交出当家大权,明珏没接,她有三个孩子要照管,还有自己产业的事要打理,萧怀逸有好多事也让她去应酬,她根本忙不过来。
平北侯府的当家大权仍由萧怀迁和小白氏把握,二房和四房的事自有陈氏和袁氏掌管。长房的事务由白迎蓉主管,白迎蓉不敢做主的大事才由明珏处理。
萧老太和白夫人对明珏暗害最多,搬走头上这两座大山,她神清气爽。小白氏和平氏先前也没少算计她,目前,这两人还是她主要提防的人。
看萧怀迁的面子,明珏并不想对付小白氏,小白氏被萧怀迁教训,也变得聪明了。明珏再嫁萧家,她对明珏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敢再出妖蛾子。
平氏和温家人一样,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类型,对付这种人就要斩草除根。只要再揪住平氏的小辫了,明珏决不会再放过她,最好一脚踩死。
给孩子们摆完百天酒席,萧怀逸要到北郊和西郊大营练兵,明珏带孩子们住进了梅隐居。萧怀逸每天晚上住到梅隐居,白天去军营,来回都很方便。
阳春天暖,桃李芳菲,巍峨高耸的连云山一脉葱绿。
明珏设计图纸,让人做了几辆童车,阳光正好的时候就推着几个孩子沿着河岸到林地去玩。带上央央,带上哮天,还有一堆仆人,游玩的队伍很隆重。
她让人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绒毯,把孩子放在绒毯上,让他们随意翻爬滚动。她在林地里钓鱼捞虾,采蘑菇、挖野菜,摘泡茶洗澡的花瓣,逗他们玩乐。
孩子满三个月时,除了吃奶水,明珏还经常亲手给他们做一些辅助食物。除了敏缇差一些,敏纤和敏练胃口都很好,尤其是敏练,很能吃,长得也快。
现在,敏练这小家伙都快二十斤了,很壮实,精神也好,天天吃饱喝足,又喊又叫,老缠着让明珏抱他。明珏最不愿意抱他,太沉了,压得胳膊都疼。
温暖的阳光下,三个小家伙躺成一排,互相踢打,比赛喊叫。按顺序应该把敏缇放在中间,可敏缇最弱,一成为敏纤和敏练夹攻的对象,就会吃亏。
明珏每次都把敏练放在中间,被两个姐姐踢打,他不甘示弱,勇敢回击,往往几个回合就把两姐姐打得哇哇大哭,而他则手舞足蹈,笑得合不上嘴了。
跟孩子们在一起,明珏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快乐,也常被三个小家伙折腾得有气无力。做为母亲,亲自带孩子的日子,有烦恼,有激|情,更充满浓浓的幸福。
萧怀逸演兵结束,他们一家又在梅隐居住了一段日子,才回平北侯府。
光阴荏苒,春去夏来,三个小家伙半岁了,更加活泼欢跳。明珏回忆去年这时候,她正刚怀孕几个月,就大腹便便,现在想起来,好像就在弹指一挥间。
立敏练为平北侯世子的圣旨颁下来了,平北侯府上下欢欣喜悦。大秦皇朝的典法规定,一等侯除了嫡子袭爵之外,次子、庶子或族中子侄还能有两个人能被蒙恩授爵。一般情况下,蒙恩授爵的美事会落到嫡次子或得宠的庶子身上。
朝廷让萧怀逸报蒙恩受爵的人选,因他还没有嫡次子,可以请旨拖延几年。
明珏自有一番考虑,她现在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最多再生上一两胎。萧怀逸让她活到老生到老,她是坚决反对的,好在萧怀逸只是说说,也不强迫她。
她希望能再有两个儿子,一个让萧怀逸带上疆场,连同敏练都和萧怀逸一起习武,萧家武将之门后继有人。她的产业越做越大,等孩子再大一些,她准备在这个时空建自己的交业王国,也需要把儿女培养出来,接手她的事业。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她对儿女的前程自有规划,她希望除了敏练做世子袭爵以外,其他儿女的天空更广阔,而不是依靠父辈的恩泽混日子。
所以,她不想把那两个蒙恩的爵位留给自己的儿子,萧怀逸支持她的想法。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给敏绚一个萌恩的名额,另一个给了萧怀迁的嫡长子。
现在可以先确定萌恩的人选,等到加冠之后才授爵。萌恩的爵位是皇帝的恩宠,不会太高,但人选确定出来,他们就可以每月领到几两月银了。
萧怀迁和小白氏都很高兴,对明珏和萧怀逸感激不尽,夫妇二人当家主事更尽力。没有萧老太和白夫人碍事,萧怀迁夫妇对萧怀逸言听计从,家族也和睦了。
按正常来说,萧怀达是嫡出的,蒙恩的名额应该给他的孩子。可白迎蓉嫁给他快两年了,至今也无所出,大夫说原因在他,是他年少时饮酒纵欲过度,不好生育了。为此,白迎蓉天天折磨他,打骂是家常便饭,他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夫人,侯爷回来了。”
明珏正用一辆童车推着三人孩子在院子里转圈,给他们唱儿歌,逗他们玩。听说萧怀逸回来了,她忙让人帮她把童车推到门口,带孩子们去迎接萧怀逸。
看到萧怀逸脸色凝重,跟她打了招呼,也没抱孩子们,就带幕僚清客去了外书房。明珏知道有事,让奶娘和丫头把孩子们带回卧房,她也跟着去外书房了。
“出什么事了?”
萧怀逸叹了一口气,说:“四皇子在西北省查出二老爷好多问题,很麻烦。”
明珏笑了笑,问:“有通敌叛国、危害社稷国家的大事吗?”
“没有。”萧怀逸见明珏很坦然,知道她能帮上忙,也松一口气。
“别着急,没有就好说了。”
萧二老爷在西北省做了十多年布政史,在一个地方为官时日长久,谁能一点问题没有?就算萧二老爷一身清正,他的手下、门生也难保会有问题。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
做清官也要时不时难得糊涂一次,包青天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官场倾轧数年,谁不懂这道理,可就怕碰到有心为难之人。看来四皇子要对萧家动手了,萧二老爷的事不过是一根导火索。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二百零一章 决战前夕
萧家是武将之门,家规严谨,门风威武。
这个时空,名门旺族的男子纵酒取乐、嫖妓狎娼,包粉头玩戏子根本不算大事。萧家子侄上进的不多,不上进的大有人在,但据明珏所知,萧家子弟还没有人做过出格的坏事。萧怀逸做为家主,对他们约束得也很紧。
至于后院的乌烟瘴气、混乱腌臜,女人们乌眼鸡一般的斗争,死个孩子、死个侍妾,那就是提不起来的小事了,哪一座朱门深院不是如此呢?
明珏对于萧二老爷没有特殊印象,萧二老爷在她面前总端着叔父的架子,很严肃,很板正。至于他老人家在他的侍妾姑娘面前什么样,明珏就不得而知了。
萧二老爷之所以在西北荒凉之地为官十几年,光布政史就连任了两届,并不是因为萧二老爷喜欢西北省,而是四皇子在西北封地,萧家要看住他,以免他潜龙腾渊。现在,四皇子出来了,要对付萧家,第一个倒霉的当然就是萧二老爷。
四皇子在西北的日子过得很惨,别说是皇子,连一些名门旺族不得宠的庶出子都不可能象他那么落迫,而且他几乎被禁固,这也是拜萧家和萧二老爷所赐。
如果四皇子不报这些年的仇怨,一味隐忍,甚至跟萧家刻意结交,这说明他心机太深,只要一得势上位,肯定会把萧家连根拔起。
现在,四皇子有水木支持,已颇有势力和财力,但他还没登上大位。这时候他就想对萧家动手,说明他还不是很可怕。做为皇子,他上面有皇上,左右还有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还做不到说一不二,真正较量,他也没必胜的把握。
萧怀逸递给明珏几份密信,又对幕僚说:“把那些材料也给夫人看看。”
密信是萧家设在西北的暗卫和安Сhā在西北省官场的暗线传来的,几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说四皇子这位监察史已经把萧二老爷做为监察的目标了。萧二老爷在西北任上提拨的门生大部份落马,属于萧家一派的官员也受到了波及。
那些材料都是西北省的官员所检举的萧二老爷及其门生故旧的罪证,大到卖官鬻爵、乱判冤狱,小到纵亲为恶、偷鸡摸狗,罪名确定,举证清晰。没有大案要案,别看都是一些小事,要想扳倒萧二老爷,叛他一个削职流放绰绰有余。
明珏看完材料和密信,说:“还是听听二老爷怎么说,这些罪证哪些确有其事,哪些是栽脏陷害,只有他自己清楚,问清楚了他,才能决定如何施以援手。”
萧怀逸掐着额头叹气,说:“四皇子参二老爷的奏折前天就呈上去了,皇上留中不发。今天早朝又有御史言官弹劾二老爷,皇上就让刑部将他拿下了,没说如何处理。这件事一出,肯定还会牵出诸多事端,压制不住,就会有麻烦。”
萧二老爷被刑部拿下了,不能跟他对证,就不知道这些罪证的详情,这么多项罪名,不知去洗白哪一件,也不知如何辩驳,确实是件麻烦事。
明珏又将那些材料仔细翻了一遍,那些罪名每一条都有根有据,每一项也都可大可小,但都已触犯律法,若按律法一条一款对照,萧二老爷此劫难逃。
抛开个人作风和家务杂事不提,为官者怎么才算清正廉明,各自的标准也不一样。律法不外乎人情,有些时候就要难得糊涂,做人不也是如此吗?
哪个当官者手中没有几笔糊涂帐,萧二老爷也如此,他不这样做怎么收买人心、怎么在官场立足?这些糊涂帐没人查就能赖过去,有人查就难辞其咎。
若是揪出糊涂帐就惩罚,大秦皇朝数以十万计的官员能有千分之一无罪就不错了。启明帝做为一国之君,早已对官场规律耳熟能详,能不清楚这些吗?
明珏想了想,问:“弹劾二老爷的人是哪一派的?”
萧怀逸微微皱眉,似乎想起某些事,转向幕僚,问:“杜先生,你去抄这些材料的时候,可听人说了什么?知不知道弹劾者是哪一派?”
杜先生拈着胡须琢磨了一会儿,说:“他们让小人抄的材料主要来源于四皇子参二老爷的折子,听那些人说弹劾的奏折也是这些罪名,小人问他们弹劾者是哪一派,他们说不知道。小人打点了他们不少银钱,若他们知道,肯定会说。”
另一幕僚想了想,问:“侯爷,会不会这次的弹劾折子又是匿名的?”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杜先生,你马上去打听,多带些银子。”
“是,侯爷。”
杜先生走后,萧怀逸又跟幕僚清客探查此事的内因、商量解决的办法。明珏坐到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开动脑子分析,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借四皇子参劾萧二老爷之机弹劾萧家或萧二老爷的折子若是匿名,只能说明弹劾者跟四皇子不是一派,也不是那些清正磊落的御史言官,而是另有其人。
弹劾者借机出阴招,却不敢留名,说明他们就是想把这池水搅浑,好混水摸鱼,获取利益。干这种损事的人除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再无二人。
启明帝把四皇子的奏折留中不发,却拿弹劾萧二老爷的奏折来说事,还把萧二老爷抓了。做为皇帝,他自是心机过人,这其中的猫腻他能看不透吗?他大概又闲得无聊了,又想找是非来牵制各方势力,趁机发挥他的帝王平衡术了。
“侯爷,四爷和二太太来了,非要见你。”
萧怀通和陈氏来找他,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来求他想办法了。萧二老爷被抓的消息还没公开,他们怎么会知道?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脸上闪过疑问。
萧二老爷被抓之后,萧怀逸派了两个随从去伺候他,怕府里人心慌慌,又嘱咐其他随从不许乱说。他要等想到确实的办法之后,再把此事告诉陈氏。
现在天热了,萧怀通怕热,天天在家和姑娘姨娘们喝酒取乐,很少出门。陈氏圈在深宅内院的妇人,一个月能踏出二门一次就不错了。他们呣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没人有意传递消息,他们怎么会知道萧二老爷被抓之事。
萧怀逸看了明珏一眼,说:“请他们进来。”
陈氏的哭声和萧怀通的悲愤叹息声传来,明珏和萧怀逸站起来,迎到门口。
萧怀通滚动着一身肥肉,滚圆的身材横冲直撞,气势汹汹走在前面。陈氏扶着平氏的手,哭天抹泪,颤微微走在后面,平氏也不停哽咽叹气。
见到明珏和萧怀逸,萧怀通抖着肥厚的圆脸愤愤冷哼,也不给他们行礼。明珏和萧怀逸都没理他,给陈氏行礼请安,把陈氏迎进房里。
“被一个贱种几份折子参下去,就获了罪,我们萧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中、军中立足?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萧怀逸进房后,摇着扇子,大声嚷嚷。
萧怀逸沉下脸,斥呵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胡说什么?”
“怎么没弄清楚?都让那贱种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萧怀通扫视明珏,眼底闪过淫邪恶意,“侯爷该不是怕那个贱种了吧?他这不是第一次对付萧家了,之前传出的那些艳闻碎语已经够让萧家丢脸了,谁不知道?”
陈氏边哭边说:“二老爷为官多年,一直颇得人心,如今年纪不小了,若为一点小事获罪,这不是那个贱婢所出的皇子在打侯爷的脸面的吗?”
平氏也赶紧帮腔,说:“萧家也是名门旺族,随便被人打压,确实丢脸。”
萧怀逸面露怒色,刚想开口斥责他们,被明珏拦住了,夫妻以使眼色交流。
陈氏和萧怀通得知萧二老爷被抓,正常反映应该是忧急担惊。可现在他们很气愤,却没表现出担心,好像已胸有成竹,很快就能把萧二老爷救出来一样。
他们来找萧怀逸,并不是来求萧怀逸救人,而是来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很无能、很没脸,很隐晦地提到明珏和四皇子的传闻不就是想让萧怀逸难堪吗?
明珏心中有底,笑了笑,说:“四爷和二太太都别急,侯爷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救人就容易多了。”
萧怀通斜了明珏一眼,冷哼一声,说:“四皇子今天参我父亲,明天还不知道参萧家哪一个呢,他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摧毁萧家,抱得美人归吗?他……”
“住嘴。”萧怀逸满脸冷厉,沉声斥呵,打断了萧怀通的话,又说:“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二老爷,这是萧家的大事,你要是没事就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陈氏见萧怀逸恼了,忙虚迤应付陪了礼,又跟萧怀逸说了一堆若萧二老爷被抓、萧家和萧怀逸都丢脸之类的话,也没说请萧怀逸出面救人。
平氏在一旁帮腔,看向明珏的目光躲闪中透着狠毒,对她又是胆怯又是怨恨。
萧怀通瞪了明珏一眼,高声叫喊:“侯爷若是怕了那贱种,就请侯爷不要管我父亲的事了,我自有办法把人救出来,把那个贱种置于死地。侯爷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丢尽了萧家的脸,就继续纵容别人与贱种勾结,害萧家的人。”
“滚出去,你……”萧怀逸脸色泛青,要发脾气,被明珏拦住了。
明珏听萧怀通嚷出这些话,就知道他不是有城府的人,看他和陈氏、平氏的反映,也大概猜到了这件事不为不知的内幕。平氏从进来就说了一句话,却起了至关重要的重用,她现在是萧怀通和陈氏的支柱,她背后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走,我们自己去救人,把人救出来,把那贱种弄死都是小菜一碟。”萧怀通转动皮球身材,推着陈氏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嚷叫。
陈氏面露犹豫,想跟萧怀逸说话,被平氏拉了一把,就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萧怀逸气得额露青筋,不管在朝中,还是在军中,虽说他不必看人眼色,也都有可能受气。但是在那些地方受了气,他都能发泄,在家中就不同了。
做为家主,他要是维护家族的荣辱,护卫家中每一个成员的安康。他是当家之人,又是萧怀通的兄长,如果跟萧怀通一般见识,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还与事无补。他要大局为重,就不能跟他们计较,只能自己忍下这口气。
明珏知道萧怀逸的处境,也理解他的心情,轻声劝慰他。幕僚清客也都宽慰他,指责萧怀通不懂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萧怀通为什么如此有底气。
萧怀逸平静了一会儿,说:“把密信和材料都拿给我,我再看看。”
“侯爷不必着急,四爷说他能把人救出来,能制服四皇子,不如我们先看看他怎么救人,也给他一次为家族出力的机会。”明珏冷笑几声,把密信和材料扔到一边,又说:“时候不早,侯爷也该歇歇了,各位先生都回去休息吧!”
幕僚清客互看了一眼,见萧怀逸没说什么,知道他们有事要商量,都告退了。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那些匿名上弹劾折子的人是谁了?”
明珏笑了笑,给萧怀逸倒了一杯清茶,反问:“侯爷不也想到了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把明珏揽到怀里,狠声说:“温家真是无孔不入,也该给他们一个狠厉的教训了,既然他们不怕撕破脸,那就斗斗法吧!”
四皇子弹劾萧二老爷,跟萧家处于对立面,肯定有一场恶战。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抓住这个机会,表面是要帮萧家救人,其实是想利用萧家的手对付四皇子。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萧家和四皇子两败俱伤,居心恶毒阴险。又巧言迷惑萧怀通和陈氏,给萧怀逸施加压力,搅得萧家内部不合,真是卑鄙致极。萧怀逸说要斗法,不光跟四皇子斗,还有把温家和五皇子也捎带上。
“侯爷想怎么做?”
对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明珏已经忍无可忍,几代人的恩怨,也是该跟他们翻脸决战的时候了。可凭她一人之力,远远不是温家的对手,必须充分激发萧怀逸的潜力和怒火,有萧怀逸这坚实的后盾,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静观其变,适时出招。”
明珏松了一口气,“侯爷心里有谱儿,我就放心了,去看我们的宝贝吧!”
“好,我现在一会儿不见,就想他们。”萧怀逸拉着明珏出来,示意她先回走,他又叫来护卫和随从,仔细吩咐一番,才快步追上明珏。
两人并肩扣手回内院,边走边说孩子们的趣事,不时有轻松欢快的笑声传来。
孩子们到现在有七个多月了,个个粉嫩可爱,都长出几颗牙了,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他们除了喊叫,嘴里常嘟嚷说话,只是大人一句也听不懂。
现在天气潮热,明珏让下人给孩子们用最好的纯棉布做了小肚兜、小短裤穿在身上。他们衣服的颜色、样式和绣工都一样,看后面,分不出男孩女孩。
明珏让人做了一张很大的折叠床,四周用栏杆圈起来,床上铺上用牛皮做的大水袋,再铺上一张光滑柔软的草席,坐在床上,又凉快又舒服。天热时,她让人把床搬到树荫下,上面罩上深色的纱帐,防阳光照射,让孩子在床上玩。
“宝贝们,你们的奶爸回来了,快列队迎接。”
听到明珏说话,孩子们都扶着奶娘的胳膊站起来,扒到床栏上,嘴里咿啊喊叫,拍着小手,跺着小脚,跟他们热情招呼,好像很久不见一样。
萧怀逸挨个亲了亲,抱起个子最小的敏缇,丢到空中,又接住,逗得敏缇哈哈大笑。敏练看到明珏,蹦起来抓挠小手,大声笑喊,非要往明珏怀里钻。
明珏抱起敏练逗弄,萧怀逸抱着敏缇不撒手,没人抱敏纤。敏纤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扁了扁小嘴,就要哭,奶娘忙抱起来她哄逗,她才露出笑脸。
“你的短裤呢?”明珏见敏练只穿了肚兜,光着小ρi股,轻拍了他一巴掌。
奶娘忙说:“练哥儿不愿意穿短裤,哄着他穿上,他一会儿就自己脱下来。”
“不抱你了,让人讨厌的小光ρi股猴儿。”明珏把敏练放到水床上,从奶娘手里接过敏纤,询问孩子们的情况,气得敏练又叫又喊,打滚抗议。
萧怀逸放下敏缇,从明珏手里接过敏纤,将孩子举过头顶。敏练嫌明珏不抱他,又抗议无效,正生气呢,看到敏缇坐到水床,他爬过来冲敏缇就是一脚,踹得敏缇哇哇大哭。明珏忙把敏练扯出来,拍了两巴掌,他挨了打还咯咯直笑。
三个孩子又哭又笑、又嚷又叫,院子里充满欢快的喧嚣声,温暖心扉。
奶娘要给孩子们洗澡,萧怀逸也到浴房洗漱了。明珏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田妈妈冲她使眼色,知道有重要的事,忙去了下人起居的外厢房。
“什么事?”明珏问得很谨慎。
田妈妈叹气说:“我们埋在温家的人传来消息,说维姐儿怀孕了,被温祥熙的一个小妾打了一顿,孩子就流掉了。温家根本就没人管她,还把她赶到洗衣房做粗活,听说她浑身是伤,都是被温祥熙和他的妾室们打的。”
去年成亲时,敏维只有十二岁,温家借口吉月吉日,非要把人娶过去。当时温家承诺只成亲不同房,要等敏维十五岁之后,再另摆酒席圆房。
敏维今年虚岁只有十三,怀孕了,又流掉了,身体肯定受损很厉害。光揪住这一点,就能把温家告到官府,重惩温祥熙,只是告到官府太便宜温家了。
听说敏维在温家处境那么凄惨,明珏轻哼一声,并不心疼难受,反而感觉到些许快意。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是烂好人,对敌人对朋友一向是非分明。
雪姨娘杀了真正的洛明珏,即使她有幸附身还魂,她也恨雪姨娘。敏维是雪姨娘的女儿,明珏不喜欢敏维,甚至还有些厌恨,但她从没亏待过这个庶长女。
就因为嫌周家不是名门旺族,敏维就埋汰了她一片好心,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敏维中了温玉娥的毒,被温家人利用,也是她心有怨恨的结果。现在,她嫁到了名门旺族,不好好让她体尝在温家生活的滋味,她又怎么能悔改呢?
田妈妈抹出几滴眼泪,又说:“听人说维姐儿嫁到温家就一直挨打受骂干粗活,吃不饱、穿不暖,身上每天都添新伤。温祥熙房里有十几个丫头,现在抬了四个姨娘,三个都生了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儿,另一个也怀孕了。”
明珏想了想,说:“你私下把敏维在温家受罪的事告诉玲珠的家人,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通过玲珠的嘴把这件事告诉侯爷,就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老奴明白。”
玲珠现在是萧怀逸的四妾之一,领朝廷奉禄的妾室比侯府一些不得势的正经主子都体面。她家里人在侯府的差事都不错,她决不会放过这表现的机会。
“田妈妈,你通知我们埋在温家的人,让她们再探查一些详细消息就收手。”
“是,夫人。”
明珏回到内院,听说萧怀逸有事去了外书房,知道又有新消息了。她让朱嫂子给萧怀逸炖清火汤,又吩咐下人摆饭,她哄几个孩子等萧怀逸回来吃饭。
前世,她无辜身死,占了洛明珏的身体,也承载了洛明珏的恩怨情仇。洛明珏的外祖母、母亲都是被温家害死的,她隐忍几年,也是时候报仇雪恨了。
萧怀逸回来,没说萧二老爷的事,同明珏一起吃饭,也很沉默。明珏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打扰、不多问,萧怀逸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吃完饭,明珏去看了三个孩子,让奶娘哄他们午睡。敏纤和敏缇都睡了,敏练说什么也不睡,死缠烂打,又哭又闹,非让明珏抱他玩。
“夫人,侯爷请您回卧房,有事找您。”
“知道了。”明珏实在甩不开敏练,只好抱上这小家伙回卧房。
萧怀逸见明珏进来,接过敏练,抱着亲了几口,同她一起坐到临窗的软榻上。
“弹劾二老爷的折子是匿名的,我让人私下查探,得知带头的人是谭金州在中南省的下属刘海宾,他年初刚调任京城,自认是谭金州的门生,不跟任何人同属一派。刘海宾带头之后,又有程阁老派系的御史言官上了弹劾折子,也是匿名。”
四皇子上折子参劾萧二老爷光明正大,证据确凿,启明帝留中不发。接到几份匿名的弹劾折子,就令启明帝大发雷霆怒火,让刑部抓了萧二老爷。
弹劾折子是匿名的,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混淆众人的视线,把水搅得更浑,是谁所为,启明帝能不知道吗?看来启明帝才是那只最大的搅水棍,想把所有人都搅进来的人是皇帝,这次有大热闹可看,也有大麻烦了。
若是四皇子一派的人弹劾萧二老爷,四皇子都露出真身了,他们还有什么必要藏头藏尾呢?谭金州的门生带头,程阁老派系的人追随,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躲在幕后操纵。朝堂倾扎,波谲云诡,谁跟谁一派还真弄不清楚了。
“谭金州的人为什么要弹劾二老爷呢?”明珏很吃惊,怕谭金州又要生事。
“还不知道原因,刚查到人,要问出原因就要用点手段了。”
明珏想了想,笑着说:“没必要再查了,咱们要难得糊涂一次。”
萧怀逸微微一怔,脸上泛起笑容,明珏所谓的难得糊涂喻意明确。弹劾事件有程阁老的人参与,而程阁老又归到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温家能不知情吗?
既然是匿名,查也没用,直接把这笔帐算到温家头上更直接痛快。萧怀通和陈氏不指望他营救萧二老爷,又胸有成竹,显然是想依靠温家,通过平氏跟温家建立了关系。既然温家想趟这池混水,不把他们拉进来,怎么对得起他们?
“跟温家算这笔帐要从长讨议,侯爷可有主意?”
看到萧怀逸把矛头指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明珏心中大快,不是她想利用萧怀逸报自己的仇,只是顺便报私仇而已,她在心中只能这样为自己分辨。
“先看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我托人照应,二老爷在刑部大牢不会受罪,多关几天也没事。我知道通哥儿和二太太救人的方法,才好想对策下手。
明珏点点头,说:“也好,我们静观其变,见势出招。”
萧怀逸忖度片刻,问:“你觉得谭金州现在还属于四皇子和水木一派吗?”
“怎么不属于?谭金州是先生的得意弟子,他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先生一手提拔的。四皇子又是朝堂的后起之秀,很可能荣登大宝,好多人都想追随他。谭金州本来就跟他和先生是一派,现在分为两派,谭金州岂成了傻子?”
“那就很有可能是谭金州的手下刘海宾背叛了他,他们敢对萧家出阴招,就应该知道后果。这次的事情若闹起来也是大事,没那么容易收场,谁参与也讨不到便宜。我本不想参与夺嫡争宠的闲事,是他们非逼我出手,那就别怪我。”
刘海宾是谭金州的门生,就是追随四皇子的人,他很有可能是被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收买了。这样一来,就给造成一种明里暗里弹劾萧二老爷的人都是四皇子一派所为的假象。萧家跟四皇子等人斗争,温家暗使奸计,就能从中渔利。
温家既然说服了萧怀通和陈氏,要帮忙救萧二老爷,接下来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如所料不错,温家在救出萧二老爷之前,就会跟萧怀逸来谈条件。
明珏思虑片刻,说:“我给先生写封信,讲明事因,先生是聪明人,不会被表象蒙蔽。四皇子参劾二老爷,想必也是先生授意的,他行事肯定另有深意。”
“不管他有什么深意,见招拆招,你把刘海宾的事也告诉水木。”
“好。”明珏让下人准备笔墨纸砚,开始给水木写信。
敏练见明珏和萧怀逸一直说话,没人理他,早就不耐烦了。萧怀逸抱着他,他就扭来扭去,踩着萧怀逸的胳膊往上爬,一直爬上肩膀上,还想侵略脑袋。
萧怀逸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手扶着乱爬乱抓的敏练,一手拿着材料看。敏练踩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脑袋,象一个胜利者一样,大声叫喊。
明珏坐到旁边写信,忽然听到水响,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碰洒了茶杯。她抬起头,寻声望去,先是一惊,紧接着哈哈大笑,墨汁都溅到身上了。
敏练一脸坏笑,踩在萧怀逸的肩膀,两只小手抱着他的头,叉开两条小腿,正以非常英武、非常彪悍的姿势往萧怀逸的脖子里撒尿。
萧怀逸看材料看得入神,反映慢了半拍,脖子里湿了,他大概以为自己出了汗,闻到热骚气,才抬起头。敏练见他抬起头,非常给面子,就冲他的脸尿去。
“臭小子。”萧怀逸一把将敏练提下来,扔到软榻上,忙找毛巾去擦脖子。
明珏笑得肚子直疼,“刚才你爹还说没人敢骑在他脖子上撒尿呢,哈哈……”
敏练被丢到软榻上,笑得手乱抓、脚乱踢,躺着尿完了下半泡,全尿到了软榻上。奶娘赶紧抱着他去清洗,下人们收拾软榻,萧怀逸也去冲澡了。
接连几天,萧怀逸照常上朝或处理公务,回家陪明珏和孩子们玩乐,好像萧家没遇到麻烦一样。他稳若泰山,一些想看热闹或从中渔利的人却坐不住了。
今天是休沐日,启明帝却让人宣萧怀逸进宫,并让传旨太监明说是因为萧二老爷的事。萧怀逸暗自冷笑,嘱咐了明珏几句,就匆忙进宫了。
“夫人,四爷要见侯爷,奴婢说侯爷不在家,他非要往里闯。”
萧怀通这蠢货要自己救人,这几天也没听说有什么进展,也没见萧二老爷被放出来。估计他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上不下,要来找萧怀逸谈条件了。
“让他到外厅。”
明珏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收拾,萧怀通的叫骂声就在院子里响起来。
“你装什么贞烈圣女?要不是因为你勾引那贱种,他会针对萧家吗?你是不是想把萧家折腾败了,好跟那个贱种双宿双飞呀?侯爷是蠢人,被你迷惑,听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可不信你这一套,你有什么居心,别以为萧家人不知道。”
“叫护卫院丁来,把他打出去。”明珏气坏了,迎出来恶狠狠发号施令。
萧怀通见明珏脸色清冷,气焰低了许多,换成另一种口气,仍高声吵嚷。明珏怒视他,并不说话,院丁护卫进来,明珏直接下令赶人了。萧怀通见萧怀逸真没在家,不再跟明珏纠缠,不用人驱赶,就骂骂咧咧出去了。
明珏被气得心疼,平静了一会儿,问:“这几天二房有什么消息?”
田妈妈宽慰明珏几句,又说:“自二老爷被抓之后,二太太牢骚不断,四爷这几天都睡到四奶奶房里,两人经常去二太太房里低声议事。”
“真是活腻了。”明珏随沉着脸,狠捶门框。
她和萧怀通只是见面点头的交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萧怀通平时遇到她还算尊重,这两次毫不客气,一定是心有怨结,让他们结怨的人就是平氏。
丫头扶明珏进屋,又把孩子抱过来和她玩乐,看到孩子,她才慢慢消了气。
萧怀逸回来,见明珏脸色不好,随口说了几个笑话逗她。明珏见萧怀逸神色轻松,知道事情有了好的进展,也松了一口气,才把萧怀通撒野的事告诉他。萧怀逸很生气,要找萧怀通去算账,被明珏拦住了,问他萧二老爷的事。
“皇上跟我说四皇子是就事论事,这是监察史的职责,让我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之言,还赐了我一副白玉棋,把二老爷主要犯的几件事告诉了我。
启明帝不只是重量级的搅水棍,还是一把大抹子,没有他和不好的稀泥,没有他抹不平的事。他一定是见萧怀逸这几天很沉稳,不动声色,又想给萧怀逸指条窄路,让萧怀逸同某些人狭路相逢,厮杀一番,他好在一旁摇旗呐喊看热闹。
明珏轻哼一声,问:“皇上有没有说上匿名折子的人是哪一派?”
“没有,只说不让我信别人的挑拨之言,还说让我遇事多跟你商量。”
“跟我商量什么?”
“商量大事。”萧怀逸把明珏揽到怀里,头抵住她肩磨蹭,象敏练一样撒娇。
“行了行了。”明珏推开他,坐到软榻上,问:“二老爷主要犯什么事了?”
萧怀逸叹气说:“他自己倒没犯什么事,他手下犯有几件大事,还有通哥儿两件事,他包庇纵容,皇上让严查这几件事,二老爷肯定难辞其咎。”
“具体是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他手下一个姓刘的知府收了贿银,乱行冤狱,弄得告状者家破人亡。四皇子任监察史之后,告状者拦路喊冤,已经把那个知府抓起来了。这是最严重的一件事,另外还有他的手下强买强卖,欺压百姓等罪行,都是他从中包容庇佑。”
萧怀逸皱了皱眉,又说:“通哥儿的事就更严重了,前几年,他去西北任所看二老爷,去了几个月,惹了一堆麻烦。他和几个狐朋狗友看上了一个小吏的女儿,想娶来做小妾,小吏不同意,几个人将女孩淫奸致死,还把那个小吏打成了重伤。还有军中倒卖劣质军需物资,害得西北大营剿匪失利,死了几百官兵。这些事随便哪一件都是重罪,二老爷也全包庇了,通哥儿毫发未伤,就回京了。”
明珏恨恨咬牙,说:“真是罪该万死。”
相比其他权贵之家得宠的子弟,萧怀通惹下这些麻烦太常见,出身豪门的官二代不欺男霸女、恃强凌弱才是奇葩呢。萧怀通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他在西北犯下这些事,家族根本不知道,也没用家规惩治他,萧二老爷就给他摆平了。
这是触犯国法、有违家规的罪行若如实让萧怀通承担,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皇上只列举了这几项罪名,其他都没说,肯定大有用意。”
“当然大有用意,四皇子参劾二老爷的罪行远远不只这几件。二老爷手下犯事的官员都被四皇子拿下了,就剩一个萧怀通没处理了。四皇子在西北查到这些罪名,皇上不能再包容,他叫你去,是想提醒你弃车保帅。”
明珏暗暗切齿,萧怀通刚才还对她破口大骂,孰不知他的末日已经到了。如果萧二老爷和萧怀通只能保住一个,那当然要保住萧二老爷。
象萧怀通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糟蹋粮食,就是发挥雄性动物的基本功能,活着确实没用。萧二老爷官居二品,虽然现在不是要职,门生故旧不少,最起码是有用之人。萧怀通倒了,平氏这靠什么蹦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治她于死地。
萧怀逸掐紧额头叹气,“通哥儿是二房唯一的嫡子,让他顶罪,恐怕族中长老也不同意。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保下通哥儿,让他接受一个教训。”
明珏摇头冷哼,“什么叫让他顶罪呀?他没犯罪吗?族中长老凭什么不同意?被淫奸的人要是他们的女儿呢?因劣质军需物资死于战场的人要是他们的儿子呢?你们这些生于权贵之家的子弟,总认为自己尊贵,别人的命不值钱。律法写明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时候执行了?还不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权贵。”
“你胡说什么?”萧怀逸很吃惊明珏的话,皱眉斥问。
“你要认为我胡说,就算我胡说吧!我才懒怠管你的闲事。”
明珏睃了萧怀逸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她是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意识深入其心。就在她的前世,她也属于平民阶层,愤恨权贵徇私枉法。她跟萧怀逸是夫妻,相处和睦,但两人本质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萧怀逸又把明珏拉回来了。
“不想说了,麻烦,我去看孩子。”
明珏刚要再走,下人来通报,说玲珠求见。萧怀逸不想见,明珏知道玲珠的来意,坐到软榻上怒视萧怀逸片刻,让人叫玲珠进来。玲珠双眼红肿,进来给他们行礼,还没开口说话,就失声痛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怀逸沉着脸斥问:“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别哭了,快点说。”明珏注视着玲珠,不是在想玲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而是在想她的手帕究竟洒了多少辣椒水,才能哭出这么多眼泪。
“侯爷、夫人,快去救救维姐儿吧!温家快把她搓磨死了,呜呜……”
“到底怎么回事?”萧怀逸的脸更加阴沉。
“你先别哭了,有什么事快点跟侯爷说。”
明珏让丫头打水过来,伺候玲珠洗手净面,又轻声劝慰她。玲珠洗完脸,抽抽咽咽把温家如何对待敏维的事讲出来,其中添油加醋不少。
“侯爷、夫人,婢妾听说后不敢相信,找人去问了,确实如此,求……”
萧怀逸一拳砸在几案,“咔嚓”一声,坚实的黄梨木几案裂成几块。他咬紧牙关,指缝里渗出血渍仍浑然不觉,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敏维小时候养在萧老太房里,性子很闷,一直不得萧怀逸喜欢。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温家这么对敏维,不就是在挑衅他的底限吗?
明珏拿来棉布药水帮他包扎,说:“侯爷别生气,我们让维姐儿跟温家和离。”
“不能和离。”萧怀逸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义绝。”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二百零二章 水家生变
这个时空解除夫妻关系的方式有三种,分别是休妻、和离、义绝。
男尊女卑的社会形态之中,休妻很常见,这种方式男方占有绝对优势。和离则是男女处于相对平等的情况下解除夫妻关系,女方有足够的面子。
义绝若女方提出来,就等同于休夫,让男方颜面尽失。男权社会,义绝需要通过官府或通过男女双方的高层来决断,需要女方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男女双方义绝之后,两家的关系就全部斩断了,从此如同陌路仇敌。
大秦皇朝建国几百年,义绝只是写到典法上,用到的情况则少之又少。追溯皇朝百年历史,在京城的名门旺族之家,还没有义绝的先例。
从明珏的角度来看,她不认为跟温家义绝有什么不好,但萧怀逸提出来,还令她吃了一惊。萧怀逸身在朝堂,萧家和温家都是名门旺族,撇开两家的私交不说,做为朝堂同僚,肯定会有瓜葛,而且谁也不敢绝对保证五皇子不能上位。
“此举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明珏的语气很慎重。
“我会考虑。”
“不如请族中长老公议,连二老爷和四爷的事一块商议。”
萧怀逸点点头,转向玲珠,说:“你做得不错,一会儿让夫人赏你。”
玲珠很激动,粉面泛红,忙行礼说:“多谢侯爷、多谢夫人。”
“玲姨娘喜欢下棋,赏她一副棋吧!”
“好,暗阁里有一副寒玉棋,夏天用正好,是越国皇子送我的,赏她吧!”
明珏点点头,让下人去取棋,赏给玲珠。玲珠激动得手足无措,一直在抹眼泪,这一次是喜极而泣。明珏见玲珠这副表情,知道这人还可以一用。
寒玉棋是用寒烟玉磨制的,对别人来说是稀罕物,萧怀逸以前常在漠北征战,寒玉棋有好几副,都是用来送人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正好用来收买人心。
丫头拿来寒玉棋,让明珏和萧怀逸过目后,拿给了玲珠,玲珠再次谢恩。下人来报萧怀通来了,萧怀逸示意明珏跟玲珠细说,就出去应付萧怀通了。
“红枣,把管事嬷嬷全请到外厅,我要话吩咐。”
明珏又赏了玲珠一根金镶玉簪子,带她到外厅,详细问了敏维的情况。玲珠是有心之人,听到田妈妈让人传来的话之后,派可靠之人打听后,才来告诉明珏和萧怀逸。管事嬷嬷到齐之后,明珏让玲珠说了敏维的处境,听得众人唏嘘不止。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都说说这件事怎么办。”
管事婆子发表意见积极踊跃,恨不得马上打进温侯府,把敏维救出来。明珏心里早有主意,她想听听婆子们的想法,再确定她的想法是否可行。
明珏思虑半晌,先叫过玲珠,仔细交待几句,又把她的想法告诉了管事婆子们,让她们各自去准备,最后吩咐好丫头们,她才去外书房找萧怀逸商量。
外书房里,萧怀逸脸色很不好,正跟幕僚清客议事,没见萧怀通的人影。
萧怀逸见她进来,跟幕僚清客交待了几句,让他们继续讨论。他拿了一些材料就带明珏去了外书房一侧的花厅,跟明珏说了萧怀通的来意。
萧二老爷被抓后,温家通过平氏向陈氏和萧怀通保证能救出萧二老爷,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萧怀通知道一旦牵出旧案,不只萧二老爷罪责难逃,他有可能性命不保。所以他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于温家,千方百计想办法脱罪。
谭金州原是前任程阁老的关门弟子,受程家恩惠非浅,对程家感恩戴德,即使他归于水木门下,与程家仍有很深的瓜葛。温家启动红粉暗桩,现任程阁老已归到温家和五皇子门下,通过程阁老,温家跟谭金州也就有了牵连。
温家买通谭金州的门生,递匿名折子弹劾萧二老爷,给人造成是四皇子一派暗中弹劾萧二老爷的假象。谭金州两面倒,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制止他的门生。水木得知此事,又一次狠狠斥责了谭金州,师徒关系僵化。
水木让人揭露匿名弹劾萧二老爷的真相,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奸诈恶行就现于人前了。真相在朝堂传开,启明帝才把萧怀逸叫去,给他指了一条窄路。
事到如今,事件已经很清楚了,可萧怀通仍对温家抱有希望,温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掐萧家人脖子的机会,给萧怀通提出了许多难以做到的奸恶条件。
萧怀通跑来让萧怀逸答应这些条件,被萧怀逸骂了一顿,堂兄弟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萧怀通很生气,扬言要找族中长老状告萧怀逸,也把萧怀逸气坏了。
其实温家不过是在挑拨离间,萧怀通罪行影响恶劣,温家凭什么给他和萧二老爷脱罪?他们想利用萧怀通的愚蠢来牵制萧怀逸,从而让萧家大失脸面。
萧二老爷被四皇子参劾,被刑部抓走,是皇上下旨抓人的。别说五皇子没这么的面子和能力,就是有,他也会考虑为此事跟四皇子起冲突值不值。
明珏笑了笑,说:“皇上暗示你弃车保帅,虽是条窄路,却也行得通。你顾念家族成员的安康,既想保车,又想保帅,到最后有可能什么都保不住。”
“几件事都卡在这里了,我暂时也想不出应对之策。”萧怀逸很无奈。
“不是说要召集族中长老公议吗?”
“已经召集了,明天上午开始。”萧怀逸掐着额头,长叹一声,说:“维姐儿之事我提出与温家义绝,几位先生都认为不妥,这件事暂时也不能决定。”
萧怀逸办事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敏维和萧二老爷的事都关系到家族的荣辱安危,他顾虑重重,不能轻易做出决定,必须多方面考量。
义绝等同于女人休夫,男权深入人心的社会形态,哪个男人会支持呢?萧怀逸说出与温家义绝,是想给温家一个狠厉的教训,并不单纯考虑敏维。
敏维要与温祥熙解除夫妻关系,是和离还是义绝,明珏认为方式并不重要。这件事只是导火索,她想借这个机会跟温家大闹一场,报几代人的仇,雪她的恨。
明珏想了想,说:“二老爷的事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四皇子参劾二老爷的罪名证据确凿,温家指使人匿名弹劾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皇上指了一条窄路给你,是想给萧家警示,也想给四皇子一个合理的答复。
因践踏律法而被二老爷包庇的那些门生手下都被四皇子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萧怀通罪责难逃,就是把二老爷搭上也保不住他,如果萧怀通伏法,二老爷只是包庇纵容,罪行就不可能太重。萧家是有声名体面的家族,又有功于社稷家国,若舍弃萧怀通保二老爷,连皇上都会体谅二老爷丧子之痛,别人还会追究二老爷的罪责吗?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这么为难?”
“舍弃通哥儿就是一句话,可他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二老爷、二太太和族中长老都不会答应。做为家主,我要护卫家族每一个人,而不是舍弃谁。通哥儿就是再不成器,他也是家族的子侄,我也无法在族中长老面前说出舍弃他。”
明珏轻笑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认为舍车保帅不可行,而是出于家主的职责,无法把舍萧怀通保二老爷的想法说给长老们听。”
萧怀逸没说话,轻轻把明珏抱到怀里,下颌抵住她的额头,长声叹气。
明珏能感觉萧怀逸的无奈,也知道让萧怀逸做出抉择很困难。可这事不能拖延,皇上已经给指了路,就需要萧家迅速反映,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夫妻之间就是一个小团队,有共同目标,冲锋陷阵时要互相配合,遇难事还要有一个人唱红脸,有一个人唱白脸,明珏知道这件事需要她唱白脸了
萧怀通目无王法、淫奸少女至死,又倒卖劣质军需物资、影响战事,普通百姓敢犯这样的罪吗?就因为萧怀通出身权贵之门,才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明珏知道萧怀逸权衡考虑,也想包庇萧怀通,致使现在难以抉择。可她没有这么多顾虑,犯罪就要伏法,这是最直接浅显的认识。还有一点就是她很讨厌萧怀通、痛恨平氏,能扫除这两个祸害,她心里也就痛快了。
“既然你觉得无法在长老们面前说出舍四爷保二老爷的话,就不要说了。”
“不要说怎么商议?”萧怀逸看向明珏的目光隐含期待。
“不要跟长老们商议,因为就是你说出来,也很有可能通不过,又何必白费唇舌呢?决定这件哪只需要二老爷、二太太和四爷三个人,把情况跟他们三人说明,孰轻孰重让他们自己衡量,舍谁保谁让他们自己选择,我们只需等结果。”
萧怀逸揉着额头思虑半晌,说:“好吧!为今之计只有这么办了。”
两人很快就商量稳妥,让一个幕僚拿上材料跟萧二老爷去说,听听萧二老爷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明珏跟陈氏去说,是保儿子还是保丈夫,只留其一,她也要做出选择。萧怀逸跟萧怀通去说,看看萧怀通敢不敢面对他犯下的罪行。
幕僚听明珏和萧怀逸说明情况,就带上材料去了刑部大牢,萧怀逸要等萧怀通跟长老们告状回来,而明珏考虑到陈氏要午睡,也不急着去说。
明珏跟萧怀逸说起敏维的事,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萧怀逸很支持,让她着手准备。夫妻二人配合行事,要用最有利的方法把这件事稳妥解决。
陈氏的选择在明珏意料之中,她肯定会舍弃丈夫、保住儿子。因为儿子是她一个人的,而丈夫却是她与好多女人共享的,她不想之一,只想要全部。
萧二老爷给萧怀逸写了一封信,让幕僚带回来了。他在信中说若能保住萧怀通,让他死都行,可现在是不是他获罪就能保萧怀通无事,这是他的顾虑。
萧怀逸看完萧二老爷的信,正和幕僚清客们商量对策,萧怀通就带着五叔祖和族中两位长老来了。他带他们来坐阵,就是想让他们压制萧怀逸,答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条件。萧怀逸无奈,只好把目前的情况和面临的选择告诉了众人。
萧怀通一听就傻了眼,惊得半天也没回神,他犯下的罪轻者流放,重者就要杀头,他能不害怕吗?萧怀通听说陈氏和萧二老爷都要保住他,他失声痛哭。
此时,他就是再自私混蛋,也不可能当着五叔祖和两长老的面说出舍他爹保他自己的话。众人的目光投向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五叔祖反复翻看材料,忖度许久,很郑重地说:“通哥儿有骨气。”
两长老也附和五叔祖,说:“通哥儿是至孝之人,二老爷有福气。”
完蛋了,萧怀通看了看五叔祖和两位长老,又看了看萧怀逸,滚圆的身材急促颤抖,脸色瞬间泛黄,他的身体象一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
首长突然表扬一个小兵,那是要让小兵上集结号。
萧怀通知道五叔祖和族中长老一向看不上他,可今天不吝啬好话,都来恭维他,那还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已经很清楚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他无法再收回,再说他也实在无法说出让萧二老爷替他顶罪。他瘫在地上,呜呜咽咽说不出半句话,满身肥肉都充溢出恐惧和悲哀。
萧怀逸把五叔祖和两长老请到花厅,跟他们说了敏维和萧二老爷的事。他们被温家的所作所为气得咬牙切齿,对于跟温家义绝尚有疑虑。几人都说要好好想想,等明天长老公议,再商量敏维的事,今天先把萧二老爷的事解决了。
五叔祖出面去跟陈氏谈,两位长老去见了萧二老爷,萧怀逸进宫去求见启明帝了。这条路是皇上指引的,办起来很顺利,却也要做足样子。
刑部当天下午就提走了萧怀通,陈氏和平氏哀嚎痛哭,也无济于事。萧二老爷被详细审查了一遍,过了两天,才放回来了,但他的案子还没结束。
萧二老爷回来了,萧怀通被抓走了,父子俩的案子一直没审没判。朝堂突然平静下来,萧怀逸通过多方运作,想让轻判萧怀通,也没有最终结果。
闷热的夏日,平北侯府内院死气沉沉,令人倍觉压抑。有关平氏妨夫克子的传言在平北侯府内院悄然流传,触动了二房众人最敏感的神经。
平氏只是萧怀通的填房,萧怀通的发妻嫁过来半年就辞世了。平氏嫁过来十年,一直没生下儿子,萧怀通越来越不成器,直到现在生死未卜。平氏与温家人有性情相似,并不是宽厚之人,没人替她说话,传言欲演欲烈。
萧怀通被抓走后,陈氏就病了,流言传到她耳朵里,令她气愤心疑,正好萧二老爷也跟她说起温家的可恶行径。陈氏想到温家通过平氏做出的保证,到现在不但没替萧二老爷脱罪,反而把萧怀通搭上去了,她能不恨平氏吗?
