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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是并州第一文臣,关羽是并州第一大将,两个性情不投,除了公事,私底下见了面都不打招呼。然而办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更绝不相互推托责难,刘封出来的时候,晋阳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张燕护着民伕收拾昨日的战场,光天化日之下,袁军竟是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并州军在自己眼皮底下耀武扬威。
钟繇看着刘封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只是会意的多看了他两眼,刘封脸上有些发热。田丰却重重的冷哼一声:“晋阳已趋平定,王家的事,你想怎么办?”
刘封有些尴尬的抹了抹鼻子,在边上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王祈丧心病狂,死不足惜,只是王柔有大功于并州,王氏族人,可以酌情处理。”
田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刘封说了话,脸上划过一道欣慰的笑容,随即一闪而逝,低头继续沉思了起来。刘封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商议什么,求助的看了钟繇一眼。钟繇老实了些,也不与他为难,笑了笑道:“元皓的意思是今夜起兵,袭击袁军,彻底将袁绍赶走。”
“嗯?”刘封一怔,轻点了点头,道:“我二叔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田丰反问了他一句。
刘封有些苦恼,看来二叔关羽并不同意,想了想,道:“袁军已成惊弓之鸟,今夜出击,破走袁绍不难,不过,要是能将袁绍留在并州,或许日后我们会少了许多麻烦。”袁绍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虽然昨日一战所部损失惨重,依然还有一战之力,人数也比晋阳城内的并州军多,优柔寡断,好谋无决,要将他留下来,倒也不难。
“曹操呢?”田丰皱了皱眉,很不客气的反问道。晌午已过,外面诸事繁多,刘封却才出来,田丰心中不悦,只是他自持甚重,刘封也确实有伤在身,田丰不好直斥其非罢了。不过田丰是刘封的老师,不说给刘封脸色看,就是当众教训他,也是当仁不让。
“先生的意思是,放袁绍回去,让一个破胆了的袁绍来压制曹操?”刘封不笨,轻轻一点便明白了田丰的意思。袁绍一生顺风顺水,自负不凡,自董卓以下,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在晋阳城下让刘封这样的一个后生晚辈羞辱了,这一生,怕是再难有所作为了。然而袁绍一日不在,诸子幼弱,冀州文武又都与曹操关系非浅,极有可能迎曹操入主冀州为袁绍报仇,如此一来,并州等于是除一狼添一虎,殊为不智。
与田丰相会后,刘封就知道了荀攸、贾诩前来相投的事,也知道他们两人都得到了父亲刘备的重用。后来田丰北上会合自己驱除袁绍,贾诩陪同父亲刘备东取冀州,留荀攸在洛阳稳定局势,其实这几个绝世智者对于当前形势早便有了一致见解。眼下这个所谓的商议对策,包括连刘封本人,都不过是执行命令的份。
因为这个政策,是经过刘备点头的。
在田丰与荀攸、贾诩等人对局势的评估中,曹操这个变数就一直存在于几人的视野中。无论是以袁曹的关系还是曹操的根本利益,曹操出兵助袁都是无可争议的抉择。
在并州内部,视曹操为下一个对手、一个更强于袁绍的对手已是普遍的共识。
曹操曾被南阳许劭目为:“治世之能臣,离乱之英雄!”前太尉桥玄也认为曹操是天下将乱的那个“命世之才”。曹操早年为地方官,政绩显著,不畏豪强,甚至连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府邸都被他打破过,另一个十常侍之一,最受灵帝刘宏宠信的蹇硕被他棒杀了亲叔叔,也拿他奈何不得。
此时曹操为兖州地方豪强吏民推举为兖州牧,其中虽有袁绍的支持在内,曹操本人讨灭黄巾军,练兵任人,俱都显示了其远甚于袁绍的高明之处,虽然还依附于袁绍,以当前袁绍之强势,亦不能掩其锋芒。
“可惜并州底子太差,浪费了这大好机会,却白白便宜了袁绍。”想通了此节,刘封也不再坚持,却有些不甘的笑了笑。
心中亦大是苦闷,他的岳父公孙瓒,至今没有出兵冀州的消息,而父亲刘封攻略冀州,也还没有消息回传。
“你在朔方里,曾下令恢复秦时军功授田法,昨日一战伤亡已经出来了,你可拿得出这份赏赐来?”田丰不接他的茬,淡淡的道。
“并州这两年早治难民太多,新开垦的土地有限,一直缺粮,钱倒是还有一些,大概也是不够用来。而且,若再不能从其他地方买回粮食,并州今年就要斗米万钱了。明年,并州主公大概也得卖官了!”钟繇还是一脸微笑,这么严重的经济问题,很没有心肝了开了个玩笑,竟是全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般,只等着看刘封笑话了。
田丰倒是淡淡的,一脸平静,仿佛没听着这话一般。
刘封却让钟繇瞅得有些发毛,迟疑的拿起桌上的统计战表,细细的扫瞄一遍,不由的冷汗狂冒:
并州战士战死一万三千人,斩首总计四万,大将七十!这还不包括接下来的战斗及攻略冀州的并州军和驻防河东的张飞部的伤损。
战没,斩首皆可授田的,战死者父母由州府奉养,每人授田一顷,可以十年免赋。
斩首一人的,升爵一级,授