为了一点小事,平氏就被陈氏让下人打了一顿,直接送到了庄子里。萧怀通那些妾室姑娘们,陈氏看不顺眼的,也都发卖处置了,二房的内院也清静了许多。
明珏听说平氏被陈氏打发到庄子里,让人好好“照顾”她。平氏与温家仍有勾结,对付她这种人,就要把她踩到脚底,绝不给她翻身的机会,最好踩死。
族中长老公议,没通过敏维要跟温祥熙义绝之事,他们都同意和离,只有萧怀逸想义绝。这件事悬而未定,到底怎么做,萧怀逸也没拿定主意。
长老们让萧怀逸重新考虑,明珏需要时间完善对付温家的计划,敏维之事就暂时被压下了。明珏派人暗自照顾她,让她受些罪也好,能保住她的小命就行。
清风吹落淅淅沥沥的雨珠,为沉闷的盛夏平添几丝清凉的气息。
明珏让人把窗户全打开,她带三个孩子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玩乐嘻笑。
孩子们快八个月了,扶着大人的手能站起来迈步了。五六个月时,明珏就让人给他们做了学步车,现在把他们放在学步车,他们都能满地跑了。
“妈妈妈妈……呀咿——”敏练见明珏发呆,就凑过来逗她玩。
敏练学话很早,嘴里总嘟嚷叫喊,象“打”、“吃”这两个字眼都能说得很清楚了。他凑过来玩,明珏不敢不理他,因他有一个很可恶的习性。不管是逗明珏还是逗萧怀逸,只要这两人冷落他,他肯定会在他们身上撒尿报复。
“宝贝,你叫娘亲,叫娘,叫呀!”
孩子们还小,都发不出“娘”的音,只会叫妈妈了,那是对奶娘的称呼。
三个孩子中,敏纤是长女,最乖,把她放一个地方,给她几个玩具,她就能玩好久,不哭不闹。敏纤长得象明珏,而她的性情很象洛明珏,太安静柔顺了。
别说坏小子敏练,就是最磨人的敏缇都敢欺负敏纤,抢她的吃食玩具。明珏纵容她,让她拿出大姐的风范,可敏纤挨了欺负也不反驳,就躲到一边玩去。
敏缇个子最小,身体也瘦弱,嗓门却很高,叫的声音比谁都大。她的模样更象萧怀蓝小时候,萧怀蓝和萧怀逸都最疼她,纵得她越来越淘气,也很霸道。
敏练长得象萧怀逸,这对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嫡子,才几个月就被立为世子了,又是活泼讨喜的性情,无论主子仆人对他关注都最多。
明珏现在偏疼敏纤,喜欢温顺乖巧的长女,敏纤安静懂事,不给大人找麻烦。萧怀逸偏疼敏缇,觉得这个女儿生下来最弱,就想多补偿她一点。
他们夫妻都很重视敏练,不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喜欢儿子,而是他们不敢不重视他。敏练若受了的委屈,或被冷落,往人身上撒尿只是报复手段之一,也是最有效的,象抓头发、抠眼睛、咬鼻子、揪耳朵都是他常用的报复手段。
“练哥儿、纤姐儿、缇姐儿,吃饭了。”
孩子们七八个月了,辅助食品也增加了,奶水的需求量也就降低了。明珏让奶娘每天给他们加三顿辅助餐,主要是容易消化的菜粥、菜汤、鸡蛋饼和蛋糕。
看到奶娘端着托盘进来,敏练大笑几声,连滚带爬扑过来,很兴奋地拜倒在奶娘宽大的儒裙下,张大嘴等着喂,对吃的积极态度令人汗颜。
敏纤给什么吃什么,老老实实,敏练则是喜欢吃什么就去抓去抢。敏缇很挑食,稍不对胃口就不吃,明珏想较正她挑食的毛病,又怜惜她弱小,有点为难。
明珏正喂孩子吃饭,见管事嬷嬷进来,有急事要回,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就到了外厅。敏练见明珏离开,很不满,啊啊直叫,摆出你再回来我就尿你的姿态。
“什么事?”
“回夫人,水家老太太没了,水家派人快马来奔丧。”
明珏微微一怔,前几天水家有人来京城,到平北侯府送礼请安,还说水老太太身体安康呢,这么快就没了。明珏心里生疑,认为是老年人的疾病,也没多问。
“六小姐带信来了吗?”
“没有,老奴问了,报丧的人说不知道。”
明珏心里疑虑更深,江东离京城几千里,好不容易有人回京城,萧怀菱为什么连封家信也没有?明珏没少受萧怀菱欺负,很厌恨她,也曾诅咒她不得好死。
可萧怀逸是萧氏家族的家主,享受家主的尊荣,就要承担维护家族每一个成员的责任。萧怀菱若是有什么事,第一次着急的还不是萧怀逸吗?
所以,没接到萧怀菱的消息,明珏很担心,怕萧怀菱有不测。这些日子,萧怀逸为萧二老爷、萧怀通和敏维的事已经够烦心了,千万别再给他找麻烦。
明珏轻叹一声,说:“去请七奶奶过来,重赏来报丧的人,让门人好好安顿他们。再派人到祠堂给老太太和太太报信,让人赶紧准备奔丧需要的物品。两家虽说只是儿女姻亲,人家千里迢迢来送信,我们肯定要去奔丧。”
“是,夫人。”
白迎蓉闲瑕无事,听说明珏请她,半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明珏把水老太太先逝的消息告诉她,白迎蓉冷哼一声,想说话,欲言又止。
明珏知道她有事,谴退左右,说:“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能说什么?你也知道太太把六姑奶奶宠得没边,一点人事不懂。”白迎蓉撇了撇嘴,又说:“水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七爷不想让六姑奶奶嫁过去,她非愿意嫁到水家。太太偏疼女儿,也不说管管,依我看,到最后非赔上嫁妆不行。”
听白迎蓉一番话,明珏才知道了萧怀菱在水家的大致情况,不由恨恨皱眉。
汝阳郡主被休,又以把柄要挟水融,重回水家。水家内院主子奴才都分帮结派,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是一派,实力很强,远胜于汝阳郡主。萧怀菱是刁蛮泼悍的人,而且点火就着,嫁到水家,很快就加入了水家内院的战局。
萧怀菱帮自己的婆婆,支持汝阳郡主,和水老太太及水融的侧室斗争得很厉害。她虽说是远嫁,但萧家实力强,有娘家做后盾,她很快就成了水家内战的主力军。跟水老太太等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气得水融天天骂娘。
明珏叹气说:“六姑奶奶就是再不成器,也是萧家的女儿,娘家人也要给她做脸。我想让你跟七爷跑一趟,你是安份明礼的人,看好七爷,劝劝六姑奶奶。”
大热的天,白迎蓉也不愿意长途跋涉,跑到几千里之外奔丧。可听明珏这么说,她也不能推辞,再说萧怀菱是她的亲小姑,她也不放心萧怀达一个人去。
“好,我去准备。”
明珏点头,说:“我让人去叫七爷了,再挑几个可靠的家人,尽早起程吧!”
田妈妈进来说水家派来报丧的人很奇怪,一张冷脸,除了报丧,一句话也不多说。报完丧就要走,茶也不喝,赏钱也不要,对萧家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哼!那是水家对六姑奶奶的态度,影响到娘家了。”
萧怀菱和汝阳郡主这对婆媳性情很相似,都是刁钻泼辣阴狠的人。两人统一战线,互勉互励,还不知把水家内院搞成什么样了呢。
水家派来报丧的人对萧怀菱的娘家都是这种态度,对萧怀菱能好吗?她远嫁到几千里外,因为萧家势大,她有仗势,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田妈妈,你把水家人的态度告诉七奶奶,她是细心人,让她注意些。”
“是,夫人。”
萧怀逸还没下朝,明珏思来想去,决定给水木写封信,探探情况。听说水木这几天住在京城,她写好信,让人送到了水木在京城的书院。
很快,水木就让送信的人带信回来了,内容一如既往简单。信上说:令小姑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佩服之至。在信的结尾处还一个大笑脸,就没二话了。
明珏看到这封信,更加忧心,萧怀菱究竟做了什么,让水木这么佩服。水木痛恨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更恨汝阳郡主,难道水老太太的死不简单?
“夫人,侯爷回来了。”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很清爽,明珏让奶娘收拾好,要带孩子们去迎接萧怀逸。
“夫人,传话的人说侯爷很不高兴,直接去了鸣泉居的书房。”
明珏点头轻叹,说:“我去看看,把几个小家伙带出来玩,多穿件衣服。”
萧怀逸坐到书房正中的椅子上,双手掐着额头,敛眉沉思,几个幕僚一脸忧虑,不说话。看到明珏进门,萧怀逸迎出来,把她带到书房一侧的花厅。
“出什么事了?”明珏的声音中饱含宽慰关切。
“二老爷和通哥儿的案子处理了,皇上亲察的。”
“这么快?”明珏顺口一问,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劲,不好意思一笑。
萧怀逸恨不得马上把案子结了,夜长梦多,多拖一天,就有可能拖出大事来。
不等明珏问,萧怀逸就把处理结果告诉了她。萧二老爷被连降五级,由正二品降成从四品,罚了两年的俸禄,在工部谋了一份闲差。
萧怀通论罪当斩,萧家一派都给他求情,启明帝法外开恩,只把与他一起淫奸少女、倒卖军需的朋友判了斩立绝,判他流放三千里。
朝堂内外都知道启明帝看萧怀逸的面子,对萧怀通的惩罚太轻了。萧怀逸不好意思再去求情,只找了刑部尚书,让把萧怀通流放到西南去。秋家是西南的名门旺族,关系盘根错节,萧怀通到了西南,秋家还可以照应他。
明珏认为这样处罚萧怀通太轻了,这也就是名门旺族的特权,哪朝哪代都一样。只要这些贵胄子弟受一点惩罚,就能让普通百姓大呼青天了。
犯人流放到漠北和西北最苦,流放到西南的日子好过一些。萧怀逸通过人情关系让把萧怀通流放到西南,孰不知西南天气闷热潮湿,萧怀通长期饮酒淫乐,缺乏锻炼,又长了一身肥肉,他能不能走到西南都不敢说。
今天早朝上宣布了对萧二老爷和萧怀通的惩罚结果,这在萧怀逸的意料之中,他仍觉得很气闷,但总算解决了一件事,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散朝之后,萧怀逸刚准备回府,启明帝就派人把他叫到了御书房,跟他说了水老太太的死讯,并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水老太太系被萧怀菱害死的。
水家控制丑闻流传,水老太太的死因还没传开,水融向朝廷报丧的奏折也没到,启明帝得到的消息是江东的金翎卫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京城的。
水老太太的死说起来是一场闹剧,也是水家内院斗争的结果。那日,汝阳郡主和水融的侧室打架,两人动了手,萧怀菱和水融侧室的儿媳妇都来帮各自的婆婆。两派的仆人也打到了一起,水老太太来劝架,偏向水融的侧室。
萧怀菱和汝阳郡主要跟水老太太评理,结果,两方一怒之下,又动了手。萧怀菱失手推倒水老太太,磕在台阶上,水老太太顿时脑袋开花,头破血流了。
没等到大夫来,水老太太就死了,萧怀菱被水融的侧室指成谋害,已经被江东的官府关进大牢了。水家给萧家来报丧,也是想让萧家去解决这件事情。
难怪水木说萧怀菱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原来水木想做的事是打破水老太太的头。当年,李夫人和水木被赶出水家,也是拜水老太太所赐。
启明帝看重萧怀逸,把秘密消息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水老太太跟刘太后是本家姐妹,刘家势力也不小,水家不会放过萧怀菱,这又是萧家的麻烦。
“你别犯难了,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明珏轻声安慰他。
明珏处事一向利落,没有这么多顾虑,处理方式很简单,想法也很直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古今公理,也是写到律法上的条款。
萧怀菱失手推倒水老太太致死,是误杀,典法上也有误杀判刑的条款,又何必为难呢?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萧怀菱年纪不小,让她承担罪责就行了。误杀不会被判死罪,顶多是流放几千里去做苦力,还有命在。
“通哥儿的事情刚处理,这件事又接上了,能不费心为难吗?”萧怀逸揽住明珏,轻声说:“整天让你跟我担忧,觉得很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好了,别肉麻了,一辈子很长,有你补偿我的时候。”明珏挽住萧怀逸的胳膊,叹气说:“水家今天来报丧,我准备让七爷和七奶奶去,都安排了。知道六姑奶奶在水家不安份,却不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事,确实麻烦。
萧怀逸皱眉说:“水老太太出身中南大族,和刘太后的娘家是宗族本家,这件事刘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趁事情还没闹开,我想……”
“你想什么?想救萧怀菱?”明珏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善,“别说水老太太的娘家是中南大族,就是普通人,能白死吗?杀人要偿命,做错事要担责任,误杀有误杀的惩罚规定。你是家主,担负一个家族的荣辱成败,维护家族的每一个成员。可你能永远把他们罩在你的羽翼下吗?何必总为这些事为难自己呢?”
“话不能这么说,将来就是我们的孩子有事,我也会……”
明珏很生气,沉下脸,抬高声音,说:“别说是我养大的孩子,就是我生的孩子,惹下祸事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吃了亏才能接受教训。我的孩子要是做下这种事,不用官兵来抓,我就把他(她)送到官府去。”
“你是做母亲的,怎么能……”萧怀逸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气恼。
“正因为我是做母亲的,我才要教好我的孩子,不让他(她)惹事生非,令母亲为难。萧怀菱有今天,太正常不过,这都是白氏一手宠出来的。”明珏缓了一口气,冷哼一声,又说:“你要是听我的,就别管萧怀菱的事,她杀人就该服法。别说刘家不好惹,就算刘家好惹,你就想徇私枉法吗?你有那闲功夫,还不如想想敏维的事情怎么办呢,跟温祥熙是和离还是义绝,总不能再拖下去。”
萧怀逸皱眉长叹,“我先回房吧!让我静一静。”
明珏狠瞪了萧怀逸,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大骂一顿,想了想,还是算了。萧怀逸时时不忘自己做为家主的责任,顾念家族的荣辱,想维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一个人有责任心是好事,若总把自己困在责任里,那就成了负累。
来到这个时空没几天就认识了萧怀逸,明珏对他的脾气性情很了解。没成亲之前,两人相处不错,从成亲到现在,快两年了,两人也没拌过嘴。这几天吵了几次,也不是因为他们有隔阂,总因为别人的事,这令明珏很气恼。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她和萧怀逸的成长环境不同,受到的教育也截然不同。萧怀逸的等级观念很明确,骨子里就有一种出身权贵之家,高高在上的优势。
谁都希望自己能比别人站得高一点,但这种高要有底限,至少不能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明珏为保护自己,也害过不少人,双手沾满了血,但跟萧怀逸还不一样。她想让萧怀逸按她的标准去行事,这正是两人的分歧之处。
明珏气呼呼出来,平静了一会儿,消去余怒,就去找了白迎蓉,正好萧怀达也回来了。明珏把萧怀菱的事告诉他们,萧怀达第一个跳起来,张口就说不管。
去年为萧怀菱送嫁,萧怀达请了几个月的假,去奔丧还要请几个月的假。龙仪卫平常无事,军规并不严谨,可请假就会扣月银,还会影响晋升。
白迎蓉满脸不耐烦,问:“侯爷怎么说?”
“侯爷正在想办法,想为六姑奶奶的脱罪。”明珏停顿片刻,又说:“水家既然来报丧,我们肯定要去奔丧,到时候怎么应对就靠你们随机应变了。”
萧怀达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说:“我去找太太。”
“去吧去吧!”白迎蓉满脸含笑,说:“别忘了恭喜你娘,这是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我要是她,就一辈子呆在祠堂里,让我出来,我都觉得没脸见人。”
白迎蓉把萧怀达推出去,又回来跟明珏说话,一点也不担忧郁闷。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又确定了去奔丧要带上的人,明珏就回来了。
“夫人,有你一封信。”
明珏接过信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水老太太死了,水木心情大好。她派人送了一封信,水木回了,一会儿功夫又给她写了一封,信的落款处画的笑脸更大。
水木在信中说萧怀菱帮了他的大忙,他会记她一份人情,让她少受些苦。这封信看得明珏云山雾罩,她不知道水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老太太被萧怀菱误杀而死,水木恨透了水老太太等人,因此兴灾乐祸很正常,但也不至于欠萧怀菱一份人情呀!难道这里面还有更大的隐秘?
当年,因为一段皇族秘案,秦临庄痛下狠手,一夜之间杀死杀伤皇室主仆百余人。秦临庄本身就是阴狠邪肆的人,而水木本质温润深沉,跟他大不相同。
水木和水家的仇怨很深,有能力、有实力去报仇,却不会象秦临庄那样如砍瓜切菜般杀人,他玩得的是心计,他仇人的结局肯定是生不如死。
萧怀逸回来了,正逗几个孩子玩,见明珏进来,就抱着敏练过来,给敏练使了眼色。敏练比猴崽子还精,他的身体扑到明珏怀里时,下边也开闸放水了。
“让你尿,让你尿……”明珏照敏练的ρi股拍了两巴掌。
敏练嘎嘎大笑,抱着明珏的脑袋,就让往她肩膀上爬。明珏本来跟萧怀逸生气呢,看到儿子这么机灵可爱,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明珏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萧怀逸过来没话找话,说一些朝中的喜闻趣事。
萧怀逸见明珏脸色不错,忙说:“我仔细考虑了你的话,怀菱的事也按你的意思办,犯了罪就要承担责任,家族不能过于偏袒护佑。”
“本来就该如此,你看看这封信。”明珏把水木两封信递给萧怀逸。
“水家要有麻烦了。”萧怀逸看完信,摇头叹息。
“怎么说?”
“水老太太和刘太后是本家姐妹,皇上感念刘太后的养育之恩,对水家多有看顾。水老太太一死,水家和刘家乃至刘太后的关系就断了。”
水融并不是水老太太亲生,而是庶出,水老太太有两个儿子,都死了。水老太太死了,水家就失去了刘太后的护佑,等待水家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水木不会亲手杀死水家任何一个人,这也是他的心计所在。他之所以说欠了萧怀菱一个人情,就因为萧怀菱替他扫除了最大的障碍,他可以放心行事了。
明珏冷哼一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萧怀菱被惩处是她咎由自取,她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你还是少管为妙。”
萧怀逸点点头,水老太太不能白死,水家和刘家都需要有人顶罪。与其为保萧怀菱得罪了刘家,给萧家惹来更大的麻烦,还不如有所取舍,静观其变。
“趁水家现在正乱,先把敏维的事处理了。”
明珏点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敏维的事?和离还是义绝?”
“义绝。”萧怀逸神色坚定,拉着明珏的手,说:“我也想为你出口气。”
萧怀逸也知道明珏跟温家是几代人的仇怨,她也没少被温家欺负,也该报仇雪恨了。明珏笑了笑,心中暖流充溢,萧怀逸的决定令她感念于心。
“族中长老不同意义绝,你这样做怎么跟他们交待?”
“三日后的大早朝,我会请皇上圣断,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珏连连点头,很兴奋,她早就做好了计划,就等萧怀逸做决定呢。
结局卷 两生情缘 第二百零三章 温家惨败
凌晨一场暴雨冲走连日的沉闷,圆日挤出浓厚的云层,霞光缭绕,风清气爽。
温顺侯府正门,两只威武雄悍的白玉石狮被雨水冲洗得澄亮洁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宽大霸气,高耸巍峨的门牌金壁辉煌,笼罩着逼人的贵气。
几个小厮正在清扫门前坑洼里的积水,门人打开侧门,正在擦拭门楣墙壁上的雨珠。两队鲜衣亮甲的侍卫迈着整齐步伐走出来,在大门两侧整装列队。
七八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徐徐走来,停到温顺侯府正门口,每一辆马车两边有几个跟车的仆妇小厮,又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聚过来,街道上顿显拥挤。
温家的门人见来人排场很大、品貌不俗,以为来了客人,想过来又犹疑不定,因为现在刚卯时正刻(早晨六点),内院的主子们刚起来,谁这么早来做客?
一辆马车向温家的大门口赶去,到达与白玉石狮平行的位置,就被侍卫拦住了。马车停下来,车夫不说话,车里也没动静,门人知道是体面人,赶紧迎上来。
“敢问贵人是哪家府上的?可是要见我家主子?”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车帘慢慢掀开,一个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珠环翠绕的女子现于人前。门人看到女子,顿时瞪大眼睛,笑容也变得很古怪。
“玲、玲珠?呵呵,不不不,现在应该称玲姨娘。”
门人上下打量玲珠,眼底流露出艳羡,隐含着嫉妒,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就变得谄媚了。玲珠现在是平北侯府领朝廷俸禄的妾室,月钱很多不说,关键是这份体面难得。同是奴才,人家混得又体面又风光,能不让他们眼红吗?
温玉娥嫁到平北侯府做平妻,一共陪嫁了四个大丫头,模样灵性都是府里拔尖的,就为固宠之用。两个丫头陪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被杖毙了,碧珠生下孩子,也被温家弄死了。玲珠在平北侯府站住了脚,谁都知道她出卖了温玉娥。
玲珠扶着丫头的手,摆出贵妇的神态,笑一笑,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叔,你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做起门人来了?”
“我们是贱人贱命,造化浅,哪比得上玲姨娘的福气?”门人用拈酸不屑的语气掩示羡慕嫉妒恨,又问:“玲姨娘到老主子家来,有何贵干?”
“我来跟太太奶奶们讨几份卖身契,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温顺侯府当差时,和张伯、李伯他们私交都不错。他们两家子人在府里没正经差事,也不入主子们的眼,就求了我父母,想出去,正好我们府里用人,我就想到他们了。”
“张伯、李伯可都是管事呀?还没正经差事,要象我就不成|人了。”
玲珠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府里自然有好差事等着他们,要不我怎么会腆着脸来替他们讨卖身契呢,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开。”
不传开才怪呢,玲珠这么说,就是想要相反的结果,让别人都知道张伯、李伯和她有联系。这两家子都是温顺侯府的老人,铁杆奴才,亏心事做得可不少。
门人见玲珠很有气势,陪笑说:“我去给通报,以后有好事别忘了我。”
“不用通报,我又不是外人,府里哪条路我不认识?”玲珠拿出一个五钱重的金锞子塞到门人手里,“劳烦王叔跟管事嬷嬷说一声,让她们带路就行。”
门人见玲珠出手这么大方,顿时双眼放光,“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玲珠招了招手,临风、临霜、临雨和临雪四个丫头侍候在玲珠身帝,又五六个爽利精壮的婆子跟上来。门人见这么多人都要进去,心中生疑,看到丫头婆子对玲珠毕恭毕敬,又捏着捏袖袋里的金子,没多问,就到门口找管事婆子了。
进到大门里面,门人跟管事婆子说明情况。管事婆子都认识玲珠,也知道她混得不错,又见她穿金戴银,丫头婆子前呼后拥,都眼红不已。玲珠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两钱重的金锞子,她们很高兴,也没多问,就带玲珠等人去了内院。
明珏见玲珠带人进去了,叫来玲珠的父母兄弟吩咐一番。玲珠的家人对温顺侯府很熟悉,指引一些武功高引强的护卫从侧门、角门、后门混进了温顺侯府。
接到温顺侯府内发出的暗号,知道玲珠等人都准备就绪了,明珏松了一口气,又吩咐随从分散在温顺侯府四周,准备接应,也方便应付突发情况。
“夫人,时辰到了。”
“再等一下,侯爷还没传来消息。”
明珏注视着皇城的方向,神色淡定,萧怀逸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一定能成。此举关系重大,肯定会闹出人命,她不在乎,想报仇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今天是大朝日,需要讨论的国家大事很多,皇族贵胄、王公大臣凡有品阶和封号的都要上朝听政,普通官员七品以上者也要到大殿门外听侯议事。
卯时正刻,几件国家大事商议结束,有了定论,照例休息了一会儿,君臣排泄喝茶之后,回到金殿上,启明帝让太监宣布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萧怀逸捧着奏折上前施礼,说:“启奏皇上,臣有家事请皇上圣断。”
众人听说萧怀逸请启明帝裁夺,就知道是关系家族的大事,都支起耳朵听着。
“萧卿有何事?直说无妨。”
“臣庶长女嫁与温顺侯庶出重孙为妻,饱受温家虐待,温顺侯庶出重孙宠妾灭妻,人伦丧尽,请皇上准许臣救女儿出火坑,并圣裁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正喝药膳茶,听到萧怀逸的话,半杯茶全让龙袍喝了。萧怀逸要与温家义绝,就代表萧家和温家及五皇子一派要处于对立派,甚至仇敌了。这不只是两大家族的私事,更跟朝廷正事息息相关,对朝局影响很大。
众人听到萧怀逸的话,明白其中的厉害,都因惊诧而陷入沉默,继而唏嘘感慨、窃窃私语。臣工之中,知道温家虐待敏维的人很多,见萧怀逸神色坚定,要跟温家较真,有人为温家捏把汗,也有人幸灾乐祸看热闹。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听到萧怀逸的话,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震惊了。萧怀逸手握重兵,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与温家义绝,就等于与五皇子划为两派了。事关重大,五皇子急得直搓手,支持他的臣子也急了眼。
温显宗听到萧怀逸的话,心中一阵狂跳,温祥熙宠妾灭妻、虐待敏维的事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因温玉娥之事跟萧怀逸憋了一口气,并没有多管,而是听之任之。因到萧怀逸要跟温家义绝,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好像被人捏住一般。
启明帝收拾好龙袍,应付着笑了几声,说:“萧卿,这确实是件大事,你……”
“臣斟酌许久,此意已绝,请皇上圣断,这是臣的奏折。”萧怀逸把奏折呈上后,又说:“温顺侯府不只欺臣的女儿,也曾欺臣的妻子,请皇上过目。”
太监递过折子,启明帝翻开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紧。如折子上所列之事属实,温显宗虽说没犯国法,却家规人道难容,谁也保不住他了。
“萧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怀逸冲殿外打了手势,很坚定地说:“请皇上圣断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很为难,萧家与温家义绝,不只是两大家族的事,也会影响到家国大事。尤其现在他心里有另一番思虑,需要维持重臣之间表面的和气。
“这……”
“臣意义绝,请皇上圣断。”
启明帝沉默片刻,问:“温卿,你有何话说?”
温显宗脸色很难看,这几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一直苦心拉拢萧怀逸,不惜搭上他看重的两个孙女,却没给温家带来任何利益,而让温家丑闻不断。今日萧怀逸又在大殿上提出与温家义绝,几年心血灌入臭水沟,他也难以下台。
“臣的重孙一向守礼知法,不会宠妾灭妻,请皇上圣断。”
“你自己看吧!”启明帝把奏折扔给温显宗,脸色不由沉郁。
温显宗看到奏折,顿时脸色大变,折子上不只写明温家虐待敏维,连当年他伙同妻子害死丹娘、玉瑶,还扬言让明珏为妓的事也写到了折子上。
温祥熙宠妾灭妻,就是皇上和众臣子知道,因是内院之事,他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可明珏的事不同,这是他几十年的恨怨心结,是扎在他里的一颗重钉。
“诬陷,这纯粹是诬陷,请皇上……”
众人见温显宗变了脸,连身体都透出恐惧和愤恨,就知道折子上所写之事很重要。有人知道温显宗和明珏关系,正好兴致勃勃看热闹。
萧怀逸接到殿外的信号,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冲启明帝施礼,说:“臣事必温家义绝,请皇上圣断,如皇上和诸位不信,不防到温家看看臣女的处境。”
“这……”启明帝关心这场闹剧的结果,并不看重过程,听萧怀逸提出要到温家去看,他忖度片刻,让五、六、七、八皇子和几位重臣去看。
“臣务必要与温家义绝,还请皇上准奏。”萧怀逸面色沉着、语气坚定。
启明帝支吾几句,说:“还是去看看,温卿说你诬陷,你……呵呵。”
“温顺侯府欺臣女、侮臣妻,臣自有人证物证。”
温显宗无话可说,身体不由颤抖,心里涌动浓重的惊惶和悲哀,好像濒临末世一样。他事先毫不知情,来不及伪装,突然有人去看,岂不让人看到敏维的真实处境?明珏之事若是传开,他声名不保,还会影响温氏一族和五皇子。
启明帝让人去看,却把萧怀逸和温显宗连同追随他们的臣子都留下了。去看的人除了五皇子,都不属于萧温两家任何一派,能尽保公正。
……
明珏接到萧怀逸让人发出的信号,叫过丫头,吩咐几句。丫头给排在最后面的两辆车传话,车夫得令,把马车向温顺侯府正门赶去。
马车到了温顺侯府门口,被侍卫拦住,门人迎上来询问。跟车的丫头婆子上前伺候车里人下车,原来是洛老太太、许氏、康氏和洛家几个姨娘。
洛老太太来温顺侯府的理由很简单,因梦到先人,前来祭祖。门人隐约听说府里有这么一位老姑太太,却不敢认,忙去叫年长的管事婆子。
因玉瑶之事,洛老太太与温家断绝关系,迄今有二十年了,她也二十年没登过温顺侯府的门了。今天回来,也是来跟温显宗夫妇算总账的。
管事婆子知道洛老太太和温家的关系,也知道洛家败了,对洛老太太来访并不热情。出来之后,看到洛老太太等人衣饰光鲜、气势十足,马上换了一张笑脸。
洛老太太冷哼一声,说:“叫黄氏那贱人出来,我要问她是怎么侍奉祖宗的。”
“这……”
“还不快去。”许氏高呵一声,顺手丢给管事婆子几个银锞子。
管事婆子接到银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老姑太太稍等,老奴这就去传话。”
听说洛老太太回家祭祖,温顺侯夫人不敢阻拦,但她不会亲自去接,她让一个庶子的媳妇到门外迎接洛老太太,以此表示对洛老太太的怠慢和不欢迎。
洛老太太并不介意,明珏请她来,就是要以足够的理由进温顺侯府的大门,里应外合,在温顺侯府大闹一场,接回敏维,并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洛老太太等人进了温顺侯府的大门,冷哼一声,吩咐丫头做准备。过了大约一刻钟,她让丫头递上淑仪夫人的玉牌,要到温顺侯府去看女儿。
门人很奇怪,现在辰时未到,接连来了三帮客人,一帮比一帮牛气。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的玉牌,妒火中烧、气恼不愤。她一向看得并苦心培养的孙女被囚禁在平北侯府,生不如死,而明珏却风光如意,这足以令她咬碎满口牙。明珏今日登门是要看敏维,她清楚敏维的处境,这又令她措手不及。
比她品阶高几级的淑仪夫人到了门口,她不敢拒之门外,又不想屈尊,就让温顺侯世子夫人去迎接明珏,紧接着又吩咐可靠之人去照应敏维。
因温玉娥之事,温顺侯世子夫人怨恨明珏,见到明珏脸色很难看。应付见礼之后,她一句话也不说,远远走在前面,带明珏主仆往温顺侯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明珏要先看敏维,她冷言拒绝,并提醒明珏客随主便。
明珏讥诮冷笑,到了连接内外院的长廊,明珏见四下无人,给丫头使了眼色。
一盒迷香洒来,跟随温顺侯世子夫人的仆人倒下了大半,剩余的人也感到骨酥筋软,不能动弹了。温顺侯世子夫人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一把剑架到她的脖子上。没被迷香所制的丫头婆子见状,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了。
“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这不是温顺侯府吗?”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让你带我去看平北侯的庶长女,她可是平北侯的平夫人极力搓合,才嫁到温家的。”
“你……温顺侯世子夫人猜到明珏的来意,很害怕,因为温玉娥在萧家失势,为了报复,她让人把敏维折腾得死去活来,温顺侯府的人都知道。
“把宝剑收起来,送世子夫人一把匕首就行。”明珏笑了笑,又说:“世子夫人还是乖乖带路吧!我这几个丫头出手可没轻重,别伤了你。”
温顺侯世子夫人只好给明珏主仆带路,去看敏维,她的贴身丫头趁明珏主仆不注意,赶紧去报信,明珏并没阻拦,她也正想让温顺侯夫人知道呢。
洛老太太等人被庶子媳妇带进温顺侯府,要把她们直接领去祠堂,洛老太太不同意,非要去正院,让温顺侯夫人陪她去祭祖。庶子媳妇阻拦,被许氏、康氏等人包围,两方主仆由争吵到厮打,形势欲演欲烈。
庶子媳妇轻看洛老太太,出来迎接并没有带几个下人,而洛老太太身边却有十几个人。庶子媳妇吃了亏,大声嚷叫,有粗使的下人听到,就到正院去报信了。
温顺侯夫人正在用早餐,听说庶子媳妇挨了打、吃了亏,洛老太太已带人朝正院走来,她气坏了,饭也不吃了,就亲自带人出去迎战洛老太太了。
她们刚到门口,就有丫头来报,说温顺侯世子夫人被明珏带人劫持,直接去了敏维干粗活的地方。温顺侯夫人又惊又气又急,起初她没多想,现在她才想到明珏和洛老太太串通好,一前一后到温顺侯府,就是来捣乱的。
“来人,召集护卫、院丁、死士,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是,老太太。”管事婆子分头行事,去叫人了。
正在这时,又有婆子来报,说玲珠带人包围了敏维干粗活的洗衣房,打伤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不让敏维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到洗衣房收拾。
温顺侯夫人咬碎满口牙,“这、这个卖主求荣的贱人,去、去洗衣房。”
玲珠借口讨要卖身契,带人最早进到温顺侯府,到了岔路,临风临雨就将带路的婆子治昏了。玲珠对温顺侯府的地形很熟悉,先跟从角门、侧门和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头,又带人去了洗衣房,找到了敏维,控制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
洛老太太见温顺侯夫人带人气势汹汹走来,高声斥呵,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全搬出来了。温顺侯夫人不甘示弱,和洛老太太吵起来,听洛老太太提到丹娘和玉瑶,戳到她的痛处,她气急败坏,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来人,快来人,把她们赶出去。”温顺侯夫人大声喊叫,却不见护卫、院丁和死士过来,连个小厮都没见到,只有一些婆子媳妇陆续走来。
温顺侯府的人当然不知道,那些护卫、院丁和死士都已被明珏派进来的护卫制服了。现在,温顺侯夫人能调动的人手就是这些丫头婆子了。
洛老太太带来了十几个人,而温顺侯夫人身边则有几十人,两方人手相差悬殊。但是,许氏、康氏和那些姨娘们在铜牛庵为奴三年,能活着出来,那绝对是练出了真本事。她们的贵妇形象早已消失怠尽,但打架骂街绝对一个顶两三个。
所以,见温顺侯夫人叫来这么多人,许氏、康氏等人不但不害怕,反而摩拳擦掌很兴奋。自从铜牛庵出来,她们已经好久没棋逢对手了,做人,无敌最寂寞。
没人给她们讲能打哪、不能打哪的现则,也没有裁判喊一二三、开始,几乎是突发性的,这群人就打到了一起。许氏、康氏等人知道来温顺侯府就有一场恶战,她们不能带武器进来,就地取材,找了些棍棒、树枝之内,也用得很顺手。
几十个女人打到一起,抓挠撕咬,吱哇乱叫,没有章法,再加上她们就地取材的兵器,有人边打边骂,起到配音的作用,场面甚为壮观。
昨夜刚下过雨,没有尘土飞扬,却有泥水乱溅,效果比尘土更高一筹。
洛老太太就是为挑衅打架而来,早有安排准备,许氏等人动手之后,就有一个婆子照顾洛老太太,把她扶到一边看热闹。
温顺侯夫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不知道要打架,没准备。这些女人不分主仆打到一起,就把她困到了中间,虽说有几个丫头护着她,她身上也溅了许多泥水,又栽了一个跟斗,浑身被泥水浸透,她气恼至极,急得哇哇乱叫
虽说这场泼妇打斗一时分不出胜败,可温顺侯夫人却不敢恋战。玲珠带人包围了洗衣房,明珏又挟持温顺侯世子夫人去了洗衣房,事情闹开会有大麻烦。
“住手、住手……”温顺侯夫人从包围圈里狼狈钻出,高声怒呵。
打群架哪有说住手就能住手的,即使温家的仆妇要停手,许氏等人也没有要停的打算。众人都当温顺侯夫人在“排气”,照打不误,比刚才更猛烈。
看到门人带两个护卫匆匆跑来,又看清这两护卫是跟温显宗父子上朝的,温顺侯夫人知道朝堂有事,而且不是好事,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上嗓。
“出、出什么事了?”
“回老太太,早朝上,萧侯爷以大少爷宠妾灭妻、虐待大少奶奶为由,请皇上圣断,要跟咱们家义绝,皇上派四位皇子和几位大人来看大少奶奶的处境了。”
温顺侯夫人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义绝代表什么,她很清楚。若萧家真跟温家义绝,不只影响两大家族,朝局也会受影响,最主要的是会影响五皇子的前途。
“快、快……叫人,去、去洗衣房。”
见护卫赶来,并说出这番话,打架的女人们总算停下来了。没有烈士在这场泼战中诞生,但受伤情况很严重,许氏等人轻一些,温家的仆妇多数鼻青脸肿。
“拦住皇子和大人们,到、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夫人吩咐完护卫,顾不上收拾更衣,也不理洛老太太等人,就带人往洗衣房走去。
洛老太太问了许氏等人的受伤情况,得知无大碍,说:“我们也去看看。”
每一家王侯权贵的底邸都有洗衣房,犯了罪或得罪了主子的奴才会被发配到洗衣房当差,以做处罚。洗衣房不洗主子的贵重衣物,连体面下人的衣物都不让洗衣房洗。这里要洗的都是仆人又脏又臭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些粗用饰物。
温顺侯府的洗衣房靠近后门,是一座残垣断壁、脏乱不堪的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污水塘,塘内除了发绿的污水,还倒了粪便,院内蚊蝇乱飞、腐臭难闻。
玲珠带来的人不多,却都是高手,又跟从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了头,把洗衣房包围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见玲珠等人来者不善,想阻止,被打了一顿。
明珏让人押着温顺侯世子夫人来到洗衣房,远远就闻到恶臭的气息,几乎做呕,忙用薰香的手帕掩住口鼻。玲珠见明珏等人来了,忙迎上去汇报情况。
汝奴们正在洗衣服,敏维也在其中,没有管事婆子来打骂她们,她们手上的动作就慢了。看到明珏等人进来,几个汝奴忙过来行礼,求明珏把她们放出去。
敏维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只有鞋底的鞋子。她的脸上、手上、脚上,连同身体祼露的部位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苍蝇蚊虫围着她乱飞。她看到明珏,目光呆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明珏心里一酸,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就退出去了。这就是敏维听信温玉娥和萧老太的话,嫁到名门旺族的生活,估计连已成死鬼的雪姨娘都没想到吧!
“夫人,温顺侯夫人带人来了。”
“好,我正想会会她呢。”明珏让人把院门关上,没让敏维出来,敏维的样子和现在的处境一会儿要让许多人看,她不想给任何人做假的机会。
一个护卫连飞带跑过来禀报,“夫人,皇上派来的人被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截到会客厅喝茶了,五皇子派人调集了皇子府的死士,正往温顺侯府赶来。”
明珏冷哼一声,说:“通知萧攀萧登,把五皇子派来的死士截住,给刘副将发信号,执行第二步计划,让各处的护卫打起精神,不能麻痹大意。”
“是,夫人。”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让人包围了洗衣房,又看到半死不活的温顺侯世子夫人,顿时双眼冒火,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你这个贱人,你想干什么?”
“掌嘴。”明珏坐到洗衣房外面的石椅上,笑意吟吟看着温顺侯夫人等人。
没等温顺侯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反映过来,临风和临霜就左右开弓,打了她十几个耳光。温顺侯夫人嘴里、鼻子里都流出鲜血,她浑身哆嗦,说不出半句话。
明珏冷哼一声,说:“她们不知道见淑仪夫人该行什么礼,你们教教她们。”
“跪下。”
临风临霜临雪临雨四个丫头抽出宝剑,架到温顺侯夫人和她的儿媳妇、孙子媳妇脖子上。她们面露恐惧,不敢动弹,都乖乖跪到泥水里。有几个仆妇见主子被要挟,想表功,看到许氏、康氏等人走来,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让她们都看看平北侯府的千金小姐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
几个丫头婆子提着温顺侯夫人等人到门口看敏维,掐着她们的下颌,不让她们闭眼闭气。温顺侯夫人等人知道明珏有备而来,都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摆平。
“你们这群贱人,想干什么?”
四五个年轻男子带着小厮丫头跑来,跑到最前面的人就是温祥熙。这几个男子都是温顺侯府的子孙,不用上学、也不用上朝的无职闲散之人。
“临霜,让埋伏的护卫把他们抓起来一人打一顿,再把温祥熙阉了。”明珏暗自咬牙,目光狠厉,又吩咐道:“临雪,去看刘副将来了没有,让他快点进来。”
……
五皇子并不知道温顺侯府虐待敏维之事,萧怀逸因女儿受虐待要跟温顺侯府义绝,对他来说有如晴天霹雳。看到温顺侯世子目光躲闪,他确定萧怀逸所说之事属实,心中暗恨温顺侯府不成器,想尽办法挽救现在的局面。
水木以通天的财力支持四皇子夺嫡,他把四皇子视为强敌。两宫皇妃和温顺侯府多年经营,已有一定的实力,他现在与四皇子基本上势均力敌。如果再把手握重兵的萧怀逸收归门下,他根本不惧四皇子和水木,可现在他感觉到了危机。
温顺侯世子带皇子和大人们到达温顺侯府,让门人将正门打开,迎接众人先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互使眼色,达成意见,五皇子缠住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温顺侯世子进府安排,不让众人发现端倪。
听说先到会客厅喝茶,皇子和大人们都心照不宣,确信萧怀逸所说的女儿被虐待的事情属实。小乔不知道明珏在温顺侯府,表面不动声色,暗自替萧怀逸不值。七皇子极力巴结五皇子,明知敏维虐待是事实,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八皇子与萧家有亲,可他一向是懦弱之人,没有野心,也不想得罪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几位大人不属于任何派系,心里替萧怀逸鸣不平,表面却没人多说一句话。他们在会客厅喝茶聊天,似乎早已把来温顺侯府的目的忘记了。
温顺侯世子安抚好皇子和大人们,正要进去准备,就见管事婆子跑来,说明珏在温顺侯府内,并带人包围了洗衣房。他很吃惊,忙叫出五皇子说明情况,五皇子又惊又气,忙叫随从传令皇子府的死士到温顺侯府,要控制明珏等人。
两人商量好对策,刚要各自行事,就听到温顺侯府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喊马嘶的声音。温顺侯世子惊诧不已,皇子大人们都很惊讶,出来一看究竟。
“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爷,有几位兵爷带了几百士兵包围了侯府,要冲进来呢。”
五皇子急了,呵问:“谁这么大胆?”
“是我。”一位身穿军服的将领走进来,冲五皇子等人抱拳施礼,说:“在下姓刘,是萧侯爷手下的副将,听说侯爷的爱女在温顺府受尽侮辱虐待,我这帮兄弟急了,都要来看看,如若属实,兄弟们也会替侯爷出口恶气。”
“胡说,萧侯爷的爱女哪里受虐待了?你们是军人,无令出兵,想造反吗?”
刘副将轻蔑一笑,说:“五皇子,你糊涂了,别说兄弟们忠君卫国,就是要造反,也不会包围这靠女人起家的腌臜地,若不是有事,你请我们,我们都不来。”
“你、你大胆,你……”五皇子气急败坏。
温顺侯世子咬牙切齿,“你、你敢在温顺侯府撒野,当心你的脑袋。”
“你是什么腌臜货?敢威胁我?在下今天带来四百人,别说你,五皇子要是有种,就把我们兄弟都杀了,兄弟们眨下眼,就是你养的。”
小乔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萧怀逸早有准备,忙过来打圆场。见小乔出面了,七皇子、八皇子和几位大人也来劝说,都要进去看萧怀逸所说是否属实。
五皇子不敢再阻拦,让其他皇子和大人们进来,却不让刘副将进去。刘副将不理会五皇子,挑了五十个人带军棍冲进去,其余人包围了温顺侯府。
温顺侯世子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带众人进去,有刘副将同行,他没机会做鬼,急得手足无措。一路行来,连个婆子小厮都没见到,他知道麻烦了。
……
控制了温祥熙等人之后,明珏本想把他阉了,后来想想这种事还是让男人们来干。她又让人把温祥熙的妾室和孩子都带到洗衣房,要跟这群女人算总账。
皇子和大人们见明珏坐到洗衣房门口,坐姿稳如泰山,又见温顺侯府的主子奴才尽数被控制,失去了自由,他们自是各怀心思感叹。
明珏站起来,冷傲的目光扫过众人,说:“把洗衣房的门打开,让皇子和大人们看看侯府千金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让你们看,就不怕你们昧着良心说话。”
丫头打开门,走进院子,皇子大人们都嫌臭,谁也不愿意往里走。刘副将急了,拿起军棍朝他们的ρi股戳去,他们站立不稳,全都匍匐着进去了。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家小姐。”
敏维一手提着大木桶,一手拿着几件脏衣服,面无表情,傻愣愣看着众人。皇子和大人们听说这就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震惊不已,扼腕叹息。
明珏进到院子,扫了皇子大人们一眼,“把两位太医都叫进来。”
两位太医得知这比乞丐还肮脏邋遢的女子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面露悲悯。他们给敏维验了伤,又把脉诊断,知道敏维身体状况堪忧,都不敢轻易开口。
“你们的眼睛都没瞎吧?你们都看到了吧?”明珏面色森寒,目光冷冽,指着皇子大人们,又厉声说:“我就当你们都看到,就当你们都没瞎,你们不都喝了温家的茶吗?那你们就尽管到金銮殿上去说瞎话。你们也别说我出语威胁,要让我知道你们谁敢昧着良心说话,我就让他的妻女尝尝在洗衣房为奴的滋味。”
皇子大人们被明珏斥呵威胁,表情都很精彩,连五皇子都不敢说反驳的话了。
太医施礼禀报,“夫人,小姐的身体……”
“直说无防。”
“小姐身上伤痕很多,没有致命伤,脑子受损,身体虚弱。还有,她、她曾经怀孕坠胎,因保养不利,下体淋漓不止,以后、以后恐怕不能生育了。”
“老子操你娘。”
听到太医的话,刘副将反映最为直接,抄起一根军棍冲温顺侯世子打去。温顺侯世子躲闪不及,一根正中肩膀,“咔嚓”一声,疼得他顿时倒地哀嚎。
“兄弟们,把温家带把儿的全绑起来,用钝刀阉了,有什么事老子担当。”
温祥熙和温家四五个年轻男子被抓起来,打了一顿,都用破布塞住了嘴,不能出声。刘副将见他们身上的伤太轻,又让人绑到树上,用军棍打。他对温祥熙格外照顾,让两个手下把温祥熙拉到一边,大概去施宫刑了。
刘副将又指着温顺侯夫人等人,说:“把这帮贱货全乱棍打死,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侯爷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宁死也不让他受这帮贱鸟的气。”
军棍落到温顺侯夫人等人身上,引来成片的尖叫哀嚎和呼救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这帮女人惊慌之下,马上四散逃蹿,在泥水里连滚带爬。
“住手,快住手。”五皇子高声叫喊,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看着混乱的场面,都不出声,谁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好解决,他们心里倾向于萧怀逸,暗恨温家狠毒,却都不想趟这池浑水。既然启明帝让他们来看,就是想要真实的结果,慑于明珏的话,他们都打算实话实说。
明珏让人把敏维带出来,跟太医说了几句话,又让丫头送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离开。安顿好众人,让人带敏维过来,找皇子和大人们说话。
“侯爷还没看到他女儿什么样,劳烦诸位把她带上金殿,让皇上和满朝文武开开眼界。血债肯定要血偿,也麻烦诸位用良心来做见证,别屈心遭报应。”
小乔赶紧阻拦,“我们会如实回禀皇上,带她上殿,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位大人赶紧说:“侯爷看到他女儿这样,肯定会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明珏咬牙切齿,说:“我相信你们如实回复,把太医带上,他们更清楚情况。”
五皇子听到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都要如实回复,太医也要上殿,又见温顺侯世子受了伤、温家女眷被打得鸡飞狗跳,气得他几乎吐血。他知道今天这事不好收场,恨温家恨得要死,他揉碎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送走皇子和大人们,明珏让人带敏维回平北侯府,等启明帝圣裁的结果。她叫来刘副将吩咐几句,让他带人退下,又让护卫丫头严惩温祥熙的妾室。
温顺侯世子受了伤,被众人踩到地上,爬不起来了。温顺侯府的女眷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有人被还在惊逃吼叫,有人倒在水坑里,不动弹了。
温祥熙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一动不动,血顺着两腿往下流。其他几个男子浑身是血,嘴巴被堵住,仍能听到他们呜呜咽咽的呼救声。
明珏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快,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有麻烦,好在她已有应对之策。她让刘副将带人先离开,又清点了她带来的人手,才离开了温顺侯府。
杨姨娘带萧老太已经等在温顺侯府门口了,明珏让萧老太来,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敏维的现状,免得别人告诉她,这死太婆又有推脱之辞。
“老太太,你看看维姐儿,你还认识吗?”
萧老太被关在祠堂半年,早已老态龙钟,神采全无,可目光依旧凶狠犀利。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亲事也是你们同意的。”
明珏冷笑向声,凑到萧老太耳边,冷声说:“维姐儿的亲事是你和平夫人一手搓合的,我跟你说这些、让你看这些,是让你愧疚、让你懊悔。我还要告诉你,你别想活着离开祠堂,等你死了抬出来,我也会让维姐儿鞭你的尸。”
“你、你……”萧老太气得吐出一口血,昏倒了。
……
皇子和大人们回到金銮殿,向启明帝行礼,众人向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五皇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向温显宗的目光满含埋怨。
有太医在场,皇子和大人们都不敢隐瞒,如实说了情况。萧怀逸和他的部将们当下就翻了脸,在金殿上就要殴打温显宗父子,被启明帝呵止了。
启明帝对温顺侯府的所作所为也很不满,但权衡再三,还是没判萧温两家义绝,而是判温祥熙和敏维和离了。他又狠狠斥责了温顺侯,前几天,有臣子上奏折替温显宗表功,提议让温显宗晋升二等侯,也被他当堂否绝了,还骂了那臣子。
下朝之后,启明帝怕萧怀逸有心结,又把他叫到御书房,安抚了一番,赏赐了一些东西。至于明珏和温顺侯府的恩怨,启明帝刻意忽略了,没再提起。
此次明珏带人到温顺侯府折腾,也惹下了大麻烦,后果严重。
温祥熙被阉了,失血过多,又被打了一顿棍子,死悄悄了。温顺侯世子被刘副将一棍打断肩胛骨,又被踩伤,虽说救治及时,也要躺上一年半载。
温顺侯夫人掉进洗衣房的臭水坑,淹死了。温顺侯世子夫人也掉进了臭水坑,没淹死,脏水灌进了肺腑,留下了后遗症。温祥熙的四个姨娘全死了,有掉进臭水坑淹死的,有被棍子打起的,三个孩子也全死了,据说是被官兵摔死的。
温家的仆人也死了几个,多数都受了伤,整个温顺府损失惨重。温显宗不甘受欺,将明珏告到了启明帝面前,诸多御史言官也上折子弹劾明珏行事狠毒。温贤妃为温家鸣冤,五皇子及他的嫡系臣子也弹劾明珏、为温顺府辩冤。
启明帝也认为明珏这次出手太重,伤了温家数条人命,很气愤。正当要处罚明珏时,弹劾温显宗外室庶子夺嫡、不遵纲常的折子也飞到了御案上。
这些折子揭露了当年隐秘,明确了明珏和温家的关系,也把温显宗夫妇害丹娘和玉瑶的事揭开了。原来有不属任何派系的臣子因温顺侯府伤亡惨重,为温显宗喊冤,知道温显宗和明珏的关系及当年的秘事之后,都不敢再说话了。
刘副将带人到顺天府衙投案自首,承认是他带人打伤温顺侯世子、逼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跳下臭水坑、阉了温祥熙,打伤温家主仆。
追随萧家的臣子和军中将领听说刘副将投案,都为他求情,为萧怀逸辩冤。萧怀逸怕启明帝重惩刘副将,拿出军功表,为刘副将等人表功。
明珏上折子请罪,名为请罪折子,却将矛头指向温家众人,把温家的罪行重申了一遍,并以敏维才十三岁就不能生育为由,让温家赔偿。
朝堂官场、豪门内院、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凡有人聚集的地方,热议的都是温家和明珏的话题。众人各抒己见,对他们褒贬不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历经半个月,很简单的案子终于有了判决结果,是启明帝亲自判决的。明珏被重重申饬,罚俸两年,在平北侯府内禁足半年。
刘副将被打了一百军棍,举家流放到漠北,永远不许回京。他带进温顺候府的五十名官兵全部打了五十军棍,同他一起发配到漠北做苦力。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嫌判得太轻,接连上折子请启明帝重惩明珏和刘副将,朝中也有非议。启明帝对此不表态,接到类似的折子,就留中不发了。
过了几天,启明帝下旨晋升五皇子为二等亲王,又赏赐许多东西。五皇子知道启明帝的用意,不敢再说什么,温家和五皇子的嫡系臣子也消停了。
明珏被禁足,闲瑕无事,除了逗孩子们玩,就是算账。好在有这几个小玩意儿,她也不寂寞,倒是有时候被他们搞得手忙脚乱、烦得长吁短叹。
“NND,跟我要走了五套纯金生肖,两年的俸禄也有六七百两银子,这老皇帝可真黑。”明珏拨弄算盘,算计着怎么把银子捞回来。
萧怀逸轻轻拍了拍明珏的头,笑着说:“这不能算亏盈,能出这口气,花些钱财算什么?满打满算八千两银子,改天我加倍补给你。”
明珏抓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你说话要算数,这些钱可是我的私房。”
“我当然说话算数,你看我值多少钱,尽管拿去卖。”
“嘿嘿……卖到哪儿都行吗?那我可发财了。”
“不行,我只有你一个买主。”
两人连说带笑,愉悦开心,三个孩子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玩得更加兴奋。
夏去秋来,又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秋高气爽,天澄云淡。
几乎就在转眼间,明珏来这个时空五年了,她有了家,有了爱她的丈夫,也有了可爱的孩子。回忆前生,她感觉那才是一场梦,这个时空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萧怀达和白迎蓉到水家奔丧回来了,都很不高兴,他们跟水家、刘家发生了冲突,挨了打。明珏听说后,亲自去安慰他们,并送了白迎蓉好多东西。
因是误杀,萧怀菱被判了流放西南,去做十年汝奴。在判决之前,水行雷就把她休了,她带去万余两的嫁妆,水家一文也没还,气坏了萧怀达和白迎蓉。
萧怀逸给西南秋家写了信,让他们照顾萧怀菱,本来只照顾萧怀通一个,现在又加上萧怀菱。这对堂兄妹在异地他乡为奴,也能相互照应,还算幸运。
萧怀菱被判决没多久,水家案发了。水氏家族有勾结海盗、鱼肉乡里、私设刑堂等十几条大罪,其它罪行不说,光勾结海盗一条,就足以让水家灭门了。
水氏一族几百口,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全部被发配到海岛的玉矿为奴了。抄家掠爵的圣旨颁下之后,还没有最后判决,水融就自杀了。
水木也是水家一员,有人提到他与水家的关系,也有人上折子弹劾,但折子飞进御书房,就如同石沉大海,水木依旧云淡风轻,活得越来越滋润。
十公主从江东回来了,没回宫,直接来找明珏,给她带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
江太后死了,是自杀。
明珏不禁泪流满面,透过晶莹的泪光,她仿佛看到了前生,又仿佛是今世。
两生情缘,数世羁绊,陷身其中,何人能解?
结局卷 两生情缘 大结局(上) 储位争锋
漫天飞雪,寒梅盛放,森凉的气息中充溢着淡雅的芳香。
窗外,冰天雪地,房内,热气扑面。沐雪斋安装了水循环系统,房里温度很高,明珏怕三个小家伙冷,又在房里装了两个铜胎四足碳炉,烧着上好的银霜碳。
还有几天,三个小家伙就满一周岁了。大秦皇朝的习俗把抓周看得很重,认为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要宴请亲朋,把抓周过得隆重热闹才好。
一个月前,明珏就开始为这事忙碌,要准备酒席、要给亲朋好友下请贴,还要准备抓周需要的物件。她想弄一些新奇独特的小玩意,看看小家伙们的喜好。
现在,三个小家伙拉着奶娘的手就能满地走了,每天比赛在屋里撒花。敏纤很听话,走得也最稳当,明珏和奶娘不跟在她身边,她一步也不多迈。
敏缇个子小,步子却迈得很扎实,因为身体较弱,她不愿意多动。敏练身体壮实,又欢脱好动,刚学会迈步,走得还不稳,就又跑又跳了。
沐雪斋的针线房想方设法弄些新奇精巧的衣饰给他们穿戴,三个小家伙取父母的优良基因,都隆鼻大眼,粉嫩可爱,再配上新鲜的衣衫,就更讨喜了。
现在,他们头上都戴着大红色的羊角帽,脚上穿着红黄相间的虎头靴。身上都穿着红裤绿袄,只是颜色深浅和花型不一样,暗花屁帘儿和青面红花的罩衣也都是统一的。三个孩子在一起,衣服上都有记号,否则有时候连奶娘也分不出来。
别人都认为这三个孩子长得太象,尤其两个女孩,最难以分辨。而明珏看他们却不是很相象,敏纤长得象她,敏缇长得象萧怀蓝,而敏练长得象萧怀逸。他们的衣帽完全相同,她和萧怀逸都能一眼看出来,萧怀蓝常来常往,却分不出来。
“爹爹爹——”敏缇看到萧怀逸进来,挣脱奶娘的手,迈着小步子,摇摇晃晃迎上去,小小身体好像一个在地上滑动的布娃娃,娇小喜人。
萧怀逸笑脸开花,一把抱起敏缇,亲了几口,问:“宝贝缇儿,想爹了吗?”
敏缇还不会说想,小脸笑成一团,抱萧怀逸的脖子使劲点头,父女俩很亲热。
若论说话,这三个孩子中,就敏缇会说的字眼少,确切地说,她只会清楚地说一个字,那就是叫“爹”。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鲜,别看敏缇就会说一个字,却能把萧怀逸哄得眉开眼笑。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女儿,现在更是宠上天了。
敏纤会说的字眼也不多,会叫娘,不会叫爹,这让明珏找到了一点平衡。明珏越来越喜欢敏纤,这孩子又安静又柔顺,长大一定是体贴父母的好女儿。
现在说话最利落的是敏练,他七八个月的时候就会说一个字,现在他都不屑于说一个字了,都是连说两三个字。他不会叫爹,不会叫娘,说得最顺溜的三个字就是“打你”,除此之外还有“喝粥”、“吃蛋蛋”、“拉臭臭”等等。
明珏抱着敏纤走过来,说:“纤儿,你叫爹,叫呀!爹喜欢你。”
“娘——”敏纤很害羞,扎到明珏怀里,咯咯直笑。
“打你、打你、打死你——”敏练见没人理他,歪着小脑袋,叉着腰说狠话。
萧怀逸把敏缇放到暖榻上,又捏了捏敏练的脸蛋,推着他坐下,这才抱过敏纤,坐到暖榻上。明珏和他对面而坐,把三个孩子圈到中间,一家人嘻闹欢笑。
“漠北那边有信来吗?刘副将一家怎么样了?”明珏一直不放心刘副将和那五十个士兵,若不是因为要替她出口气,他们也不会被打一顿,流放漠北。
“刘副将跟我在漠北呆了几年,他妻子是塞北人,到那边很快就适应了。前几天来信说他们的棍伤都养好了,也都安顿下来了,狱头没给他们安排事做。等风声过去,我让人把他们都弄出来,替我打理漠北的石碳矿,正好是心腹之人。”
明珏连连点头,说:“能把他们都妥善安置,我就放心了。”
萧怀逸扯过明珏的手,拍了拍,以做安慰,说:“放心,我在漠北有根基。”
“那就好。”明珏很欣慰,又问:“我让你打探的那个张山保有新消息吗?”
“没有,我又让石碳矿的管事详细查找了这个人,他们都说两三年前,张山保好像突然消失一样,失去了踪迹,就再也没有音信了,说不定人早死了。”
明珏长叹一声,说:“张山保是我的得力助手,帮我做了很多事,我想让他受几年苦再回来,谁知一下子就没消息了,他的家人一直托我打听他呢。”
“漠北地广人稀,人口又杂,狠虫虎豹也多,别说是发配流放的罪人,就是普通百姓凭空消失也根本不算什么,你告诉他家人,就说人在了。”
“唉!回头再说吧!”
两人边说家长里短的闲话,边逗孩子玩,又商量给孩子办抓周酒席的事。酒席好办,亲友也好请,就是给孩子准备的抓周物品需要他们费一番心思。
冬雪初晴,圆日低悬,柔和清冷的光芒洒在洁白的冰雪上。
今天是孩子周岁生日,要给孩子们办抓周,贵宾临门、隆重喜庆。
依照满月酒那天的模式,平北府预备了一百桌上等宴席的银两,却只摆五十桌,剩下五十桌的银两用于斋僧济道,救济贫苦百姓,为孩子们乞福积德。
临门的宾客除了本家的亲戚亲眷,前来贺喜之人都是名门贵胄、富贵双全之人。为杜绝送礼奉迎之人,所有宾客全凭请贴进门,酒席也限定了贵宾的人数。
一大早,明珏让奶娘把孩子们叫起来,和萧怀逸等人一起到祠堂给列祖列宗行礼。萧老太和白夫人仍在祠堂里吃斋礼佛、侍奉祖宗,也快到一年之期了。她们都是长辈,孩子们过抓周,宾客云集,明珏和萧怀逸商量要想请她们出来。
萧老太厌恨明珏的三个孩子,看到孩子们,目光透出恶意阴狠。敏纤和敏缇都怕她,远远避开,躲到明珏和萧怀逸身后,怯怯偷看。敏练见萧老太冲他们姐弟发狠,趁人不注意,冲上去就踢了她一脚,气得萧老太咯咯咬牙。
自听说萧怀菱因失手杀人被流放,要做十年苦力,白夫人一夜白头,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贵妇形象全无。又见萧怀逸儿女成群,而萧怀达妾室众多,却生不出孩子,她自认不如人,心气全无,整天在祠堂里以泪洗面、长吁短叹。
喜庆之日,萧怀逸要接她们出来,各自回院休养。萧老太把孩子们的生日当成她的受难日,说什么也不出来,还发下狠话,说要在祠堂里呆一辈子。
“侯爷,既然老太太一片孝心,要在祠堂侍奉祖宗到老死,不如我们成全她。”
萧怀逸会意一笑,说:“也好,我去跟族中长老说一声。”
“你们、你们……”萧老太气得差点吐血,整个人都显得半死不活了。
白夫人不想侍奉祖宗了,求明珏去跟萧贵妃请旨,准许她离开祠堂。白迎蓉不想让白夫人回安宁院,当着白夫人,就找了一堆理由,不让明珏去请旨,萧怀达也不愿意让她出来。白夫人见儿子媳妇这么对她,气得嗷嗷直哭。
萧老太发狠赌气不离开祠堂,白夫人想出来,白迎蓉不答应,也出不来。这正中明珏的下怀,少了这两个惹事生非不安份的老货,平北侯府的日子会安定很多。不用侍奉太婆婆和婆婆,不用到她们房里站规矩,哪个媳妇不高兴?
抓周要在开席之前进行,根据孩子们的生辰八字推算,吉时在午时初刻,地点设在平北侯府前院的抱厦内。抱厦的空间较大,可以容纳百余人,正中有一个大方榻,正好放抓周的物品。想看三个孩子抓周的宾客很多,抱厦内外挤满了人。
抱厦的方榻正中放了一个几案,几案上固定了一个大号的朱漆托盘,托盘里摆满抓周需要的东西。孩子在方榻上可以走动,能抓到托盘里任何一样东西。
根据大秦皇朝的习俗,抓周的物品要摆八到十二样,具体用几样也很有讲究。这些物品包罗广泛,很一样都蕴含着深刻的意义,能预示孩子的性情、前途乃至一生福泽。无论是名门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哪一家选抓周的物品都很慎重。
明珏和萧怀逸几经商量,在约定俗成的物品上略有增减,一共准备了十样东西。他们将物品备好,列好清单,注明喻意,又报给了族中长老一一核准。
第一样物品是算盘,这是哪一家抓周都必有的物品,所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明珏又往算盘上系了帐本,光会算不行,还要记帐,以便将来掌管财政大权。
第二样物品是书简,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博学多才。明珏又在书籍上放了笔墨、琴架、画板和棋盘,她有两个女儿,希望能培养出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不能象她,整天赚钱,钻到钱眼里,一身铜臭,让人说俗气。
第三样物品是钱币,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包含的喻意很明了。明珏把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预示着富足华贵的生活。
第四样物品是印章,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官运亨通,手握重权。
第五样物品是刀剑,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受武尚武、身体健壮。萧怀逸多年征战,兵器是一杆银枪,他让人做了银枪模型,和刀剑绑在一起。
第六样物品是食盒,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怕孩子成为吃货,不敢摆放。明珏不在乎,她还在食盒里放了一块用肉沫、蛋黄、鲜果和奶油做的蛋糕。孩子好吃也不错,说明有口福,人努力一辈子,说白了还不是为一张嘴。
第七样物品是炊具模型,预示孩子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但富贵人家抓周物品里不备这个,权贵子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自己动手煮饭。
明珏准备炊具,是想在这个时空发展饮食业,希望有孩子能承袭她的衣钵。萧怀逸没说什么,长老们都不乐意,还让明珏费了半天口舌才说通。
第八样物品是一个梳妆盒,里面装了胭脂水粉,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想让两女儿偏爱红妆,美丽乖巧,其实她是想试试儿子有没有贾宝玉的潜质,怕儿女养在一起,把儿子养成小受就不好了。
第九样物品是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这是大秦皇朝生了女孩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孩子心灵手巧。富贵人家虽说有针线房,做女红也是女孩必备的技艺。
第十样物品是田土种苗,这也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这预示着孩子们茁壮成长,早日成为栋梁之材。这也是她所认定的喻意之一,之二就是她现在有几十个庄子,以种植为主,希望孩子能喜欢这一方面。
“小寿星们来了。”几个奶娘抱着孩子们进来,抱厦里响起喝彩和赞叹声。
族中长老和身份极贵的宾客坐在方榻两侧,宾客围在四面观看。明珏和萧怀逸站在方榻后面,给孩子们壮胆,奶娘们把孩子放到方榻上,便退到了一边。
明珏冲孩子们拍拍手,说:“宝贝们,去看看喜欢什么,吃的玩的都有。”
萧怀逸给明珏使眼色,不让她多说话,抓周要让孩子凭自己的喜好,大人不能引导。只有孩子在潜意识里发自内心的喜好,才能决定他的性情,预示将来。
孩子们听到明珏的话,又见萧怀逸指着大托盘让他们拿东西,都拍着小手笑起来。他们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觉得很新奇,却没决定拿哪个。
敏练看到食盒里的蛋糕,顿时双眼放光,忙推开敏缇,扶着托盘边沿向食盒的位置走去。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不由苦笑,平北侯世子若成了吃货,还不知会被如何议论传扬呢。话说是有口福不错,从小就背上吃货的丑名可不是好事。
小家伙并没有去抓食盒,而是一头闷在蛋糕,张开小嘴就吃,边吃边要抓别的物品。两只小手在托盘里抓弄,恨不得把里面的物品都霸拦到他跟前。
敏纤见屋里人很多,很害羞,双手摸着托盘里的物品,不敢拿,总看明珏。明珏用眼神鼓励她,她犹豫了一下,抓起算盘和帐本就往明珏怀里扑。明珏很欣慰,看来她最疼爱的乖乖女是当家主事的人,要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了。
有萧怀逸在场壮胆,敏缇不怯生,两只小猫爪在托来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要拿什么。她摸了书籍、炊具、梳妆盒和女红用品,哪个都喜欢,哪个也不是她最想要的。看到敏纤拿着算盘跑向明珏,她顺手抓起刀剑向萧怀逸跑去。
萧怀逸放声大笑,“爹的宝贝缇儿,真乖。”
敏缇不一定最喜欢刀剑,可她人小鬼大,平时见萧怀逸总舞刀弄枪,她拿刀剑就要讨好的意思。萧怀逸不这么想,他看到敏缇与他爱好一致,更加喜欢。
敏练吃了一口蛋糕,尝到了甜头,并不抓东西,小脸扎进食盒里,冲蛋糕发动全面进攻。看到敏缇拿了刀剑,他着急了,忙抬起头,他嘴里有蛋糕,说不话来,使劲冲敏缇挥舞双臂。他的小脸上沾满糕沫和奶油,逗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
“打你、打你——我的……”敏练咽下蛋糕,大喊着冲敏缇扑过去。
敏缇怕敏练打她,忙扎进萧怀逸怀里,一脸委屈。萧怀逸伸手挡住敏练,哄逗他,让他去拿别的东西。敏练气不过,一把抓起胭脂盒,冲敏缇砸去。
萧怀逸接住胭脂盒,又放进托盘里,哄劝敏练赶紧去抓东西。看到敏缇哭起来,敏练糊满奶油的气呼呼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决定饶她一次。
明珏冲敏练拍了拍手,柔声说:“练哥儿,快去抓东西,姐姐们都抓了。”
敏练冲明珏做了鬼脸,回到托盘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两手齐下,一手抓起印章,一手抓起钱币,好像抢东西一样,使劲往外衣的小口袋里塞。
印章塞进了口袋,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塞不进去。敏练着急了,一手抓着钱币珠宝,绕到胳膊上,另一手又拿起食盒,要吃蛋糕。
五叔祖拍着桌子笑叹,“这孩子了不得,你看他有多霸道,比他父亲厉害。”
族中一位长老笑着说:“可不是,印章、钱币、吃食,一样也少了,全拿了。”
贵宾中也有人说:“萧侯爷后继有人,萧氏家族昌旺发达,可喜可贺。”
宾客都赞叹贺喜,恭贺萧怀逸,祝福萧氏家族,抱厦里洋溢着浓浓喜气。
敏练成为焦点,并不害怕,做着鬼脸冲众人打招呼。奶娘要给他擦脸上的奶油糕沫,他不让擦,伸出小舌头去舔,小手抓下奶油,又塞到嘴里。
明珏松了一口气,看到敏练扑向食盒,她还担心别人会说孩子是吃货。其实抓周以用手抓为准,小家伙用嘴叨的东西不算,他抓的可是官印和钱币呀!
老王妃激动得直抹眼泪,拉着敏练舍不得放手,“小宝贝,你可真乖,快赏。”
丫头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是精雕细刻的羊脂玉佩,共三块,只是花型不一样。明珏见老王妃的礼物太过贵重,不好推拖,忙让三个孩子道谢。
“谢——谢——”敏练冲老王妃作揖道谢,小脸上的笑容古灵精怪。
敏纤和敏缇都不会说“谢”字,在明珏和萧怀逸的指引下冲老王妃鞠躬。
众人见老王妃另有赏赐,也都拿出贵重之物给孩子,敏练的收获当然最丰厚。
趁敏缇和萧怀逸不注意,敏练把那套刀剑抢过来,忙扑到明珏怀里。敏缇的东西被抢,又哇哇大哭,萧怀逸忙哄逗她,让她再去拿一件。敏缇止住哭声,脸上还挂着泪珠,苦着小脸委委屈屈拿着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又引来一阵赞叹声。
明珏抱过敏缇,给她擦去眼泪,耐心哄劝,直到敏缇破泣为笑。这女儿体质较弱,舞刀弄剑不适合她,能安安静静做女红,练得心灵手巧也不错。
抓周完毕,人们啧啧赞叹,今日之事,又将成为京城一段时间内的热议话题。
丫头端了五碗寿面进来,三小两大,让明珏和萧怀逸陪三个孩子吃寿面。萧怀迁和小白氏进来,各自引领男宾女客去做席,准备开宴。
怕孩子们吃面条不好消化,明珏让他们象征性尝了一两口,就不让他们吃了,赏了奶娘。孩子们一早起来,也困累了,明珏就让奶娘抱他们去休息了。
通过抓周,明珏清楚了孩子们潜意识的喜好,大致规划了他们的发展方向。
敏纤性情恬静沉稳,是心细柔顺的孩子,让她管钱记账不做出差错。等再生一两胎,孩子们稍大一些,明珏就要把大部精力投到产业上,振兴江氏财团,多元化发展。把集团管财务的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放心又没有顾虑。
敏缇伶利乖巧,骨子里却很倔强,她体质很弱,愿意和萧怀逸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错。明珏认为女孩子活跃不错,但最好不要舞枪弄棒、打打杀杀。培养敏缇学琴棋书画、绣工女红等技艺,也弥补明珏这辈子当不成才女的遗憾。
敏练古灵精怪,刁顽霸道,几个月就被封为世子,份位高,又出身富贵双全的家族。占足了先天的优势,一定要好好约束他,否则,他长大后会成为纨绔子弟。管教他的责任就教给萧怀逸,不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子承父业就好。
明珏很想知道洛明珏在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听小乔说洛明珏琴棋书画、绣工女红都不错,虽说是庶出,养在洛老太太身边,在京城名门闺秀中也小有名气。
可惜天妒红颜,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遭逢家族突变,才活了十二三岁。她很想了解洛明珏的过去,却不敢问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只能压下她的好奇心。
“你抓周的时候抓了什么?”明珏见萧怀逸进来,扯住他提问。
“枪,就是我当兵器用的这杆银枪。”
“银枪很重,你刚一岁,抓得起来吗?”
萧怀逸揽着明珏坐到暖榻上,说:“听父亲说我抓周的时候,对托盘里的东西一眼都没看,恰好有朋友送给他一杆枪,我抓着不放,他就把枪送给我了。”
明珏笑了笑,说:“这么说你也没抓官印钱币,不照样位极人臣吗?”
“抓周也不一定很准,只是大致了解而已,我们的宝贝呢?”
“刚才我去看还睡呢,今天起得太早,又抓周又跟大人们玩乐,都累了。”
管事婆子送来帐本和礼单,明珏和萧怀逸并肩坐在暖榻上,查看给孩子们办抓周收的礼物礼金。名门旺族更讲究礼尚往来,收来的东西也都要变相还回去。
两人正对此次办抓周的帐目,奶娘带三个小家伙进屋。今天他们的午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都睡足了,更加有精神,他们玩闹说笑,异常欢跃。
时间如指间的风悄然划过,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似乎只在转眼间。
这段日子,朝堂、后宫和名门旺族都很平静,似乎一切按部就班。没有听说哪个人被破格晋升,或哪个官员突发罢黜,或哪个皇子、哪个官妃突然得宠。也没有听说哪个家族传出铺天盖地的丑闻或逸事,连喜事都显得很平静。
上一年,明珏身边的人喜事不少,她整天给别人贺喜,自己也沾了不少喜气。
紫竹给梁成生了个儿子,又白又胖,他们夫妻俩连同紫竹娘都乐得都合不嘴了。朱艳生了女儿,冬至一家也很看重,丝菊也怀孕了,预产期是二月上旬。风兰和凝梅也都嫁到了如意郎君,生活美满,也都准备添丁进喜。
林子悦还没调回江东去,仍在户部任职,职位没升没降。秋月在嫁给林子悦一年半之际,产下了龙凤胎,林子悦、林母和林老太太都喜晕了头。
明珏和秋月走动往来频繁,林子悦在户部,对她的田庄铺子照应也很多。萧怀蓝带几个孩子,在京城和秋狄的任所两地跑,日子过得也舒心滋润。
过去的一年里,萧老太惹出丑事自罚进祠堂,萧二老爷被四皇子弹劾,萧怀通和萧怀菱先后被流放,明珏大闹温家被罚,萧怀逸因敏维之事在朝堂上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形同陌路。这一年对于平北侯府来说是多事之秋,是很沉重的一年。
去年,萧怀迦的妻妾接连产下两子一女,却因他的两个妾室先后生下两个儿子,而陆轻灵则生下了一个女儿,虽说平北侯添丁了,喜气却很有限。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新气象,这也是人们的美好期待。
明珏计划春暖花开时带孩子们到梅隐居去住一段日子,三个小家伙走路都很稳当了。带他们到麦田里、林地中玩乐嘻戏,总比憋在平北侯府里强。
秋月和萧怀蓝都要和她一起去,也把各自的孩子带上。远离京城的喧嚣,过一段返璞归真的日子,田野山间、清溪林地,自有野趣盎然。
略带凉意的春风吹开满墙杏花,吹绿杨枝柳绦,又是一年春色盛。
时近晌午,阳光正好,明珏同奶娘丫头带孩子们在沐雪斋的小花园里玩笑。
“夫人,狗子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他怎么来了?人呢?”
“听说是梁成大哥带他来的,梁大哥去见侯爷了,狗子在前院等着见您。”
明珏点头说:“让他到沐雪斋外厅来,我马上就去。”
自去年从梅隐居住了一段时间回来,明珏没再过狗子,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狗子长高了,也壮实了,昔日瘦弱邋遢的小男孩长成了高大俊秀的少年。
见明珏进来,狗子忙施礼请安,在平北侯府这富贵逼人的地方,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明珏随意跟狗子寒喧几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看到狗子这张脸,明珏不由沉思。她总觉得狗子这张脸很熟悉,象一个人,却又一时想不起象谁。
“你吃过午饭了吗?我让人给你弄些吃食。”
“不用了,主子,梁大哥带我在馆子里吃的。”
明珏见狗子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就主动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奴才、奴才、我……”
“跟我说话痛快点,你也老大不小了,对了,你多大了?”
“奴才、奴才过完年就十七虚岁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年刚到庄子里,你也就是十岁。”
狗子挠着头笑了笑,说:“那时候十一岁,奴才个子小。”
明珏心里泛起酸酸的暖流,时间过得确实太快,刚到庄子那年,她来这个时空才十几天的时间。那时候,她还是刚入豆蔻之年的少女,如今她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弹指挥袖间,她来这个时空六年了,六年的故事能写几本书了。
“你现在可长高了,都十七岁了,也该说亲事了。”
“奴才、奴才……”狗子慌忙跪到明珏脚下,满脸通红。
明珏让他起来,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亲事来找我的,说吧!看上谁了。”
“不、不是我看上……是、是岳芽儿她……”
“哈哈……我知道了,是岳芽儿看上你了,怕岳嫂子不同意,让你来找我。”
狗子忙点头,说:“奴才、奴才的娘也喜欢岳芽儿,怕干娘和干爹不愿意,干爹想让岳芽儿嫁给金宝,岳芽儿不愿意,说是兄妹,就……”
当年,明珏买下狗子,又怕惹人生疑,就让认岳嫂子做了干娘,岳嫂子嫁给常东兴之后,狗子就称常东兴为干爹。后来,叶儿也卖身给明珏了,明珏重新跟他们呣子签了卖身契,叶儿和狗子跟岳嫂子一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明珏拍了拍手,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在给元宝说门亲事。”
狗子又下跪行礼道谢,说:“主子,奴才想过几年再成亲,岳芽儿说过三年。”
“为什么要再过三年?”
“奴才想盖套院子,岳芽儿说再挣几年钱,以后好生活。”
“呵呵,岳芽儿想得真周到,会过日子。张栓和蓝竹在北郊镇盖了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我听他们说要给你两座小院,让你们呣子都搬进去。”
狗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不是张家的孩子,我知道主子当时让他们认下我是好心,我长大了,不想骗他们了,我娘不让我说,可是……”
明珏轻叹一声,说:“你自己要盖房子行,听你娘的,那件事先别说。”
“奴才明白。”
“狗子,你娘有没说过你父亲是谁?”明珏试探着问。
“没有,我问过,她不说,她说知道了对我不好,这样过日子就很好了。”
明珏点点头,又问:“花婕妤又找过你们吗?”
“没找过,给我们带过几次银子,我都很她退回去了。我娘常让我给她写信说我们过得很好,不让她惦记,我娘说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她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给我们,我娘添了二十两,又给她送回去了,还送了她好多东西。”
四皇子有政绩功劳在身,已被加封为一等郡王,在皇室子弟中品阶很高。因花婕妤出身低微,又有萧贵妃压着,她一直没封妃。四皇子有前途,宫里的份例用度不会少她了,但毕竟萧贵妃是六宫之主,花婕妤的日子也不好过。
狗子现在是梅隐居的小管事,又打理了两家小作坊,一年下来能挣二三百两银子。叶儿跟着黑嫂打理庄子和牧场,一年也能挣七八十两银子。他们呣子收入不少,吃穿又是主子供给,日子过得很富足,根本不需要花婕妤接济。
“以后常跟花婕妤来往,宽宽她的心,你和岳芽儿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是,主子,多谢主子。”
送走狗子,明珏略休息了一会儿,把朱嫂子叫来,说了狗子和岳芽儿的事。朱嫂子是岳嫂子的亲姐姐,由朱嫂子去说,这事肯定能成。
很快,狗子和岳芽儿的亲事就订下了,两人都想三年后成亲,长辈也没勉强。明珏正好在梅隐居,就出银子摆了几十桌酒席庆祝,与众人同欢同乐。
接到十公主的来信,明珏又激动又高兴,看完她的信,又感伤无限。
去年,江太后自杀,十公主回来了一次,在宫里住了几天,又回锦羽国了。
锦羽国的公主叶问婵已经跟十三皇子成亲了,十公主和叶问婵是大秦皇朝和锦羽国和平共处的纽带,其实她们就是两国的人质。
十公主很愿意做人质,她曾跟明珏说,只要不呆在皇宫里,到哪里都好。她在信里说她已经跟水木表白了,非君不嫁,水木没答应,也没拒绝。十公主说这是好事,至少水木没说“小丫头,到一边玩去”,这就说明他的心在变。
明珏也认为这是好现象,否则凭水木的个性,若一点也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拒绝。水家不存在了,水木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现在还顾不上谈个人的事。
日子就这样过,平静而充实,偶有一点小风波,也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似乎又是在转瞬回眸间,七百多个日夜悄然划过。
两年的时光在岁月的轮转中流走,明珏来这个时空快八年了。
正值阳春三月,熙风送暖,柳绿桃红。
“娘、娘——六姐姐又打我了。”敏练紧皱着小脸进来,呲着鼻子告状。
明珏正坐到书桌旁算帐,看了敏练一眼,问:“她怎么不打别人?”
敏纤正跟明珏学写阿拉伯数字,指着敏练说:“一定是你又淘气了。”
敏练冲她们翻了白眼,说:“好男不跟女斗,小爷我不理你们了。”
“我看又找打呢,赶紧给我出去,看你一身土。”
奶娘听到明珏斥呵敏练,忙进来,拉着敏练去洗澡换衣服。敏练走到门口,冲明珏和敏纤翻白眼、吐舌头,把会做的鬼脸演习了一遍,才跟奶娘走了。
明珏哼笑两声,放下手头的帐,转头看敏纤写阿拉伯数字,又拿用简体写的数字和用繁体写的数字一一对照。要让敏纤掌管财政大权,第一环节就要认识数字,对数字敏感,然后再学记帐,懂得综合考量收支,才能做好财务。
到现在,孩子都三岁多了,那张小脸很相似,一个比一个讨喜可爱,又性格鲜明。敏纤很乖,总跟着明珏,学东西很快很认真,对弟弟妹妹很谦让。
敏缇个子很小,机灵聪明,萧怀逸常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招式。她很有女侠风范,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只不过她眼里的奸和恶都被敏练一人担当了。
敏练古灵精怪,人小鬼大,他学的东西不少,属于边学边忘的类型。萧怀逸教他练武,他也不用心学,功夫招式比不上敏缇,常被打。
“娘,练哥儿是不是又来告状了?”敏缇人在门外,声音就传进来了。
明珏不理她,继续教敏纤记数,又给她写了几句乘法口决让她慢慢熟悉。
敏缇拿着一根树枝进来,见明珏和敏纤都理她。她抬起头,瞪着大眼睛,噘着小嘴,越看越气,拿起树枝打椅子,边打边喊:“让你偏心、让你偏心……”
“你打谁呢?打你娘我呢?是不是?”明珏沉下脸,高声呵问她。
敏纤忙抱住明珏的胳膊,小声劝慰,“娘,不生气,不生气。”
明珏仍绷着脸瞪着敏缇,跟孩子确实生不起气来,不过也要做做样子。敏缇乖巧伶俐,被萧怀逸宠出了小脾气,嫌明珏喜欢敏纤,总埋怨明珏偏心。
“说,你打谁呢?是不是把椅子当成你娘我了?”明珏站起来怒呵敏缇。
敏缇见明珏发火了,大眼睛里充溢着泪花,咧了咧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萧怀逸听到哭声,快步走来,问:“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爹——娘偏心,就是偏心……呜呜……”敏缇进萧怀逸进来,哭声更大。
“好了好了,宝贝女儿,别哭了,你娘不是很疼你吗?”萧怀逸抱着敏缇冲明珏走过来,把敏缇递给明珏,敏缇扑到明珏怀里,抱着明珏的脖子抽咽。
明珏冲敏缇的ρi股轻轻拍了两下,给她擦眼泪,“不许哭了,再哭娘就把你扔掉,你看姐姐多乖,谁象你?整天跟野丫头似的。”
敏缇抽了抽鼻子,抱着明珏的蹭了几下,说:“娘,缇儿乖。”
“好,缇儿乖,娘喜欢缇儿。”
萧怀逸正看敏纤写字,见明珏和敏缇握手言和了,笑得很开心,忙抱起敏纤跟他们凑热闹。敏练进来,看到明珏和萧怀逸一人抱一个,呲牙咧嘴,又要打架。
“都出去玩吧!去花园玩。”明珏让奶娘和丫头带他们出去了。
明珏长舒一口气,跟萧怀逸一起进了卧房,坐到临窗的暖榻上喝茶闲聊。
“我让谛音寺的大师给绚哥儿看了日子,大师说绚哥儿秋天成亲最好,九月十月都行,我跟周家说了,把过大礼的日子订到八月,周家也同意了。”
敏绚和周师爷的女儿周锦绣订了亲,上个月过了茶礼、下了小订。一想到自己快当婆婆了,明珏总觉得不可思议,敏绚十七岁了,也该成亲了。
周锦程和敏维的亲事没成,明珏总觉得对周家有些所亏欠。周锦绣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品性模样却都不错,明珏觉得她跟敏绚很般配。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先问过敏绚,得知敏绚很高兴,才决定结这门亲事。
周师爷和周锦程父子先后中了状元,周师爷现任连州府同知,晋升机会很大,周锦程是翰林院的编修,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他们父子的前途都不错。敏绚是庶出侧子,但平北侯府是世代勋贵之家,他还有萌爵在身,周锦绣是高嫁。
萧怀逸揽住明珏,说:“你来安排吧!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还不好好慰劳我?”
“慰劳也要等晚上,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孩子们回来,看到多不好。”
明珏拍了他一巴掌,含笑斥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都休息三年多了,是不是该停避孕药了?”
“下月再说。”
萧怀逸很高兴,忙把明珏搂在怀里,说:“我给你按摩。”
明珏轻叹一声,说:“我想给敏维订一门亲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从温家回来快三年了,敏维的身体养好了,可因她年幼就怀孕流产,又保养不利,不能再生育。她的脑子也受了刺激,性子越来越闷,跟谁都不说话。
“先让她休养,亲事慢慢对付。”萧怀逸对敏维越来越不喜欢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托人打听。”
萧怀逸点点头,“你让人盯着崇禧堂,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太安定了,不对劲。”
三年前,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逼进了祠堂,几年都没出来过。上个月,在萧老太生日之前,萧贵妃把明珏和萧怀逸宣进宫,让他们把萧老太接出来,给萧老太过七十大寿。两人不好推拖,就让萧老太出来并给她隆重过寿。
萧老太回到崇禧堂,免去晚辈一切请安,好像死人一样,从没露过头。萧怀逸担心萧老太不安份,明珏也知道萧老太不服老,不甘心失败,一得势,肯定还会找麻烦。如所料不错,萧老太正在组建势力,为卷土重来做准备。
明珏根本不在乎,这几年,萧老太进了祠堂,已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她把萧老太安Сhā的眼线几乎全拔掉了,想再次重新组建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白夫人也离开了祠堂,回到了安宁院,她在祠堂陪了萧老太三年,人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现在,安宁院由白迎蓉当家,白夫人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一向养尊处优,生性泼辣凶横的白夫人现在看白迎蓉的脸色过日子,饱受冷待。萧怀达因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也不敢替白夫人说话。白夫人再也没以前的威风了,现在的日子,哪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明珏轻哼一声,说:“放心,死老太婆现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怀逸点点头,把明珏抱得更紧,说:“难为你了,家族的事太烦了。”
丫头站在门外回报,说:“侯爷、夫人,宫里派人来传皇上口谕。”
“知道了,马上就去。”
三月下旬是萧贵妃的生日,正逢她五十整寿,启明帝要为萧贵妃按皇后的份例隆重祝寿。平北侯府是萧贵妃的娘家,这是令萧氏家族荣光万丈的好事。
明珏算了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赶紧召来管事安排,准备寿礼,又去给萧老太道喜。萧老太眼底闪过凌厉兴奋的光芒,没说什么,就把明珏打发了。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萧贵妃过五十大寿的日子。
应萧贵妃宣诏,明珏一早带三个孩子进宫参拜。萧贵妃赏赐了孩子人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他们呣子打发回来了。
明珏正哄孩子们睡觉,萧怀逸早朝回来,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夫妻才梳妆更衣,去给萧老太请安,连同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一同服侍萧老太进宫。
见到萧贵妃,萧老太老泪横流,没说几句话,就让明珏带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去给刘太后请安,萧老太和萧贵妃谴退下人,说起私密话。
萧老太在祠堂呆了三年,明珏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跟萧贵妃商量怎么反扑。明珏根本不在乎,没特殊的大事发生,萧贵妃和萧老太都掀不起风浪。
为萧贵妃贺寿的宴席摆在御花园一侧的椿萱殿。今日与以往不同,以往男宾在正殿,以皇上为中心,女宾在后殿,以刘太后为中心,臣子命妇按品阶入座。
今日,男宾女客都在正殿,男左女右,依旧按品阶入座。女客前面垂下一面细珠帘,以掩女人尊颜,女客不管是看人还是被看,都有恰到好处的朦胧感。
启明帝高坐正中,左侧是刘太后、祝太妃,还有几位太妃及特赐的老王妃等人列坐。右侧是萧贵妃、温贤妃、贾淑妃、安淑媛、刘婕妤、章婕妤等人。
在后宫品阶相对较高的温淑媛没列席寿宴,自几年前十五、十六皇子长了三个月的毒疮,被怀疑是母体带毒,温淑媛就失宠了。温家和温贤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温淑媛再得宠爱,温家再次送进宫的女儿在十二皇子府只是个侍妾。
温家自被明珏折腾那一场之后,死了不少人、也失了颜面,启明帝只加封了五皇子,并没有给温家出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现在都低调了许多。
温玉娥仍被萧怀逸禁足在荣威院主院,三年多了,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她很少有机会见外人。这三年,她费尽心思,也没机会出来,听守门的婆子说她的头发都花白了。温家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也把她当成弃子了。
“诸位爱卿,今逢萧贵妃大寿,君臣同贺,我们先饮一杯,为寿星贺寿。”
启明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多恭维贺寿声,君臣、宫妃和命妇齐齐举杯向萧贵妃祝寿。杯斛交错,恭贺声声,笑语欢言的喜庆充溢殿宇楼阁。
明珏在诰封命妇中品阶最高,萧老太品阶相对较低,为侍候方面,萧老太与明珏同座,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则坐在后面。面对美味佳肴,明珏边吃边喝,津津有味。萧老太看向明珏的目光沉郁阴狠,她几乎不张嘴,只品了一口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艺妓歌女献舞献音,丝竹缭绕间繁华盛景、歌舞升平。
启明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黄有德,你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前几天吃的水晶羊酪不错,让御膳房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人做一碗。”
黄公公陪笑犹豫,嚅嗫着说:“皇上,这水晶羊酪做好必须半盏茶的功夫吃到嘴里,才不失美味,从御膳房到椿萱殿最快也在走一刻钟,奴才担心……”
“你这奴才真是死板,备好食材,宣厨子到椿萱殿来做不就行了。”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传旨。”
启明帝点点头,转向五皇子,高声说:“你给朕荐来的厨子不错,朕听说他是西北人,西北风味的菜品做得很不错,尤其是水晶羊酪,又美味又补身。”
五皇子忙起身行礼,说:“多谢父皇夸奖,难得父皇喜欢,儿臣万幸。”
“这西北菜还真有特色,一会儿再让做一道手抓|乳羊肉,给诸位爱卿品尝。”
“多谢皇上。”众臣子命妇齐声道谢。
明珏对吃兴趣很高,听说一会儿有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吃,连启明帝这尝尽美味的人都赞不绝口,那肯定是佳肴,她放慢了吃的速度,静心等待。
启明帝冲五皇子点点头,说:“于德海,把那套翡翠白玉杯赐给五皇子。”
“多谢父皇赏。”五皇子很高兴,温贤妃、温家和他这一派的臣子也很兴奋。
七皇子见五皇子得赏,面露不愤,忙站起来,陪笑说:“父皇,据儿臣所知,这位西北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菜是五彩牛肉,父皇有时间不防品尝。”
“哦?你吃过?”
“回父皇,五皇兄所荐的西北厨子叫索哈里,原在儿臣的西风楼做大厨,他做的水晶羊酪、手抓|乳羊肉、五彩牛肉和秘制兔丝干都是西风楼的私房菜。”
索哈里原在七皇子的西风楼做大厨,去年,七皇子想跟五皇子尽释前嫌,得知五皇子喜欢吃索哈里做的菜,就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
今年过年,启明帝吃到五皇子府进贡的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赞不绝口,五皇子就把索哈里送进御膳房,专给启明帝做菜,启明帝也很喜欢吃。
五皇子听到七皇子的话,忙说:“回父皇,索哈里是七皇弟特意调教的。”
启明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于德海,把那四只金镶玉瓷碗送给七皇子。”
“多谢父皇赏。”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带贾淑妃也笑容满面。
黄公公回来禀报,说索哈里已经到了椿萱殿,令材已备好,水晶羊酪很快就能做好。启明帝又让黄公公去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
在等美食的时候,君臣又看了一场歌舞,喝了几杯酒,再一次为萧贵妃祝寿。
水晶羊酪洁白如玉、鲜香甜美,酥软滑嫩,入口即化,众人品尝之后啧啧称赞。明珏为维护贵妇形象,小口吃且吃得很慢,越吃越着急。这水晶羊酪确实是美味,连几乎处于绝食状态的萧老太都吃了多半碗,赞叹了几声。
启明帝吃得很高兴,“黄有德,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为萧贵妃祝寿。”
萧贵妃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黄公公忙回道:“皇上,奴才刚才跟索哈里说做五彩牛肉了,他说要想吃到最鲜美的五彩牛肉,就要把锅灶设到大殿上,即做即吃。”
“老七,是这样吗?”
“回父皇,这五彩牛肉就是用快刀把牛肉削成薄片,直接削到滚水里,马上捞出来,蘸秘制调料吃,削、煮、捞都麻利迅速,才能吃到美味。”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黄有德,准备食材锅灶,让索哈里在大殿做。”
“奴才遵旨。”
索哈里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了一件洁净的白衣,走上金殿行礼。黄公公带太监们准备好锅灶食材,把水烧滚,索哈里一手拿牛肉,一手拿刀,准备开始。
众人的目光落到索哈里身上,兴致勃勃,都想看看他怎么快刀削牛肉。索哈里摆出架式,突然,他扔掉牛肉,飞身蹿向启明帝,举刀便刺。
“狗皇帝,让你欠我月钱、欠我月钱,我杀了你。”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当人们从惊恐中反映过来,意识到索哈里要行刺启明帝,顿时慌乱成一团。在众人震惊之际,启明帝胳膊受伤,流出乌黑色的血。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带刀待卫、金翎卫,还有守候在殿外的龙仪卫都向正殿涌来,将大殿层层包围。索哈里知道难以逃脱,一把刀架在启明帝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启明帝被索哈里紧紧揪住脖领,后退几步,给索哈里当了盾牌。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动弹,胳膊上流出黑血,气息也变得急促了。
萧怀逸是武将之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经验和能力。在京城,他本来只统领龙仪卫,事急从权,他忙指挥御林军和各类侍卫营救启明帝、保护宫妃女眷和文臣退后,又让侍卫封锁椿萱殿所有出口,严查索哈里的同党。
后妃命妇被突然的变故吓坏了,见众多侍卫围上来,都满脸惊慌挤到一起后退。明珏到这个时空七八年,鲜少见刺杀的戏码,好奇害死猫的心大增。在别人都被吓哭的时候,明珏双手捂住嘴装哭,其实她是怕笑出声惹人非议。
太友爱了,明珏向索哈里致以崇高的敬意,不只因为他做的水晶羊酪好吃。
宫里会不会拖欠厨子的月钱,明珏不得而知,估计这种现象应该有。可为拖欠月钱就刺杀皇上,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感觉荒唐可笑。
她为索哈里刺杀启明帝的强悍理由唏嘘不止,若不是今日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肯定会问这是哪个雷公编剧或雷母作者的“杰作”。
可今天她确实大开眼界,令她啼笑皆非。
萧怀逸与索哈里对峙,说:“索哈里,只要你放了皇上,本侯做主饶你性命。”
五皇子沉下脸斥问:“萧侯爷,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放过刺杀皇上的反贼?”
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也一脸疑问猜忌看着萧怀逸,好像他私通反贼一样。
七皇子也上前帮腔,问:“萧侯爷,这事你能做主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五皇子,七皇子,你们看清楚,索哈里刀上啐了毒,皇上已经中毒了,再不让他放了皇上,不用他刺杀,皇上就有危险。”
启明帝的胳膊上流出乌黑色的血,滴上明黄|色龙袍上,异常显眼。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再看血的颜色,又见启明帝气息微弱,确定他确实中毒了。
五皇子眼底闪过阴狠的兴奋,忙说:“索哈里,放了皇上,本王做主放你走。”
“快、快放了皇上。”七皇子又成了五皇子的走狗。
“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索哈里胳膊一动,手中尖刀离启明帝脖子更近。
萧怀逸抽出软剑,直指索哈里,“马上放过皇上,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索哈里正犹疑之际,突然惨叫一声,一把长剑从他的后心直Сhā前心,索哈里胸口鲜血迸流,直挺挺倒下了,瞪大双眼,似乎心有不甘。
黄公公见索哈里死了,忙说:“九皇子,你、你……”
刺死索哈里的人是九皇子,众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九皇子也吓了一跳。
启明帝脱离索哈里的控制,伸出一只手,嘴唇动了动,也跟着倒地昏迷了。
“皇上、皇上,你醒醒——”
“不能碰皇上,他的毒正在扩散,快去叫太医。”萧怀逸一脸焦急看了看启明帝,转向小乔,说:“六皇子,让金翎卫火速传四皇子进京。”
小乔不解其意,问:“皇上只是受了伤,为何要传四皇兄进京?”
“看到皇上的左手了吗?”萧怀逸看着启明帝问众人。
启明帝右臂受伤,直直垂下,左手搭在胸口上,拇指放在手心,只伸出四根手指。若这四根手指代表四皇子,那么启明帝一旦醒不过来,四皇子将承袭大统。
众人看到启明帝的姿势,又听到萧怀逸的话,短时间沉默之后,顿时议论声四起。事发突然,启明帝并没立太子,谁为储君,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皇子、后妃、群臣连同命妇都想挤上前一看究竟,被萧怀逸命人拦住了。
五皇子假笑几声,说:“萧侯爷,就凭皇上左手的姿势,你就要请四皇兄进京,这是不是妄猜圣意呀?你不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吗?”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本侯当然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只是本侯不明白怎么算妄猜圣意?皇上被刺昏迷,四皇子为人臣、为人子,难道不该在床前侍汤奉药吗?君父遭难,他不在床前尽孝,也会良心不安。本侯让人传四皇子回来侍候皇上,本是人之常情,跟妄猜圣意有何关系,还请五皇子明示。”
“萧侯爷所言极是,马上传四皇子回京。”刘太后开口了,她刚才见启明帝遇刺,被吓昏了,才醒过来,听到萧怀逸的话,就下了懿旨。
“孙儿遵太后懿旨。”小乔冲刘太后行礼后,去吩咐金翎卫传旨。
太监带几名太医匆匆忙忙跑进来,赶紧为启明帝诊断,实施救治方法。
刘太后扶着太监的手站起来,说:“萧侯爷,宫里的事有劳你了。”
萧怀逸冲刘太后施礼,“请太后放心,臣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几名太医给皇上服下解毒的丹药,暂时控制毒素温延,又让人把启明帝抬进椿萱殿的宫室,要给他仔细清毒解毒,让他尽快醒来。
安顿好启明帝,萧怀逸诸多侍卫提高警惕,严查皇宫,又分散谴送众人。
五皇子陪笑上前,说:“萧侯爷,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萧侯爷见谅。”
自敏维和温祥熙和离,明珏又带人到温家大闹一场之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与萧氏一族及追随者关系极其恶劣,朝堂分派,私下见面也很少说话。
萧怀逸边指挥众人忙碌边漫不经心地说:“本侯不认为五皇子有得罪之处,请五皇子不要多心,本侯还有公事要做,五皇子请便。”
“好,改天本王登门谢罪。”
见明珏和萧老太等人走过来,萧怀逸没理五皇子,就迎上去和明珏等人说话。
萧老太沉着脸怒视萧怀逸,斥问:“你今天的所言所为是什么意思?”
“孙儿不知道老太太在问什么,还请老太太明示。”
“我问你,皇上的伤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性命堪忧?”
“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皇上只是中了毒,解了毒很快就会清醒,具体伤情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只有太医知道,再说,这些不是老太太该问的。”
萧老太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若皇上龙驭归天,你打算怎么办?”
萧怀逸沉下脸,说:“老太太,这些不是你该问的,还是回府吧!别逞一时口舌之快,给家族惹来滔天大祸,皇上好得很,问这个问题还早。”
“哼!你听清楚,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阻止四皇子上位。”
明珏从萧怀逸眼底看到惶恐与愤怒,忙示意陈氏和袁氏把萧老太拉走,又宽慰萧怀逸。这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储君之争的事她都想参与。
萧怀逸叹了口气,低声对明珏说:“皇上中的毒很厉害,又拖延太久,情况很不好。你马上回府,告戒府里的主子奴才,这段日子一定要谨慎行事。”
启明帝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伸出四根手指,没留下有关立储袭位的只字片语。是不是四根手指就代表让四皇子继位,谁也不敢说,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谈论储君之争的话题。萧怀逸是武将之首,事关重大,萧氏家族更要时刻警惕。
明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回到平北侯府,明珏不管萧老太是否愿意,也不管白夫人、陈氏和袁氏有什么想法,直接叫来管家,告戒他平北侯府从今天开始关门谢客。不管是朝中同僚交往还是巴结奉迎者,或是来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全部拒之门外。
府里上下见明珏郑重下令,又隐约听说宫里出事了,都很谨慎,主子仆人都不敢造次生事。最不老实的人就是萧老太了,她积极发展势力、拢络下人,又让明珏把温玉娥放出来,被明珏狠厉拒绝,并以重病为由,让人把她看起来。
三天之后,萧怀逸才回府,这三天,他好像瘦了一圈,满脸疲惫憔悴。他顾不上跟明珏多说话,也没看三个小家伙,就一头扎进卧房睡觉了。
“娘,缇儿想爹了,缇儿要找爹——”
明珏拦住三个小家伙,说:“你们爹累了,正睡觉呢,娘带你们到花园去玩。”
时值暮春,清风和熙,柳绿花红,满眼盛景盎然,可明珏却无心欣赏。
启明帝这次就是能保住命,也要立储君了。否则不知道哪天他突然完蛋,太子之位空悬,众皇子为争位会打得不可开交,估计他臭在宫里都没人管。
从本心来说,明珏不希望四皇子继位,不只四皇子对她有企图,还因为那个见到就恨不得打两个耳光的夏王妃。五皇子就更不行了,大聪明没有,小伎俩不少,跟温家人是一路货色,何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跟她有深仇大恨。
另外,七皇子不是什么好货色,比五皇子更奸诈邪恶,明珏很讨厌他。九皇子、十皇子到十三皇子都已成年娶妻,没听说有哪个稍微出色一些。
她希望小乔或八皇子上位,小乔就别说了,她的铁杆死党、蓝颜知己,脾气性情整个一个启明帝的翻版,不会成为昏君。八皇子的正妃萧怀茹是四房的嫡长女,而且八皇子的外祖家没势力,上位后会全部依靠萧家。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水木写来的,约她到明月茶楼一见,明珏知道是为立储的事,水木想通过她知道萧怀逸的态度。明珏不想卷进立储之争,可她不能不见水木。
“夫人,侯爷睡醒了,让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明珏舒了一口气,让奶娘丫头们照顾孩子,她回了卧房。
萧怀逸靠坐在床上,双手掐着额头,仍一脸疲态。明珏进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出去让朱嫂子给他炖些补气血的汤,累成这样,必须补一补。
明珏刚来到床边,就被萧怀逸一把抱住,两人滚到床上。让他在脸上亲吻了几下,明珏才推着他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喝,双手轻轻给他掐头。
“皇上醒了吗?”
“没有,太医说皇上中了一种很霸道的奇毒,没解药,皇上根本就醒不了。”
“那怎么办?皇上昏迷不醒,国事由谁来处理?”
“国事可以由内阁辅臣暂代处理,遇到大事,涉及到哪一部,由几位皇子出面,再行商议,储君之选和谁是刺杀皇上的幕后真凶才是现行的大事。”
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觉得幕后真凶是五皇子,索哈里可是他荐给皇上的。”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人们都会这么想,真相却非如此,五皇子没有一定能上位的把握,他派人刺杀皇上,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再者说,正因为索哈里是他荐给皇上的,他才不会让索哈里行刺,那不是自己暴露吗?”
“也没准是他在迷惑人,真真假假,让人琢磨不透。”
“谁是刺杀的幕后真凶,确实让人迷惑,越细查头绪越多,越麻烦。”
索哈里受过七皇子的恩惠,是卖身于七皇子的奴才,在西风楼做了七八年厨子,跟七皇子关系紧密。七皇子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又把他送给了皇上。七皇子和五皇子都是索哈里的主子,两个人都有很大嫌疑。
可是,索哈里是西北省人氏,刀上涂的又是西域的秘毒,这和四皇子又关联上了。此次萧贵妃过寿的膳食由安淑媛打理,御膳房的人跟安淑媛多有接触,八皇子也难逃嫌疑。九皇子在辑凶的时候杀死的索哈里,也有人怀疑他杀人灭口。
另外还有十、十一、十二和十三这四位皇子,他们有管御前侍卫的,有管御林军的,都参与了萧贵妃过寿的事宜,谁都有问题,谁也不能完全撇清。
明珏微微摇头,说:“主使索哈里刺杀皇上的人真是高手,把所有皇子都卷进来了。而且索哈里刺杀皇上的理由是欠他的月钱,理由越荒唐,越让人难以琢磨。相对来说,这样的理由牵连不会太大,不会草木皆兵,让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萧怀逸摸了摸明珏的头,“你分析得很对,你觉得这象谁的行事风格?”
“小乔,六皇子,除了他别人都有嫌疑。”
“不是他,你跟他认识这么久,还不清楚他的性格?皇子们这三天也充分表现了,依我看,就六皇子对皇位无心。金翎卫主要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全,皇上遭遇行刺,程阁老要解除他对金翎卫的统辖权,还是被我拦下了。”
明珏皱眉说:“不想了,管他是谁行刺,白死脑细胞,又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呀?储君之争关系到任何一个人,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这些皇子谁最有可能继位?”
“刘太后支持四皇子,程阁老一派支持五皇子,其他皇子也各有支持者。”
“那还不打破脑袋?”明珏想了想,问:“是不是他们都等你表态了?
萧怀逸点头说:“是,我的意思是先彻查行刺的幕后真凶,也正好等四皇子回来。若四皇子回来,皇上还没醒,再选立储君登基也不晚。”
明珏点头说:“水木写来一封信,约我见面,估计是想通过我说服你。”
“去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跟他说萧家只忠于皇上,谁当皇上忠于谁。”
“我明白。”
丫头来报说朱嫂子炖好了汤,饭菜也做好了,问什么时候摆饭。明珏让下人马上摆饭,她把萧怀逸推进净房,让他洗漱更衣,又去花园找孩子们回来吃饭。
奶娘给三个小家伙洗净手脸、换好衣服、收拾利落,才带他们到餐厅。萧怀逸三天三夜没回家,三个小家伙抱着他又哭又笑,把萧怀逸感动得都流泪了。
饭还没吃完,就先后有两帮人来传旨,刘太后宣萧怀逸入宫,萧贵妃宣明珏和萧老太入宫。萧怀逸草草吃完饭,连杯茶也顾不上喝,就匆匆进宫了。
明珏知道萧贵妃没什么好事,不想进宫,就借口说洛老太太病了,她要去探望,让白夫人、陈氏或袁氏伺候萧老太进宫。白夫人恨透了萧贵妃,不愿意进宫,萧怀迦房里一个姨娘要生产,袁氏也不能去,就让陈氏陪萧老太进宫了。
水木找明珏果然是为四皇子夺嫡的事,水木向明珏保证四皇子不会再对她有非份之想,也不会因陈年旧怨失去萧怀逸这重臣良将。明珏把萧怀逸的态度告诉他,水木没多说,但明珏能看出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阁老支持五皇子,天下文人墨客都以程阁老为风向标,一起拥护五皇子。水木支持四皇子,他虽说是天下首富,又贵为帝师,但那些尖酸迂腐的清流雅客根本不买他的帐。关键时刻,萧怀逸做为武将之首、朝之重臣,倾向非常关键。
“慧忻在山庄里,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从锦羽国回来了,只让我告诉你。”
明珏微微一怔,水木竟然叫十公主的闺名,而且叫得那么温柔亲切,如所料不错,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变了,这正是让明珏高兴的事。
“等过几天我去看她,好长时间不见,还真想她了。”
跟水木又天南海北聊了些趣闻逸事,喝了几壶茶,明珏就起身告辞了。她以看望洛老太太为由推了萧贵妃的宣诏,就想到别苑看看,也有两个月没去了。
洛老太太真病了,被二房气的,说起来可笑。三年前,洛二太太把洛明珠半卖半嫁许给一个外地商人,赚了一大笔钱,供一家吃穿花用了几年。
去年,商人做生意去年赔了钱,要回乡去,因他家里有妻儿老小,就没带洛明珠走。洛明珠回到娘家,洛二太太到处打听,想让她改嫁,再赚一笔。
离京城二十里的镇子上有一个地主,据说家财万贯,年前死了老婆,想娶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看中了洛明珠。洛二太太又狠敲了男方一笔,把洛明珠嫁了。没想到地主他爹老地主是洛明玫的恩客,他们家看不起洛家二房,要悔婚。
二房到手的彩礼钱不想吐出去,实在没办法,就让媒婆搓合,洛明玫给老地主做了小妾,洛明珠给儿子做了添房。这样一来,洛明玫和洛明珠都嫁了,二房狠赚了两笔彩礼银子,一家人又开始吃喝享乐了。
洛家虽说败落了,在京城还有一些亲戚朋友,提起二房,嘴都撇过耳朵了。洛老太太听说后,就上门去骂洛二老爷一顿,不成想被洛二太太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洛老太太气病了,发狠话要跟二房断绝关系,死了也不入洛家祖坟了。
明珏听说洛老太太下了决心,心中大呼不容易,怕她再跟二房纠缠,想让她住到梅隐居去。洛老太太也想住到乡间去,明珏就安排人第二天送她去。许氏京城有亲戚,不愿意到乡下,明珏就吩咐康氏带四个姨娘跟去伺候了。
夕阳西下,桔云漫天,明珏从别苑回来,得知萧老太等人进宫已经回来了。
管事婆子来报:“夫人,老太太和二太太把平夫人接到崇禧堂了,奴婢们阻拦,差点被二太太的人打一顿,连二老爷都出面斥呵奴才们了。”
明珏冷冷一笑,说:“知道了,把看守荣威院的婆子撤掉,另行安排。”
“是,夫人。”
萧老太和萧贵妃都怕四皇子继位,极力向五皇子和温家一派靠拢。放温玉娥出来,就等于向温家投诚,表态这么明显,很容易祸及其身。萧二老爷在西北省苛待四皇子,怕四皇子报复,与萧老太和萧贵妃统一了战线。
孰不知现在局势不明,萧怀逸不想拿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乃至身家性命去赌,他言明只忠于皇上,对皇子争储态度不明确,这恰恰是明确表态。
现在,萧怀逸力挽狂澜,不想让家族为皇子夺嫡陪葬。可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都跳出来跟他唱反调,他做为家主,行事艰难可想而知。
萧老太刚愎自用,萧贵妃自作聪明,若不是因为她们,哪能把四皇子和花婕妤呣子伤得这么深,以至于现在怕招致报复而惊慌失措。
花婕妤曾说过不会跟萧老太和萧贵妃记仇,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生死也控制在主子手里。明珏也把花婕妤的意思明确告诉了萧老太和萧贵妃,可二人宁愿相信五皇子承诺的两宫太后之尊,也不相信花婕妤,这不是在赌气吗?
萧二老爷都被她们的愚蠢行径折服了,认为投靠了温家就能永保荣华富贵。其实温家是小人行径,谁都可以出卖,五皇子登基,会信守承诺吗?
“夫人,三姑奶奶回来了。”
听说萧怀蓝回来了,明珏很高兴,心里好像有了支柱一样,忙迎到外院。她与萧怀蓝手挽手往沐雪斋走,边走边讲现在的形势,听得萧怀蓝连声叹息。
“真不知道老太太和贵妃娘娘怎么想的,既然二哥表态这么关键,为什么不支持八皇子?如果八皇子上位,不比五皇子上位更保险吗?”
明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相信温家,难道没吃过温家的亏吗?大概她们都认为八皇子外祖家没有势力,在朝中支持者也少。”
萧怀蓝皱眉说:“我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跟她说清楚。”
“你去请安可以,别说储君之争的事,温玉娥在老太太房里,想必她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商量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好,我去请安。”萧怀蓝带她的孩子去了崇禧堂。
明珏思虑半晌,叫来丫头,吩咐道:“你去找四太太,就说八皇子妃外袍上的九翼凤凰很漂亮,我想描个花样给孩子们看,麻烦四太太给找找。”
“是,夫人。”
“这番话必须见到四太太才能说,明白吗?”
“奴婢明白。”
九翼凤凰是皇后的朝服,宫妃和品阶高的皇子妃的衣服上也有凤凰图案,但不是九翼。袁氏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让袁氏去牵制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她和萧怀逸事半功倍,就不会被动了。
丫头很快回来了,说袁氏答应了,马上给明珏去找。正好萧怀迦房里的姨娘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袁氏却很高兴,给下人们大放赏钱。
明珏叫来管事婆子,仔细交待了一番,让她们把萧老太从宫里回来、就和陈氏及萧二老爷一起放出温玉娥的消息传开,让袁氏知道得更清楚。
傍晚,袁氏借口到娘家报喜,同萧四老爷一起回了娘家,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袁氏和萧四老爷一同去给萧老太请安,避开温玉娥,讲清朝中的局势,并表明要全力支持八皇子夺嫡。萧老太无奈,只要再次请旨入宫,跟萧贵妃商量。萧贵妃答应了温贤妃,很为难,最后决定两边下注。
萧怀逸又从宫里呆了两天才回来,说启明帝的毒已经侵入了心脉大脑,不好清除。即使清醒了,也不能再操劳,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
程阁老再次提议拥立五皇子上位,被以刘太后等人压制了。萧怀逸的意思仍是再等等,说不定启明帝随时会醒,就算启明帝一直昏迷,也要等四皇子回来。
朝廷发出招医榜,要请天下名医为启明帝解毒治疗。皇室众人和朝臣百官表面上把精力都放到启明帝的安康上,朝堂看上去安静了许多。
有袁氏和萧四老爷牵制萧老太和萧家二房,平北侯府就安定了,除了把温玉娥放出来,也没有大事发生,一直静静等待朝中储位之争的结果。
启明帝被刺半个月,依旧昏迷不醒,身体日渐消瘦,连气息都微弱了。从天下间招来名医无术,仍束于无策,太医院医正斗胆提出准备后事丧仪。
半个月之后,四皇子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什么也不顾,先去哭了皇上。从派人传消息到他进京,去来几千里,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谓兵贵神速。
四皇子回来的第三天,水木进宫了,拿出启明帝上个月给他写的一封信。启明帝在信上写明四皇子诸多优点,并表明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
除水木以后,众人都有疑虑,程阁老、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都提议检验这封信的真伪。几经检验,确定信是启明帝的亲笔,还有启明帝的私印。
这封信犹如一块巨石,拍进暗流汹涌的朝堂,顿时激起千层巨浪。
结局卷 两生情缘 大结局(中) 水落石出
水木拿出启明帝的亲笔信,明确了四皇子将成为下一任君主。
尽管已经确定这封信是启明帝的亲笔,但朝堂各派还是猜忌深深、疑虑重重。
反映最激烈的是以程阁老为代表的文官一派,他们都支持五皇子上位。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启明帝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并没有下圣旨诏告天下。光凭一封信,说服力不足,四皇子若这样登储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支持四皇子的臣子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程阁老一派如鲠在喉。他们说启明帝写这封信就说明他有意让四皇子继位,而不属意与别人。
启明帝突然被刺,有关立储事宜没留下只字片语,唯一可取的证明就是这封信。可这封信只表明了意向,没有写下圣旨诏书,被人信服的力度有限。
朝堂各派熙熙攘攘,反对者、支持者、中立者争论不休。国事无人理,民事无人管,朝政处于停顿姿态,这样的局面了三天,引出无数弊端,令人震惊。
刘太后以长此以往、国之将乱为由,站出来调停,要控制这种局面。她做主召集份位较高的宫妃、皇族子侄和朝廷各派公议,商榷储君的人选。
后宫除了刘太后,份位最高的人就是萧贵妃,可萧贵妃无子,怕被四皇子报复,又被温贤妃的条件套牢,已经非常明确地站到了五皇子一派。
皇族中份位最高的人是镶亲王和御郡王,镶亲王自经历了秦临庄那场屠杀,性情大变,再也不象以前那么随意,最近竟然潜心向佛、不问世事了。御郡王一直是闲散富贵王爷,从不过问朝事,对储位之争也毫不在意。
四皇子的支持者除了水木还有刘太后,水木既富且贵,却因没有官阶,在皇族和朝臣的公议中没有发言权。刘太后在后宫身份最高,可刘家的势力没在京城,朝堂上跟她站在一派的臣子不多,朝中势力较为薄弱。
文官阵营分成几派,王侯权贵拉帮结伙,吵得不可开交,好像个个都是正义化身的圣斗士一样。而以萧怀逸为首的武将一派则沉默不语,昏昏欲睡。
“萧侯爷,你也该说句话了吧!”刘太后将希望寄托在萧怀逸身上。
之前,刘太后和萧怀逸密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萧怀逸的态度很明确,他只忠于皇上,谁是皇上忠于谁,至于谁当皇上,他才不多管。
“回太后,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臣只忠于皇上。”
程阁老冷哼一声,说:“萧侯爷,你明知皇上昏迷不醒,故意这么说有用吗?”
萧怀逸扫了程阁老一眼,不屑于跟他说话,又半闭眼睛,示意他们继续争吵。
刘太后接到水木暗示,会意一笑,说:“哀家明白萧侯爷的意思了,萧侯爷只忠于皇上,也会听从皇上的决定,哪怕皇上没有明确,只是属意。”
“太后所言极是,忠于皇上就要按皇上的意思办事。”
萧怀逸话音一落,满堂哗然,议论声、感叹声、谴责声四起,将目标指向萧怀逸。武将一派迅速做出反映,吵嚷怒骂,巴不得将对手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水木那封信拉开四皇子夺嫡争储的序幕,而萧怀逸一句话就起到了一捶定音的作用。武将的阵营强于朝堂任何一派,赢得萧怀逸表态,就是决定性胜利。
四皇子看向萧怀逸,目光满含谢意,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神采瞬时暗淡。
萧贵妃气得脸色发青,夺嫡之战伊始,她就给萧怀逸下了死命令,让他坚决反对四皇子上位,可萧怀逸耳明心亮,早已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温家、程阁老和五皇子一派暗恨,却不敢有明确表示。萧怀逸一句话就给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鸿沟,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君臣本份。若想把吃饭的家伙还留在肩膀上,继续在朝堂上混,他们就必须乖乖听话。
刘太后亲发懿旨确定了四皇子的太子之位,并确定吉日由她亲自主持册封大典。朝堂上虽暗流不断,表面上也归于平静了,至少不再是一盘散沙。
四皇子是一个行事稳重、心机深沉的人,被册立为太子之后,一直代行监国之职,闭口不提登基之事。他上朝听政,与其他皇子并排站立,就好像启明帝仍坐在龙椅上一样。处理国事,也是仅行监国之权,遇到大事交内阁处理。
朝堂官员、后官皇妃没有任何提升或罢黜,连他生母的份位都没提,仍是婕妤的品阶。国策上也没有任何变化,朝臣提出改革的建议,他一律留中不发。
他越是这样,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就越是担忧害怕。曾经苛待他、压制他的官员恐慌不可终日,只怕哪一天他秋后算帐,会掉脑袋。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怕他会排除异己,积极向他靠拢,上折子提议把花婕妤立为皇后,并提出让他早点登基。相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那些怂人,萧老太和萧贵妃表现得很有气节,她们怕有一天突然死去,都开始交待后事了。
微薰的夏风吹开姹紫嫣红,榴花似火的五月带来温热的气息,馥郁怡人。
不管是府内还是朝中,这段时间的是非都很多,明珏怕有突发事件,不敢带孩子去梅隐居,又觉得平北侯府太压抑,她就带孩子们住到了别苑。
她让人把她的别苑和萧怀逸的别苑之间的铁门打开,把两座后花园连接到一起,又做了一些防护措施,空间大了,孩子们奔跑玩耍也不拘束。
萧怀逸也随明珏和孩子们住到了别苑,逢上朝日,他要早起半个时辰,也不觉得疲累。和明珏谈心,和孩子们玩闹,能守在妻儿身边,他每一天都很快乐。
“侯爷,有您的拜贴和信。”
四皇子能夺得储君之位,萧怀逸首功一件,在朝中,他又是四皇子和刘太后的倚重之臣,两人逢事都和他商量。知道萧家和四皇子有积怨的人都认为四皇子上位之后,萧家会倒霉,可看现在这形势,完全不是猜测中。
现在,对萧怀逸争相巴结奉迎的人多不胜数,他之所以住到别苑,也有躲清静的想法。他跟平北府的管家言明,任何人的拜贴和信一律不准送到别苑。
萧怀逸皱眉问:“不是说过不让送来吗?”
“回侯爷,管家说这封信和拜贴至关重要,必须让您马上看到。”
明珏心里好奇,接过信和拜贴,只大概扫了一眼,就扔给了萧怀逸,嘴角挑起轻蔑的笑纹。萧怀逸看了信的拜贴,丢给随从,冷斥了几句,拒绝了。
“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你不怕报复?”
萧怀逸冷笑说:“小人也分很多种,哪一种该怎么对付,我心里有数。”
信是夏国公写来的,这夏国公就是四皇子正妃夏王妃的父亲,也是萧怀逸的填房夏氏的父亲。拜贴是夏国公继室所出的儿子送来的,要来拜见萧怀逸。
当年夏氏死后,夏国公和他的继室亲自进京,把夏氏的嫁妆全部要走,连马桶和洗脚盆都没留下。按理说,母亲的嫁妆应该留给女儿,可夏国公却没给敏纹留一文钱的财务。不仅如此,夏国公夫妇还以夏氏死得冤为由,跟萧怀逸要了几千两银子做赔偿。自此之后,两家再无往来,亲戚关系也不存在了。
夏国公在信里写明,他一个女婿是皇帝,一个女婿是一等侯,将来就指望他们养老了。他还在信里说让萧怀逸率龙仪卫去迎接他,彰显他国丈的身份。
龙仪卫是皇上的仪仗,代表皇帝亲临,调龙仪卫去迎接重臣或来宾,足见荣宠威严。夏国公只是三等公,还是上诏天恩、下萌祖德,得了爵位。夏氏家族对家国社稷也没一丝一毫的功劳,竟然让龙仪卫去迎接他,真是可笑至极。
想当年,四皇子和夏王妃回青州省亲,就因为拿不出象样的贺礼,被夏国公夫妇拒之门外。四皇子一步登天,夏国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真是小人行径。
前几天,夏王妃回到京城,以太子妃身份给名门旺族的贵妇们递贴子,穿梭在王侯将相的内院,拉拢交结。因她见识浅薄,教养全无,又不懂得进退,名门贵妇都不屑于跟她来往,只是出于尊重新太子,才不得不去应付她。
相比四皇子的低调沉稳,夏王妃言行举止高调,可谓张扬至极。
明珏眼底闪过坏笑,说:“夏国公让你带龙仪卫去接他,你别拒绝,让四皇子裁夺。看看四皇子对这么给他‘长脸’的岳丈是什么态度,方便我们行事。”
萧怀逸点头一笑,说:“好主意,拿笔墨来,我给四皇子上折子。”
四皇子荣登储君之位,夏王妃进京之后,到外游走结交,闹出不少笑话。夏国公夫妇一路打秋风进京,收获颇丰,却闹得怨声载道。
夏国公府的子侄来到京城,交结纨绔子弟、地痞流氓,在京城横行霸道,做恶不少,众人敢怒不敢言,恐怕四皇子根本就不知道夏家的恶行。
随从匆匆跑来,说:“侯爷,刘太后宣您进宫。”
“知道了。”萧怀逸交待了明珏几句,带上他写好的折子,进宫了。
刘太后一直为四皇子的事谋划忙碌,这令明珏有些诧异,在她印象中,刘太后可是不问国事的人。她问过萧怀逸,答案是另有内情,嘱咐她不要多问。
送走萧怀逸,明珏带孩子们在榴香水榭玩耍,随从送来拜贴,是夏王妃的。
明珏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说:“退回去,没有理由,就是不见她。”
随从犹豫片刻,应声说:“是,夫人。”
别说夏王妃现在还是一个没被册封的太子妃,就是有一天她荣登皇后之位,明珏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夏家没有根基,四皇子要倚重朝堂重臣,皇位来之不易。若他们的大脑还正常,绝不会为一己私怨而得罪萧怀逸。
夜幕降临,萧怀逸才从宫里回来,一脸疲惫之色。
明珏亲自打水伺候他洗漱,又让人给他端来热好的饭菜,“宫里有什么事?”
“刘太后和水木都让四皇子登基,四皇子想再等等,刘太后就召我进宫劝说,说服了四皇子,刘太后又让我筹备登基大典,十天之内,让四皇子登基称帝。”
启明帝自被刺到现在已昏迷两个月了,据说他已眼珠泛白,只是鼻腔里还有微弱的气息。用明珏前世的医学术语来说,启明帝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了。
“朝堂的事我帮不上忙,你自己注意身体就行。”明珏亲手给萧怀逸布菜。
萧怀逸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很高兴,再累再烦,看到美丽的妻子、活泼的孩子,他所有的心事烟消云散。妻儿长伴左右,日子再平淡,他也觉得很幸福。
“你放心,我没事。”萧怀逸笑容温馨,又说:“四皇子得知夏国公让龙仪卫去迎接,气得啼笑皆非,当即让人出去斥责夏王妃,让她安份些。”
明珏微微摇头,讥诮一笑,象夏王妃这种一点身份都没有的女人能当皇后吗?能有母仪天下的威严吗?夏国公府未得志便猖狂,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人。
六月初六,四皇子登基称帝,年号永泰,史称永泰帝。
(作者注:为写作和阅读双方便,文中提到皇帝时仍称四皇子。)
四皇子以启明帝重病,不想奢华铺张为由,删减了登基繁复的仪式,一切从简。他登基之后,只封刘太后为太皇太后,没封花婕妤为太后,更没立后封妃。
夏国公组织了一帮人上奏折,让四皇子立夏王妃为皇后,被他当场否决。也有好事者提出要册立花婕妤为太后,折子呈上去,也全部留中不发。
后宫没有变化,花婕妤仍住在简陋的宫室里,萧贵妃等人的份位也没变。因溜须拍马、巴结奉迎者众多,花婕妤的份例提高了,已享受太后的待遇了。夏王妃和四皇子的妾室仍住在王府里,天天眼巴眼望等待册封的圣旨。
皇室一族变化不小,御郡王加封为御亲王,小乔也加封为三等亲王了。十四、十五、十六皇子都封了王,其他已有爵位的皇子全部晋升一级。
目前,五皇子是一等亲王,除了皈依佛门的镶亲王,五皇子份位最高。原来支持他夺嫡的人仍跟他拧成一股绳,成为朝堂不可觑的力量。
四皇子不立太后和皇后,理由很简单,他说启明帝只是暂时昏迷,等启明帝醒了,他还要把皇位还回去,册立了到时候反而不好安排。
称帝之后,四皇子没住进皇帝的寝宫,而是让人在御书房一边收拾了一间屋子下榻。他每天除了上朝听政、处理国事,就是去伺候启明帝,到刘太后身边听训。从他以太子身份住进皇宫,就没宠幸过任何女人,身边伺候者全是太监。
新皇登基没几天,时任楚州知府的林子悦就快马送来奏折,说花千岛的百姓不堪锦羽国官吏虐待,成群结队跑上岸,到楚州城周边的县郡乞讨求生。
林子悦想大开城门收留这些穷苦百姓,怕引起楚州混乱,又怕造成大秦皇朝和锦羽国的矛盾,事关重大,只好越过江东省,向朝廷直接汇报和求援。
四皇子在大殿上让文武百官公议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众说纷纭,却不得四皇子的心。有几个官员提出江太后在世时,锦羽国对大秦皇朝常有挑衅,新皇登基,威震天下,该拿锦羽国开刀,加以震慑,给周边诸国一个教训。
这个提议得到四皇子的首肯,他让礼部给锦羽国发国书,说如果锦羽国不能解决花千岛的问题,大秦皇朝就要把锦羽国收回来管辖。
锦羽国皇帝反映迅速,说如果大秦皇朝肯拿出足够的土地和钱财来换,锦羽国就答应把花千岛划给大秦皇朝。正在两国谈判时,东瀛国也来横Сhā一脚,要管辖花千岛三分之一的领土,花千岛上富裕的城镇都要求独立。
谈来谈去,把花千岛谈成了三不管之地,独立建国的呼声越来越高。一个花千岛比东瀛国和锦羽国加起来都大,若是真建国成功,会成为大秦皇朝的威胁。
四皇子想来想去,决定派一个稳妥有才之人去管辖花千岛。正当众人为人选发愁时,刘太后推荐了水木,说水木在花千岛有根基,能带动天下人富裕。
大秦皇朝、锦羽国和东瀛国一经商量,都同意推举水木为花千岛岛主。
花千岛独立明正言顺,这就是水木帮四皇子夺嫡的报酬。
……
盛夏来临,明珏带孩子们回到沐雪斋。
平北侯府很安静,一切按部就班,主子仆人都规矩安份。以往最爱挑事的人就是萧老太、白夫人,外加一个温玉娥,现在,她们都老实了。
萧老太把温玉娥放出去,本想投靠温家和五皇子,可最后登基称帝的人却是四皇子。萧老太怕四皇子报复,温玉娥怕四皇子清算温家和五皇子,到时候连累她没命。两人凑到一起,总说一些令人担心的话题,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白夫人被萧怀菱的遭遇打击,又被白迎蓉辖制,被萧怀达嫌恶。现在她在安宁院的境遇连白迎蓉房里体面的丫头婆子都不如,就怕一不小心惹白迎蓉不高兴。白迎蓉收拾她的招术太多,最拿手的就是让她吃夹生饭,与老鼠亲密接触。
她们三人不滋事,别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谁愿意自找不痛快呢?
明珏的日子过得很舒心,除了照顾孩子们,就是打理自己的生意。
现在,她的庄子铺子都翻倍增长,自是赚得盆溢钵满。她的铺子涉及各行各业,怕因同行竞争导致一些本小利薄的店家失去养家糊口的财源,她以明记豆腐坊为基础,成立了商会,就为照顾一些小店,保证他们最基本的收入。
这样一来,她既为自己赢得了美名,又与一些小店家联手,壮大了一个行业的实力。行业篷勃发展,又为她带来了巨大利益,这是双赢互惠的良性循环。
最早追随明珏的人,不分男女,现在都能独挡一面,处理生意得心应手。有他们齐心协力,明珏只是一个位于高层的决策者,反而更清闲了。
这天,明珏从别苑对账回来,听到侯府后花园鼓乐喧嚣、巧声浮华,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她很纳闷,萧怀逸一再告戒侯府上下行事要低调,只怕被人抓住把柄,惹来麻烦。这大热的天,谁在听戏宴饮,不怕中暑吗?
启明帝虽说没死,却也昏迷不醒,名门旺族的正式宴饮都取消了。从启明帝被刺到现在,贵妇小姐们连一场花会、茶会都没办过,最活跃的人都消停了。
“夫人,您回来了?”沐雪斋的下人撑着遮阳伞迎上来。
明珏点头,问:“这是什么声音?”
“老太太摆宴请客,嫌府里的戏子们不好,从外面请了戏班子。”
“请了谁?”
“夏国公夫人和几位贵妇小姐,听说皇后娘娘也来了。”
四皇子登基至今一月有余,没封太后,也没立皇后,可夏王妃到处跟人说她是皇后。被四皇子警告了几次,才不敢大放厥词,也鲜少到处串门了。今天她来到平北侯府,又受到萧老太的热烈欢迎,可见来意非浅,大有勾搭成奸之意。
“呵呵,皇后娘娘?哪朝哪代的皇后娘娘随便到臣子的府邸吃席听戏了?”
“听说是老太太好不容易请来的。”
萧老太自幼看不上萧怀逸,更恨明珏入骨,总想方设法跟他们唱反调。怕四皇子登基报复,她又开始拉拢夏王妃和夏国公府了,就是想找助力保她不死。
明珏冷哼一声,说:“去告诉三奶奶,今天老太太请客的银子从她的私房里出,三奶奶若是支付了这笔银子,就让三奶奶拿自己的私房贴补上。”
丫头应声去传话,明珏进到房里,刚洗漱完毕,丫头就回来了,说小白氏也是这么想的,朝廷发给老太太消暑的银子还没入帐,正好用来支付宴饮的银钱。
小白氏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狗还会汪汪两声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现在又被萧怀迁管制,越变越聪明,早就不跟萧老太穿一条裤子了。
孩子们午睡未醒,明珏去看了他们,怕打扰,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休息了。
刚睡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高亢的吵嚷声,尖利的声音饱含怨愤,震人耳膜。
“让洛明珏那个贱人给本宫滚出来,本宫是一国之母,来看她是给她脸……”
明珏躺在床上,微微摇头叹息,就凭夏王妃这德性能当一国之母吗?四皇子之所以不立后、不封妃,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吧?
夏王妃在西北同四皇子共患难,只能同贫贱,不能共富贵,会惹人非议。可她又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如何处理她?四皇子能不犯难吗?
听说利太后常把夏王妃宣进宫教导,四皇子也常规劝她,可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她每次受了训戒,顶多安份两三天,就又要到处惹事生非。刘太后拿她也没办法,以启明帝未断气为由不立后,四皇子已经登基,这理由能持续多久?
“洛明珏,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出来——”
三个孩子被吼骂声惊醒了,只穿了肚兜短裤,连鞋都没穿,就哭喊着跑进明珏的卧房。明珏多方考虑,本不想理会夏王妃,可孩子受了惊吓,她忍无可忍。
她穿好衣服,略作收拾,大步往外走,经她同意,奶娘阻拦孩子们跟她出去。孩子们慢慢懂事,明珏不怕他们见恶人恶事,有见识才能明辨是非、快意恩仇。
夏王妃在垂花门外的院子里叫骂,她贴身的婆子丫头在一旁帮腔,温玉娥带萧老太房里几个下人守在门口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朝沐雪斋走来,夏王妃根本不怕人笑话,好像指指点点议论的人都在给她助威一样。
“来人,给我把这疯子打一顿,赶出去。”
“你敢打本宫,哼哼!本宫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
明珏皱眉嘲笑,看向夏王妃的目光就象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这种女人能当皇后?她心里不禁为四皇子鸣不平,遇到这样的女人,只能说是男人的不幸。
听说夏王妃三岁丧母,当时敏纹的生母夏氏刚出生几个月。妻子辞世不到三个月,夏国公就娶了填房,就是现在的夫人,一个凶横刁钻的女人。
夏王妃的外祖家本想把她们姐妹都接走,夏国公怕人笑话,就把夏氏送到外祖家,留夏王妃在夏国公府长大。夏王妃的继母对她多有虐待,让她做粗活,不教她礼仪规矩,把她当丫头使唤,才形成现在夏王妃的个性。
夏氏在外祖家住了十几年,寄人篱下,性子很软弱,却是懂规矩的人,和夏王妃完全不同。夏王妃本是公爵大族的嫡女花,却因教养不济,长歪了,掰不直。
“本宫?哈哈……据我所知,大秦皇朝后宫三品以上的宫妃才能自称本宫,你是几品?”明珏面带沉冷的微笑,冲已经停止叫骂的夏王妃走来,又说:“皇上登基一月有余,连个七品贵人都没封你,你竟敢自称本宫,脸皮可真厚。”
“你、你……”夏王妃被人戳中痛处,气得咬牙切齿,她伸手指着明珏,说不出半句话,手指不停哆嗦,眼底充斥着浓烈的嫉恨,隐含着怯意。
几年前,夏王妃回京,曾找明珏大闹过一次,被明珏赶出去了。四皇子得知此事,嫌她丢人,派人把她接回西北,严厉斥责数次。为此,她怀恨在心,今年回京城,她自认身份变了,想炫耀一番,递贴子拜访被拒绝,她心中更恨。
她知道四皇子和萧家的仇怨,见四皇子登基并没有针对萧家的意思,她就想拢络萧老太,企图借萧老太打压明珏,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夏王妃气焰低迷了许多,冷笑问:“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夏王妃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到温玉娥身上,好像在求援一样。明珏知道夏王妃来沐雪斋叫骂又是温玉娥挑唆的,她转移矛头,对准温玉娥。
“来人,送平夫人回荣威院,好好照料。”
温玉娥怕再次被看押,又气又急,叫喊道:“你想干什么?是老太太放我出来的,皇后娘娘要来看你,也是老太太让我给皇后娘娘带路的。”
“平夫人胡说八道,掌嘴二十。”
“你、你凭什么打我?老太太……”温玉娥目光中透出恐惧。
几个粗壮的婆子冲温玉娥扑去,推开她身边的下人,抓住她的头发,就要打。
明珏扫了夏王妃一眼,说:“你张口皇后娘娘、闭口皇后娘娘,皇上有下旨封谁为皇后吗?先皇后过逝很多年,你非说皇后娘娘在,妖言惑众,不该打吗?”
温玉娥意识到明珏揪住她的错处,又惊又怕,“你、你敢……”
“哼哼!我当然敢,先给平夫人掌嘴二十,再押她去见老太太,就说她管一个疯婆子叫皇后娘娘,这要是传出去,侯爷不被御史言官弹劾才怪。”
“是,夫人。”
又重又粗的手掌落到温玉娥脸上,几巴掌下去,就打得她口鼻出血,她连声哀嚎求饶。明珏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用汗巾堵住她的嘴,继续掌嘴。
明珏转向夏王妃,笑得很温柔,说:“皇上没圣旨颁下之前,谁敢在平北侯府提皇后娘娘轻则掌嘴,重则处死。我是淑仪夫人,天下贵妇的风标,我做事好多人都会效仿。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皇上还会立你为皇后?哼哼!你做梦去吧!”
“你、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夏王妃张牙舞爪,向明珏扑去。
下人手急眼快,挡住了夏王妃,夏王妃挣扎叫喊,被婆子狠狠制住了。
明珏耸耸肩,带出几分孩子气,冲夏王妃吐了吐舌头,说:“把这个自称皇后的疯子打一顿,赶出去,去告诉老太太,别再把疯子傻子往府里请。”
“是,夫人。”
夏王妃被下人往门外拉,气愤不服,依旧叫骂,挨着几个大耳光。下人们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听命于主子,谁当主子听谁的命令,就这么简单。
温玉娥挨了二十个耳光,被打掉了两颗牙,扯掉她嘴里的汗巾之后,她连吐了几口血水。她浑身上下湿透了,被婆子拖死狗一样拖着去了崇禧堂。
下人回来说夏王妃挨了几巴掌,又把她的下人打了一顿,她们主仆被扯到大门口,扔了出去。夏王妃气急败坏,堵在平北侯府的大门口,污言秽语叫骂。夏国公夫人听说夏王妃挨了打,跟萧老太闹了一场,也气势汹汹走了。
不用问,就知道夏王妃在平北侯府门口骂什么。一国之君是她的丈夫,她竟然拿皇上跟臣子之妻的莫须有的私情说事,这种女人真是不可救药了。
到现在,她仍不知皇家体面和国体为何物,竟然还认为这种事传出去丢人的不是皇上,而是明珏,可想而知,这女人蠢笨愚昧到什么程度了。
三个孩子站在垂花门口,目睹这一幕,瞪大眼睛看着明珏,小脸上表情各异。
“娘,你太厉害了,我真佩服你。”敏缇满脸兴奋,冲明珏跑来,拉着明珏的手拍马屁。她乖巧伶利,小嘴很会说话,常把萧怀逸哄得眉开眼笑。
敏纤也忙跑过来,拉明珏另一只手,劝慰说:“娘,不生气,不生疯子的气。”
明珏蹲下身,把两个女儿揽到怀里,跟她们说刚才的事,给她们讲一些浅显的道理。将来,她每个孩子都要独挡一面,她可不希望她们成为圣母式的善人。
“练哥儿,你在干什么?”
敏练伸拳踢腿,精神抖擞,一招一式都很认真,好像在与人对决一样。
“我在打人,我要教训这些欺负娘的坏人。”
“好了,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汗。”
明珏一手领着两个女儿,一手拉着敏练向房里走去,边走边逗他们玩笑。
回到房里,她让下人做解暑的酸梅汤,她跟孩子都喝了一杯,呣子几人就到后花园去玩了。今年夏初,她让人把花园的小湖塘改成了少儿游泳池,池中水很浅,还有水草游鱼。孩子们换上短裤t恤,可以尽情地在湖里奔跑嘻戏。
她边看孩子们玩边想刚才的事,她知道这件事会有后患,思虑着如何应对。
夏王妃虽说该打,打了她也能出口恶气,可这件事会有不良影响。看得出四皇子很反感夏王妃,可他们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打夏王妃就等于打四皇子的脸。新皇登基,有心之人正想没事找事呢,肯定会抓住这件事做由头。
“夫人,紫竹姐姐来了。”
紫竹没等人通传,就跟着丫头往花园跑来,明珏见她一脸紧张,忙迎上去询问。听紫竹说明情况,明珏皱眉叹气,这事情真会往一块凑。
原来,自四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夏国公府的子侄就来到京城,结交流氓恶痞,鱼肉百姓、欺男霸女。他们在集市店铺收保护费,强买强卖,甚至强占店铺货物。老百姓都知道新皇刚登基,朝局混乱,也知道他们的来头,敢怒不敢言。
最初,他们只是欺负普通百姓,被御史言官弹劾过几次,消停几天,很快就死灰复燃了。这段时间他们又转向一些官宦人家的店铺,巧立名目,榨取钱财。
前些日子,他们就骚扰过明珏的产业,要把明记豆腐坊据为己有。明珏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交给小乔处理,小管府里的管家出面,才压制了此事。
没想到今天,夏国公府几个子侄竟然带一帮流氓闯进只接待女客的大明宫女子会馆,猥琐女客,一位官家小姐不堪棱辱,在大明宫上吊自杀。
巡城卫听说此事,不抓夏国府的子侄和那些流氓,反而封了大明宫,把大明宫的服务人员全部抓走,关进了大牢,行凶作恶之人满不在乎、大摇大摆离开了。
明珏气急交加,夏王妃刚被她派人打骂出去,夏国公府就又来滋事了。这件事不能善罢甘休,她决定给夏家众人一个狠厉教训,替所有受欺压的人出口气。
“自杀的是哪家小姐?”
“宁远伯次子的嫡长女。”紫竹缓了一口气,说:“奴婢觉得这事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
“宁远伯府的下人回去叫人,我们去顺天府报案,都没来人,巡城卫就来了。”
明珏冷笑几声,问:“你认为巡城卫来得太快是吗?”
紫竹点头说:“听说巡城卫跟夏家人勾结,帮夏家人欺负百姓。”
巡城卫的职责就是在京城各处巡逻,遇到不法之事及时出手,惩凶护善。现在巡城卫竟然跟夏家人勾结在一起,这是五皇子一石几鸟的毒计。
五皇子统辖巡城卫多年,根基雄厚,耳目众多,他能不知道巡城卫勾结夏家人吗?说不定这就是他怂恿的,若是真严厉追查,他不过损失几个狗腿子。而四皇子本来根基就浅薄,再失去民心,他这皇帝当得可就危险了。
夏家子侄把主意打到大明宫,估计也是五皇子的意思,谁不知道大明宫是明珏的产业?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这样做是想挑拨萧怀逸与四皇子心生隔阂。
水木走了,刘太后老了,程阁老支持五皇子,若不是萧怀逸支持四皇子,新帝能登基吗?四皇子称帝,五皇子不会甘心,以后还不知道要滋生多少是非。
四皇子登基一个月有余,做任何事都求稳,并没施展出魄力,有时候显得畏手畏脚。水木去了花千岛,刘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他一个人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朝堂表面平静,其实暗流汹涌,别看他是皇帝,一招不慎,也后果严重。
明珏想了想,对紫竹说:“出事的大明宫分店先暂停营业,告诉芳姑姑其它分店也先关门休息几天。让梁成去顺天府告状,要求严惩夏国公府子侄和那帮流氓,把事情闹大。让芳姑姑带上厚礼去永宁伯吊唁,跟永宁伯府说明情况。”
“是,夫人。”
送走紫竹,明珏把孩子们交给奶娘,就回房了。她忖度片刻,让人去把这消息告诉萧怀逸,并简单说了她的决定,采取哪种方式处理,要看萧怀逸的态度。
她写了两份折子,一份请罪,一份陈情,又一式两份,分别交给四皇子和刘太后。在请罪的折子上,她把夏王妃的言行会止写得很清楚,就打夏王妃的问题做了深刻检讨。四皇子和刘太后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今天的事是夏王妃有错在先。
在陈情折子上,她写清夏国公府子侄结交恶霸,鱼肉乡里的事,又着重写了今天发生在大明宫的事,主要提到了巡城卫,相信四皇子和刘太后都能看懂。
夏王妃的事涉及皇族体面,不可能闹大,会不声不息压下去,私下了结。如果四皇子和刘太后对夏家和巡城卫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的事无动于衷,或是反映很慢,他们的皇朝很快就会完蛋,明珏会率先给他们敲响丧钟。
她刚让人把折子送走,给萧怀逸传话的人就回来,萧怀逸让她狠一些,对有些人不能客气。明珏很欣慰,有萧怀逸的支持信任,她做事就无后顾之忧了。
明珏冷笑几声,问:“谁在外面?”
“奴婢紫玲,夫人有什么吩咐?”
“让萧攀带上我的玉牌去顺天府,跟府尹说今天半夜之前抓不到夏家子侄及行凶之人,明天我就亲自带人去夏国公府抓人,到时候别说我不给顺天府脸面。”
“是,夫人,奴婢马上去传话。”
万事俱备,她只需要静静等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心里很难受,铺子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影响的不只是生意,更是信誉问题。大明宫开业迄今几年,经营一直不错,安全堪忧,以后还如何营业?
明珏的折子刚送进宫,还没有呈上去,顺天府尹就进宫见驾了。
四皇子反映很迅速,而且大义灭亲,没给夏家喘息的机会。当晚,顺天府尹就带人从夏国公府抓走十七人,十二个是夏家子侄,五个是地痞流氓的头目。紧接着又马不停蹄把他们的手下和与他们有勾结的人全部抓进顺天府的大牢。
审判也很迅速,先审了那些地痞流氓,这些人个个恶迹诏诏,死不足惜。顺天府边审边杀,仅三天就砍掉了几十个脑袋,西城刑场血流成河。
夏家子侄参与京城为祸的共十二人,边审边判,杀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夏国公嫡出三子,就是他调戏宁远伯府小姐,导致那位小姐自杀的。
另外又根据罪行轻重,流放到漠北六个,剩余的四个被顺天府收监,到校场做苦力了。夏国公世子是这个团伙的小头目,被掠掉世子之位,流放到漠北了。
仅七天,夏家子侄勾结恶霸、鱼肉乡里的案子就审完了,也判完了。四皇子斩凶除恶的雷霆手碗被万民敬仰,老百姓载歌载舞,大呼明君万岁。
夏家做为皇亲新贵,之所以这么惨,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愚蠢,合族男女也没有一个聪明人。夏国公府子侄众多,却没有一个为官入仕之人,公爵是多年世袭的爵位,远在青州,根基浅薄。四皇子夺嫡争储,夏公府没帮上半点忙,倒跑来享受了。享受也没什么,一族都做富贵闲人也没什么,可惜太过蠢笨了
四皇子很清楚夏家没什么用,也扶植不起来,与是留着惹祸,闹出笑话,从而让人牵制于他,还不如拿来开刀,留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呢。
这件事刚结束,四皇子就在金殿上提出巡城卫的事,为表示对五皇子的“信任”,四皇子让五皇子自察,然后写折子上报,并一再强调让他尊重事实。
五皇子当即昏了头,顺天府尹单独审问了流氓恶霸头目和夏家子侄,他们究竟交待了多少,五皇子不知道。被人察可以遮掩,有的放矢,自察如何着手?隐瞒太多就是不尊重事实,交待太多就怕把自己牵连进去,自察成了难题。
正当五皇子焦头烂额时,明珏让人把一封信和一份清单送到了五皇子府。
明珏的信写得很明白,因巡城卫封门抓人,大明宫损失钱财若干,停业造成损失若干,消除恶劣影响花费银子若干,初步总计共价值白银十万两,清单附上。
巡城卫统领负领导责任,这笔钱应由五皇子来出。如果三天之内不把银子送到平北侯府,几年前温家死伤数人的惨剧会在五皇子府上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五皇子以咆哮哥的形象登台了。
……
明珏上折子的第二天,刘太后就找一堆借口,就亲下懿旨,让夏王妃带四皇子几个妾室学习礼仪规矩,有事外出必须请旨,无事不允许出王府半步。
“女儿呀!女儿呀!我们夏家完了,没法过了……”
夏王妃正在院子中逗鸟,看到她的继母连哭带喊进来,冷哼一声。她自幼没少受继母欺负虐待,出嫁后仍被冷落,直到四皇子当了太子,夏国公夫妇才换了一副嘴脸。若不是觉得自己娘家无人少依靠,她才不会理她这个继母。
“出什么事了?”夏王妃这几天被禁在府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
夏国公夫人添油加醋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把自己说成善良无辜的小白兔,把别人说成阴险狠毒的大灰狼,听得夏王妃火冒三丈。
“洛明珏,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夏王妃不管不顾就要往外冲,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她粗糙的十指抓进树皮里,咬牙切齿怒骂。
夏国公夫人看到激怒了夏王妃,哭声更大,边哭边说:“女儿呀!你要快点想办法让皇上立你为后,只有你当了皇后,我们家才能出这口气。”
“你以为我不想吗?皇上不下旨,我总不能用刀子逼他吧!”
“呜呜……女儿呀!你进屋,我跟你说。”夏国公夫人拉着夏王妃进房,压低声音说:“萧侯爷的平夫人说她有办法制服洛明珏,让你当上皇后。”
“她?哼!她有什么本事?洛明珏对她说打就打。”
“她没本事,温家和五皇子不是有本事吗?借助他们手收拾洛明珏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夏国公夫人见夏王妃犹疑,擦干眼泪,说:“女儿呀!不是娘说你,你脾气太暴、人太直,唉!有钱有权出身好的男人哪个没三妻四妾?皇上本来就有三宫六院,你不容人怎么行呢?做皇后就要有容人之量。”
“我怎么没容人之量了?皇上宫里没有,府里十几个呢,我不都容得下吗?”
夏国公夫人见夏王妃中了她的圈套,心头一喜,拉着夏王妃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呀!你能容得下府里这十几个,怎么就容不下洛明珏呢?皇上喜欢她,你就顺皇上的心思,皇上能不高兴吗?当年,我嫁给你爹第二天,你爹就把我的丫头搞上手了,我没哭没闹,就成全了他们,你爹现在都觉得亏欠我。”
夏王妃略加思考,慢慢双眼放光,重叹了一声,眼底充溢着自责。她认为夏国公夫人说得很对,四皇子又不只她一个女人,她又何必这么计较呢?
“女儿呀!你要是成全了皇上和洛明珏,皇上能不高兴吗?说不定他今晚把洛明珏搞到手,明天就立你为皇后,你当了皇后,还收拾不了洛明珏?”
“我现在跟洛明珏都誓不两立了,怎么成全他们?”
夏国公夫人眼底闪过阴狠的得意,拍着夏王妃的手,说:“这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萧侯爷平夫人也答应帮咱们了,你只要能把皇上稳住就行。”
夏王妃叹气说:“皇上现在厌烦我,自从他登基,我都没见过他,怎么稳呀?”
“让他高兴,让花婕妤高兴,刘太后就算了,那老太婆太较真了。”
“怎么让皇上和母妃都高兴呢?”夏王妃眼前一亮,说:“我想起一件事。”
夏国公夫人忙凑过来询问,听夏王妃说出那件事,顿时双眼冒出阴光。自她的儿子一个被砍头,一个流放之后,她恨明珏入骨,这回终于能狠狠报复了。
……
温热的风吹拂明黄|色帘帐,午后的御书房很安静。
四皇子端坐在御案旁,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看得很仔细,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
“你人这么美丽,字怎么写得不好看呢?”
这个时空的文字类似于繁体,又必须用毛笔书写,明珏活了两辈子,书法造诣太一般,用毛笔写繁体字更是半路出家,能好看才怪。
夏王妃一阵大风一样刮进御书房,打断了四皇子喃喃低语。四皇子看到夏王妃一身俗艳的衣裙,头上Сhā满珠翠,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臣妾给皇上请安。”
“什么事?”
“臣妾进宫给母妃请安,特来看看皇上。”
看到夏王妃一脸讨好的笑容,四皇子心底慢慢泛酸变软。夏王妃无论模样性情,还是教养见识,亦或是礼仪规矩都跟名门旺族的贵妇相差太远。可在他最落拓的时候,夏王妃嫁给他,任劳任怨,陪他走过了十几年的风雨岁月。
四皇子轻叹一声,说:“你没事就进宫来,到皇祖母宫里听听训戒。”
夏王妃忙施礼说:“臣妾记下了,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知道了,你还有事吗?”
“臣妾刚才和母妃说起姨母儿子的事,那孩子也有十八九岁,臣妾认为该让他认祖归宗,母妃也认为不错,只是她说还要问问姨母。”
“不是说过不让你提这件事吗?”
“臣妾……”
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启禀皇上,仁亲王来了。”
“宣他进来。”四皇子冲夏王妃挥挥手,说:“你先回府,那件事以后再说。”
夏王妃冲四皇子施礼告退,边走边琢磨,连小乔给她施礼,她都没理睬。四皇子只说那件事以后再说,没说完全不行,那么她就可以提前去做了。从御书房出来,她忖度片刻,没回王府,而是去了萧贵妃的寝宫。
小乔进到御书房,给四皇子施礼请安,四皇子忙拉着他坐下,两人亲切寒喧。
“父皇被刺的事调查如何了。”
启明帝被刺之后,调查幕后真凶的差事就落到了小乔身上。
“请皇上恕罪,此事一直没有进展。”小乔抱拳行礼,又说:“臣弟派人一路追查,索哈里祖籍所在的那座镇子十几年前跟魏国打仗,被战火烧毁了,现在空无一人。他也没有朋友、亲戚,只有主子,那就是老七和老五。”
“你觉得是不是老七或老五干的?”
小乔微微一怔,知道四皇子准备对五皇子和七皇子动手了,他跟四皇子关系一直很好,却也有兔死狐悲之感,“臣弟现在不敢断言,此事还需继续追查。”
四皇子笑了笑,“你不是常说她最聪明吗?为什么不去问问她?”
“谁?”小乔随口一问之后,便意识到尴尬,懊悔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就看四皇子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用问是谁吗?
“下个月初是朕母妃的寿辰,朕想给她风风光光祝寿。”四皇子转移了话题。
“皇上仁孝。”
四皇子把明珏请罪的折子拿给小乔,说:“见到她,替我说声抱歉。”
“臣弟遵旨。”
小乔从御书房出来,头痛不己,这扯皮条的事又落到他身上了。这几天他也正想找明珏呢,明珏从五皇子手里榨到了不少银子,他怎么也要分一些吧!
……
明珏以大明宫及她产业的损失为由,在小乔帮助下,从五皇子手里榨到了一万两银子,这离开她开出的十万两的清单相差太远,但她已心满意足。
她亲自给宁远伯府送去了两千两,算是对那位小姐的赔偿。调戏那位小姐的人已经被砍了头,宁远伯府收下银子,感念明珏的好心,也没再说什么。
小乔刮走她两千两银子,还给她出了难题,让她帮忙分析谁是刺杀启明帝的真凶。明珏答应帮他想想,只是应付,她才不想费心,她现在的心思全在生意上。
请高僧灵道做了几场法事,大明宫终于重新开业了,但客源大不如前。明珏并不心急,她也知道人们有一个重新接受的过程,她现在能沉住气。
“夫人,老太太请你去崇禧堂。”
“知道了。”明珏心里暗暗咒骂,这老虔婆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进到崇禧堂的正厅,明珏看到一脸恐慌的叶儿和狗子,不禁吃惊。
“你们怎么在这里?”
狗子忙上前说:“主子,奴才……”
萧老太重咳一声,打断了狗子的话,冷冷看了明珏一眼,说:“我刚才说过了,你是我萧家的子孙,以后不能再自称奴才,这里没人是你的主子。”
明珏一怔,疑问的目光看向叶儿,狗子的父亲是谁?她曾经问过叶儿,叶儿只说她知道了不好,也没告诉她,狗子怎么突然成了萧家的子孙了?
温玉娥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夫人怎么不问他是谁的儿子?”
“这重要吗?”明珏转向萧老太,问:“老太太叫我来有什么事?”
萧老太长舒一口气,指着狗子说:“他是侯爷的亲生儿子,我好不容易才找他,让他认祖归宗,我给他取名敏综,把他过继到平夫人名下。”
明珏满不在乎,淡然一笑,问:“那她的生母呢?你想给什么份位?”
温玉娥见明珏不以为然,想刺激她,说:“想必夫人早就知道敏综是侯爷的儿子,就想方设法把他们呣子买为奴才,真是居心险恶呀!”
“你是不是太多嘴了?不知道什么是为妾的根本吗?”明珏沉下脸,冷眼笑对温玉娥,“来人,平夫人胡说八道,掌嘴三十。”
“这可是在老太太房里,你……”温玉娥很害怕,想起上次被掌嘴的惨痛。
萧老太戳着拐杖,咬牙发狠,“在我房里,谁敢动她?”
“给平夫人掌嘴,谁不敢动她?自己到刑房领五十大板,滚出平北侯府。”
看到四个粗壮的婆子进屋,温玉娥害怕了,忙向萧老太求救。萧老太摔着拐杖怒呵,明珏无动于衷,仍让婆子将温玉娥拉出去打耳光了。
狗子和叶儿本就是她的奴才,不管狗子的父亲是谁,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他们也会有所动容。她已隐隐猜到萧老太要玩什么把戏了,这老虔婆真是不死不休。
“老太太既然给侯爷找回了儿子,就让他认祖归宗,我无话可说。”
明珏的反映出乎她意料之外,萧老太突然感觉心里没底,重重哼了一声。
萧老太平静了一会儿,说:“给叶儿一个侧室的份位,顶替二公主,反正她也出家了,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把综哥儿过继到平夫人名下,他就是嫡出,世子之位由他来承袭。等侯爷回来,你把这些告诉她,就说是我的决定。”
二公主是萧贵妃的亲生女儿,被逼出家,为了利益,萧贵妃和萧老太居然让叶儿娶代她侧室的份位,毫不顾忌多多,这两人真是无耻无情到了极点。
萧怀逸去南效大营视察兵事了,还有三天才能回来,估计这件事也会把萧怀逸吓一跳。突然蹦出这么大的儿子称她嫡平,明珏表示鸭梨真大。
“好,只要侯爷能买你的帐就行。”明珏仍一张笑脸。
“他敢不买我的帐吗?你知道叶儿的身份吗?她可是花婕妤的亲妹妹,皇上亲姨母,让她做侧室委屈她了,凭她的身份做正妻也绰绰有余。”
明珏很想抚掌大笑,萧老太刚愎自用,又自私恶毒到了极点。四皇子登基之后,没报复她和萧贵妃及萧家,她们想巴结四皇子,丑恶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呵呵,我当然知道叶儿是花婕妤的亲妹妹,是皇上的亲姨母。我还知道她是宋家最小的女儿,宋家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当年因为花婕妤生下四皇子,你和萧贵妃把宋家所有的人都杖毙,连已嫁的女儿都不放过,听说有几十口。”
狗子很茫然,这些事情他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叶儿的牙齿打起了哆嗦,脸上密布恐惧的神色,眼底凝聚剧烈的恨意。
萧老太被戳重短处,气得快吐血了,“你、你……”
明珏心里痛快,哼笑几声,说:“没事我先回去了,你随意安排他们呣子吧!”
跟随明珏的丫头婆子都忧心忡忡,而她却一脸轻松,边走边跟众人说话。狗子不可能是萧怀逸的儿子,萧老太硬塞给萧怀逸,就是为世子之位。
“夫人,朱艳姐姐来过了。”
“有事吗?”
“她和冬至来找狗子、叶儿和岳芽儿,他们三天都不见人影了,岳嫂子很急。”
明珏暗暗咬牙,萧老太和萧贵妃为逼狗子和叶儿就范,把岳芽儿绑架了。在她们心里,狗子和叶儿不管是谁的亲戚,仍是萧家的奴才,她们认为让狗子认祖归宗,给狗子世子之位,是万分恩宠,可以随意拿狗子和叶儿在乎的人威胁。
温玉娥也参与了这件事,说不定连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也帮忙出谋划策了。如所料不错,夏王妃也该起了重要作用,估计这件事四皇子和花婕妤根本不知情。
温家的目的更阴险,想把狗子过继在温玉娥名下,以嫡子的身份承袭爵位只是温家的目的之一。目的之二就是让花婕妤和叶儿更加怨恨萧家,积怨欲深,总有暴发的一天。一旦暴发,萧家和四皇子将会两败俱伤,五皇子就成了得利渔翁。
萧老太和萧贵妃年纪不小,又都是宅斗、宫斗中的胜利者,她们就看不透温家的目的吗?既想讨好四皇子和花婕妤,还跟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纠缠不清,她们当四皇子是傻子吗?脚踩两只船,迟早会翻,到最后一只也踩不住。
明珏想了想,说:“把萧攀叫来。”
萧怀逸此次去视察兵事,怕明珏有事,就把萧攀留给了她。萧攀自幼跟着萧怀逸,亲密无间,听到明珏说起狗子的事,萧攀满脸惊讶。
“狗子十八九岁,也就是侯爷十四五岁的时候,绝对不可能,那时候,侯爷跟老侯爷在西北战场,那场仗打了两年,侯爷中途就回来过一次。”
明珏心里一松,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笑容,“老太太非说狗子是侯爷的儿子。”
“小人想起来了,那时候大少爷在北郊庄子里养病,估计有半年。”
“萧怀远?”
这几年见狗子,明珏总觉得狗子象一个她熟悉的人,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象敏纯,和萧怀达也有几分像。如此说来,狗子是萧怀远的儿子,萧老太等人早知实情,为了讨好花婕妤,却要强加在萧怀逸身上,真是可恶致极。
叶儿当然知道狗子的父亲是萧怀远,萧老太以岳芽儿威胁她,她才不敢说实话。要想让叶儿实话实说,必须保岳芽儿平安无事,否则萧怀逸的帽子就扣上了。
明珏仔细交待了萧攀诸多事宜,让他去办,在她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紫玲,准备吃食和礼物,我要带孩子们去看太太和七奶奶。”
白夫人晚景凄凉,天天唉声叹气,除了在白迎蓉管制下,她的日子不好过以外,就是为她的儿女操心了。萧怀远死了十几年,萧怀菱又被流放了,而萧怀达虽说活得不错,却是骡子,因为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
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孙子,白夫人肯定会喜极而泣。狗子若认祖归宗,应该过继萧怀达夫妇,这是他的亲叔亲婶,总比他们夫妇过继萧家旁支的孩子要强。再说狗子这么大了,又懂事又能赚钱,不用养育他再花钱,白迎蓉能不高兴吗?
别看白夫人被白迎蓉辖制得很紧,对付萧老太,还是有绝招的。白迎蓉也不是好惹的,天上掉下金元宝,谁敢抢,她也会拼命的。
原来白夫人当时就知道萧怀远和叶儿的事,也知道叶儿的身份。得知萧怀逸和叶儿行夫妻之事后,她让萧怀远处理叶儿。她所谓的处理,就是处死,萧怀远回京后,很快就忘了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叶儿会生下儿子,还养了这么大。
明珏向白夫人和白迎蓉说明情况之后,就带孩子们回来了。一会儿就听下人来报,白迎蓉和白夫人密议许久,婆媳二人就雄纠纠、气昂昂,杀向崇禧堂了。
萧老太使出十八般武艺,才压下白夫人和白迎蓉的怒火,但仍被她们狠狠谴责。明明狗子有亲祖母、亲叔亲婶,非要认给别人,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可萧老太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恨明珏,又想拉拢温玉娥,才出此下策。
狗子必须认祖归宗,但过继给谁,还没商量好,怎么把他推上世子之位,就更无定论了。不管怎样,白夫人和白迎蓉牵制萧老太与温玉娥,侯府暂时平静了。
萧攀救回了岳芽儿,明珏怕萧老太等人再使手段,让萧攀带人暂时把岳嫂子一家送到牧场去了。牧场比较隐秘,她们再想抓人威胁,也需费一番功夫。
萧怀逸回来,明珏把这件啼笑皆非的事情告诉他,气得他狠狠咬牙。他召集族中长老,迅速做出决定,狗子以萧怀远庶子的身份写入族谱,并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狗子不能袭世子之位,萧怀逸答应给他跟四皇子另要一个萌爵。
安宁院洋溢着喜气,白夫人拿出私房钱摆了几桌酒席庆祝,白迎蓉又给下人放赏。萧老太则被气得栽了几个跟斗,温玉娥没打成如意算盘,也气得要死。
明珏把岳芽儿获救的事告诉叶儿和狗子,叶儿没说什么,要回梅隐居。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统一口径行为,只允许叶儿离开,不让狗子走。
叶儿扑跪在明珏脚下,失声痛哭,“主子,求求你别让我们呣子分开。”
“唉!狗子既然认祖归宗,就不可能再离开萧家,连皇上和花婕妤也不能有疑议。你也留在平北侯府吧!别回梅隐居了,这样你们呣子就可以朝夕见面了。”
“我怎么留下来?狗子现在不是我的儿子了,被她们抢了,呜呜……”
明珏也知道让叶儿留在平北侯府身份尴尬,萧怀远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再给他添一个妾室。狗子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是谁亲生已经不重要了,只认继父继母。而且过继给别人的孩子,不能再管亲生母亲叫娘,这是规矩。
被萧老太逼得没办法,明珏猜到狗子的身世之后才告诉白夫人和白迎蓉,让她们互相牵制。这样一来,她就成了从叶儿手里抢走狗子、让他们呣子分离的帮凶。明珏意识到这件事做错了,可她被逼无奈,不这橛就无法对付萧老太等人。
“叶儿,你先别哭,这件事……唉!”
“哈哈……我真不该生下狗子,当时是我勾引萧怀远的,我想替宋家枉死的几十口人报仇。白夫人和老太太都知道这件事,她们让萧怀远杀了我。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萧怀远把我打昏,丢进了河里,是常大哥救了我。”
明珏不禁流泪,萧怀远为人狠毒,知道叶儿的身份,肯定会对怀了孕的叶儿下毒手。叶儿生下狗子,苦熬了将近二十年,仍逃不出萧老太等人的魔掌。
“叶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该……”
“我是奴才,你是主子,我又怎么敢说你的做法不好呢。求你带我进宫吧!我想去看看我姐姐,她活得也好苦,谁让我们都是奴才呢,呜呜……”
再这几天花婕妤就要过寿了,明珏也想到宫里请安,就顺便把叶儿带进去了。
狗子在平北侯府过得很不自在,虽说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可出入很不自由。白迎蓉以替狗子打点前途为由,天天跟狗子要钱。狗子和叶儿这几年也存下了几百两的私房,打算盖房子娶亲用的,被逼无奈,拿出一半打发了白迎蓉。
日子总算又安定下来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明珏倍感压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想带孩子到外面住一段日子,可现在又是多事之秋。
孩子们都很懂事,见明珏心情不好,很安静,连敏练都不闹腾了。明珏怕孩子们被沉郁的气氛感染,总抽出时间,调整心情,陪他们玩乐。
“主子、主子,我……”狗子满脸惊慌,闯进沐雪斋,仆人都阻拦不住他。
明珏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她们要给我订亲,我说跟岳芽儿订好了,她们都说岳芽儿死了。我怕她们会害岳芽,求主子开恩,救救岳芽儿……”狗子抽咽着给明珏跪下了。
“你先起来。”明珏给丫头使眼色,说:“去打听打听。”
丫头很快就回来了,说是萧老太和白夫人两人的主意,要给狗子订下夏国公府的嫡次女,马上要换庚贴了,这门亲事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一手搓合的。
夏国公府的子侄又是杀头,又是流放,又是判刑,损失了一半有余,大概是认识到在京城势单力孤,夏家想跟萧家联姻,从而巩固家族势力。
“你先别急,后天是花婕妤的寿辰,我跟她提提此事,让她阻止。”
“多谢主子。”
七月流火,丹桂吐蕊,和熙的风吹走暑热的余威。
花婕妤的寿辰是七月二十八,若说明珏在这个时空的生日也应该是七月二十八。八年前的这一天,她从这个时空完全清醒,喜怒哀乐、紧紧相随。
原先皇族的宴请都在椿萱殿,现在启明帝在椿萱殿昏迷未醒,宴诞只要摆在永宁宫。永宁宫位于后宫和御书房中间,是一座豪华雅致的宫室。
以前,花婕妤从未做过寿,因四皇子上位,有好事的臣子提议以太后之尊给花婕妤过寿,四皇子就应允了,但提出要以简约为主,宴席也不能太过奢华。
安排好三个孩子,又处理的府里几件杂事,明珏更衣收拾,就进宫了。
平北府门口排起十几辆华丽的马车,除了明珏,还有萧老太、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也都要进宫贺寿。萧老太把温玉娥带上了,说是要让她贴身伺候。
进宫之后,她们先去给刘太后请安,正好有一些贵妇在刘太后寝宫闲聊,她们也坐下来凑趣。闲聊了一会儿,她们才从刘太后宫里出来,去给花婕妤贺寿。
花婕妤是皇上的生母,巴结奉迎者众多,又正逢她的寿日,她的寝宫里很热闹。听到萧家命妇人来贺寿,花婕妤亲自迎出来了,众人对明珏等人颇为艳羡。
明珏佩服花婕妤的忍耐力,不禁心酸,而萧老太等人却认为荣耀万分。给花婕妤祝寿,又说了些凑趣讨喜的闲话,众人表面一团和气。时候不早,萧老太等人要去看萧贵妃,明珏不想见萧贵妃,找了借口,去了永宁宫。
宴席摆在永宁宫的正殿,后面的宫室供宾客休息,在正殿和宫室之间有一个很大湖塘,湖塘岸上长廊曲折,草木葱茏,描龙绘凤的雕栏隐于花木之间。
“夫人,花婕妤宣您去她的寝宫。”
花婕妤见到明珏,又是抱歉又是道谢,见她这么谦逊隐忍,明珏反而不自在了。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明珏跟她提到狗子的亲事。花婕妤寻思半天,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狗子按萧老太等人的意思,娶夏国公府的嫡女,让岳芽儿做妾。
明珏知道花婕妤为难,她也很为难,狗子现在是平北侯府长房的嫡子,而岳芽儿只是奴婢,身份相差悬殊,岳芽儿只能给狗子做妾。
狗子和叶儿都喜欢岳芽儿,不愿意看她受委屈。可是狗子已经过继了,连花婕妤都没法管的事,叶儿又怎么干涉呢?这就是处于弱势的人,只能屈从。
花婕妤拉着明珏的手,说:“叶儿性子倔,我知道她想不开,你去劝劝她。”
“好,我刚才见她在永宁宫的花园里,我一会儿去劝劝她。”
叶儿坐在隐秘的花丛里喝酒,看到明珏主仆走来,她连喝几杯酒,失声痛哭起来。狗子被抢,明珏知道叶儿难受,也帮不了她,只能宽心劝慰。叶儿双手掩面,哭得很压抑,酒洒到衣服上,又呕吐出很多秽物。
明珏吩咐丫头去拿自己的妆盒,给叶儿去打水,重新梳妆,又让人去花婕妤的寝宫给叶儿拿衣服。丫头们都离开了,明珏坐到叶儿身边,陪着她叹气。
“我姐姐说要想活着就要忍,因为我们是奴才,没家族势力。四皇子没成事之前,我们要忍,他当着皇上,我们还要忍,不忍只有死路一条。”
“叶儿,婕妤娘娘说得对,只要活着就要忍,谁都在忍。”
“你是主子,你会这么说,呜呜……我不想忍了,我宁死也不忍了。”叶儿喝得醉眼朦胧,趁明珏没注意,她举起酒壶冲明珏头部砸去。
“你……”明珏头部很痛,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
“我不忍了,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主子,让你们赔命、赔命,呜呜……”叶儿见明珏倒下了,丢掉酒壶,向湖塘跑去,紧接着传来水响声。
“有人跳湖了,快救人——”
明珏被叶儿砸得头晕目眩,还没有昏迷,听说叶儿跳湖了,她心中一急,挣扎着起来。感觉有人向她走来,她闻到一阵香气,体力不支,昏倒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愁找不到机会给你下药呢,你自己昏倒了,哈哈……”温玉娥阴狠尖利的声音响起。
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过来,看到明珏昏倒了,夏王妃想上前踹明珏几脚,被温玉娥拦住了。温玉娥叫来叫来吩咐了几句,又给夏国公夫人使了眼色。
“女儿呀!你的好日子马上到了,今天成全皇上和洛明珏的好事,明天皇上就会下旨立你为皇后,以后怎么作践洛明珏,还不随你心愿。”
“真的吗?皇上明天就能立我为后?平夫人,你足智多谋,你快说。”夏王妃很激动,看向温玉娥的眼神包含期待的感激。
“当然是真的,您母仪天下,可别忘了我。”温玉娥一张笑脸,眼底闪过蔑视的恨意,冲夏王妃施礼,问:“皇后娘娘,皇上那边可准备好了?”
夏王妃激动得手足无措,“我绝不忘了你,你放心,皇上那边都准备好了。”
“太好了。”温玉娥暗自咬牙,冲仆人挥手说:“把她抬走。”
……
几个丫头陆续回来,没找到明珏,都很着急。听说叶儿跳湖了,总管太监怕影响花婕妤的好日子,严令众人不许到处宣扬,丫头们更加忧急。
“我担心夫人有事,我们分头去找,紫玲,你去前殿偏房找侯爷的随从。”
萧怀逸正跟随从交待事情,见紫玲匆匆跑来,说明珏不见了,他很担忧。刚准备让人分头去找,就有人跑来说御书房出事了,让他马上过去看看。
有几个臣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拥着萧怀逸往御书房走去。御书房的大门口围起好多人,五皇子挡在门外,不让人进去,见萧怀逸来了,才放行。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在御书房一侧的寝室里。”
萧怀逸意识到了什么,推开众人,大步向御书房一侧的寝室走去。几个随从见萧怀逸脸色很难看,忙拦住蜂拥而至的人群,被五皇子带来的诸多侍卫拿下了。
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明珏幽幽转醒,脑海又有一阵眩晕袭来。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有人正伏在她身上亲吻揉摸,她突然睁大眼睛,惊叫出声。
是四皇子,他也一丝不挂,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目露贪婪,眼底充斥着火热的淫欲。他看到明珏醒了,立刻双眼放光,激动得身体直哆嗦。
明珏知道他们都被人陷害了,她想去推开四皇子,双手却没有一点力气。看到四皇子的身体冲她压来,她一声尖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撞开了,明黄|色的帘帐被掀开了,赤身祼体的两人完全呈现。好多人涌进房间,四皇子好像没看到、没听到一样,仍浑然不觉。
萧怀逸走在最前面,看到这种场面,气得额上青筋暴突。他扯掉帘帐,盖住身后众人,让他们看不清床上的情景。他冲到床前,一把揪起四皇子,重重摔到地上。又扯下床帘盖到明珏身上,双手哆嗦着将明珏的身体裹严,抱起她往外走。
众人看到萧怀逸阴着脸、抱着明珏出来,都感到压力,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
四皇子光溜溜坐到地上,无惊无恐,仍瞪着淫肆的眼睛寻找发泄的猎物。一盆凉水浇在他脸上,他打了冷颤,猛然惊醒,大脑回归正常。
他看到萧怀逸抱着明珏往外走,又看到自己的状况和房间里众人千姿百态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扯起帘帐盖在自己身上,双手握紧,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的勇气了。即使被人算计了,做为一国之君,言行不检点,如何治天下?
花婕妤扶着刘太后快步走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花婕妤昏倒了。刘太后浑身哆嗦,见五皇子带人笑意吟吟朝她走来,她顿时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程阁老上前施礼,高声说:“皇上猥琐臣妻,有失君主威你风范,请太皇太后下懿旨废掉皇上,若太皇太后恣意袒护,臣会率满朝文士辞官归乡。”
五皇子冷笑几声,说:“皇祖母,谁都知道你偏袒四皇兄,他敢淫亵臣妻也是被你宠出来的。发生这种事,你让萧侯爷情何以堪,萧侯爷手握兵权,是国之重臣。恐怕你今天不做主废掉四皇兄,马上就会天下大乱,你会成为皇室的罪人。”
“你、你们……”刘太后知道四皇子被人设计暗算了,陷害他的人就是五皇子一派,可这种事就发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没有证据,如何辩白?
“臣等请太皇太后做主,废掉皇上。”众臣子齐刷刷跪了一院子。
五皇子也跪下了,说:“请皇祖母做主废掉皇上。”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不分臣子仆从,全部跪下,让刘太后废掉四皇子。还有众多臣子往御书房赶来,不管哪一派,听说此事,都又惊又气。
先前,众人都听说过四皇子和明珏的逸闻,启明帝被刺,萧怀逸支持四皇子上位,就没人再提以前的传闻了,没想到四皇子登基几个月,竟然淫渎臣妻。萧怀逸不会善罢甘休,程阁老支持五皇了,文武两派背离,四皇子被废成为必然。
温玉娥、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安排设计好四皇子和明珏后,就躲进了御书房外面的角房。夏王妃和夏王公夫人都在估算时间,预备去捉奸,还要跟四皇子谈条件。温玉娥在等外面的动静,只要有人赶来,她就大功告成了。
听到御书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满脸疑问,看到温玉娥脸上浮现狠毒的得意,她们似乎明白了,都吓得呆立当场。又听到诸多朝臣、侍卫和仆从都要求废皇上,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互看一眼,都明白了。
“平夫人,你、你……”夏王妃不禁浑身颤抖,她再傻也知道被废掉的皇帝一般都是死路一条,而她做为妻子能活吗?他们的孩子能活吗?
夏国公夫人跳起来怒呵:“你、你……姓温的,你阴我们?”
温玉娥放声大笑,看向她们的目光满含轻蔑嫌恶,“你们现在才明白,晚了,就凭你这么蠢笨,还想做皇后,到了深宫,你连骨头渣子都保不住,哈哈……”
夏王妃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冲温玉娥扑来,温玉娥躲过她的攻击,向门外跑去。夏国公夫人和夏王妃追出去,边跑边骂,见温玉娥躲进人群,她们才停下来
刘太后见地上跪到百余人,都要求废掉四皇子、另立新君,她无路可退,心沉到谷底。看到夏王妃骂骂咧咧跑出来,毫无体面威仪,顿时怒不可遏。
“你疯跑什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皇祖母,妾身……”夏王妃赶紧跪下,满脸惊恐,哀哀啼啼,指着人群中的温玉娥说:“是她害的皇上,她给皇上下了瑃药,皇祖母,是她。”
“你胡说什么?”温贤妃怒视夏王妃,说:“她是本宫的侄女,萧侯爷的平夫人,进宫来贺寿的。皇上淫渎萧侯爷的夫人,你又来诬蔑萧侯爷的平夫人,你们与萧家有仇吗?亏萧侯爷力排众议,拥四皇子上位,真是瞎了眼。”
萧贵妃听到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顿时咬牙切齿,“夫妻呣子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孽障,哼哼!如果今天母后不做主废掉贱人所出的孽种,本宫就自裁。”
温贤妃假惺惺劝了萧贵妃几句,怕今天的事令人起疑,累及五皇子,转向夏王妃,说:“本宫也觉得皇上不对劲,就查问了御书房的侍卫和太监,他们都说今天除了你和贴身伺候四皇子的仆从,没人进御书房,药一定是你下的。”
刘太后在深宫争斗几十年,是一个满身红旗Сhā遍的宫斗高手,又听到夏王妃和话,她能不明白其中的蹊跷吗?她能不知道夏王妃被人利用了吗?
夏王妃触到刘太后如嗜血般狠厉的眼神,吓得身体如筛糠,“不、不是……”
夏国公夫人知道形势危急,忙跪下指着温玉娥说:“春、瑃药是她给的。”
刘太后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恨怨至极,她恨四皇子、恨萧贵妃、恨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但让她恨到老牙咬碎,恨不得一口咬死的人就是夏王妃了。
所谓妻贤夫祸少,夏王妃竟然跟温家人搞到一起,被人利用,一手酿成了今天的祸事。就是没有今天的事,四皇子稳坐皇位,有这样的妻子,也会麻烦不断。
“来人,传哀家懿旨:削去夏王妃皇子正妃的份位,打入铜牛庵为奴。”
“遵旨。”几个太监过来,抓起哀嚎惨叫的夏王妃,拖走了。
五皇子近前,问:“皇祖母认为只处理一个夏王妃能平息此事吗?”
“你说怎么办?”
“废掉皇上。”五皇子深知没萧怀逸支持,四皇子的王者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夏国公夫人扑跪到刘太后脚下,哀告道:“太皇太后,妾身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要算计皇上,是他们利用王妃娘娘、利用妾身,求……”
四皇子穿戴整齐,手握一把长剑走出来,长剑出鞘,一剑砍掉了夏国公夫人的脑袋。那颗Сhā满珠翠的脑袋流着血滚了几圈,瞪着惊恐的眼睛停下来。
“皇祖母,孙儿有负重望,求皇祖母……废、废掉孙儿,别再为难。”
刘太后满脸沉重,摇头哀叹,“好、好、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
赤粉色的霞光映在窗棱上,碎碎的金芒洒满树梢,被柔和的清风吹落满地。
明珏平躺在床上,长叹一声,睁开眼睛,看着房里的摆设、挂件、饰物,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物品,可她突然感觉很陌生。就象八年前的今天,她初来乍到,房间里一景一物都很陌生,陌生到令她恐惧,令她想远远离开。
“夫人,你醒了?”丫头的脸色很难看,又布满担忧。
“扶我起来。”明珏仍感觉头昏目眩、浑身无力,“我的孩子们呢?”
丫头扶明珏起来,说:“他们都在厢房跟纹姐儿认字呢。”
“侯爷呢?”
“在外书房。”
吵嚷叫骂声由远及近,饱含悲愤,明珏心里一惊,让丫头去看看。又有丫头进来,服侍她穿好衣服,她要洗澡,丫头扶着她去了净房。
她坐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浸透身体,她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
丫头回来说吵嚷的人是萧老太、温玉娥和族中的几个长老女眷,他们提出要把明珏浸猪笼,被萧怀逸派人拦住,不由分说,全部打跑了。
明珏冷哼一声,说:“把垂花门关上,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侯爷。”
丫头很犹豫,见明珏很坚持,才说:“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吩咐。”
接连三天,她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就是躺在床上发呆。这几天,她睡眠很不好,困极了,最多睡上一时半刻,很快就醒。
自从把她从宫里带出来,萧怀逸就去了外书房,就再也没进过她的卧房,确切地说,他连垂花门都没进过,连孩子也不来看一眼。
明珏了解萧怀逸的个性,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萧怀逸为人臣子,出于君臣之道,他对君主很躬顺,其实却是桀骜不驯的人。他不容易动情,一旦动情,就很专情,骨子里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绝对没有做n男主角的潜质。
有人猥琐他的妻子、他深爱的女人,他肯定想杀人,可那人是皇上。他若一怒之下杀了皇上,就会赔上一个家族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忍了,忍得很辛苦。忍耐是对一个人的折磨,萧怀逸现在正承受这种折磨,无处排解。
而明珏的思想很腐,对n女主角却畏而远之。一丝不挂,被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摸抚亲吻,她也感觉很恶心,关键是她不爱这个男人,半点情愫也没有。
这几天,她每天泡几次澡,有时候甚至会厌恶自己的身体。做为男权社会的大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淫渎,萧怀逸能接受吗?能不恶心吗?
“娘,缇儿给您请安来了。”敏缇进来,象个小淑女一样给明珏行礼。
敏纤和敏练跟在后面,进到屋里,给明珏很礼后,爬到榻上,就往明珏身上靠。把三个可爱讨喜的孩子抱在怀里,明珏心底酸热,禁不住热泪盈眶。
丫头进来说:“夫人,侯爷派人来传话,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要吃长寿面。”
“知道了,去准备吧!”
今天是八月初一,是洛明珏的生日。
嫁给萧怀逸五年了,每一年,他都会格外重视三个日子。七月二十八是她的重生日,到了这一天,萧怀逸不会多说什么,但都会提醒她。明珏有时候也很奇怪,难道萧怀逸知道她是穿越的?萧怀逸不多问,她也没说过。
除了她的重生日,还有洛明珏的生日和他们成亲的日子。他不会非常隆重地去庆祝,却用心铭记,每到这几个日子,都令明珏感触格外深刻。
“娘,缇儿想爹了。”
明珏拢起敏缇的头发,柔声说:“你爹有公事要忙,没时间来看你们。”
敏练拉起明珏的手,说:“娘,我们去看爹,爹在书房。”
“不能去,你爹有很多事要做。”
三个孩子不愿意离开她半步,也跟萧怀逸很亲密。萧怀逸曾说过他一天不见三个孩子就会想得抓耳挠腮,这三天,他都没见孩子,不想吗?
“夫人,狗子来了。”
“让他进来。”明珏叫过奶娘嘱咐几句,让她们带孩子去外书房看萧怀逸。
狗子双眼通红,满脸哀伤,见到明珏,跪地就哭。叶儿死了,当时她跳湖被救起,听说四皇子被废、花婕妤被囚,她又在花婕妤的寝宫上吊了。
一个受过花婕妤恩惠的太监给狗子送出消息,狗子想进宫给叶儿收尸,白夫人和白迎蓉都不同意,让人把他关起来,今天才放他出来。
若不是因为叶儿砸昏了她,她也没那么容易被温玉娥等人设计,可她对叶儿恨不起来。她是叶儿的主子,叶儿不想再忍了,砸个主子出口气,就寻死了。
“主子,我想离开这里,你帮帮我。”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想离开还不容易?你娘没了,岳芽儿很安全,没人能再拿她们威胁你,这地方本来就不适合你,能离开是福气。”
狗子重重点头,又跪下给明珏磕了三个头,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萧家让狗子认祖归宗并是怕骨肉流落在外,而是想巴结四皇子。现在,四皇子败,留下狗子,说不定受到牵连,萧家没有人再关注他是否存在。
明珏重叹一声,她也想离开了,这座宅院她住了五年,突然感觉到厌烦了。
嫁到平北侯五年,她不记得哪一天特别平静,即使把萧老太关进祠堂的三年,她也要天天打起精神跟许多人斗心计,只怕一不小心就掉进陷阱。
是该离开了,再呆下去,她的精力严重透支,肯定会短命。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不想让自己一辈子这么紧张、这么疲累。
可她不象狗子,了无牵挂,说走就走,她有孩子,还有一个丈夫。
她从宫里回来后,萧老太就带人来,要以失身的罪名把她浸了猪笼,被萧怀逸赶走了,这几天平静了。老虔婆跟她是几世的冤家,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还会来折腾她。不用想就知道她们现在正苦想毒计,很快就会附诸实施。
如果就这样离开平北侯府,就等于她失败了,灰溜溜逃走了。即使这样,她也不想再浪费精力留下来,斗下去,她只想全身而退,带着她的孩子,还有她的产业。至于丈夫何去何从,她很难替他决定,因为他的丈夫是萧氏家族的家主。
有了离开的想法,她突然觉得轻松了,精神也好起来了,因为她有退路。她思虑半晌,写了几封信,让人送出去,又拿出帐本,详细核算她的银钱财产。
奶娘带孩子们回来了,说宫里来了几帮人,请萧怀逸进宫。萧怀逸实在推脱不掉,就让奶娘带孩子们回来,并让奶娘告诉明珏别忘了吃长寿面。
明珏想跟萧怀逸说说自己的想法,她想到江东呆一段时间,去楚州城看看秋月,去花千岛看看十公主,让孩子们同她一起去,去见识见识另一个世界。
萧怀逸仍住在外书房,明珏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影,听仆从说他很忙。又过了三四天,萧怀逸回来,带回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五皇子要登基了。
三天前,四皇子颁下退位诏书,引咎退位,诏告天下。他在诏书里,没写自己淫渎臣妻,只检讨自己行为不端,但那件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退位后,四皇子一家连同花婕妤被囚禁在北宫门附近一座破旧的宫室里。五皇子上位的手段不光彩,不会给四皇子东山再起的机会,招致报复。所以,皇家没有骨肉情,只有权势争斗,四皇子一家上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下地狱。
明珏和萧怀逸面对面坐到暖榻上,各想心事,相对无言。
“你怎么想的?”萧怀逸打破了沉默,问话的语气透出忧虑。
“什么怎么想?”
“五皇子心胸狭隘,温家又行事歹毒,他们只要一上位,肯定会报复你。”
明珏明白萧怀逸的意思,这是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时空,她跟温家及五皇子一派仇怨极深,温家不会放过她。不管她去哪里,只要走不出大秦皇朝的国界,都逃不出君主的手掌心,她有孩子,有牵挂,不可能让孩子跟她冒险。
“你害怕了?怕保不住你的荣华富贵?”
萧怀逸眼底透出沉郁,刚想跟明珏解释,就有人来传话,说萧老太请他们带孩子们去祠堂。明珏让奶娘给孩子们收拾好,她和萧怀逸亲自领孩子们向祠堂走去。一路上,两个都很沉默,孩子们见父母不高兴,也不欢脱了。
萧氏宗族的男亲女眷都到齐了,祠堂的外厅里挤了黑压压的一片。见到明珏和萧怀逸带三个孩子进来,他们脸上表情都很不自在。
萧老太率先发难,逼问萧怀逸,“你不是说你处理她吗?到底怎么处理?”
萧怀逸坐到家主的座位上,冷笑问:“依老太太的意思呢?”
“把她沉塘,把她处死。”萧老太戳着拐杖,变成了咆哮婆。
“老太太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她是太上皇亲封的淑仪夫人,别说是处死,就是处罚她都要皇上下旨。把她处死?哼哼!除非是老太太不想要命了。”
萧老太触到明珏满不在乎的眼神,欲加气愤,“我、我去求皇上下旨。”
“皇上躺在椿萱殿的宫室里,你若能把皇上叫醒,肯定是首功一件。”萧怀逸挥了挥手,眼底极尽蔑视,说:“送老太太进宫。”
“你……”萧老太的眼神恨不得将明珏和萧怀逸生吞活剥。
四皇子被废,五皇子未登基,现在唯一的皇上就是昏迷不醒的启明帝。
五叔祖叹气说:“不能处死、不能处罚,但按族法家规,你必须休掉她。”
“她生下儿女,对家族有功,且又是遭人陷害,不在七出之列,不能休。”
“唉!那你想怎么办?”五叔祖对明珏印象很好,只是这件事不能不处理。
“和离。”萧怀逸站起来,对明珏说:“夫人,我们和离吧!”
明珏紧咬嘴唇,抑住就要喷流而出的泪水,重重点头,说:“好。”
她想离开萧家,早已做好了计划,至于怎么离开萧家,她还没有想好。听到萧怀逸说和离,她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阴冷的风直吹进心底。
和离也好,她可以名正言顺离开萧家,就当这五年既富且贵的日子是繁华一梦。当初,她决定嫁进萧家,除了她想嫁人、嫁一个对她好的人,还有一个不便言说的目的,就是她想要一重尊贵的身份,她也想过得到身份的同时会付出代价。
现在,和离对于她来说是失去这重身份,把她打回一个普通富人的原形。这似乎并不重要了,关键是她失去深爱他的丈夫和一个让她温暖的家。
萧怀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明珏不能处死,不能休弃,只能和离。萧老太和温玉娥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见萧怀逸态度强硬,她们不敢再说什么。
五叔祖想了想,问:“财产怎么处理?”
“她的嫁妆她带走,这几年我和她的俸银、所得的赏赐和礼金分她一半,与公中无关。她的产业和她私房银子仍归她所有,我也不分半文。”
明珏咬着嘴唇没说话,萧怀逸这么分很公道,不会让她吃半点亏。她嫁妆只是一些物品,铺子庄子都没算到嫁妆里,产值和红利也都归她自己支配。
温玉娥笑了笑,说:“这几年夫人新买的庄子、新开的铺子都不少,若不是依仗萧家,谁会给她这么大的面子,这些都让她带走,恐怕大家心里都不愿意。”
萧老太重哼一声,说:“把她新开的铺子、新买的庄子都留下。”
有许多人站出来附和温玉娥与萧老太,不表态的人也窃窃私语。谁都知道明珏有钱,这些产业若都归到族里,可是一大笔收入,能惠及萧家族中每一个人。
明珏并没有急于争辩,她想听听萧怀逸怎么说。和离之后,她不再是一品侯的正妻,不用多久,五皇子就会削去她的封号,她也不再是淑仪夫人。即使是现在,她也完全处于弱势,面对这么多人,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要能保她的孩子安然无恙,能让她全身而退,财产全是身外之物。被别人拿走,她虽然会心疼,相比她和孩子的安危,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萧怀逸忖度半晌,对明珏说:“把京城的大明宫、三江会馆和京城及京城周边五十里的豆腐坊给萧家,城外的庄子就算了,我把漠北的石碳矿给你。”
漠北的石碳矿是萧怀逸的私产,收入用来养他的暗卫,没给公中交过一文银子,谁也不知道石碳矿能赚多少。可明珏的产业在京城哪一家都是红红火火、日进斗金。若把那些产业都归到萧家公中帐上,连旁支宗亲都能沾上光。
明珏在脑海里估算了一下,她在京城的产业全加起来,一年的收益跟漠北的石碳矿差不多,石碳矿本来就有她两成股,总体算下来,就等于她亏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明珏寒凉的目光扫过众人,高声质问萧怀逸。
萧怀逸给明珏使了眼色,不想多解释,说:“你必须同意。”
“好,我同意,但我也有条件,我要把三个孩子和多多带走。”
萧老太当即发作,“不行,孩子是萧家的,你不能带走,把多多带走。”
多多从人群里钻过来,站到明珏身边,很气愤地看着众人。
五叔祖带头,族中长老一致表态,说孩子是萧家骨血,不允许明珏带走。明珏不跟他们吵闹,但态度很强硬,明确表示谁敢抢她的孩子她都会拼命。
三个孩子紧靠在明珏身边,抓着她的衣襟,看向众人的目光透出恐惧。
萧怀逸看着三个孩子,面露不舍,无奈叹气,说:“让她带走吧!”
“侯爷,孩子可是萧家的骨肉,怎么能流落在外呢?”族中长老仍在反对。
“不必多说了,我自有考虑,写文书吧!”
和离和财产分割的文书写好,双方过目之后,无疑议,签字画押。两人又拿出帐本、产业文书和地契,在长老主持下分配完毕,写好文书,尘埃落定。
明珏带多多和三个孩子回来,把和离的消息告诉了她带进萧家的下人,让她们收拾紧要值钱的细软,准备马上离开,先住到别苑去。
萧怀逸回来,让她先把东西归整妥当,今晚先留下,明天再搬到别苑住。明珏一时半刻也不想再呆在萧家了,那种厌烦发自心里,可她要给孩子们一个过渡阶段。她打理好东西,让人分别送到梅隐居和别苑,银票她随身携带。
八年前,她被萧怀逸休离,那时候她初来乍到,一片茫然,没感觉到悲伤。现在,两人又和离,她仍没有一点伤怀,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我拿漠北的石碳矿换你在京城的铺子还有另一重考虑。”
“我知道,五皇子登基,我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还要身外之物有何用?”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明珏,你放心,没人能要你的命。”
明珏摇头一笑,说:“五皇子刚登基,肯定会乱上几个月,我趁这段时间离京正好。京城的产业归萧家,没人敢动,周边的庄子、铺子矿井都在劫难逃。”
“别想这么远,有些事情总在意料之外。”萧怀逸的话别有深意。
许多事情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四皇子从被立为储君到被废,才三个多月的时间,百余日,一个天子的朝代就结束,谁又敢预料五皇子的前途呢?
第二天,明珏带孩子、仆人和随身物品钱财回了别苑,前来给她送行的人不少,却没见萧怀逸,听说他一早就进宫了,正忙碌五皇子登基的事。
她让人准备车马,雇用镖师,准备去江东,出发的日子就订在五皇子登基的当天,没人注意她,免得惹来麻烦。只要能安全离开京城,到达花千岛,有水木庇护,她就不害怕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虽说恨她,也不至于为她大动干戈。
她跟孩子们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看大海,给他们描述大海的样子,讲大海的故事。孩子们都很兴奋,听说萧怀逸很快就会去找他们,孩子们更高兴了。
京城的铺子和店面留给了萧家,她让人和萧怀迁去做交接了。她跟紫竹交待了情况,又写信给公羊白和小乔,讲明情况。又派人到城外的铺子清点,给伙计和掌柜留足使用银子和工钱,富余银子全都收回来了。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肯定会打她产业的主意,她也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好了应对措施。如果有人查,先保人员安然无事,铺面丢了,可以重新再开。哪怕庄子被毁了,只要有土地在,来年可以再种,相比人身安全,其它都不重要。
在别苑住了两天,来投毒、谋害、刺杀她和孩子的人来了好几帮,不用问就知道是温家人干的。好在有萧怀逸派来的暗卫,都一一摧毁,她和孩子都没事。
此去江东,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定会危机重重,她真的害怕了。这两天,她把孩子们带在身边,昼夜形影不离,加强保卫,仍一直悬着心。
人员车马都准备好了,随身物品也收拾好了,几十个镖师都到位了。计划第二天一早出发,晚上她吃了些安神的药,才睡得踏实了一些。听到声音,她猛然惊醒,看到身边一个孩子也没有,她吓坏了,刚要喊人,就被人迷晕了。
“娘、娘,你醒醒——”
明珏一把抓住孩子,松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空间,唯一的光亮就是敏练的眼睛。她紧紧抱住儿子,好像经历了生死劫难一样。
“娘,你看。”敏练拿出一颗夜明珠,说:“爹给我的。”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明珏看清她和孩子们躺在封闭的车厢里,车厢还不错,很舒适。敏纤和敏缇睡得正香,敏练见她醒了,钻进她怀里,也打起了瞌睡。
“练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爹说让练儿和娘和姐姐去漠北,过几天,他就去找我们。”
“娘知道了,睡觉吧!天还黑呢。”
敏练很快就睡着了,明珏拥着敏练,又摸了摸两个女儿,心里踏实了。
她要去江东,人员车马都已备好,萧怀逸却让她去漠北。明珏知道这是萧怀逸声东击西之计,去江东的车马肯定会遭遇温家人的暗害。
去漠北也好,萧怀逸在漠北有根基,孩子们安全了,她心无牵挂,等安顿下来,再想怎么出这口恶气。只是在保住孩子们的同时还有一点能力,她都会跟温家斗争到底。五皇子上位又能怎么样?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呢。
车一直在走,且走得很快,明珏抱着三个孩子,睡得很踏实。车停下来,她才醒了,车门打开,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强光刺激,她一阵眩晕。
“夫人——”
“娘、娘——”
紫竹、翠墨、多多,还有婆子、丫头们围上来,跟她好像久别重逢一样。
明珏看到人群中没有田妈妈、贺妈妈和她的贴身丫头及孩子们的奶娘,就知道她们在去江东的车上,江东之行,她们凶多吉少。
丫头扶她下了车,婆子又把孩子们抱下来,明珏看到她和孩子乘坐的是装运军资的车。旁边的大路上停着十几辆马上,车夫、护卫个个机谨敏利。
“夫人,上车吧!”
明珏皱眉问:“这是哪里?”
萧攀上前说:“这是北郊大营的校场,侯爷担心有人算计,提前没告诉您。再北行五十里,有一个郡镇,我们今晚在那里下榻,小人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好。”
下人服侍明珏的孩子们上车,马车很舒适,随身使用物品都是紫竹和翠墨打点的,很周全,侍候她们呣子的人也是紫竹和翠墨一直调教的人。
一路北行,风光别样,远离京城的繁华,却有深远悠长的意味相伴。
有紫竹的儿子和翠墨的女儿做伴,又有多多陪伴,孩子们都很活跃。萧攀随车护卫,下榻行住安排得周到稳妥,一路平安无事,明珏也放心了。
七八天行程,他们一行离京已千余里了。
“夫人,前面是建州城,客栈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了,要是方便,我们在建州城住几天,需要采买东西,人员也要休整。”
他们在建州城最大的客栈包下了一座小院,护卫车夫住前面,便于保护,女眷孩子住后面,出入也很方便。住下之后,明珏就指挥下人们采买休整。
客栈对面有一家特色餐馆,明珏带孩子仆人过来吃饭,因为人多,就包下了外厅。餐馆里还有几个雅间,也有客人在吃饭。
杯盘落地的声音从雅间传来,明珏吓了一跳,忙下意识看向雅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满脸怒气,摔碎杯盘是他故意而为,几个年轻男子正劝慰他。
明珏只能看到这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的侧脸,这张脸看上去很熟悉,明珏感觉自己一定见过这人,好像就是她身边的人,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发现明珏看他们,年轻男子都面露警觉,门重重关上。一会儿,这些男子便结帐离开了,出来时,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了。明珏忙低头哄孩子吃饭,但她能感觉到这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往外走。
离开建州城,又走了四五日,行程五百余里。明珏总感觉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没精神,又说不上哪里有毛病,坐上车就头晕。
又坚持走了两日,到达塞北最大的城池邺州城。邺州城很繁华,明珏想多住一段日子。五皇子刚登基,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估计还顾不上追杀她。
他们在邺州城偏僻的街道包下一座中等客栈,安顿下来。萧攀要给明珏去请大夫,明珏拒绝了,离客栈不远,有一家很大的医馆,她想自己去找大夫看。
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她怀孕了,都快两个月了,这段日子事多,她早把癸水的日期忘了。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但她想要这个孩子,现在胎没坐稳。她不想再长途跋涉去漠北,打算在邺州城住下来,等孩子三四个月时再计划行程。
她把决定告诉了萧攀等人,萧攀没说什么,传消息向萧怀逸请示。等消息的时间,他在邺州城请了镖师,日夜保护明珏和孩子们的安危。
“夫人,这是您的药方,那边取药。”
“谢谢。”明珏打扮很普通,她亲自到医馆取药,不假人之手,更放心。
明珏来到取药的地方,递上药方,仔细看伙计给她包药。她拿了药准备往外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不小心,撞到明珏身上,把她撞倒了。
小厮没理明珏,喊道:“大夫呢?快来,我家大爷的腿又开始疼了。”
两个年轻男子抬着一个人进到药房,伙计忙把把他们引进医室,显然他们是常客。看到明珏倒在地上,一个伙计忙把她扶起来,也把她搀进了医室。
医室很大,有几个大夫在里面给病人诊断,腿疼的大爷也在这间医室里。
大夫知道明珏怀孕了,听说她摔了一跤,忙给她诊脉。得知胎儿无事,明珏松了一口气,谴责的目光看向撞她的小厮。小厮正忙着伺候腿疼的大爷,根本没看她,明珏很有挫败感,心中不愤,走过去,想奚落他们几句。
“黄公公?”明珏吃了一惊,腿疼的大爷是启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有德。
大夫、小厮和病人的目光全落到明珏身上,又看向黄公公,抬黄公公来的两个男子则一脸警惕。黄公公怕泄露身份,顾不上腿疼,忙给她使眼色。
启明帝被刺,黄公公交接完处理国事的印玺,就没了消息,也没人再提他。
明珏看到黄公公嘴上贴着两撇小胡子,强忍笑容,说:“黄公人,好久不见。”
“原来是萧夫人,你怎么出来了?”黄公公也满脸疑问。
在塞北遇见,两人心中都要疑问,又都有说来话长的意味。大夫在黄公公腿上贴好膏药,开了药方。黄公公就让人抬他出来,和明珏一起到医馆附近的茶楼。
“黄公公,你的腿怎么了?”
“唉!骑马摔的,骨头断了。”
明珏直视黄公公,问:“你不在椿萱殿伺候皇上,怎么跑到塞北骑马了?”
“哟,你还不一样,不在萧家做贵夫人,怎么穿成这样?还亲自来拿药。”
“我现在不是萧家人了。”明珏大概讲了自己的经历,听得黄公公感慨不已。
“真没想到朝中这么乱,五皇子不是成大事的人,难怪皇上急着回去。”
“皇上?”明珏知道黄公公所说的皇上是启明帝,脸上的疑问慢慢开解。
想起来了,她在建州城特色餐馆里见到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是启明帝。这老家伙真狡猾,找了个替身躺在椿萱殿装死,他竟然跑到塞北来了。启明帝不惜亲自出马,兵行险招,显然有大目的,明珏不由为萧怀逸担心。
“呵呵,淑仪夫人是聪明人。”
明珏刚想问话,一个男子跑进来,拉起黄公公就要走,疼得黄公公连声大叫。
“你这是干什么?咱家的腿摔断了。”
“王爷的女儿病得很厉害,又拉又吐好几天了。”
黄公公也急了,“那你赶紧请大夫呀!找我有用吗?我又不会治病。”
“我跟王爷刚进邺州城,不找你找谁?一路上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治好。”
明珏上下打量跟黄公公说话的男子,“张山保?怎么是你?”
男子回头,仔细看明珏,也一脸惊诧,“你……”
“我是洛明珏,七八年不见,难怪你认不出来。”明珏确信此人是张山保,见他一脸疑问,解释了几句,又说:“茶楼附近的医馆不错,你赶紧带孩子去。”
张山保来不及多说,冲明珏重重点头,就跑出去接孩子了。
明珏冲黄公公笑了笑,问:“张山保所说的王爷是谁?”
黄公公犹疑片刻,说:“庄王爷。”
秦临庄五年前因杀戮太重被逐出皇族,流放漠北,想必这里面故事也不少。
“呵呵,我在建州城碰到了皇上,他是便衣,还戴了黑纱斗笠。”明珏注意黄公公脸上的表情,“皇上金蝉脱壳,亲自到漠北,是去找庄王爷吧?”
“这……”
明珏笑了笑,又说:“皇上想让庄王爷继位,唉!可怜那些争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们,都幻想君临天下,却不知道皇上早已心有所属,只是想麻痹他们罢了。”
这就是男人,为他爱的女人,不惜伤害所有爱他、在乎他的女人。为他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不惜以最荒唐的理由制造闹剧,引发骨肉残杀。
为了让秦临庄得到皇位,启明帝连水木都耍了,还把所有皇子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中,可那些皇子朝臣们根本不知实情,被玩弄还自得其乐。
被他爱何其荣幸?不被他爱又怎么一个悲字了得?
……
明珏离开之后,萧怀逸就住在沐雪斋,仿佛明珏和孩子还在一样。五皇子登基之后,他称病不上朝,又闭门谢客,一直处理府里的事。
自己的妻子被人猥琐,他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听一些闲言碎语。明珏是无辜的,四皇子也是被人陷害的,他要出这口气,不会放过设此毒计的人。
他计划把家族的事情处理好,就辞去家主之职,爵位也传给别人,到漠北找明珏呣子。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他们自由自在生活,不再为琐事所累。
家族的爵位由他世袭,家主之位也由他担当,关键时刻,他不可能置家族的安危于不顾。为稳住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保明珏呣子安然无事。面对诸多非议和指责,他也不想让明珏受委屈,只能选择和离,让明珏全身而退。
明珏嫁他两次,每次都是继室的身份,连一件大红的嫁衣都不能穿。明珏虽然嘴上不说,却有心结和遗憾,他也总觉得愧对明珏。以后,他不再是萧家的家主,也不再是平北侯,他要重娶明珏过门,给她穿一件大红的嫁衣。
五皇子刚登基,正忙着排除异己,稳固皇位。萧怀逸无法预知五皇子的皇朝能维系多久,他必须趁这段时间善后,朝堂风雨欲来之时,也不慌乱。
分家等琐碎事务好处理,众人最关心的是财产怎么分配,只要银钱分得满意就无事。爵位由谁继承,这才是困扰他的大事,他思虑许久,尚无定论。
长房之子有萧怀迁和萧怀达两个,他看重萧怀迁,可萧怀迁是庶出,有嫡子在,萧怀迁就不能袭爵。若他放弃爵位,只能落到萧怀达身上,可萧怀达不是做正经事的人。最关键的是萧怀达不育,不能给长房留下血脉纯正的嫡子。
萧怀通被流放,二房没有嫡子,再说萧二老爷也是庶出,身份不正。萧四老爷房里只有萧怀迦一个嫡子,萧怀迦品性不错,可应酬事务明显不足。
“请四老爷到书房来。”
“是,侯爷。”
他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萧怀迦合适,有萧四老爷辅佐,应酬朝中事务应该没有大问题。做出决定之后,他还要跟萧老太说,还要召集族中长老公议。
一个随从进来,递上一封信,说:“侯爷,江东密报。”
萧怀逸打开信,匆匆扫了几眼,牙关狠狠咬紧,还好他声东击西,让明珏呣子去了漠北。密报上说去江东的车马被温家的死士截住,人员财物都损失惨重。
五皇子刚登基,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正忙,顾不上对付明珏。派死士追杀明珏呣子的人是温玉娥,这是几天前的事,现在温玉娥顾不上迫害明珏了。
管事婆子进来,说:“侯爷,平夫人扮成丫头去了温顺侯府,要抓她回来吗?”
“不用,她吃了闭门羹,无处可去,自然会回来。”萧怀逸沉思片刻,眼底凝聚冷厉,说:“看到她回来,就把她囚禁到荣威院,我自会处理。”
“是,侯爷。”
启明帝仍昏迷不醒,鉴于四皇子在位时没封太后,也没立皇后,五皇子也只好如此。温贤妃仍是启明帝的妃子,他的妻妾仍住在五皇子府。支持他上位的朝廷官员和名门旺族受封赏升迁者不少,不支持他的人也受到了罢黜责罚。
五皇子之所以能上位,温玉娥大功一件,陷害明珏和四皇子的毒计是她想出来的,也是她一手实施的,可五皇子并没有打算封赏她。五皇子登基前后那些日子,温玉娥很受温家重视,所以她才能调动温家死士追杀明珏。
到现在,五皇子登基半月有余,情况却大不一样了。
众人都知道四皇子淫渎明珏是被人施药陷害,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都说是温玉娥所为。皇族权贵和清正官员都要求彻查此事,四皇子可以引咎退位,但必须还他一个清白,这涉及到皇族的颜面,也关系名门旺族的声威。
五皇子的皇位还没坐稳,怕因温玉娥之事受到牵连,招人非议,就和温家商量舍弃温玉娥。温家向来是小人行径,五皇子的皇位到手了,他们有荣华富贵可享,谁还会在乎温玉娥的死活?让温玉娥顶罪,还可以免除很多后患。
现在,朝堂官场、市井俚巷的传闻多不胜数,被人格外关注的就是平北侯的平夫人阴险狠毒,为得到正妻之位,谋害正妻,也陷害了四皇子。
朝堂事务杂多,五皇子忙于稳固根基,再说他也不想为四皇子洗冤,这件事就压下了。但他对温玉娥也颇有微词,温玉娥还没受到惩罚,境遇却很悲惨。
狡兔死,走狗烹,温玉娥这只走狗还没被烹,却比被直接烹了还难受。
五皇子刚登基几天,萧老太就让萧怀逸立温玉娥为正妻,上奏折为她请封一品淑仪夫人之爵。萧怀逸早知五皇子的顾虑,没有推脱,就上了奏折。第一份折子上去,五皇子留中不发,第二份折干脆就被退回来了。
折子上有五皇子的亲笔批注:此女阴险毒辣,不能诰封且不堪正妻之位。
萧怀逸把五皇子的批注拿给萧老太,并讲清朝中的形势、五皇子的顾虑和温家的取舍。萧老太明白了,温玉娥帮五皇子和温家达到了目的,却成了顶罪的弃子。老虔婆更是翻脸无情之人,以雷霆速度跟温玉娥划清了界限。
几年前,温玉娥再回萧家,因敏纾之事被萧怀逸禁在荣威院几年,她身边已没有可用的仆人了。萧老太把她接出来,让她住进崇禧堂,仆众成堆,对她格外重视。温玉娥成了温家的弃子,萧老太也把她弃了,又让她搬回了荣威院。
荣威院没有丫头,只有几个粗使婆子看着她,对她冷言冷语,给她吃一些残羹剩饭。温玉娥的处境惨不忍睹,除了去温家求援,她无路可走。
“侯爷,平夫人回来了。”
“去看看。”
温玉娥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破旧的衣服上沾满尘土,脸上手上还有几处伤痕,正往外渗着血渍。她坐在荣威院的门槛上,手里端着一碗糙米饭、一碟水煮白菜,眼底仍积聚着阴狠,目光已毫无神采,显得呆滞木讷。
“你脸上、身上的伤是被温家的门人打的?”
“侯、侯爷,妾身……”温玉娥扑跪到萧怀逸脚下,失声痛哭,“侯爷,求你救救妾身,妾身别无所求,只求能象荣威院的姨娘就行,呜呜……”
温玉娥现在平北侯府的身份还是平夫人,荣威院的妾室姑娘们都厌恨她,萧老太也不给她撑腰了,萧怀逸对她更是冷漠。她现的吃喝穿住同于侯府最下等的仆人,若不是萧怀逸交待让她活着受罪,她早就没命了。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你费尽心机,屡使毒计,就想过荣威院那些姨娘的日子?你的份位是平夫人,怎么目标倒成了比你低微许多的姨娘了?”
“侯爷,妾身知错了、知错了,呜呜……”
“呵呵,本侯对人一向宽容,不会惩罚你,也觉得没必要罚你。”萧怀逸走近温玉娥,说:“狡兔死,走狗烹,你现在是万人唾弃、主子嫌恶的走狗,你说本侯还会罚你吗?你帮了皇上的大忙,他却恨不得让你死,真是可悲呀!皇上都表明态度了,你的父母、祖父还会让你进家门吗?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罚你吗?”
温玉娥面露绝望,浑身哆嗦,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侯爷、妾身知道侯爷对人宽容,一夜夫妻百日恩,求侯爷看在妾身服侍您……”
“噢!你不说我倒忘了,萧登,把花满楼带来,又该给他解毒了。”
“是,侯爷。”
萧怀逸给随从使了眼色,随从拉起温玉娥进到屋里,一个婆子把粗米饭和水煮白菜也给她端进去了。随从把她丢进屋里,婆子把饭菜扔进去,就都退下了。
萧登把花满楼带进屋,扯掉花满楼头上的斗笠,给他喂下了一粒药。温玉娥看到花满楼那张与萧怀逸有六七分相像的脸,顿时张大嘴巴,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他叫花满楼,十几年是名满天下的采花大盗,因作恶多端,中了西域的媚毒,我把他抓回来给萧攀练药用。媚毒无解,压制的媚毒的方法就是和女人行房。”
萧怀逸把已经清醒的花满楼推到温玉娥面前,又说:“我虽厌恨温家,但你和你姐姐都是清白女儿,我不想和你们姐妹行夫妻之事。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就会平安无事,可你和你姐姐在洞房夜都想给我下毒,能怪我狠毒吗?实话告诉你,和你姐姐、你还及你的丫头行房的人是花满楼,这总该明白了吧?”
温玉娥好像突遭雷击一样,再也回不过神来,她唯一的希望落空了。她今天回温家,连大门都没进去,说是主子们交待的,不让她进去。她不服气,和门人们争吵,被门人打了一顿,温家的主子们进进出出,根本没人正眼看她。
她回来之后,就把希望寄托在萧怀逸身上,希望萧怀逸能看在多日夫妻情份上,让她能吃饱穿暖,过得好一些,可是,萧怀逸跟她根本没有夫妻之实。
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她一心一意为娘家,为五皇子,是希望能有家族后盾,可他们弃了她。她全心全意爱萧怀逸,可萧怀逸居然让替身跟她行房。别说萧怀逸会爱上,对她哪怕还有一点点怜惜,也不会这样对她。
自做孽、不可活,她不想活了,可现在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哈哈……”温玉娥纵声大笑,笑声满含悲怆绝望。
“你笑证明你很高兴,象你这种人,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咎由自取。原来萧攀都是给花满楼召妓,有你在,连召妓的钱都省了。”萧怀逸转身对满脸淫意的花满楼说:“她是温顺侯府的嫡女,本侯的平夫人,比下等妓汝要好。”
“嘿嘿……知道,我会疼她的。”
萧怀逸出去,萧攀把门锁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很快就无声无息了。
随从来报说萧四老爷在书房等他,萧怀逸快步回书房,跟萧四老爷说明他想把爵位传给萧怀迦的事,萧四老爷高兴又惶恐,不敢痛快答应。
两人去跟萧老太说明情况,萧老太没表态,萧怀逸又把五叔祖请来商议。正当萧氏家族为萧怀逸弃爵谁来袭的事争论吵嚷不休时,朝堂又出了大事。
结局卷 两生情缘 大结局(下) 是非到头
秦临庄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那张面瘫脸不见了,因大漠风沙侵袭而粗糙泛黑的脸庞挂着灿烂的笑容,尤其跟他女儿在一起,他比孩子笑得还开心。
五年前,他因杀戮众多被逐出皇族,流放到漠北做苦力。有启明帝暗自派人特殊照顾,他也受不到苦,只不过被流放的日子不好过。
在苦力营里,他认识了张山保,因两人都认识明珏,有共同话题。秦临庄不想让启明帝照顾他,让跟张山保一起甩掉照顾他的人,逃出苦力营,跑到大漠里。
漠北地广人稀,恶匪流蹿,狼虫虎豹众多,苦力营里有人死亡或失踪很正常,也没人追查。启明帝派去的人知道他们失踪了,也无可奈何。
两人逃到距离苦力营几百里的扎琬部落,这部落所占的地域水草肥美,部落兵强马壮。只是这部落的首领是女子,而且世代是女子世袭首领之爵。
秦临庄偶遇部落首领的女儿扎木尔,两人两情相悦,就成了亲,生了一对可爱的女儿。一年前,扎木尔继位,直接称女王,秦临庄也就成了王夫。
启明帝派人好不容易找到秦临庄,给他写了几封密函,想给他一重身份,让他继承皇位。秦临庄根本不买帐,不认启明帝这个生父,也不稀罕皇位。实在没办法,启明帝就导演了那场被刺的闹剧,亲自到扎琬部落找秦临庄。
帝王的攻心术很厉害,启明帝到达扎琬部落,不找秦临庄,而找扎木尔。不知道启明帝和扎木尔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两人达成什么协议。扎木尔以不让秦临庄见女儿要挟,让他跟启明帝回去,秦临庄无奈,只好答应先回京看看。
秦临庄怕旅途寂寞,提出要带上四岁的扎琳回京,扎木尔也答应了。他带着孩子跟启明帝等人起程,以孩子为借口,故意拖延。
正逢启明帝接到京中密报,行程不能延误,就带人提前回京。到现在,他们落后启明帝等人七八天的行程了,可他一点都不着急。
扎琳只是肠胃不适,没大毛病,到医馆吃下两副药就好了。扎琳一个人很闷,愿意跟明珏的孩子们一起玩,秦临庄就带张山保等人住进明珏包下的客栈。明珏包下的客栈离医馆近,空房子也不少,黄公公也带两个随从搬过来了。
“淑仪夫人,拿来吧!”黄公公冲明珏伸出手,笑得很高深。
明珏不解其意,问:“拿什么?”
“日月令呀!还能有什么?”
“啊?”明珏很吃惊,她一直认为除了多多,日月令的秘密人不知、鬼不觉。
她原计划先带孩子们离开京城,等安顿下来,孩子们适应了新环境,她就带日月令回京,好好折腾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为自己出一口恶气。黄公公知道日月令在她手里,启明帝肯定也知道,这老狐狸不跟她要,不知有什么打算。
“淑仪夫人,你知道除了日月令还有什么能调集金翎卫隐卫吗?”
明珏轻哼一声,说:“我想知道皇上制造被刺的闹剧是什么意思。”
启明帝自导自演被刺的闹剧不过是想试试这些皇子们,试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继承皇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给秦临庄打掩护罢了。无心皇位的皇子加封,有心夺嫡的皇子除掉,等待四皇子和五皇子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黄公公答非所问,“除了日月令,还能用小玉玺加皇上的私印能调集金翎卫隐卫,你拿着日月令比别人拿着安全,反正也没让他们做大事,除了,嘿嘿……”
日月令最早由金翎卫统领掌管,可金翎卫统领一旦有变,就会出问题。日月令在明珏手里,启明帝认为很安全,反正也不耽误他调集金翎卫。
明珏不想跟黄公公讨论这个问题,差开话题,“皇上想让庄王爷以什么身份继位?皇族嫡系旁支众多,皇子还有十几个,闹不好会出乱子的。”
秦临庄是私生子,启明帝绝不敢把自己跟弟媳私通生下孩子的事公开。估计镶亲王也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不问世事,要皈依佛门了。
“我实话跟你说,皇上看中萧侯爷,想把庄王爷过继在萧贵妃名下,皇上几年前就有这想法,可萧贵妃老让他失望,皇上一直忖度,没下定决心。”黄公公别有用意扫了明珏一眼,说:“听说萧贵妃这段时间也很不安份。”
萧贵妃无子,怕别的皇子继位,她老来无靠,再加上萧老太这刚愎自用的狗头军师鼓动她,令她的见识更加短浅恶毒,她能安份吗?
她想不到启明帝竟然有这样的打算,更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福泽等着她,竟然跟温家勾结,想推五皇子上位,幻想两宫之尊,保住萧家的荣华富贵。
温家和五皇子能靠得住吗?到最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跟他们搅在一起,白白带累了家族启明帝看中萧怀逸,若被萧贵妃毁掉,就太可惜了。
明珏很反感萧贵妃,摇头一笑,说:“人的命,天注定,胡说乱想也没用。”
“唉!淑仪夫人是聪明人。”
秦临庄带着女儿住下就不想走,不只扎琳愿意跟几个孩子玩,他也愿意。他无正事可做,孩子们又都喜欢他,他那张能吓死鬼的冷脸倒变成|人见人爱了。
京城传来紧急密报,让秦临庄和黄公公火速进京。扎琳不愿意走,秦临庄也觉得带孩子进京不方便,就把扎琳交给明珏照顾,千叮咛万嘱咐,恋恋不舍离开。
扎琳比敏纤姐弟大半年,四岁多了,长得象秦临庄,五官很漂亮,皮肤有些黑。她很活跃,又可爱讨喜的性子,明珏很喜欢她,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明珏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荡漾着笑纹,想起萧怀逸,轻哼声。她这次怀孕很安静,肚子长得也不快,估计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安静的女儿。
从起程离京到现在二十天了,邺州城环境不错,就是冷一点,适合安胎。她很想知道京城的情况,萧怀逸却没消息传来,令她整天提着心。
萧攀快步走来,脸上神情透着惊慌,“夫人,我刚从邺州府得到消息,我们派往京城送信的人全被截杀了,侯爷有信给我们,我们也收不到。”
“是不是温家和五皇子的人?”明珏很紧张,双手不由扣紧。
“小人估计不是,看他们做事手法的狠辣,倒象金翎卫隐卫。”
明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人,她就坦然多了。黄公公跟她要日月令,她没给,黄公公并未强求,估计她的日月令已经做废了。
在邺州城住下,她给萧怀逸写了两封密信,一封是写启明帝假昏,想让秦临庄继位的事,一封是写启明帝有意让秦临庄认萧贵妃为母的事,让萧怀逸告知萧贵妃消停些。试想这么重要的消息,启明帝怎么能让她送到京城呢?
黄公公无所顾忌地跟她说隐秘,就已确定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外传,她也根本传不出去。想必从建州城出来,启明帝就已经派人盯上他们了。
“夫人,我感觉这附近有人监视我们,应该也是金翎卫。”
“知道了,把你从镖局请来的人撤掉吧!”
“为什么要撤掉?”
明珏抬高声音,说:“少花银子呗!有不花钱的金翎卫保护我们,又省钱又安全,以后我们什么消息也不往外送,就老老实实住在这里。”
萧攀很犹疑,但还是听明珏的话,撤掉了一半的镖师。金翎卫监视他们,不会任由温家和五皇子对付他们,当然就能起到保护作用了。
……
萧怀逸召集族中长老,宣布他要让萧怀迦承袭爵位、让萧四老爷接任家主的决定。长老们颇有疑议,几经讨论,萧怀逸又做出几项安排,此事才通过。
消息公布之后,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蓉不同意,大闹了一场。压制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经多位大夫诊断萧怀达不育,这一条就能把萧怀达压死。
萧老太很高兴,在萧氏诸多子孙中,她最喜欢萧怀远和萧敏纯,其次就是萧怀迦了。只要萧怀逸不当一品侯,随便给谁,哪怕再不成器,她都高兴。
她最不喜欢萧怀逸,厌恨好像与生俱来,她常梦到萧怀逸死在战场上,令她很兴奋不已。萧怀逸为家族拼命,做得越多越好,反而越令她难受。
萧四老爷是文士出身,讲究那些迂腐礼数和规矩,能轻而易举被控制。萧怀迦人品不错,性子越来越沉默,不是张扬的人。萧老太很清楚这对父子不会对家族有什么建树,能保持现状就不错,可这两父子很容易被她掌握。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就尽快给皇上递折子,早点把爵位传给迦哥儿。”
“我马上写奏折,面呈皇上。”
萧怀逸不禁心酸,他流血流汗,为家族拼搏了这么多年,而萧老太做为家族最高的长辈,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虽说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爵位,要辞去家主之职,他也希望别人能挽留他,人同此心,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进宫去看看贵妃娘娘,把这消息告诉她。”萧老太心中痛快,很想说让贵妃娘娘也高兴高兴,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没说出来。
“好,我会去见贵妃娘娘。”
萧老太叫来管事婆子,说:“传我的话,三天后摆酒席宴请亲朋,把迦哥儿袭爵的事告知亲戚朋友,我们萧家后继有人、福泽绵延,这是好事。”
萧怀逸一阵心疼,暗叹一声,没说什么,就告退离开了。不管萧老太怎么表现,有人治家、有人袭爵,他即使远去漠北,也无后顾之忧了。
他回到鸣泉居书房,让人叫杨姨娘过来,把他辞去家主之位、放弃爵位的决定告诉了杨姨娘,让杨姨娘通知那些姨娘姑娘们,劝她们离开侯府。
杨姨娘不想离开,还说那些姨娘姑娘们也不愿意离开,哭哭啼啼,好像天塌一样。萧怀逸嫌烦,给了她几千两银子,让她打理碌敏绚成亲的事。
因朝局变动,敏绚和周锦绣过大礼的日子延误了。两家商量,准备十天后过大礼,下月初成亲。萧怀逸想等敏绚成亲之后再去漠北找明珏呣子,把敏维留给杨姨娘照顾,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他要把敏纹带到漠北去。
爵位让给萧怀迦,他们就成了平北侯府的旁支,不管分不分家,萧怀逸都已决定等敏绚成了亲,让他们夫妇带杨姨娘和敏维搬到别苑,自己过日子。
温玉娥自给花满楼解了几次媚毒之后,私|处溃烂流脓,浑身恶臭难闻,人也跟行尸走肉差不多了,估计她也活不长了。她跟萧怀逸既没婚书,也没休书,在平北侯府虽被称为平夫人,却没任何身份,她的后路就是死,无须多做安排。
萧登匆匆进来,说:“侯爷,线报又没夫人的消息,会不会出事了?”
萧怀逸双手不由捏紧,摇头说:“我们在京城到漠北这条路上经营多年,暗桩密布,若他们出事,早就有消息传来了。没消息传来,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埋伏的暗桩被人拔掉了,来往传递消息的人也被截杀了。”
“会是什么人干的?”
“能把事情做得这么隐秘,我们都得不到一点消息,除了金翎卫隐卫,再无二人。”萧怀逸想了想,说:“萧登,你去问建州送消息的人,夫人一行到了建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一件事也不能错漏,全部告诉我。”
萧登点头应声,出去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回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暗卫。暗卫把建州发生的事,无论大小,事无俱细,全部告诉了他。
萧怀逸满脸惊诧,说:“快去准备,我要进宫。”
他写好奏折,收拾妥当,满心疑虑令他片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进宫了。
五皇子听萧怀逸说了大概情况,看到他的奏折,心里很高兴。怕萧怀逸功高震主,威胁皇朝,正想找理由分解他的兵权呢,他就送上门来了。
“萧卿,你若是走了,朝廷少了良臣,朕也少了密友呀!”
萧怀逸很反感五皇子假惺惺的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皇上不必忧心。”
“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就不挽留了,明天朕自会下旨。”
“多谢皇上。”萧怀逸忖度片刻,说:“皇上,臣想见见太上皇。”
五皇子以不解又满含猜忌的目光注视他,问:“你还想跟太上皇辞行吗?”
“皇上误会了,臣只是想见见而已。”
“萧卿为什么这么说?朕误会什么?难道萧卿要见太上皇还有不轨心思?”
萧怀逸忙躬身施礼,说:“回皇上,绝对没有。”
五皇子轻哼一声,“那就好,你退下吧!”
看到萧怀逸走出御书房,五皇子狠狠咬牙,若不是萧怀逸要放弃爵位、辞去三军统帅之职,令他心情大好,他真想治萧怀逸一个不敬之罪。
做为皇帝,他现在的心腹大患不是任何臣子,而是躺在椿萱殿该死不死的启明帝。四皇子在位时,不封太后、不立皇后,朝臣和家族的爵位也没变化,弄得他很被动。他想立后封妃、广采绣女,却束手束脚,弄得他烦郁不堪。
萧怀逸走出御书房,长叹一声,五皇子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五皇子起了疑心,这只能说明五皇子做了皇帝反而变蠢了。
建州城暗卫传回消息,自明珏等人在特色餐馆遇到几个男子之后,就失去了消息。通过暗卫描述,他感觉那些人是金翎卫隐卫,金翎卫隐卫轻易不出动,而在建州城,他们却成了护卫,他们保护的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是谁?
截止到现在,启明帝被刺快半年了,一直躺在椿萱殿,昏迷不醒。太医院用遍良药,招遍名医,也没能让启明帝苏醒,启明帝中的什么毒,竟然能难住天下人?小乔带金翎卫查了这么久,越查线索越少,这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操纵。
种种疑点加起来,他感觉这一个局,幕后设局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敢说出来,只想到椿萱殿去看看昏迷的启明帝。
“侯爷,贵妃娘娘有请。”
“知道了。”
萧怀逸跟随太监来到萧贵妃的寝宫,施礼请安。萧贵妃笑容灿烂,开门见山问萧怀逸要放弃爵位的事,显然对这件事很关注,听到萧怀逸决定也很高兴。
三皇子因萧怀逸而死,萧贵妃恨萧怀逸入骨,不只一次想让萧怀逸给三皇子赔命。没有皇子,无须参与夺嫡之争,娘家的势力越强大,对她越有压力。
五皇子登基,要封她和温贤妃同为皇太后,萧家的势力就更不能太强。以免给君主造成威胁,导致五皇子猜忌她,从而令她失去皇太后的尊荣。
想起这件事,她就烦心,因为四皇子没封太后,五皇子就不能封。启明帝躺在椿萱殿内,不死不活,太后的尊位就在眼前,她和温贤妃谁也抓不到。
“贵妃娘娘去看过太上皇吗?”
“去看太上皇?”萧贵妃沉下脸,皱眉说:“太上皇被刺事关重大,他休养的地方很隐秘,你以为那是谁想去就能进去的地方吗?”
萧怀逸忙施礼,说:“贵妃娘娘请息怒,臣僭越了。”
“你既然决定放弃爵位,就不要再管那些与你无关的事了。”
“臣明白,臣只是觉得太上皇被刺之事不简单,恐怕……”
萧贵妃怒声打断萧怀逸的话,“谁都知道不简单,没事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萧怀逸施礼退出,走到宫门外,他长叹一声,他只想知道躺在椿萱殿的人是不是启明帝,难道别人就一点也没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此次进宫,他本想跟萧贵妃说说自己的疑虑,劝萧贵妃别贪恋两宫之尊,跟温家保持距离,温家没好处可得,就不会让她达到目的。没想到萧贵妃没等他开口,就把他撵出来了,他一肚子的话,也无人可说了。
他忖度半晌,想私自去一趟椿萱殿,此时危急,他又怕惹来麻烦,干脆算了。
宫人传报温贤妃来访,萧贵妃马上起身迎到大殿门口,笑脸亲切。两人互称姐妹,手挽手进来,又并肩坐到软榻上,似乎有说不完的亲密话。
萧贵妃叹了口气,问:“也不知太上皇的情况怎么样了?”
温贤妃眼底闪过狠厉,强笑说:“我也不知道,皇上前几天去看过,听说情况越来越不好。太医说若能抑制毒药不扩散,再活十年八载没问题。”
“十年八载?这……”萧贵妃满脸忧急,这也就是说她和温贤妃十年八载之后才能当皇太后,那时候,她们也就黄土埋到脖领了。
“十年八载很难熬呀!”温贤妃抓住萧贵妃的手,低声说:“好姐姐,这话我只能跟你说,太上皇根本就没救了,就吊着一口气,其实他这么活着是受罪,还不如早点走呢。他不走,我们的皇儿日夜操劳,却处处为难,真替他辛酸。”
萧贵妃连忙点头,她早有这想法了,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痛快。只要启明帝一死,五皇子再无顾虑,就没人挡她和温贤妃荣登太后宝座了。
“不如……唉!”
不如让启明帝早点死,两人互看一眼,都没出声,以眼神交流,达成了共识。
宫人来报五皇子来请安了,两人站起来,坐到殿堂正中的椅子上,又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五皇子进来,向两人行礼问安,与两人闲话寒喧。
温贤妃拉着五皇子的手,说:“你父皇这么活着真受罪,想起来,我心里就难受,天下这么大,都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大夫,真让人心焦。”
“母后不必挂怀,父皇……唉!”
萧贵妃忙帮腔说:“吊着一口气也难受,真不想让你父皇再受罪了。”
“儿臣也不想。”五皇子看着她们,明白她们心中所想,轻轻点了点头。
晚秋深夜,风凉露重,深邃的夜空昏星朦胧。
两个小太监走在前面探路,五皇子、温贤妃和萧贵妃跟在后而,与两个小太监保持了十几步的距离,几人沿着深宫小路向椿萱殿走去。
三人走到椿萱门口的小亭子里,五皇子示意温贤妃和萧贵妃停脚,拿出两把淬过毒的匕首,分别交给她们,眼底凝聚着阴狠狡诈。
椿萱殿守卫松懈,门口只有几个侍卫,两个小太监走上前,三言两语就调开了。宫室外面有两个小太监守着,都半梦半醒,值夜的太医房里亮着灯。
五皇子拿出薰香让守门的太监闻了闻,两个小太监很快就睡实了。他使了眼色,他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代替守门太监,他们三人四下看了看,才放心进去。
启明帝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腊黄,气息很微弱。五皇子看了温贤妃和萧贵妃一眼,三人互使眼色,又互相点了点头。
温贤妃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她使眼色让五皇子后退。五皇子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交给她,她接过药丸,很麻利地塞进启明帝嘴里。
看到启明帝嘴角渗出血渍,萧贵妃忙拿出特制的手帕给启明帝擦血。启明帝依旧闭着眼,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又开始咳嗽,嘴角有黑血汩汩流出来。
萧贵妃吓坏了,手忙脚乱,温贤妃赶紧帮忙擦血。启明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突然睁开,身体也在挣扎,好像要坐起来。
五皇子看到启明帝睁眼,又急又怕,赶紧捂住启明帝的嘴,看到他因窒息慢慢闭眼,他刚要松了一口气,房间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畜生,你好大的胆子!”
看到另一个启明帝满脸森寒从墙壁里走出来,又见床上的启明帝已经咽气了,三人不知是人是鬼,都吓傻了。灯光下,墙壁里走出的启明帝有影子,三人都知道这个是真的,知道中了圈套,也知道自己犯下弑君杀父害夫的重罪。
“你、你是皇上?你……”温贤妃和萧贵妃的脸色顿青,牙齿打起哆嗦。
启明帝知道他们要图谋皇位,却没想到要结伙杀他,“哼!你们……”
时值深夜,启明帝在密室看完暗报,正准备休息,听到响动,隔着缝隙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就打开机关出来了,连个侍卫都没叫。
五皇子极度恐惧,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见启明帝只有一个人,双手握紧,狠声说:“一不做,二不休,他不死我们就会死,杀了他。”
萧贵妃握紧淬了毒的匕首,正在愣神,身体突然被人狠命推出去,向启明帝重重扑去。启明帝躲闪不及,萧贵妃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腹部。
几条黑影破窗而入,看到眼前情景,一掌打飞萧贵妃,又为启明帝封|茓止血解毒。启明帝咬紧牙关,指了指五皇子三人,昏过去了。
“拿下。”
一队黑衣侍卫破门而入,将五皇子、温贤妃和萧贵妃押入密室,把他们带来的小太监也杀了。启明帝也被抬入密室,房间里又恢复原样,只是假启明帝死了。
……
萧怀逸一手掐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在房间挪步叹气,脸上布满浓重的忧虑。这两天,他总感觉心惊肉跳,那种恐惧似乎是发自心底的。
明珏呣子已经十几天没消息了,他恨不得马上去漠北,一探究竟。可爵位没交结,族中的事务还没妥善处理完毕,他不能丢掉责任,对家族撒手不管。
让萧怀迦袭爵的折子已经呈上了,五皇子明明说好第二天就下圣旨。可三天过去了,圣旨一直没颁下,这三天,五皇子没有临朝,听说得了急病。
“侯爷,老太太请你去萌恩堂,说宴席快开始了。”
平北侯爵位让萧怀迦承袭,家主之位交给萧四老爷,萧老太高兴,不顾启明帝仍昏迷不醒的忌讳,摆下五十桌席面,款待亲朋,以此庆贺。
萧老太看到萧怀逸走近,阴着脸,高声吼呵:“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还说皇上第二天就会下圣旨,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圣旨下来?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放弃爵位、让出家主之位,这不过是你耍人的把戏。”
萧怀逸气得心疼,当着诸多宾客,不想跟萧老太争论,只说:“天地良心。”
“老太太别急,侯爷既然已经决定,折子都呈上去了,还会有假?”萧怀迦轻声劝慰,并不着急,对于袭爵,他的压力大于渴求。
萧老太面色舒缓了许多,拉着萧怀迦说:“以后你就是侯爷,享亲王待遇的一等侯,大秦皇朝仅此一位的一等侯,高兴吧?亲戚朋友都替你高兴。”
萧怀迦看了萧怀逸一眼,没说什么,他知道萧怀逸弃爵是因为明珏呣子,这令他心酸。他文不成、武不就,爵位对于他来说,如同烫手的山芋。
萧怀逸暗哼一声,不想再说什么,敏绚婚期临近,只要敏绚成了亲,他就可以去找明珏呣子,远远离开这里,现在没必要再跟他们斗气。
萧老太又沉下脸,转向萧怀逸,“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圣旨什么时候颁下?”
“老太太真是糊涂了,皇上病了,满朝文武官员都知道,怎么颁圣旨?”萧怀逸冷眼扫视众人,说:“我递了折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没必要怀疑。”
萧四老爷也面露不悦,他也怀疑萧怀逸不会心甘情愿让出爵位。五皇子这几天称病不临朝,许多折子都没签发,圣旨没颁下,也确属事实。可萧怀逸在呈上奏折时,为什么不请五皇子马上下旨呢?承袭爵位又不是朝廷大事。
袁氏沉着脸,双手紧握,也是又气又急,爵位现在如同煮到半熟的鸭子,只要圣旨颁下,那才是全熟,等圣旨的这三天,可真让她心焦。
陆轻灵领着两个孩子,满脸喜悦,却也难掩焦虑。萧怀迦一直是白身,她跟官夫人搭为上边,突然要成为一品侯夫人了,她喜极而泣。虽然皇上不可能封她一品淑仪夫人,但享受亲王妃待遇的一等侯夫人也绝无仅有。
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蓉因为爵位让萧怀迦承袭,都恨透了萧怀逸和萧老太等人。看到他们互相猜疑吵嚷,几人心中大快,在一旁添油加醋。
萧二老爷和陈氏知道承袭爵位也他们无关,看到萧怀逸被萧老太等人猜疑,也乐得看热闹。族中男亲女眷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没人说句公道话。
萧四老爷看了看时辰,说:“时候不早,还是尽早开席吧!”
萧老太瞪了萧怀逸一眼,说:“好好好,开席,你们快去请亲朋好友入席。”
这两天,萧怀逸总感觉心惊肉跳,右眼皮也跳得厉害,搅得他心神不安。他实在没有精神跟他们争论了,谁爱说什么,就让人去说,他也不想反驳了。
婆子匆匆忙忙跑进来,说:“老太太,门口小厮说看到传旨官往这边来了。”
“快,快摆香案接旨,一会儿还要告知祖宗呢。”
听说圣旨来了,亲朋好友都来恭贺,萧老太很高兴,四房的人都乐得合不上嘴了。袁氏和陆轻灵的娘家人都拿出红绸,准备圣旨一到,就给她们披红绸喝彩。
“圣旨到——”传旨的太监到了大门口,就扯着公鸭嗓喊起来了。
萧家管事领传旨太监进了萌恩堂,身后跟着诸多身着铠钾的侍卫,令人不由紧张。萧老太忙冲族中男亲女眷和亲朋好友挥手,紧张的气氛被喜气冲淡了。
萧怀逸看到太监后面的侍卫,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但他已不能再说什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贵妃伙同萧家谋刺杀皇上,其罪当决,其心当诛,现将萧氏家族抄家掠爵,男子全部打入天牢,女眷押往羁侯所为奴,钦此——”
无论是萧家主仆还是前来贺喜的亲朋,听到圣旨,都如顿遭雷击一般,惊得心胆欲摧。最先反映过来的人,一声惊叫,立刻引来一片惊呼恐叫声。
侍卫首领冲侍卫挥了挥手,高声说:“抄——”
又有几队侍卫涌进来,一队控制了跪在地上的萧家主仆和宾客,侍卫首领带几队侍卫分头冲进萧家内院,萧家的护卫、院丁和仆人也全部被羁押了。
萧老太紧紧抓住袁氏的手,满脸不可置信,看到侍卫冲过来,给萧怀逸等人上了绳索,又看到袁氏等人发出凄惨的啼哭声,她知道这是真的,“嗷”的一声昏倒了。萧家众人和亲朋好友都担心自己,谁还管她死活,她昏死也无人理采了。
萧怀逸面色沉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为臣子,面对皇权,他不能反驳。萧家走到这一步,似乎在预料之中,做为前任家主,他愧对列祖列宗。同时他也暗自庆幸,他和明珏已经和离,明珏呣子不会受牵连,他也安心了。
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和萧怀迦等人惊得面如土色,浑身剧烈颤抖,打入天牢的人就是死路一条,只看是斩监候或是斩立绝,亦或是哪种死法了。
萧家女眷不分长幼,都全身哆嗦,掩嘴捂脸,泪流满面。羁候所是关押官眷汝奴的地方,相比铜牛庵的汝奴,她们可以随意被人买卖,是卖与人为奴,还是为娼,由不得她们选择。曾经呼奴唤婢的女主子,一朝沦落,生不如死。
“萧氏亲朋凡与此案不相关者,一刻钟之内全部离开。”
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如同受惊的鸟兽,立刻你拥我挤,向门口逃蹿而去。
侍卫把萧家成年男子全部捆绑,让女眷孩童全部蹲到地上,被圈起来。众人都不敢说话,唏嘘哀叹声、痛哭低嚎声在平北侯府上空回荡。
小乔带人拿着帐本算盘进来,准备清点抄家所得的财物,看到这种情景,他哀声长叹。传旨太监和侍卫都上前跟他汇报,他看了萧怀逸一眼,微微摇头。
“六皇子,人现在押走吗?”
“天已过午,给他们一些吃食,让他们吃饱了再押走。”
“是,六皇子。”
小乔耸了耸肩,给侍卫首领使眼色,说:“后堂摆了五十桌酒席,千万别浪费,一会儿把去温家和五皇子府抄家的兄弟们都叫过来,让大家吃顿好饭。”
“多谢六皇子。”侍卫首领会意,冲侍卫们挥挥手,诸多侍卫都去了后院。
萧怀逸走过来,说:“到底发生了怎么事,还六皇子明示。”
小乔四下看了看,在场的除了萧家主仆,都是他的人,也没有顾虑了,就跟萧家人说了萧贵妃伙同温贤妃和五皇子刺杀启明帝的事。
得知这一隐秘情况,萧家人三魂七魄全部惊飞,弑君杀夫都是罪大恶极,萧贵妃必死,萧家必会受到牵连,被抄家掠爵亦或被处斩都在意料之中。萧贵妃风光得意时,萧家沾她的光,威仪显赫,现在受她连累,也无怨尤了。
“多谢六皇子实言相告。”萧怀逸暗恨自己,若那天在萧贵妃宫里,他不犹豫,跟萧贵妃说出他怀疑启明帝假昏的事,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可能这就是上天注定,有时候就差一句话,多一个念头,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小乔叹气说:“萧家好多了,温顺侯府和五皇子府的女眷全部押到铜牛庵为奴,五皇子父子和温顺侯府子侄全部被金瓜击顶,无一生还。”
所谓金瓜就是铸成瓜型的铁疙瘩,上面渡了一层金。用金瓜打脑袋需要练很久,一瓜打下去,就会脑骨尽碎,脑浆迸流。
侍卫们边抄家边谈论温家和五皇子府的事,对王侯权贵的沦落兴致极高。
温玉娥坐到门槛上,端着一碗有几块肉的糙米饭,正大吃大嚼。侍卫们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腐尸般的恶臭味,都以为她是下等仆妇,远远身开,没人理会她。
听到侍卫们的话,温玉娥怔了怔,紧接着高声惨笑,她摔掉饭碗,摇摇晃晃走回房间。她的房间就着火了,火烧得很旺,很快,一座荣威院就化为了灰烬。
呼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
凛冽的寒风呼啸袭卷,鹅毛般的雪花扬扬洒洒。
塞北的冬天来得很早,刚进十月,就已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冰雪过膝。
明珏等人还住在邺州城的客栈里,客栈掌柜见他们准备长住,出手又大方,给他们把房间重新装修,又买来上好的碳品,炉火烧得很旺,屋子里很暖和。
监视他们的金翎卫隐卫很敬业,冰天雪地,仍守在客栈四周。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萧怀逸的消息了,给萧怀逸的信也送不出去,也不能离开邺州城。
孩子们无忧无虑,下雪的时候在屋里玩耍,雪一停就跑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客栈了院子很大,他们可以撒花似地又跑又跳,玩得不亦乐乎。
明珏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了,胎基本上坐稳了,反映最厉害、最难受的日子也过去了。她闲来无事,跟孩子们玩乐,教孩子们学些东西,有时候看看书,跟紫竹学做针线。没有生意要打理,也没有家务要操心,日子过得安逸舒适。
“街上有什么消息流传吗?”明珏见萧攀带人采买回来,忙迎上去问他们。
萧攀摇摇头,说:“邺州城距离京城一千多里,现在又大雪封路,没有往来的客商,带不过消息来。除非官府有消息,街坊俚巷是不会有京城最新消息的。”
明珏点头叹气,看到他们买了新鲜的白菜萝卜,说:“中午涮火锅吧!”
在邺州城居住的这段日子,别的倒还好,就是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明珏怕孩子缺维生素,每次都交待采买的人,不管多贵,都要买蔬菜回来。
在京城,她有自己的庄子和牧场,种植养殖做得都不错,随时都可以吃到青枝绿叶的蔬菜。邺州城离漠北还有近两千里,漠北冬暖夏长,日子会更不好过。
启明帝回了京城,秦临庄也进京了,五皇子的皇朝不会维系多长时间。只要不是五皇子当皇帝,她就不担心被温家人迫害,就可以回京城去了。
萧怀逸安排她和孩子去漠北,也是顾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对她们呣子下毒手。启明帝想让秦临庄继承皇位,威胁不存在了,她还是要回京城定居的。
若是回京城,她就带孩子们住到梅隐居,再扩建一进院子,将来孩子长大成家也有地方住。至于萧怀逸怎么打算,他们已不是夫妻,她才不想多操心。
现在,明珏就想得到京城的消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便于她做打算。
“萧攀,你认识邺州府的人吗?”
“听说过邺州知府其人,没打过交道。”
“你带些礼物去邺州府走动走动,了解一下京城的消息。”
“是,夫人。”
明珏让萧攀去邺州府打听消息,她仍放不下心,准备跟金翎卫隐卫谈判妥协。
夜深人静,明珏穿戴严实,拐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来到院子里,划响日月令。响声刚落,就有几条黑影落到院子里,向明珏靠近。
“给我往京城送封信。”
“不可以,夫人。”
“为什么不可以?日月令的主人可以让金翎卫做任何事,不得拖辞。”
“确实如此,可也有限定条件,第一,所做之事不包括弑君杀父,不能有违君臣伦理大道,第二,日月令的主人与皇上同时下令,要听命于皇上。”
明珏无话可说了,不让他们传送消息,也不让他们离开邺州城是启明帝的旨意。相对于高坐明堂的皇帝,她只是一个因走狗屎运才拣到日月令的人,她这个日月令的主人跟启明帝相比,连脚毛都不如,金翎卫隐卫能听她的才怪。
金翎卫是皇上的私人暗卫,尤其隐卫最为厉害,如果拿到日月令的人任意胡为,还不天下大乱?皇上凭小玉玺和私印可调集金翎卫隐卫,如此说来,启明帝早知道日月令在她手里,也知道她用日月令调集金翎卫隐卫做过什么。
把温显宗等人赤条条绑上棋杆示众,让十五十六皇子生毒疮,相对皇权朝廷来说,都是小小不言的事。因她拿日月令无害,启明帝才让她拿着,总比落到别人手里保险。她若真有大举动,别说让隐卫做事,说不定她早连小命都丢了。
明珏很不愤,冷哼一声,问:“京城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
“你们要监视我多久?”
“等密旨。”
“你们都反过来监视我了,照这么说,我的日月令也没用了?”
“当然有用。”
“有什么用?”
“做不与皇上的旨意冲突的事。”
明珏皱着鼻子想了想,说:“好,去给我买一百串糖葫芦。”
黑衣人互相点头,转眼就没影了,明珏暗哼一声,拄着拐杖回屋睡觉了。
她睡得正暖正香,忽然感觉一只小手正摸她的脸,她睁开眼,看到小脸笑开花的敏练,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正往她嘴里塞。
“娘,糖葫芦真甜。”
“哪来的?”
“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放着,一百串,萧叔说没毒。”
明珏微微皱眉,这帮怪胎倒还听话,正经事不给她做,这小小不言的事却不推脱。这样也好,以后萧攀等人做不到的事,可以指使他们了。
以后的日子,邺州城的金翎卫隐卫常接到日月令主人的调集令,象买糖葫芦、买新鲜瓜果蔬菜、弄些邺州城少见的稀罕玩意儿这类事隔三差五总会有。
金翎卫隐卫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明珏很高兴,暗赞这日月令还真有用。
当然,这帮怪胎在冰天雪地里监视,明珏也不想亏待他们。她让人给他们腾出一间屋子,烧上碳盆,准备好被褥,有时候也会分他们一些吃食。
大眼瞪小眼的敌对两方和平共处了。
萧攀从外面匆匆回来,脸色慌乱,他女儿追着他说话,他都没理。他快步冲进门房,梁成和其他护卫见他脸色难看,忙询问情况。
“我刚从邺州府回来,州府的师爷告诉我说平北侯府被抄家掠爵了,男子被流放到西北做苦力,女眷全部被送到羁候所为奴,下人仆从都被发卖了,侯爷也去了西北。温家灭族了,五皇子也死了,与他勾结的官员全下了大狱。”
梁成等人惊得都喘不上气来了,“怎么会这样?”
“听说萧贵妃刺杀皇上,又揪出以前的旧案,皇上念萧家世代功勋,才没灭族,只判了二老爷和四老爷斩临候,其他人全部流放,族中旁支也被谴回原籍了。”
“这、这怎么办?我们去告诉夫人。”
萧攀忙拦住他们,“夫人有孕在身,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那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救侯爷吧!”
明珏见萧攀回来,脸色不好,忙迎上来询问情况。萧攀说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受到了冷遇,这在明珏意料之中,她没说什么,只安慰了萧攀几句。
邺州城昌隆繁华,民风淳朴,街头俚巷风闻趣事也不少。但得不到京城的消息,明珏就感觉自己处在封闭的空间,一天到晚悠闲轻松,无所事事。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八,敏纤姐弟满四周岁了,都是大孩子了。敏练个子最高,都与明珏齐腰高了,重得她都抱不起来了。
敏纤很懂事,知道明珏又要生妹妹了,象个小大人一样,每天提醒明珏的饮食起居。敏缇个子最小,很活泼,戴着小红帽跑在雪地里,就象一个小精灵。
孩子们一天天长,她也一天天变老,每每想起这些,她很想念萧怀逸,几个月没消息了,送信的暗卫被截杀,难道他没发觉吗?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呢?难道他有什么事?想到这些,明珏就不由担惊受怕,只怕朝堂风云变幻,累及于他。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空气里的年味渐渐变淡,又是一年春日到。塞北的春天来得很晚,但立春节气一过,就感觉风不再刺骨、雪不再飘扬。
她怀孕六七个月了,有先前一胎生三个的经验,这次的肚子小了很多,她也不觉得累。这次胎动也不频繁,摸她才动,可见是个很老实的小丫头。
仲春二月将近,邺州城才感觉到些许春意,冰雪渐渐消融。在屋子里窝了一个冬天的人们都走出屋子,寻找枝头草丛那一抹淡绿。
明珏也想出去走走,她身子渐重,不能走太远,就想去医馆找些预防春季疾病的药材,用来给孩子们炖汤熬水,再给自己弄一些安胎的药材。
这几天,金翎卫隐卫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见不到他们睁着警惕的眼睛到处转溜。突然缺少了让明珏打起精神的敌人,她感觉很寂寞,还有点想念他们。
几个孩子都要跟她上街,反正医馆离客栈也不远,带孩子们去走走也好。两个丫头扶着明珏,几个奶娘领着孩子,热热闹闹上街了。
他们刚到医馆门口,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敲锣声由远及近,喧闹的吵嚷声传来。明珏正纳闷,就见两匹系着白花的马跑来,马上侍卫一身黑衣,正在敲锣。
“皇上驾崩了,跪拜——举哀——”
明珏很吃惊,他们所说的皇上应该启明帝,启明帝死了,秦临庄继位吗?
他们都跪在门口,等侍卫过去,才起来进了医馆,匆匆选了几样药材就回客栈了。明珏叫来萧攀和梁成,让他们安排车马,准备回京。
“现在是二月末,我们马上起程,最多二十天,也就能赶回京城。”
萧攀看了梁成一眼,说:“夫人,现在冰雪初融,道路泥泞,不如我们晚一个月再起程。皇上驾崩,监视我们的金翎卫也该撤掉了,京城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梁成会意,忙说:“是呀!起程也要提早收拾,我们还是晚些日子动身。”
明珏的预产期是五月中旬,还不知道京城的情况怎么样,回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如何对待萧家?萧怀逸如何自处?她都很关心。
“晚一个月起程不行。”明珏微微摇头,面色坚定,说:“我们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这样吧!十天后起程,三月下旬我们也就到京城了。”
萧攀和梁成互看一眼,都暗自哀叹,平北侯府家落败了,连萧怀逸都被流放到西北了,若让明珏知道这消息,肯定会受打击,他们最怕影响她安胎。
两人商量决定,由梁成带四个护卫沿途安排,明天就出发,萧攀带人保护明珏等人回去。其实梁成是想让两个护卫探路,他要带两个人去西北找萧怀逸。
起程的日期很快到了,萧攀也已安排妥当,护卫明珏等人一路南行。阳春三月,正是塞北冰雪融化的时候,他们走得很慢,耗时十天才到达建州城。
从建州城到京城大概也需要十天,现在是三月中旬,月底之前,没特殊情况肯定能赶回京城。明珏决定一行人马在建州城休整几天,采买路上需要的物品。
他们又住进了去年下榻的那家客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还记得他们,对他们很殷勤。掌柜和伙计去年隐约听说他们与平北侯府有些关系,这次他们一住进来,就争相告诉他们平北侯府被抄家了,半真半假的传闻编得有声有色。
明珏听到这个消息,心好像被人揪住下拽一样,猛然一沉,除萧攀等知情者之外,众人也都惊呆了,满脸不可置信,连孩子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攀忙跪下,哽咽说:“夫人,小人怕夫人……小人不敢说,小人有罪。”
“你何罪之有?”明珏双手捂着胸口,平静心情,她一紧张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就动的厉害,她怕影响胎儿,强制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护卫仆从、丫头婆子全部跪下了,几个孩子也跪下了,都哭泣着让明珏节哀。
明珏长吁一口气,笑着说:“抄家好,落败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推陈如何出新?不辞旧怎么迎新?有这么令人神清气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您……”众人都以为明珏被刺激失常了,不约而同哭泣出声。
“还跪着干什么?都起来?萧攀,你去告诉掌柜,我要摆几桌宴席庆祝。”
萧攀急得手足无措,忙对翠墨说:“快、快去给夫人请大夫。”
明珏见他们还跪着,忙叹气说:“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你们赶紧起来,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尽快赶回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众人听明珏的语气,不象是因受刺激而癫狂,都站起来,松了一口气。明珏给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迅速去办,为回京城做准备。
萧家被抄家了,萧怀逸被流放了,还不知道敏纹敏维会流落到何方呢?明珏很着急,恨不Сhā翅飞到京城,这些事情都急待她去解决。
哪一家名门旺族没有血债累累的冤屈?哪一个王侯将相不是踩着森森白骨上位?若真是杀人偿命,哪一个朝堂官场、后宫深院站住脚的人不死上几次?
一个家族落败了,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人只要活着,总要重新开始。
当年,她穿越而来时,洛家刚败,她只是耳闻,没亲眼所见那副惨景,无法深刻感知。许氏和康氏等人从铜牛庵出来,贵妇形象一扫而空,性情大变。明珏认为这样的改变没什么不好,人有时候真需要一个受罪的过程。
萧家几起几落,是世代勋贵之家,战功累累。可真正到疆场拼命的不就是老太侯爷、老侯爷和萧怀逸吗?世世代代的功勋不也是这几个人争来的吗?其他人也为官做宰,也为家族增光,但有几个人能体会他们随时都面临没命的危险?
一个人站得太高,很容易跌落,一个家族荣宠太盛,也会落败。摔倒了,再爬起来需要勇气,落败了,东山再起需要魄力,也需要实力。
抄家落败对于萧家来说是好事,摧枯拉朽才能万象更新。
敏纤姐弟和扎琳同明珏坐一辆车,一路上,她的三个孩子都很沉默。明珏给他们讲笑话,逗他们说话,他们说笑都很勉强,再也没有以往的欢脱活泼。只有扎琳和明珏说话,讲一些草原上的新鲜事,逗得明珏很开心。
明珏知道三个孩子都在想萧怀逸,只是都很懂事,谁也不哭闹。在去漠北的路上,在邺州城居住的日子,孩子们几乎每天都会问起他们的父亲,明珏每次都会骗他们说萧怀逸马上就会到,可现在这样的结果令孩子们感觉很沉重。
暮春三月,风光正好,从北向南一路行来,满目花草葱笼。
十来日行程,他们一行到达了京城地域,先回了梅隐居。田妈妈、贺妈妈带丫头婆子们迎出来,见到明珏等人回来,喜极而泣。
得知田妈妈等人去年去江东,被温家死士追杀,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她们安然无事,也损失了几个随从护卫,明珏暗恨哀叹。温家坏事做尽,最终却是一个灭族的结果,温玉娥机关算尽,萧家、温家俱败,她还能活吗?
洛老太太听说温家灭族的消息,一口没上来,撒手西去了。听说她临死前还念着明珏的名字,明珏狠哭了一场,心被哀伤久久包围。洛家二房来梅隐居闹了一场,公羊月白做主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他们才扶洛老太太的灵枢回青州了。
在梅隐居住下,明珏安胎休息,也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局势。
启明帝处理了五皇子、温家和萧家之后,就把秦临庄过继给只生了两个女儿的沈婕妤,封沈婕妤为皇后,立秦临庄为太子。沈婕妤娘家势力一般,在宫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是最为稳妥深沉的人,没想到这天大的福气会落到她身上。
至于启明帝怎么让秦临庄名正言顺,只有皇族长老知道,外人不得而知。
现在的皇上是秦临庄,他已登基,还没有临朝问事,国事交由内阁处理。启明帝驾崩,要停灵九五之数,皇室成员都在陵山守灵,四十五天之后才能回来。
明珏计划去找秦临庄讨个人情,放萧怀逸回来,至于萧家其他流放的人,她也想帮,就看她的面子有多大了。萧贵妃毕竟是弑君害夫的重罪,只杀了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别人只是流放,启明帝已经给了萧家莫大的脸面了。
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明珏来了京城,先去了昔日的平北侯府。她在侯府住了五年,她也是个念情念旧的人,即使离开了,也觉得有感情存在。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封条,甚是乍眼。此时正是春色满园的季节,偌大的底第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犹在,春日艳阳下,却透着萧索荒凉。
明珏长叹一声,泪珠滚落,透过朦胧泪雾,她仿佛看到奢华唯美的宅院里依旧仆从穿梭,下人来往,金壁辉煌的殿堂上,锦衣华服依旧声色犬马。
丫头递过手帕,说:“夫人,奴场开市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奴场就是人市,人口买卖的地方,之所以叫奴场,是因为那里买卖的人口都是犯了罪的名门旺族、官宦之家的女主子或体面的仆人,还有未成年的男童。
明珏擦干眼泪,说:“过去吧!”
去年,启明帝一声令下,名门和朝廷大员抄了十几家,除了五皇子和温家的女眷被押去铜牛庵为奴,其他都暂时在羁候所为奴,羁候所早已人满为患。
她去奴场并不是想买人,而是想找人,打听一个敏维和敏纹的下落。另外她也看看萧家的女主子们,还有那些曾经跟她交流来往的贵妇小姐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朝沦落,生不如死,几个月为奴为仆的日子她们过得怎么样。
明珏主仆先去了羁候所,想通过花名册查查敏维和敏纹的情况。仆从准备好打点的银子,刚进到羁候所的大门,还没开口询问,就有一个侍卫迎上来给明珏施礼。这侍卫是小乔府里管家的儿子,叫赵亮,几年前就认识明珏了。
听说她要找萧家的女眷,赵亮忙拿出花名册,一本一本翻给她看。萧家的仆从、下人和那些姨娘姑娘们几乎卖完了,主子们卖出去得很少。
富贵人家下人的身价比普通下人高上两三成,姨娘姑娘们身价也不高,倒很好卖。那些女主子们就不一样了,身价高的吓人,谁会买?
象萧老太、白夫人、陈氏和袁氏竟然要三百两的身价银子,三百两银子买大丫头也可以买十个了,象她们这样的老货,三两银子都不值,买回去当娘吗?
羁候所肯定是考虑以前她们积德行善,会有受过她们恩惠的人为报恩买她们,这样羁候所就能狠赚一笔,估计富贵人家的家眷身价银子高都是这原因。
有因为报恩不惜高价买回去孝敬,但这种好事不会发生在萧老太等人身上。
萧家的女主们只有陆轻灵和她生的孩子被陆家买走了,袁氏被八皇子妃买走了。小白氏进了羁候所,很快就死了,死相很惨,估计是有人找她报仇。白家被掠了爵,没被抄家,但都各自顾命,没人管白夫人和白迎蓉的死活。
赵亮进来说:“洛夫人,萧敏维和萧敏纹刚被人买走了。”
敏维和敏纹要八百两身价银子,不是小数目,谁会买她们?
“是谁?快去把他们拦住。”
“是姓周的一户人家,小人已让人去拦了。”
买走敏维和敏纹是周夫人和周锦程,明珏很感动,受人之恩,还有人会报。
周大人去年赴了外任,周夫人跟去了,计划周锦绣和敏绚过大礼之前回来。周锦程写信说萧家被抄家掠爵了,周夫人就赶回来,一直在打听明珏的下落。听说明珏呣子没事,只有敏维和敏纹在羁候所,他们就计划等奴场开市来买人。
明珏向他们道了谢,又还了银子,让人把敏维和敏纹带回别苑安顿了。敏维经历温家打击之后变得很闷,现在变成半傻了,不哭不笑,见到明珏连句话都不说。敏纹痛哭着讲述这些日子的遭遇,听得明珏异常心酸。
周夫人说只要敏绚能回来,还让周锦绣嫁给他,明珏很感动。现在,周锦绣是官家小姐,而敏绚一无所有,还是罪身。周家还让女儿嫁他,可见仁义之至。
她让丫头带敏维和敏纹回了别苑,又跟周夫人和周锦程寒喧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了。明珏让赵亮查了萧家人的情况,又仔细看了花名册。
萧怀迁的七八个孩子,陆续被人买走了几个,不知买主是谁,也不知买到了哪里。萧怀逸房里的姨娘姑娘们连杨姨娘都被人买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明珏让赵亮把萧怀迁剩余的孩子都带来,她全买下,让仆人带回别苑,又让赵亮查了被买走的几个孩子的下落,准备把他们都买回来。
她受过萧怀迁的恩惠,欠下一份人情,只能以此报答。不管小白氏做下了多少坏事,毕竟人已经死了,罪不及她的孩子,明珏不想再计较。
萧怀迦还有三个庶出的孩子在羁候所,明珏也买下了,让人带回别苑。萧怀通有十几个孩子,其他族中旁支的孩子也不少,她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她能力有限,不可能惠及每一个人,能报答对她有恩之人,让自己良心过得去就行了。
“赵亮,萧家老太太在哪里卖?”
“在西北角,老人都在角落里。”
明珏轻哼一声,说:“带我去看看。”
奴场西北角熟人可不少,萧老太、白夫人和陈氏都在,还有几个贵妇人,明珏也认识。她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坐在地上,前面放着一只破碗,装扮神情都象极了乞丐。她们目光呆滞,看到有人路过,就央求路人买下她们。
赵亮说她们是无人问津的,除非是受过她们的大恩或亲人才会买她们。过往的人见她们可怜,有时会扔给她们几文钱,她们一天的饭钱就有了。
明珏摇头一笑,说:“你把她们弄到闹市区乞讨,收入肯定比这里多。”
赵亮慌忙摇头,“那可不行,让人知道,还不丢了差事?”
“呵呵,你把萧家老太太带到一边,我跟她说几句话。”
“你、你不买下她们?”
“我没银子,你让我带她们走吗?”
“不行,可以给你打折,不能白送。”
“那就算了,我给羁候所扔了几千两银子了,哪还有那么多闲钱?”
赵亮让人把萧老太拉到一边,明珏扶着丫头的手过去,来到萧老太身边,摘下帏帽。萧老太看到明珏,浑身哆嗦,充满恐惧的眼神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这个害怕?难道以为我会杀你?”
“你、你……”
“放心,我不但不杀你,还会让人照顾你,让你多活几天,好好享受。你死了,被丢到乱葬岗,让野兽裹了腹,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太便宜你了。”明珏冷笑叹气,又说:“让你活着受罪,受尽指责唾弃,受尽冷遇白眼,你曾高高在上,一朝跌落,活得比乞丐还凄惨,还没有尊严,这就是生不如死。”
“我、我不想看到你,你、你滚。”萧老太依旧刚愎倔强。
明珏让丫头搬来一把小椅子,坐到萧老太身边,准备跟她耗下去,气得她浑身乱颤。沦落至此,还被积怨很深的仇人嘲笑刺激,那种滋味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萧家虽说没被灭族,但几百年的荣耀,数代人浴血疆场的功勋全毁了,都是因为你。萧家祠堂被烧了,牌位也没了,列祖列宗的孤魂野鬼无处栖身,肯定都会缠着你,日夜噬咬你的灵魂,不管你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滚、滚……”萧老太没力气了,眼神透出畏惧,浑身颤抖更剧烈。
丫头端来一碗鸡汤,明珏接过来,就让她们退下了。明珏怀孕八个多月了,易饥饿、易疲累,不管她去哪里,鸡汤和点心都随身携带。
明珏喝了几口汤,冲萧老太晃了晃碗,问:“想吃吗?”
萧老太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目光贪婪,嘴里仍很强硬,“不、不……”
“不想吃就算了。”明珏顺手把碗扔出去,鸡汤和鸡肉洒了一地。
两只野狗过来找食,几个曾经的贵妇人连跑带爬过来,吓跑了野狗。贵妇人争抢着趴在地上拣食鸡肉,嘬地上的汤汁,连调料都吃掉了。
明珏阵阵心酸,若不是跟萧怀逸和离,萧家被抄家,她会不会变成这样?
“看到了吗?这都是遭孽。”明珏本打算跟萧老太多耗一会儿,看到这种情景,她不想久留,但有些话她必须说清楚,让萧老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大概还不知道,先皇原打算把皇上过继给萧贵妃,是因为先皇看中萧家世代功勋,看中萧怀逸的品性。我第一次嫁到萧家的时候,萧贵妃就被封为皇贵妃,一个无子的宫妃距离皇后之位只有半步之摇,这意味着什么?
都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折腾,一点好主意都不给萧贵妃出,让先皇对她越来越失望。最后又贪恋两宫之尊,和温家搅在一起,竟然去刺杀先皇。温家是什么品性,你不知道吗?你没吃过温家的亏。你白活了七十多年,目光竟然这么短浅,萧贵妃被处以极刑,萧家沦落走到今天,全是你害的。”
萧老太满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明珏,“不、不是……”
“先皇被刺,是他自己一手设计的,就是为考验皇子宮妃、王侯将相。听说先皇被刺昏迷,萧怀逸做为家主,政见很明确,只忠于皇上。你怕报复、怕失去荣华富贵,自乱阵脚,萧怀逸都不慌,你和萧贵妃慌什么?你们自作主张,做下多少无聊荒唐、让人愤恨的事?到最后得到的就是再羁候所等买主。”
“你、你……”
“呵呵,我不会买你,但我会常来看你,时不时刺激你。”
萧老太失望了,继而绝望了,“我、我不想见你,我……”
“由不得你。”
“嘿嘿……由得、由得……”萧老太惨笑着抓起一根树枝,一折两断,向自己的眼睛扎去,她一声惨叫,两只眼睛汩汩流出深红色的血。
明珏身体一颤,吓得几乎晕过去,萧老太真是狠人,一个对自己都能下毒手的人对别人会心软吗?直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刚硬,这就是她的本性。
两个侍卫过来,把萧老太拖走了,丫头忙上前扶住明珏,轻声询问。
“我们回去吧!”
赵亮送明珏主仆离开,到了门口,明珏拿出一百两银子,赏他五十两,另外五十两让他用于照顾萧家人,即使在羁候所等待发卖,也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明珏在别苑住下,让人照顾买来的孩子,她也好好休息了几天。赵亮让人送来消息,说买走萧怀迁另外几个孩子的人又来了,听说有人把孩子买走了,想见见买主。明珏忙让赵亮把人带到别苑,没想到买走萧怀迁孩子的人竟然是萧怀迁。
萧家被抄之后,男子被打入天牢,没几天就被流放西北了。萧怀迁原是秦临庄的人,秦临庄赶到京城,萧家男子已经在去西北的路上了。
秦临庄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求启明帝,就让人偷梁换柱,把萧怀迁留到了京城,安顿了他。秦临庄打算等明帝消了气,就为萧怀迁求情,没想到启明帝这么快就驾崩了。秦临庄登基,萧怀迁才敢自由活动,就凑银子去奴场买人了。
萧怀迁在平北侯府当家,知道萧家有好多笔烂帐,这段时间,他就靠清理烂帐凑银子,先从他的儿女买起,想把萧家的人都买下来。
“你带孩子们去乡下吧!我把萧家在北郊那坐宅院买下来了,正好可以住。”
“谢谢你。”萧怀迁一脸沉痛,说起萧家的遭遇,泣不成声。
“都弄到这种地步了,还谢什么?”
萧怀迁知道明珏有钱,犹豫了许久,也没求明珏把萧家所有人买下来,他也知道明珏在萧家受了苦,能力有限,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
“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珏叹气说:“皇上在陵山守灵,时日快到了,等他回来,我们去求他。”
“也只能这样了,有侯爷的消息吗?”
“有几个护卫去了西北,还没传消息回来,他在西北打过仗,应该没事。”
两人带孩子们回了梅隐居,明珏让人把萧家宅院收拾好,让萧怀迁和他的孩子们及萧怀迦的孩子搬过去了,供给一应吃食物品,又派了下人过去伺候。
梁成传来消息,说找到了萧怀逸,他们这批苦力正在西北与魏国的边境筑防御工程。萧怀逸很好,知道明珏呣子平安,他也就放心了。
明珏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就开始着手打理生意,了解萧家被查收的店铺状况。她想把萧家以前经营不错的店铺买下来,以后这些店铺归她管理,会更好。
“夫人,外厅有人找您,也不说姓名。”
“去看看。”明珏来到外厅,看到太监打扮的秦临庄,忍俊不住,笑出声。
“我的扎琳呢?”
“在偏院和孩子们一起读书呢。”
秦临庄很着急,“快,快去叫她来。”
明珏让人去找扎琳,问:“你没在陵山守陵?怎么这身打扮?”
“守陵昨天就结束了,我脱身出来,快马跑回来了,他们明天才能回京。”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要带扎琳回漠北去,再不回去扎木尔就急了。”
提到扎木尔,秦临庄满脸笑容自然而然流露,可见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
“你回漠北,国事怎么办?”
“我禅位了。”
“啊?”明珏满脸惊诧,忙问:“禅位给谁了?”
“秦亦峤,我提早回来就是拟圣旨的,怕他们追,我要赶紧带扎琳走。”
明珏仍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秦临庄叹气说:“我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我真不想回来,只不过看他说得那么真挚,扎木尔非逼我回来,我才答应跟回来,又没答应他当一辈子皇帝。”
启明帝费尽心思,想把皇位留给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可秦临庄根本不领情。启明帝刚下葬,秦临庄就要禅位回漠北,他不会一激动,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秦亦峤是做皇上的材料吗?你这不是误国误民吗?”
明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奏起了凯歌,小乔要是当了皇帝,欺负起来多有成就感。不过他真当了皇帝,就不能太放肆了,毕竟有君主草民之别。
秦临庄耸了耸肩,说:“他小时候就常说谁想做皇帝谁是傻子,所以就让他做。朝廷没多少事要处理,很快就适应了,到时候你帮帮他。”
“我帮他?帮他做什么?”
“帮他敛财,哈哈……”
扎琳跑进来,大笑着扑到秦临庄怀里,又哭了,秦临庄抱起她哄逗,父女相见,万分激动。敏纤姐弟还有几孩子也跟进来了,都劝慰扎琳不哭。
明珏让秦临庄和扎琳用过午饭再走,又让丫头赶紧给扎琳收拾东西,给秦临庄带了些吃食礼物。扎琳听说要走,说什么也不愿意,大声哭泣。
“我不回去,我要跟练哥儿玩,我不回去……”
“赶紧走吧!黑丫头,别老缠着我。”敏练的神情比忘恩负义绝情男还牛气。
秦临庄听到敏练往外撵扎琳,顿时瞪了眼,非要让扎琳和敏练决斗一场。明珏忙把他们劝开,斥责敏练,哄慰扎琳,让她先跟秦临庄回去,过些日子再来。
吃过午饭,收拾好,明珏带孩子们送秦临庄父女到大路上,与他们依依惜别。
“忘了一件大事。”秦临庄上了马车,又下来找明珏。
“什么事?”
秦临庄拿出一把钥匙给明珏,说:“先皇在椿萱殿的密室里藏了很多金银珠宝,他要留给我,我都送你了,这把钥匙只能从宫里进,你去拿吧!”
明珏听说有金银财宝很高兴,也有顾虑,“宝贝在宫里,我怎么拿出来吗?”
“密室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到宫外的民居,我只有从宫里进去的钥匙,只要你能进去,就能打开密室的门,把宝贝从密道另一端运出来。”
“多谢。”明珏多了一个心眼,见秦临庄要上车,忙拦住他,说:“你要把宫里的宝贝给我,名不正、言不顺,你给我写份圣旨,我怕秦亦峤难为我。”
秦临庄点头一笑,拿出纸笔写了一道钱财归明珏所有的旨意,盖上了私印。
送走秦临庄父女,明珏除了日常事务,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把启明帝的宝贝弄到手。五皇子登基,就削了她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她不能随便递牌子进宫,更别说进椿萱殿拿宝贝了,这件事还要向小乔求助。
皇室众人和朝臣官员为启明帝守陵回来,看到秦临庄留下的禅位圣旨和密信,都惊呆了。新皇登基一个多月,就这么禅位了,这也太荒唐了。
小乔接过禅位圣旨就回来仁王府,把自己关进书房不出来,吃喝排泄一概在书房解决。除了日常伺候他的下人,他不见任何人,还不允许任何人跟他说话。
朝堂官员都聚到仁王府,又是劝说又是哀求,小乔根本不见。新封的安太后和贾淑妃都来了,连大病刚愈的刘太后都摆驾仁王府了,也劝不了他。
程王妃有病乱投医,实在没办法,就到梅隐居找明珏。明珏正计划去椿萱殿拿宝贝呢,听说这事,正中下怀,她给小乔写了一封密信,并嘱咐程王妃在没见到小乔之前不能打开。密信送去第二天,小乔就想通,让人准备登基仪式。
其实明珏就在信里写了一句话,你要是当皇上,我白送你十万两银子。
登基大典当天,程王妃把明珏请来,明珏无职无品,不能参加登基仪式。她说要到椿萱殿替秦临庄找一件东西,程王妃就让人带她过去了。
明珏进到密室,顿时惊呆了,激动得直搓手,连肚子里的孩子都用力踢打她。
密室很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架书厨,全是箱笼,每一个箱笼里都装满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琳琅满目,数不胜数。除了这些箱笼,床底下还有最名贵的紫金一千两,黄金一万两,另外还有三十多万两银票。
启明帝是一个受过穷的皇帝,在位二十几年,国家治理得不错,也算国富民强。正因为他受过穷,对钱财的热衷程度很高,才攒下了这么多金银珠宝。
秦临庄竟然把这大笔钱财留给她,真是太大方了,这哥们太够意思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很快做出决定,如果扎琳真喜欢敏练,哪怕自己的儿子受些委屈,也促成这门亲事,这些钱财就当秦临庄给女儿的嫁妆,先让她这婆婆收着。
明珏打开密道的门,进到里面看了看,又回到密室。她正计划怎么把这些钱财运出去,小乔突然撞进密室,吓得她几乎丢了魂。
“你怎么进来的?”
小乔瞪大眼睛看着这些金银财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
“我怎么了?这些都是我的。”
“你竟敢说皇宫里的金银财宝是你的?就凭这句话,你知道我能治你什么罪吗?”小乔掰着手指头,说:“欺君、抢劫、大不敬,还有……”
“还有你个头呀?”明珏拿出秦临庄的旨意,说:“看清了吗?”
小乔把秦临庄的旨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哭丧着脸,说:“你们太欺负人了。”
“我言而有信,你登基我就给你十万两,肯定会给。”
“这、这些至少值一百万两,十万你就想打发我,你、你也太过份了。”
“你不是有皇位吗?继续搜刮,这都是先皇二十多年积累的。”
“我象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吗?”小乔又急又气,咬牙咧嘴。
“很象、非常象。”明珏递给他几张银票,说:“十万两,拿去。”
小乔接过银票,清点完毕,装进袖袋,又委屈又激动,来到明珏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很温柔地说:“其实我是最喜欢你的,比谁都喜欢,他们都想把你占为己有,唯独我不想,我不想劫色,你还不让我劫点财吗?我说的是真话。”
“哈哈……你的色相不值钱,赶紧走开,别耽误我数银子。”
“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呢?”
明珏把他推到一边,看到他那委屈的小眼神,忍不住放声大笑,一字一句,说:“你出去,让我把这些东西顺利带走,我相信你最喜欢我,好不好?”
“不好,绝对不好?”小乔的头摇得象只拨浪鼓。
“那你说怎么办?”
小乔昂起头,往密室里画了一个圈,很坚定地说:“一人一半。”
“凭什么?”明珏抖了抖秦临庄留下的圣旨,“你没看到了吗?我之所以让秦临庄写这个,就是防你要抢我的宝贝,再说你又有皇位,何必在乎这些?”
“嘿嘿……看到了。”小乔又凑过来,说:“分我一半你也不吃亏,我还封你为淑仪夫人,再把萧怀逸放回来,过几年就给萧家洗罪,行不行?”
“我跟萧怀逸和离了,你放不放他、给萧家洗不洗罪关我事?淑仪夫人的封号我确实想要。”明珏拿出日月令,说:“还给你,换淑仪夫人的封号。”
没有淑仪夫人的封号,她只是一身铜臭的商人,有了封号,才既富且贵。
“日月令竟然在你手里?你、你……”
“别激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和日月令加一起换封号。”
“什么秘密?”
明珏冷冷一笑,说:“你的侧妃玉夫人是七皇子的人,你应该觉察到了吧?”
玉夫人依仗贾淑妃,又给小乔生了庶长子,将来也是个难缠人物。明珏跟玉夫人有怨在先,只是没找到机会报复,哪怕只是怀疑,小乔也不会无动于衷。
“我会处理。”小乔面色沉静下来,说:“这些东西必须一人一半。”
明珏冲他呲了呲牙,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不为所动,急得小乔直搓手。
人与人之间最铁的关系有三种:一起分过脏,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有机会跟皇帝分脏,绑上一条战船,这可是幸事,不过,钱财肯定不能白给。
明珏看火候差不多了,冷哼一声,说:“一人一半可以,我有条件。”
“说。”
“你找个理由,把原来我在京城的店面铺子,凡此次从萧家抄去的,都还给我。我看中萧家十几家铺子,你找个理由赏给我,不用我花钱买。原来萧怀逸有座别苑,与我的别苑相邻,此次也被抄走了,把他的别苑赐给我。
小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你在京城铺面的收益分我两成。”
明珏连忙点头,“我本打算分你三成,你竟然要两成,太好了。”
“我糊涂了,三成,三成吧!你给我三成,我就把萧怀逸放回来。”
“你再拿他跟我谈条件,一成也别想要。”
“好好好,把他放回来算额外附加,不值钱,快点分,我还等着登基呢。”
银票一人一半,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根据大概价值分,很快就分清了。两人还象以往一样,把口头协议写在纸上,一人一份,分脏正式结束。
小乔瞪着好奇害死猫的眼睛,问:“你真不想让萧怀逸回来?”
“与我无关。”
“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萧怀逸?因为跟老四的事。”
明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别说我跟他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也是被人陷害的,天下人都知道,我不傻到跟自己过不去。萧怀逸心里确实不舒服了很多天,但他也没计较,我和他心里没隔阂,别人说什么都是扯蛋。”
小乔满脸佩服,问:“你真不在乎御书房发生的事?”
“在乎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脱光了吗?我当他是祼模,免费参观。”明珏睃了他一眼,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要是不信,你也脱光了让我看,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分到的金银财宝白送你,怎么样?快点脱。”
“我信了。”小乔对明珏佩服得无以复加,重重拍了拍明珏的肩膀,说:“我信了,时辰快到了,我先去登基,改天有发财的机会别忘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明珏过得很平静,与她关系不大的大事也发生了不少。
四皇子回西北了,把花婕妤也带走了,小乔给了他一个西北王的封号。他深夜离京,就是不想让人们送行,他的王者之路就这样结束了,可笑可悲。
贾淑妃得知小乔不想当皇帝,就组织了一帮臣子,想让小乔把皇位禅让给七皇子,七皇子也积极筹备,好像皇位马上就能到手一样。
小乔同意了,说要先给七皇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就把他派到西南去了,封他为西南王。贾淑妃一气之下就病了,小乔请多名僧道占算,说西山最适合贾淑妃养病。贾淑妃被送到西山疗养,玉夫人被封为玉贵妃,到西山给贾淑妃侍疾了。
水木在花千岛建国,他并没有称王,而是自封岛主,并迎娶十公主为妻。大秦皇朝、东瀛国和锦羽国对水木在花千岛建国的态度很平静,也没起什么风波。
小乔登基十天,明珏就有了淑仪夫人的封号,理由当然是响当当的。消息一传出,就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很快就遮盖了她与四皇子的丑闻,连萧家被抄的事也没人再提起。明珏又适当漂白了自己,那些丑闻就完全被淹没了。
明珏原来的铺子都还回来,萧家经营较好的铺子也都归到了她的名下。生意上有萧怀迁帮她打理,也不需要她操心,她就能安心养胎了。
萧怀迁想把萧家人都买出来,明珏没反对,但不会给他金钱上的支持。他奴场回来,哭了一场,萧老太死了,用乞丐的割脉而死。陈氏被她远嫁的女儿买走了,萧怀通有几个庶出儿子,还很小,被陈氏带走了,女儿都扔下了。
萧老太死后,白夫人连做恶梦,就疯了,在羁候所被打了一顿,也死了。白迎蓉、萧怀迪的妻子和儿女都被买回来了,明珏让萧怀迁安置她们。
榴花开遍的五月转眼即到,明珏预产期临近,即使生过一胎三个,她也很紧张。她此次怀孕,经历了太多大事,受了惊吓打击也不少,她很担心孩子的健康。
“夫人,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听到下人随从喜极而泣的声音,明珏心中暖暖一颤,笑容自然流露,她忙扶着丫头的手迎出来。即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总盼他能回来,一家人能团聚。
萧怀逸一身风尘,满脸苍桑,但俊美风采依旧。他冲明珏大步走来,面庞笑纹深刻,眼底泪花闪耀。他满心欢喜,不象被流放归来,倒象是疆场凯旋而归。
“你……”明珏刚开口,泪满面。
忽然,她感觉肚子急剧下坠,一阵剧痛传来,她忙抓住丫头的手,惊叫出声。
“夫人快生了,快、快抬进产房。”
结局卷 两生情缘 后记之两生情缘(全文完)
剧痛一次又一次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把明珏疼得昏了过去,耳边传来萧怀逸焦虑的呼唤声和孩子们悲恸的啼哭声,她才幽幽转醒。她缓了一口气,没睁眼,慢慢积蓄力量,现在,她感觉自己连掀起眼皮都要费很大的劲。
这一胎生产很不顺利,都生了两天了,直到现在还没生下来。宫口已经大开了,小东西就堵在宫口,可无论明珏怎么使力,她就是赖着不出来。
“夫人,你再攒足力气试一次,快出来了,这次一定能行。”
萧怀逸端来一碗黄参乌鸡汤,尝好了温度,喂到明珏嘴里,柔声说:“明珏,你吃一点,吃了就有力气了,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微苦的参汤喂入嘴里,滋润着她干燥的神经,她感觉身体又有了力气。稳婆见她身体的情况转好,鼓励她再试一次,萧怀逸也握住她的手,替她使力。
明珏缓了一口气,积聚身体的力量,又试了一次,又失败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筋骨都被抽干一样,只剩下软哒哒的皮肉,不足以再支撑她的灵魂。
“我、我不是洛、洛明珏,我是……”明珏慢慢抓紧萧怀逸的手,嘴里喃喃低语,她想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妻子的由来。
她来这个时空九年了,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有了钱财产业、有了亲朋好友,她感觉她本来就属于这里。前世的三十年,就象一场梦,但那个时空,她确确实实去过,那里也有她日思夜想的亲人和永世不忘的记忆。
经历这次难产,她感觉到生命脆弱,也许她随时都会离丈夫和孩子而去。她想把这一切告诉萧怀逸,让她告诉孩子们,让他们知道她只是一缕异世孤魂。有幸与他们相逢,可她也只是匆匆过客,或许马上会离开,回到她的前世。
话说到一半,明珏感觉自己身体渐渐变轻,轻到已经飘起来了。她还在跟萧怀逸讲述她做为穿越者的经历,可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稳婆摸了摸明珏的身体,脸色顿变,忙和几个助产婆一起跪到萧怀逸脚下,哭泣着说:“侯爷,夫人她恐怕生不下来了,她已经……”
“不会,不会的,你们下去,我跟她说说话。”萧怀逸的身体微微颤抖,轻轻握住明珏的手,“明珏,我知道你没事,我知道,醒过来,我求你了,求你了……”
萧怀逸说不下去了,紧紧握住明珏的手,低声饮泣,泪水落到明珏身上。他把敏纤姐弟叫来,轮流和明珏说话,几个孩子见明珏又昏过去了,都大哭起来。
明珏感觉自己又听到了萧怀逸的倾诉和孩子们的痛哭,她跟他们说话,安慰他们,可他们无动于衷,她突然发现她跟他们好像被时空隔离一样。
她大惊,但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灵魂出窍了,也就是说她死了。
像孩子一般嚎哭的丈夫,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还有跪在院子里痛哭成一片的下们。明珏感觉自己离他们很远了,她也很想哭,但她流不出泪。
浓重的悲伤包围了她的灵魂,她想挣扎出来,却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揪起来,慢慢随风飞逝。熟悉人和物离开越来越远,她无可奈何,连声悲叹。
她落到一个地方,周围的景物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她能清晰地看到萧怀逸和孩子们,听到他们的声音,可却感觉与他们隔着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
“你终于死了。”一个影子飞到明珏身边,语气里透着兴灾乐祸。
明珏看清影子的眼睛,哼了一声,说:“你才死了呢。”
“我本来就死了,都死好几年了,我一直等你,有你做伴不错。”
“我是该叫你李夫人还是叫你江皇后?”
“都是也都不是,我叫徐慕染,咱们那个世界的名字,我知道你叫江宇慧。”
“佛家说自杀的人罪孽深重,你为什么能穿两次?这么幸运。”
“我幸运吗?呵呵,我不觉得,穿两次受了两次罪,也摆不脱执念和缘份。”
明珏轻叹一声,“我对你挺好奇的,说说吧!”
“人活着就是劫、是罪,很难受,可真正想死的没有几个。”徐慕淡然一笑,又说:“我前前世不是自杀,出车祸死的,那一世本来我过得很幸福。我是富二代、官三代,与其他含金钥匙出生的人不一样,我律己严谨、聪明好学,三十几岁就拿下了两个博士学位,精通英语、日语、阿拉伯语、中国话,四门语言。
我在北京最好的大学任硕士生导师,还是国家政策研究员,我身上的光环多到自己都属不清。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老天不公平,非让我出车祸,还穿越了。本以为重生可以弥补的遗憾,没想到一世比一世遗憾多,越活越没意思。”
明珏重重冷哼,心中的愤青潜质在有限的空间无限膨胀。前世,她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可工作来之不易,她刻苦学习才上了大学。毕业后到一家外企辛苦打拼八年,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层位置,刚想扬眉吐气过日子,就死了。
“哼哼,你是官三代、富二代,从来不知生活的艰难,当然也不知生活的精彩。你们家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的前途都是家人帮你规划,日子过得富贵平静。我估计你连恋爱都没认真谈过,也是家里给你订好的,男方跟你一样,身上光环成堆,优秀得一塌糊涂,可一点也不真实。所以一个要财没财、要貌没貌、要身份没身份的水融就能把你迷得死去活来,你竟然为他自杀了两次。”
“你……”徐慕染气得直咬牙。
“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明珏心里嫉妒的小火苗正以燎原之势漫延。
徐慕染家境优渥,是含金钥匙出生的官三代、富二代,自身又品学兼优,不同于那些出身高门的纨绔子女。她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们钦佩羡慕的目光,她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光环,早已令她眼花缭乱,她总认为生活应该是这样。
穿越之后,她认为生活还应该象她的前世,但李家只是普通乡绅,而水融也只是名门庶子。她确实很努力,可心里的落差也是导致她最后悲剧的原因。
“萧怀逸就这么好?”
“当然好了,我的选择绝对没错,他要财有财、有貌有貌、要身份有身份,对我也很好,跟他在一起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徐慕染见明珏一脸得意,恨恨地说:“你别忘记你是被他休离,又嫁给他的,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这算什么?难怪有人说你下贱。”
明珏摇头一笑,说:“我不敢以偏盖全认为那些说我下贱的人都是傻x,但不能否认她们多数都有傻x潜质。就算她们之中有些人很聪明,她们也象你一样没被生活打击过,她们肯定认为错过瘸腿驴,前面的白马王子一抓一大把。
呵呵,我跟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我既务实,又现实,还尊重事实。如果相比之下回头草肥美鲜嫩,为什么不吃?不吃才是傻马呢。洛家败落了,我又是弃妇,虽说凭自己努力赚了些小钱,但在那些王侯权贵眼里能算什么?一品侯肯娶我做正妻,又能给我一品夫人的封号,让我有了尊贵的身份,我为什么不嫁?”
“你的回头草倒是吃得理直气壮。”
“那当然,我说过我很务实,知道如何选择对我更有利。其实夫妻或是恋人之间有时候确实不能吃回头草,比如他因别的女人抛弃了你,或是你因别的男人抛弃了他,这种回头草再好也能不吃,因为后患无穷。我和萧怀逸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他休我有他的考虑,我能走出萧家、见识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坏事。
两人分开了,能不能吃回头草,该不该复合,还有许多具体的因由,要看各自情况而定。我选择回头,别人不一定,甚至会骂我,但我感觉自己的选择没错。”
徐慕染轻蔑冷哼,“你很懂得权衡,又牙尖嘴利,我不想跟你争论。你贪图萧怀逸的身份、钱财、相貌,才不介意跟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我不能接受。”
“呵呵,我知道你跟水融为什么本来相爱到最后会反目成仇了。”
“为什么?”徐慕染问得很急切,显然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心。
明珏叹气说:“我们所处的是一夫多妻的男权社会,农民多打两石粮食,都想讨个小老婆,何况是出身名门、位高权贵且又年轻俊美的男人。如果他除了你后院没有女人,那不一定是好事,亲朋好友会笑话他惧内,御史也会弹劾你善妒不容人,他因为内院小事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一来二去就成了矛盾的根源。
萧怀逸后院确实有很多女人,但我敢保证他决定再次娶我之后,就没碰过任何人,守得很干净。这种社会形态下,男人的后院就要百花齐放,而不能一枝独秀,否则他会遭人非议。那些女人老实的留下来滥竽充数,不老实的除掉,做为正妻,还不能收拾她们吗?深宅内院,不就是闲着没事斗法吗?想让他除了你不再有别的女人,就看你怎么抓他的心了,呵呵,这是高难度技术活。”
徐慕染摇头叹气,说:“我不能接受,男人要是真爱你,就不应该有别人。”
明珏笑了笑,说:“这是你的想法,也是你的做法,水融是庶子出身,你既想让他当世子袭爵,又不想接受各路人马塞给他的女人。你认为他若是爱你,就不应该接受这些女人,可是他不接受、不妥协,他有世子之位吗?你既想让你的男人出人头地,又不想让他随风逐流,还整天给他施加压力,你不是想逼死他吗?
这时候若有一个女人出现,比你年轻美貌,比你体谅他的难处,他就是再爱你,他也能看到别的女人有优点,久而久之,他不背叛你才怪。你自命清高,又有聪明才智,不屑于去跟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斗法,认为水融能看清她们的诡计,结果怎么样?唉!不管两个人有多相爱,爱情也需要两人费心经营。”
徐慕染凄然一笑,哽咽说:“他娶了侧室之后,再进我的房间,我就打他耳光,他来一次,我打一次,后来,他娶了平妻,就再也不来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彪悍妞,人家那边不惜做小伏低、软语偎香留他,你却打他耳光,他能来找你,除非他是受虐狂,再相爱也搁不住这么折腾。你太高傲了,总不愿意放下身价,认为水融应该明白你的心,应该爱你。可到最后你们夫妻反目,最终成仇,别人把你们呣子赶出家门、追杀你们,他不闻不问。
水融确实狠毒绝情,但不能否认你也有缺点,你也伤害了他。你对他爱恨交加,费尽心思报复他和水家,不惜送我那么多纯金生肖,就是为制造他勾结海盗的证据。你报仇的目的达到了,他死了,你愧疚哀痛,又自杀了。只要做人就别忘了自我检讨、自我反省,不是让你去愧疚,而是想怎么做得更好。”
“一日三省吾身,说得容易,做得难。唉!当时,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明珏笑了笑,说:“要么与他共进退,要么离他而去。”
“我当时就决定跟他共进退了,可是……”徐慕染轻声抽泣,说不下去了。
“你若真决定跟他共进退,他进你的房间,你会打他耳光吗?你应该把他留住,与他齐心合力,共同对付水老太太和他的侧室。你想想,庶子和嫡母之间若不为利益,若不被礼法所拘,有几个能和睦共处,即使表面和气,内心的积怨也很深。你们相爱多年,他对你的信任远远超过水老太太。”
明珏长叹一声,又说:“我第一次听水木说起你们呣子的遭遇,我都恨不得去捅水融几刀,可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会变成那样。水家做事太恶毒,水融无情又绝情,活该灭族。唉!可你也太傲气了,总是不屑于去争取,总认为水融应该理解你,而他也认为你该理解他。水老太太早已摸透了你的脾气,也了解你们之间的变化,她对症下药,最后你们才弄成了这样。”
徐慕染点头说:“如果下辈子再遇到他,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经营爱情。”
“遇到谁?水融?你还想遇到他?”
“是呀!听鬼差说我和他是两生情缘,肯定来生会再相遇,否则我们都会有生生世世的遗憾。他两年前就去投胎了,现在的身份是东瀛国太子侧妃所出的第六子。我在等转世的机会,若真能跟他再续前缘,我绝不会再活得这么失败。”
明珏愣住了,徐慕染都计划去转世投胎了,原来她们都真的死了。她只顾说得畅快,早已忽略了她已死的事实,她死了,孩子怎么办?萧怀逸怎么办?
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禁抽咽,悲从心起,迅速弥温全身。她不想去投胎,她真的放不下,放不下那个世界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与不美好,都让她感念。
她拨开浓重的雾气,向下望去,看到萧怀逸和孩子们围着她的身体哀嚎,个个悲痛欲绝。她想下去找他们,可她是悬浮的,越想往下越往上飘。
徐慕染拉着她的手,叹气说:“别难过了,那已经是前生了。”
“我知道。”明珏抽泣不止,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她确实没办法。
“黑白无常在那边,我带你去找他们,让他们教你读心术。”
明珏恋恋不舍看向下方,问:“什么是读心术?”
“就是能与来自同一时空的人用心交流,可以知道彼此心里想什么。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能明白你的心思吗?其实那就是读心术,只限于同一时空的人。”
“原来是这样。”
“走吧!他们很忙,遇上他们不容易。”徐慕染拉起明珏向黑白无常走去。
……
萧怀逸不相信明珏会扔下孩子和他撒手而去,他一遍一遍呼唤,嗓子嘶哑,嘴角流出白沫,仍不停息,听到孩子们的哭声,他已痛到撕心裂肺。
下人又领了一个大夫进来,说:“侯爷,这位大夫是从连州城请来的。”
“大夫,快救救我妻子,快——”萧怀逸忙抓住大夫,拉到产床旁。
大夫给明珏诊了脉,摇头说:“尊夫人已经去了,准备后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萧怀逸擦了一把眼泪,抓住大夫的手,说:“她还有鼻息,你摸摸,她不会死的,孩子这么小,她不会扔下孩子不管的。”
“她确实……”大夫行医几十年,第一次见到有男人死了老婆能哭得跟孩子似的,心里也很不滋味,想了想,说:“她还吊着一口气是因为她有放不下的事,要不这样,她平常最不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刺激她,也许她能还魂。”
“有用吗?”
大夫背起药箱往外走,叹气说:“有病乱投医,你试试吧!说不定就能行。”
萧怀逸点点头,让下人送大夫出去,又让奶娘把哭成泪人的孩子带出去。他坐到产床前,握着明珏的嘴,轻声哽咽,犹豫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珏,你真的就是丢下孩子们、丢下我走了吗?你好狠心。”萧怀逸抽泣叹气,试了半天,才说:“你愿意死就死吧!你死了也好,你死了我就不用看你的脸色了。你置办了那么多产业,赚下了那么多钱,到最后都留给我了。我要娶十个八个小老婆,挥霍你的钱财,虐待你的孩子,你怎么也死了,看不到了……”
如果这方法真能让明珏还魂,萧怀逸不介意把话说得再绝再狠,发泄他心里这三十多年的愤恨和委屈,把跟别人的怨气也发到明珏身上。
……
黑白无常正在公干,对别的游魂横眉立目,见到徐慕染就眉开眼笑,热情打招呼,可见他们一定得了徐慕染不少好处,看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徐慕染向黑白无常介绍了明珏,并提到要读心术的事,黑白无常齐齐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得到读心术需要很多限定条件,不是谁都能给的。”
明珏仍被浓郁的悲伤包围,可看到黑白无常见鬼下菜碟,心中长气,说:“徐姐不是外鬼,我是她引荐的,如何能得到读心术?二位鬼差大哥开个价吧!”
前世,明珏主管市场销售,哪类客户该用哪种方式去贿赂收买,她一眼就能看透,象黑白无常这么有实权的鬼差,早已收钱收到手软了,跟他们就要直来直去,没必要绕弯子。她也不知道读心术具体有什么用,只希望能多得到一些技艺。
黑白无常互看一眼,齐声说:“这、这不行,我们都是阴间的优秀干部,将来都要进鬼大常委的,我们党性很强,很有原则,哪能随便贿赂?”
明珏暗哼一声,越是调子唱得高,收贿赂就越手黑,必须要大刀放血,而且还要给他们台阶下,让他们收钱收得名正言顺,收钱者心里舒服,诸事好办。
“再优秀的干部也要衣食住行,党性再强、再有原则也要保证基本生活,听说现在阴间通货膨胀,你们总不看别的鬼差喝酒吃肉,自己吃水煮白菜吧!久而久之,谁都会不平衡,就产生大矛盾,还不如灵活些,反正谁都知道你们清正。二位放心,我一定会传扬歌颂你们大公无私、可鉴日月的清廉之名。”
“你说得太对了,真是懂道理、识大体的明白鬼,一看你就见过世面,有前途,现在阴间还真是通货膨胀,薪水少得可怜,吃水煮白菜都要算计。”
黑白无常对明珏交口称赞,又把她引为知己,跟她大倒苦水,诉说生活艰难。
明珏笑了笑,说:“确实如此,二位,我要读心术,十万两冥银。”
“十万两冥银?是一共给我们十万两?还是……”黑白无常满脸惊喜。
“一百两一个的金箔纸元宝,我一共给你们两千个,你们再分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跟你还不太熟,这么多冥银,嘿嘿……”
徐慕染对明珏万分佩服,忙过来打圆场搓合,“你们也有不好意思收钱的时候?想要就痛快收下,又不是第一次了,还害什么羞呀?快点传法术吧!”
“好好好,马上传。”黑白无常叫过明珏,又说:“你也别忘了,到时候……”
明珏摇头一笑,说:“放心,这事能忘吗?你们一不高兴,要是给我穿了小鞋,那可不是倒霉一辈子的事,我的来生攥在你们手里,你们还不放心吗?”
“放心、放心,嘿嘿……”
黑白无常勾过明珏,一个拍向她的脑袋,一个拍向她的胸口。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两鬼差齐声说传法结束,就放开了明珏。
徐慕染注视明珏,不说话,只用眼神跟她交流。明珏能清晰感觉到徐慕染心中所想,这令她很吃惊,这法术确实很有用。只限于同时空的人交流还很有局限性,要是能读懂每个人的心思该多好,有时候,她很想知道萧怀逸在想什么。
“多谢二位鬼差大哥,我尽快给你们准备冥银。”
“好说、好说,嘿嘿……”
徐慕染问黑白无常,“最近有没有好的投胎机会?”
黑白无常互看一眼,白无常奸诈一笑,说:“好机会是有,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机会?我为什么不愿意?”
“水木家要生一个女儿,轮转司已经批下来了,按水木的命格,他只有一个独生女,也是唯一的老婆所出,将来水木的钱财和事业都要他的女儿继承。我们考虑前世你是她娘,这世他变成你爹,说不过去,怕你尴尬,才没找你的。”
水木的唯一的老婆就是十公主,好长时间没收到她的信了,原来是要生产了。
徐慕染面露惊喜,投生成水木的女儿,就可以开展她的事业了,真是好机会。
“那有什么尴尬的?我投生成婴儿,他又不知道我的来历。”
“你愿意呀?那好,那……”
黑无常瞪了白无常一眼,说:“小白,你嘴也太快了,轮转司下的文件你怎么能随便说呢?水木有钱财有事业,就有一个女儿,一定是掌上明珠。等着往他们家投胎的鬼选已经排到地安门了,昨天阎罗王还让我开小灶,把机会留给他最漂亮的马子呢,大帝的秘书还让小鬼来传话,说有好机会要照顾他干妹妹。你想想,上面都是大领导,他们的马子和干妹妹那背景比花岗岩硬多了。”
前世,明珏在做销售时,对这些推拖之辞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这种事最好摆平,要是名额真内定了,黑白无常不会到处说,他们这招也叫欲擒故纵。
明珏笑了笑,冲徐慕染使眼色说:“徐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难得二位鬼差大哥遇到好事能想着你,这也是情面事,你可要重谢人家。”
“我知道。”徐慕染冲黑白无常抬了抬手,说:“一百万两冥银,投胎一年之后付清,条件是我必须带这几世的记忆,这对我很重要。”
“一百万两?嘿嘿……带记忆不行,不是我们不同意,你两世没喝孟婆汤了,这次她抓住能饶你才怪,你也知道她是最不好说话的,这老太婆最严谨了。”
“那怎么办?”徐慕染着急,她必须带记忆才能做事业,这至关重要。
前世,明珏在销售过程中也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打点了现官,还要打点现管,上头吃肉,下面的小鬼也要有肉汤喝,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全局。黑白无常和孟婆是同事,怎么彼此糊弄,他们能不知道吗?
“徐姐,这件事你就让二位鬼差大哥帮你去打点,至于冥银,你可要……”
徐慕染也是聪明人,张口就说:“我再加五十万两冥银,拜托二位把孟婆摆平。”
“这……嘿嘿……”黑白无常互看一眼,笑得别有意味。
“二位放心,谁也不敢诓你的银子。”明珏做出了保证。
“放心、放心,有时候我们也糊涂,若一不小心再把人勾回来,可就……”
明珏和徐慕染互看一眼,齐声说:“知道、知道,这些我们都懂。”
黑无常拿也出一台iad,在上面输写一通,说:“徐慕染,我登记了你的资料,也给孟婆发了信息,你做好上路的准备,再过一时三刻,我们就送你过去。”
“多谢二位,冥银一年之内绝对能付清。”
“好说好说,嘿嘿……”
听说徐慕染要投胎成水木的女儿,明珏很高兴,可是她怎么办?她放不下丈夫和孩子们,不想去投胎,她想做孤魂野鬼,看着萧怀逸变老,看着孩子们长大。
徐慕染安慰明珏,给她讲了几个笑话,见她脸色好转,才说:“水木也很喜欢你,他感觉自己做得事情很危险,怕连累你才不想向你表白,其实他也很无奈。如果当时水木没那些事,他也追求你,萧怀逸也追求你,你会选择谁?”
“我还会选择萧怀逸。”
“为什么?水木的身份、钱财和名气也一样也不逊于萧怀逸,甚至比他强。”
“我喜欢阳刚健朗型的美男,水木没萧怀逸长得好,气质又偏阴柔。”
“以色取人,我喜欢水木这一类,跟他相处舒服,没压力,萧怀逸则不同。”
明珏笑了笑,说:“各有所取,各有所爱。”
徐慕染点了点头,说:“水木长得太象他的父亲,模样气质都象。”
当时,徐慕染做为李夫人的时候自杀,就是因为水木太象他的父亲,李夫人看到儿子,她就会想起水融,她被往事折磨,苦不堪言,才选择死的。
明珏轻叹一声,说:“还有一点,水木不如萧怀逸。”
“哪一点?”
“x能力。”
“啊?”徐慕染惊诧的表情满含暧昧,又大有兴趣,凑过来,问:“你、你怎么知道水木不如萧怀逸?你跟水木试过?我不会吧?”
明珏抛给徐慕染一个讥诮的眼神,满不在乎,“那还用试?天桥是的把式不是试出来的,我常研究日本男优,和许多资深腐女交流经验,早练到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萧怀逸细腰乍背,猿臂蜂形,就他的身板,活到老、干到老,没问题。”
徐慕染掩嘴窃笑,“你真淫呀荡,你让我怎么说你?呵呵……”
“那算什么淫呀荡,这是女人的性福所在,当然要做为选丈夫的标准之一。”
“佩服、佩服。”
“过来,我教你几招。”明珏附在徐慕染耳边低语,听得徐慕染面红耳热。
“受教了,以后我也……”徐慕染突然拉过明珏,问:“你真爱萧怀逸?”
“说不上多么爱,反正跟他在一起舒服,关键是他很爱我。”
“爱你?你来听听他正说什么。”
徐慕染拨开云雾,找到萧怀逸的位置,拉过明珏,两人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萧怀逸握着明珏的手,嘴角泛出白沫,还在自言自语,“明珏,你真的去了吗?那可太好了,赚下那么钱财,置下那么多产业……足够我纳十个八个小妾了,她们会虐待你的孩子、挥霍你的钱财……反正你也死了,看不到了……”
明珏听到这番话,气得牙目欲呲,“萧怀逸,你个王八蛋,我……”
黑白无常正在一旁算帐分脏,看到明珏冲过来,都吓了一跳。明珏没理会他们,抢过白无常的引魂幡,挥舞着冲萧怀逸扑去,恨不得砸烂他的脑袋。
本来她一直往上飘,试了几次都下不去,拿到引魂幡,她就开始往下沉。到了梅隐居上空,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吸引她,她丢掉引魂幡,很自然地就撞进她的身体里。肚子传来痛感,她强忍疼痛,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萧怀逸算账。
“萧怀逸,我让你纳小妾、让你纳小妾,我踹死你……”
正在门口叹气的稳婆听到喊声,高兴大喊:“快来人,夫人醒了。”
萧怀逸脸上挨了两脚,他确定明珏醒了,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喜极而泣。看到明珏那仇恨的眼神,他的心在颤抖,他说的话明珏都听见了,这回惨了。
剧烈的痛感为,明珏顾不上理萧怀逸,捂着肚子喊叫,“我的肚子,疼……”
“快,夫人要生了。”
萧怀逸被撵出去了,急得在门口直跺脚。丫头婆子忙着把需要用的物品拿来来,助产婆也全部进来做准备,稳婆摸着明珏的肚子,鼓励她用力。
明珏肚子疼了一会儿,稍稍用力,就有东西滑出了身体,没费多少力气。她缓了一口气,太累了,刚想睡一会儿,就感觉她的心弦强烈震动。
“终于出来了,快憋死小爷了,嗨!欧巴桑,谢谢你把小爷我生出来。”
稳婆的声音响起,“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
明珏怔住了,她感觉到两个声音,一个是用耳朵听到的,是稳婆在说,另一个声音是她用心听到的,她的读心术已经发挥作用了。
这说明一事实,她刚生出来的儿子是、穿、越、的。
“这产房里的气味真难闻,臭死了,唉!总比在肚子呆着舒服多了。我说欧巴桑,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呀?小爷我转世重生一次容易吗?有你这样的吗?生孩子生到一半溜号了,差点没把我小爷憋死,我警告,你必须补偿我,我要……”
“小少爷没堵痰,也没毛病,怎么就不哭呢?”稳婆的声音响起来。
明珏很激动、很紧张,又难以置信,心里说:“小王八蛋,你是唐僧转世呀?唠里唠叨,没完没了,老娘为生你差点丢了命,你敢谴责老娘,敢跟老娘我要条件?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等着,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小东西正被稳婆托在手里,听到心音,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目光落到明珏身上,确定是生他出来的人,小嘴一下子张大了,眼睛也瞪起来了。
“他不哭是吧?”
“是呀!夫人,小少爷没毛病,就是不哭。”
明珏哼笑几声,说:“掐他的jj,使劲掐,一掐就哭。”
稳婆犹豫片刻,手向小东西的两腿间摸去,还没摸到,就听到哇哇大哭声。
“哇——无常哥,不带这么玩的,你们答应让我投生到富贵人家,没说我老娘是穿越的,她还会读心术,小爷我透明了,日子没法过了,哇——”
萧怀逸听到哭声,撞进产房,“生了生了,快让我看看。”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我来抱,你们都去领赏。”
明珏太累了,不想再说话,也没精力跟萧怀逸算账了,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香浓的汤汁喂进嘴里,滋润明珏干燥的身体,她慢慢感觉自己有了力气。生孩子本来就费力气,她又魂游了这么久,身体都变硬了,早已筋疲力尽。
她喝了几口汤,身体气血充盈了,她争开眼睛,看到萧怀逸边喂她喝汤,边冲她笑。她想起萧怀逸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打掉了萧怀逸手里的汤碗。
半碗汤全洒在萧怀逸身上,他看到明珏争开眼,很高兴,顾不开擦衣服上的汤渍,正准备和明珏说话,就见草纸、枕头、衣服等杂物先后向他飞来。
“你敢挥霍我的钱财?虐待我的孩子?让你纳小妾、让你娶……”
萧怀逸招架不住,连忙后退,看到明珏凶悍的模样,他边后退边大笑,也不跟明珏解释,不怕打、不怕骂,笑看她发脾气,还自得其乐。
明珏折腾一番,睃视萧怀逸,感觉又累又饿,说:“我要吃鲜蛋瘦肉羹。”
“朱嫂子给你准备了许多吃食,都是你平常最爱吃的,我看看有没有鲜蛋瘦肉羹,没有我马上让她给你做,我先吃点别的,不能饿肚子。”
“我就吃鲜蛋瘦肉羹,你去给我做。”
“我不会,我让……”
“让你不会,让你纳妾,我砸死你——”明珏拿起一只杯子冲萧怀逸扔去。
萧怀逸接住杯子,忙说:“好好好,我去做,我亲手做。”
听丫头说她自生完孩子到现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萧怀逸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喂她喝几口黄参乌鸡汤,从她生孩子难产,萧怀逸就没合过眼。
明珏很感动,萧怀逸在西北做苦力,肯定很累,又不分日夜赶回来,碰上她难产,一直守候照顾她,肯定累坏了。可一想起萧怀逸要用她的钱财去纳妾,还要虐待她的孩子,她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捅他几刀。
没等到萧怀逸做好鲜蛋瘦肉羹,明珏就吃饱了,感觉太累,连孩子的情况都没问,就昏昏沉沉要睡。眼睛刚闭上,又强睁开,让丫头告诉萧怀逸也去休息。
因这次生孩子,明珏身体受损,萧家又是这情况,萧怀逸让免掉洗三礼,他想等明珏身体恢复了,给孩子做满月,冲冲这段时间的晦气。
明珏又昏睡了两天,中途吃喝排泄了几次,睡醒了,感觉精力充足了。丫头端来热水,拿来洗漱用具,帮她擦净身体,换好衣服,又洗漱梳妆。
萧怀逸进来,看到明珏醒了,很高兴,刚要和她说话,一杯漱口水朝他泼来,全部洒在他身上。萧怀逸笑了笑,嘱咐明珏再睡一会儿,就去换衣服了。
下人带大夫进来给明珏诊脉,正好跟萧怀逸碰到门口。萧怀逸看到这大夫正是教他救醒明珏的人,忙深鞠一躬,大赞大夫医术高超。
大夫听说明珏生产三天了,呣子平安,要让他来诊平安脉,他很吃惊,没想到明珏能活过来,看到萧怀逸那么诚恳地向他道谢,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珏没看出这大夫有什么特别,听萧怀逸说他医术高超,明珏心里生疑,一再追问,大夫才把他萧怀逸的刺激疗法告诉明珏,并再次申明这是他的主意。
误解了萧怀逸,明珏心里愧疚,但想起萧怀逸说那番话说得那么流利,她又恨得牙根疼。暗暗发誓,狠狠折磨他,绝不轻易原谅他,非让他付出代价不行。
送走大夫,明珏又吃了一些东西,扶着丫头的手下床活动。奶娘抱着正高声痛哭的小东西进来,明珏想起这孩子和她是老乡,又惊诧,又觉得好玩。
“夫人,小少爷自生下来就开始哭,不吃不喝,都呵呵咧咧哭了三天了。换了几个奶娘,他都不吃奶,侯爷说练少爷是您奶的,让我们过来试试。”
“把他放床上,我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出去吧!”
奶娘把小东西放到明珏身边,知道她要喂奶,不好意思让人看,就都退下了。
萧怀逸进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谨防明珏再用东西袭击他。看到明珏正向他飞眼刀,撑开伞,不敢再向前,站着门口,看明珏和小东西。
“我给孩子取名敏缣,他一直不吃不喝,急得我没办法,要不你喂他吧!”
“滚出去,去找你那十个八个小妾,滚——”
“呵呵,我去给你做鲜蛋瘦肉羹,你等着吃。”萧怀逸说完就出去了。
小东西停住哭声,看着萧怀逸的背影叹气,“我说老爹,看你长得一表人材,怎么这么窝囊呢?你是不是活了半辈子除了欧巴桑就没闻过女人味呀?唉!”
明珏一脚把小东西踹到一边,心说:“小王八蛋,你玩绝食是吧?好,你有种永远别吃,饿死你活该,白穿越一次,反正我不饿。”
“欧巴桑,你给小爷我听清楚,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我是小王八蛋,你就是母老龟,你骂我就等于骂你自己,你懂不懂?没文化。”
“我没文化,我不懂。”明珏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块精美的点心,冲小东西晃了晃,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就知道吃饱了不饿,这点心真好吃。”
“哇——欧巴桑,我饿,我要吃奶,我要吃你的奶,我要吃。”
“吃我的奶?你休想,我生你差点没了命,你爬出来就骂我,一点良心都没有,我让你吃、让你喝,还不知道你长大怎么气我呢,你趁早绝食,死了才好。”
小东西使劲嚎了几嗓子,见明珏自顾吃点心,根本不理他,又止住哭声,“你难产确实是我错了,我为了跟黑白无常要读心术,请他们去吃饭k歌泡鬼妞儿去了,没想到我喝高了,多睡了两天,误了投胎的时间,我刚到,就听说你嗝屁了。我在你肚子里困了一天,快憋死了,你怎么也要补偿我吧!”
“补偿你?要不是你贪杯,我能难产吗?害得我差点没了命,我头一胎生三个都没这么费劲。你趁早绝食,再投生一次,反正我有儿有女,也不缺你。”
“哇——母老龟,你没天理呀!没人性呀!”
“你再哭一声,再哭我就一脚踹你死。”
小东西不敢再哭,扁着嘴抽咽,说:“老娘,我饿,我妥协,为了表示我妥协的诚意,我以后不再叫你母老龟,不再叫你欧巴桑,你也要拿出诚意来。”
“什么诚意?”
“给我找十个二十岁以下的奶娘,要模样漂亮身材好的,这个时空的女人十几岁就生孩子,这应该不难吧?另外,把我房里倒尿壶的丫头都换成美女。在我的视线里,除了你,不能有二十岁以上的女人,个个都要年轻漂亮。”
明珏冲他呲了呲牙,一字一句说:“你、做、梦。”
萧怀逸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撑伞进来,说:“尝尝我亲手做的鲜蛋瘦肉羹。”
“把伞扔出去,惹人烦。”
“你不能再泼我,我就有两件能穿的衣服。”
“你活该。”
“尝尝我做的鲜蛋瘦肉羹味道怎么样?”萧怀逸坐到床边,喂明珏吃东西。
“马马虎虎,勉强能下咽。”明珏斜着眼挑视萧怀逸,说:“你想在我家里呆下去,必须老实点,多干活,一个人至少顶十个仆人用,听到没有?”
萧怀逸唯唯喏喏,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小东西又哭开了,“哇——老爹呀!我只望你替我申冤做主呢,你怎么这么窝囊呀!苍天哪!大地呀!睁睁眼吧!欧巴桑欺人太甚了,哇——”
“缣儿怎么又哭了?你没喂他奶吧?他这几天一直哭,不吃不喝。”
“没有。”
萧怀逸忙抱起小东西哄逗,见孩子哭,他又心疼又着急,“缣儿生下来有八斤多,这几天瘦了很多,老不吃不喝怎么行?你赶紧给他喂奶。”
明珏在小东西脸上捏了一把,恶作剧一笑,说:“我不能给他喂奶。”
“怎么?”
“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说缣儿命里带煞,必须找积年丑人才震得住,咱们给他找的奶娘太年轻了,模样也不丑,震不住他命里的煞气。”
“那怎么办?”萧怀逸很着急。
“解煞。”明珏强忍恶笑,“紫玲,你叫田妈妈、贺妈妈和奶娘们进来。”
“是,夫人。”
田妈妈、贺妈妈带奶娘们进来,十几个妇人站了半屋子。
明珏抱过小东西,冲他挤了挤眼,说:“我做梦听到仙人说缣哥儿命里带煞,生下来就爱哭,必须找积年丑人才能解煞,才能震得住,你们谁认识年纪又大、长相又丑的女人,带来让我看看,只要人干净爽利,越丑越好。”
“哇——欧巴桑,算你狠,我妥协,妥协。”
“你妥协?哼!谁信你?不把你彻底折服,枉我活了两辈子。”
田妈妈想了想,说:“北郊镇上倒是有两个奇丑的吴姓姐妹,人很难干,她们因为太丑嫁不出去,都没结婚生子,总想找份差事做,因模样太丑,也找不到。”
“去找她们,跟她们说明要卖身,只要人干净利落、长得丑,多花银子没事。”
“是,夫人。”
明珏想了想,说:“贺妈妈,你再去找两个四十五岁以上的老女人给缣哥儿做奶娘,要奶水好的,多给那两个年轻奶娘些银子,打发她们出去吧!以后缣哥儿房里不能出现四十五岁以下的女人,谁冲了煞,严惩不怠。”
“是,夫人。”众人齐声答复。
贺妈妈出去找人,明珏又从诸多奶娘中挑了几个年龄较大的,把敏缣交给她们带。她安排好,又感觉很困倦了,才让人带敏缣出去。
她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之后,田妈妈告诉她都安排好了。奶娘也说果然是解了煞,敏缣吃了半杯奶,还喝了几口清水,不敢让他多吃,否则会吃得更多。
明珏暗笑,说:“那就好,让缣哥儿房里的人都进来,我看看。”
敏缣房里两个奶娘,四个婆子,最小的人四十五岁,那模样真是气死黄阿丑。尤其那两个吴姓姐妹,更是避雷避孕避邪的佳品,中国稀少,外国难找。
“可以了,你们都出去吧!一个给她们添四套夏装,两双鞋子。”
“谢夫人。”丑婆子们欢天喜地谢恩出去了。
“把缣哥儿抱来,我看看他。”
萧怀逸亲自把敏缣抱过来,没说两句话,就被明珏赶出去了。明珏把敏缣抱到她身边,看到小东西在狠狠瞪她,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小东西,你怎么不绝食了?”
“欧巴桑,你休想让我长大孝顺你。”
“我有八个儿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用得着你孝顺我?你要老老实实,我就把你养大,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到尿桶里溺死。”
小东西使劲抽嘴,“算你狠,我妥协。”
“妥协好,乖乖躺在这儿,咱俩聊天,把你前世的生平履历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老实回答。”
明珏对小东西的态度很满意,“前世你叫什么?多大?”
“萧剑,二十五岁。”
“真有缘,你这个爹也姓萧,还给你取名敏缣,同音,以后就叫你萧小贱吧!”
小东西很委屈地看着明珏,不敢反驳,只“哇”了两声,表示极度不满。
“上过大学吗?”
“计算机专业研究生,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嗝屁着凉了。”
“你这倒霉孩子也真够点背的,你父母也真冤,刚供你读完书,一天光也没沾上,你就完蛋了。还学了计算机专业,到这个时空,这专业绝对坑爹。”
“哇——谁说不是呢,老娘,我这么可怜,你就别折腾我了。”
“你投生成我的儿子还敢说可怜?”
“无常哥说给我找了个富贵人家投胎,说我将来也是风云人物,我看不象”
明珏叹了口气,把敏缣引为同时空的知己,说起萧家的事,听得小东西连连叹息。她好久不这么跟人痛快闲聊了,有了儿子,也等于多了一个朋友。
“老娘你放心,只要你多给我准备美女,多给我金银财宝,振兴家族的重任就由我承担,我要开山造玻璃,练绝世神功,逐鹿天下、争霸皇权。”
“你穿越小说看多了?造玻璃,你造导弹吧!”
“你不能打击我,你要帮我,我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哈哈……”
“呸——想得太美了,异时空要这么好混,都穿越算了。”
“我知道你有钱,你帮我,将来我做一番大事业,你也光彩。”
明珏重重点头,眼底闪过恶笑,“除了练绝世神功,别人事我帮不了你。”
“你能帮我练绝世神功?”
“对,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武功秘笈?”
“没有。”
“那你怎么帮我?帮我练什么?”
明珏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把剪刀,又从枕头底摸出一把匕首,冲敏缣的两腿间比划了几下,郑重其事说:“我能帮你练葵花宝典,我知道你没自宫的勇气,所以决定帮你。你说是割还是剪,我保证手起刀落,一下子了事,绝对麻利。”
“哇——欧巴桑,算你狠,你……哇——”
萧怀逸进来,抱起敏缣哄逗,斥呵明珏,“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老爹呀!你太英明了,这欧巴桑简直就不是人哪!不是人……”
明珏被敏缣骂,不恼,反而放声大笑,笑得都上不来气了。萧怀逸一手抱孩子,一手把明珏按到床上,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又哄敏缣。
“乖儿子,别哭,你这个娘就是该打。”
“哇——欧巴桑,你听清楚,我跟我老爹统一战线,有你好看。”
萧怀逸见明珏还在大笑,哼了一声,把她手里的剪刀和匕首拿走了,他抱着敏缣在房里挪步,认真哄逗,那姿势神情认真到令明珏汗颜。
“侯爷,夫人,来客人了”
明珏冲萧怀逸挥了挥手,说:“去,接客去,把孩子给我放下。”
萧怀逸斜了明珏一眼,放下敏缣,“你也不许再欺负他。”
敏缣躺在床上,收紧两腿,瞪着警惕的眼睛看着明珏,逗得明珏又大笑起来。
“田妈妈,你来。”
“老奴在,夫人有什么事?”
“传令下去,以后不能再管他叫侯爷,萧家的侯爵被掠掉了,这样犯忌。”
“老奴这就去传话,以后就称他老爷。”
明珏轻哼一声,说:“什么老爷?他愿意留在梅隐居,就称他老萧,给他分配活干,一个月给他二两月钱,让他做十个仆人的活儿。”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跟他已经和离了,他无家可归,我收留他就够意思了。”
田妈妈退出去了,只跟下人说以后管萧怀逸叫老爷,不敢说其它事。
“欧巴桑,你可真够无情,你……哇——”
明珏也不说话,就在敏缣的腿根上狠狠拧下去,敏缣哭声越大,好越拧得狠。
“老娘,饶了我吧!饶命,哇——”
听到有人跟萧怀逸说话,明珏忙松开手,告戒敏缣不许再哭,否则她会变本加厉欺负他。敏缣抽着小嘴,委委屈屈笑了一个,明珏才饶了他。
来人是萧怀逸的两个部将,他们到北郊大营演兵,顺便过来送了些礼物。
接下来的日子,陆续有人过来送礼物,有萧怀逸以前的部将手下,也有明珏生意上的朋友,都问是不是摆满月酒,人们都想过来添添喜气。
萧怀逸和明珏商量办满月酒的事,毕竟现在萧家的事过去时间不长,启明帝的丧期也没过,不易张扬,就计划摆十桌酒席,亲戚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
办满月酒前一天,萧家被流放到西北的人除了萧怀迦都回来了。小乔给萧家人下了特赦的圣旨,萧怀逸知道明珏要生孩子,快马赶回来,他们安置好才回来。
明珏让他们都住到萧家在北郊的宅院,一应使用物品由梅隐居供给。那座大宅子有十几座院子,也够他们住了,他们还有妻儿子女的也都团聚了。
萧怀迦这些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打击,心灰意冷,同二公主一起在西北出家了,只让人给陆轻灵带回一封休书,让她自行婚嫁。
二公主听说萧家被抄家掠爵,萧怀逸等人被发配到西北,她也去了西北。她知道明珏跟萧怀逸和离了,想跟萧怀逸续缘,又被拒绝,就真正下定决心归隐空门了。正好萧怀迦万念俱灰,失去了重新做人的勇气,就跟二公主一起出家了。
明珏觉得对不起陆轻灵,当时若不是她,陆轻灵也不会嫁到萧家。陆轻灵现在带两个孩子住在陆国公府的外宅里,呣子寄人篱下、艰难渡日。
陆轻灵本以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幸福,可是萧家出了事,而萧怀迦又是经不起打击、没有担当的人。以后的日子,她将如何走下去,真没法说。
萧怀迦有两个嫡出子女、三个庶出子女,他对他们不闻不问,以远离世俗的方式逃避责任。二公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多十几岁的,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也没有觉得愧疚。他们的人品都不错,可在他们心里,亲情和责任有同于无。
明珏做主把萧怀迦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三个孩子有人照管抚养,萧怀达夫妇膝下有子女,也象一户人家了。
萧怀达想当官差,正好周锦程到西城郡做郡守,明珏把他引荐过去。白迎蓉带着孩子去了西城郡,明珏让她照管一家豆味坊,挣钱贴补家用,日子也过得去。
萧怀迁的一个妾室被人买去做仆人,又被萧怀迁赎出来了。萧怀迁丧妻,就把她扶了正,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们,萧怀迁就在京城替明珏打理生意。
敏缣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与萧怀逸成了革命同志,统一战线。但他只要和明珏一碰面,就会擦出激烈的小火苗,恶战一场。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亦或是讲黄笑话,敏缣每次都会甘拜下风,不得不对明珏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明珏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打鸡。一见到明珏,他就打冷颤,已经被明珏彻底降服,在明珏面前,他就是一只小冻猫子。
周夫人亲自来找明珏,商量敏绚和周锦绣的婚事。周夫人不嫌弃萧家无职无权,这令明珏和萧怀逸很感动。几人商量先过了大礼,因启明帝丧期没过,不宜成亲,就把婚期订到了明年四月,两家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夜深人静,星明月淡,一个黑影悄然走来,溜进明珏的卧房,上夜的仆人视而不见。明珏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不舒服,睡得很不踏实。
“你怎么又来了?烦人。”
萧怀逸坐到床边,说:“我考虑过了,一晚五十文的条件我实在不能答应。”
“不答应拉倒,滚蛋。”
“六十文怎么样?”萧怀逸语气恳切。
明珏忍不住放声大笑,说:“可以,但你必须随叫随到,随赶随走,钱一天一结。你记住,我跟你不是夫妻,你是我的专用男妓,敢跟别人,我就给你割了。”
萧怀逸满脸委屈,很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敏缣满月之后,萧怀逸就缠着明珏想求欢,被明珏狠狠收拾了几次。他见软了不行,就想霸王硬上弓,结果差点被明珏阉掉。
见明珏软硬不吃,他可怜巴巴,无计可施,正犹豫着是否放弃,明珏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他承认自己的身份是明珏的专用男妓,就可以一夜给他五十文的过夜费,钱一天一结。萧怀逸很生气,觉得这是对他奇耻大辱,条件没谈完,就气跑了。两个时辰不到,他又回来了,提出六十文的条件,明珏欣然允许。
萧怀逸做得很认真,男妓就男妓,六十文就六十文,总比没女人没银子强。
两人分开将近一年,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无法阻止两人热情如火。浅秋深夜,蛙鸣虫唱,碎碎的呻吟声、轻快的喘息声,销魂蚀骨。
“我想再娶你一次,让你穿大红的嫁衣,做我唯一的妻子。”
“娶你个头呀?这样多好,你不行了,我随时找别人。”
“你敢。”
“我怎么不敢?记住你的身份。”
“你要是敢我就……”萧怀逸又把明珏罩在身上,柔声说:“这次不收钱。”
“哈哈……你要是每晚都赠一次,我就考虑暂时不找别人。”
“我赠你十次,补这些日子的,让你明天下不来床,看你还怎么找别人。”
两人又纠缠在一起,欢爱如水,滋润干涸的身心,此时情浓,点燃秋之深夜。
明珏一看到敏缣,就笑脸开花,欢喜中透着摩拳擦掌的兴奋。敏缣一看到她,身体就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也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怕被打击。
敏纤姐弟快五岁了,明珏给她们找一个女夫子,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学一些启蒙知识。除了学习这些,敏缇和敏练还跟萧怀逸练一些简单的武功招式,敏纤跟明珏学数字算法。几个孩子都聪明伶俐,又懂事,令明珏很省心。
萧怀逸给敏绚在军中谋了一份差事,原来追随萧家的部将对他格外照顾,敏绚学得很不错。明珏计划等他们成亲以后,就让他们搬到京城的别苑,也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婆婆不大,媳妇不小,礼数又多,反而令明珏尴尬。
多多现在太学院读书,成绩不错,平日寄宿在学院,十天才回来一次。萧家被抄家掠爵,多多的爵位并没有被掠去,仍是郡公,食邑西城郡。多多认小乔做干爹,本来知道的人不多,是小乔自己说出去的,现在,多多也就成了权贵红人。
敏纹很懂事,平日跟同龄的姐妹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帮明珏打理力所能及的家务。别看她年纪不大,萧家也没爵位,现在就有人给她上门提亲了。
最让明珏和萧怀逸头疼的就是敏维了,从羁候所回来这么长时间,情况也没好转,仍是半傻。明珏总想找个人家尽快把她嫁了,免得看着她腻歪。
八个儿女,一半不是她亲生,可看他们都长大成|人,将来成家立业,明珏做为母亲,很有成就感。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也是她此生幸事。
“夫人,有人送来一封信给你。”
明珏打开信看了看,皱眉一笑,说:“我们去瓜田看看。”
仲秋沃野,满目苍翠,秋熟的果实泛出浅浅红晕,透着淡淡的芳香。
最早明珏那一百二十亩冬小麦田现在有八十亩种了西瓜,四十亩做为葡萄育苗田。瓜田以十亩为一方,按季节间隔种植,从三月到十月,随时都有新鲜的西瓜可摘。除了育苗田,几十亩坡地上也种满了葡萄,与林地的果树连成一片。
时值八月,靠近路边的十亩西瓜成熟了,每天都有人摘瓜,到京城卖。这片西瓜是新培育的品种,个头不大,青皮粉瓤,薄皮小籽,又甜又沙。
因这条小路通往南郊一些王侯将相的庄子,来往的人不少,多数是权贵之家的奴才。看到这时节还有西瓜,这些人连吃带拿,就是不想给钱,为此发生了几次冲突。小厮和庄丁都不愿意白天看瓜,于是,萧怀逸又有了新任务。
那些狗奴才大概闻到了不好惹的气味,自萧怀逸被调到瓜棚,过往的人不少,敢再来吃瓜的人不多,真有吃瓜摘瓜的,不等萧怀逸开口,就乖乖给钱。
瓜田的路边有几棵垂柳树,树下有两间瓜棚,棚外有一架高大的木床。萧怀逸四平八稳躺在木床上,脸上盖着草帽,正摇着扇子哼歌。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说话呀!”
“你刚才说让我听,没让我说。”
“你……你为臣多年,知道就你这态度,我该治你什么罪吧?”
萧怀逸翻了身,说:“你凭什么治我的罪?你又没说你是皇上,我还以为是来买西瓜的呢。我晚上还有挣钱的差事呢,不陪你聊了,先睡一会儿。”
“你晚上有什么差事?能挣多少钱?比国家大事还重要?”
“一夜能挣六十文的好差事,对于我来说,当然比国家大事重要。”
“你、你……”小乔气得暴跳如雷,砸碎了两个西瓜出气。
“西瓜五十文一个,我家主母说这是批发价,你要赔一百文钱。”
小乔狠狠踹向床腿,怒呵:“魏国占领了一半的西北省,你还能逍遥自在?”
“我当然逍遥自在,魏国就是遇不到任何阻碍,打到我这里,也要一个月,我提前十天逃跑都来得及,现在多卖几个西瓜,就能多赚些盘缠。”
“你、我,好吧!你说,怎么你才肯去?”
“去送西瓜吗?你给钱我就去,五十文一个,来回路费你付。”
小乔牙目欲呲,很想骂几句脏话,最终还是忍住了,“萧怀逸,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进朝堂了?是不是认为卸甲归田,家国安危就与你无关了?”
萧怀逸坐起来,拍开一个西瓜,边吃边说:“我现在一个月二两月银,每晚挣加班费六十文,一个月平均加班二十五晚,卖一个西瓜提三文,我来看瓜三天了,卖了一百八十个西瓜,你帮我算算这是多少钱,我现在最关心这个。”
“萧怀逸,我实话跟你说,西北的战场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得胜归来,我还赐你一等侯爵,另赏你黄金万两,省得你整天算计几文钱。”
“你知道吗?算计几文钱的日子比拿黄金万两的日子好过。”
“我知道,我要是不被秦临庄阴了,我也不至于天天过这种日子,连懒觉都不能睡。”小乔看到明珏过来,说:“我已经封她淑仪夫人了,你也知道只有一等侯的正妻才能封淑仪夫人,你要是不争一等侯爵,我就把她赐给别人。”
“那你去跟她说。”
小乔狠狠瞪了萧怀逸一眼,咧了咧嘴,换了一张笑脸,迎着明珏走去。明珏听说过西北战事已起,见小乔便衣打扮,就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明珏刚要给小乔行礼,就被他抓住肩膀,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珏来到瓜棚,指着小乔说:“老萧,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到了吗?”
“是,夫人。”萧怀逸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萧,你去准备准备,跟他走,早去早回。”明珏又转向小乔,说:“我家这个长工小心眼,人又矫情,又爱算计小钱,你多担待。”
萧怀逸跳下木床,看了明珏一眼,没多说,把帐本交给她,就跟小乔走了。
明珏看着萧怀逸的背影,泪水喷涌而出,萧怀逸不想再陷身朝堂,不想再过戎马生涯的日子。可他虽说人不在朝堂,也身不由己,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贵妃弑君,萧氏一族被牵连,这本是重罪,判一族男子流放西北,已是莫大的恩典。若不是小乔登基,他们根本就回不来,且不说小乔是一国之君,就这份人情,他们也要还。现在,小乔亲自求上门,由不得萧怀逸不去。
萧怀逸带敏绚去了西北战场,明珏没去送他们,她不喜欢洒泪而别的场面。
小乔要封萧怀逸为三军统帅,萧怀逸拒绝了,他不要兵权,也提前声明,此去西北战场,他不带兵挂帅,不冲锋陷阵,只排兵布阵,指挥构建防御工事。
明珏天天数着手指过日子,总盼着有他们父子的消息,她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默默祈盼,希望他们快点回来,一家团聚。
北雁南归,冬去春来,仲春二月,西北大捷的消息传遍京城,点燃料峭春寒。
大军班师回朝,萧怀逸把敏绚留在了军中,独自快马赶回。到了京城,他先进宫去找小乔禀奏军情,只要了一件赏赐,就回了梅隐居。
“这是什么?”明珏接过萧怀逸递来的长形锦盒,一脸疑问。
“打开看看。”
锦盒里的红色锦缎映红了明珏的脸,也惊艳了她的眼。她见过的名贵布料不少,却第一次看到红得那么亮泽光鲜,又晶莹剔透的布料。
“你给我一块布干什么?”
萧怀逸把明珏拥到怀里,轻声说:“这是锦羽国最名贵的布料霞韵锦,仅做贡上用。我用这次的军功换了这块布料,就是想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嫁衣,让你穿上大红的嫁衣,第三次嫁给我,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明珏心中涌起暖流,迅速漫延全身,她的鼻腔软软泛酸,泪水积蓄在眼眶。此时,她不只感动,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情充斥心间。
“我才不嫁,一夜六十文,多好呀!”
“不行,绝对不行。”萧怀逸一把将明珏拦腰抱起,说:“我郑重警告你,洛明珏,不,江宇慧,你欺人太甚了,你竟然把我当专用男妓,才给六十文。”
明珏被萧怀逸举过头顶,紧紧抱住他的头,仍感觉很害怕,忙向他求饶,“哎呀!你放我下来,我不欺负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至少也要给我七十文吧!六十文太少。”萧怀逸轻轻把明珏放到了床上。
“哈哈……我给你八十文,你别,快放开,大白天的,白天可一文都不给。”
“那就算了,我才不白赠呢。”
萧怀逸把明珏揽到怀里,相依相偎,两人轻声谈笑嘻闹,好像从没分开过。
“明珏,再嫁我一次。”
“好,但这件事就咱们两人知道,不摆酒、不请客、不宣布,重写文书就行。”
“都依你。”
两人订下婚期,和敏绚与周锦绣订到了一天,借人家的热闹,讨些喜气。两人计划在卧房里拜堂、喝交杯酒,然后吃一顿烛光情侣餐了事。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十公主写来的,说她想带女儿慕染来京城,看看京城的亲朋好友。她在信中还提到慕染和敏缣一天生日,想给他们订下娃娃亲。因他不能再生,水木又不肯纳妾,慕染一个人太孤单,她想接敏缣到花千岛去住,反正明珏儿女也多。
明珏觉得此事可行,徐慕染说她和水融有两生情缘,明珏对水融其人印象极坏,不想让徐慕染再痛苦,就想促成此事,让敏缣在徐慕染和水融之间横Сhā一脚。
“萧小贱,你走狗屎运了,有一件好事跟你有关。”
敏缣十个月了,长得很漂亮,就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太复杂,尤其看到明珏。
“哼!有好事你能起我?”敏缣以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看明珏,一脸不屑。
“不是我想起你,是人家想起你了,你走运了。”明珏把徐慕染几生的故事告诉了敏缣,“十公主想订娃娃亲,我感觉还不错,我支持你。”
“你给我一万两黄金,我就接受这门娃娃亲。”
“水木多年前就是天下首富了,花千岛又是宝地,他只有慕染一个女儿,是掌上明珠,金山银山摆在你面前,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nnd,这妞我泡定了,那个水什么敢跟小爷我抢女人,哼哼,找死。”
“好,有志气,像我儿子,我马上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来。”
明珏鼓励敏缣,两人正用心聊得高兴,就见仆人满脸喜色,匆匆进来。
“夫人,外面有人让老爷去接圣旨,还赏赐了好多东西。”
“老爷去瓜田了,有圣旨让他们去瓜田传,赏赐的东西留给我清点入库。”
仆人很犹豫,“夫人,这……”
明珏冲仆人挥手,也没多问,就让她按原话去传。萧怀逸已决定远离朝堂,守着明珏呣子过一份安逸的日子,哪怕做仆人、做男妓,他也心甘情愿。
一会儿,就有仆人来报信,说萧怀逸因西北军功被封为一等逍遥侯,有爵无职,明珏仍是一品淑仪夫人。圣旨上说赏赐他们黄金万两,可他们实际只收到八千两,没人说原因,明珏也不问,为什么少两千两黄金,那还不是明摆着吗?
喜字鲜艳,红烛缭绕,梅隐居沉浸在浓郁喜气中。
萧怀逸又成了大秦皇朝唯一的一等侯,虽说有爵无职,归隐乡野,也被人竟相巴结。敏绚此去西北战场挣了一份军功,虽说他在军中只是七品之职,可他是名门之后,虎父无犬子,前途不可限量,被人艳羡称道。
敏绚成亲,自是贵客盈门,厚礼成山,宾客直饮到月移中天,才尽兴离开。
明珏一一吩咐仆人,让他们照顾客人,就回房了。萧怀逸借口喝多,也中途离席了。他们的卧房里点起红烛,大红的嫁衣格外鲜艳喜庆。
萧怀逸给明珏穿上大红的嫁衣,帮她梳好发髻,戴上华贵的钗环,挽着她行男女成亲之礼,礼毕,两人做到床上,喝交杯酒,又共进烛光晚餐。
“其实,我不是洛明珏。”
“我知道,你是江宇慧。”
“我确实是江宇慧,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洛明珏吗?你不怀疑我吗?”
“不怀疑,不管你是洛明珏还是江宇慧,你都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洛明珏。”
“这说明我们有缘,前世的缘,要不怎么会我三娶、你三嫁呢?”
“确实有缘,我们也是两生情缘,上天早已注定。”
三娶三嫁,始终逃不开一个人,他们都有其他的选择,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就是缘份,前生注定、今生相遇的两生情缘。
________完结__________
小说下载尽在 【半亩方塘书苑】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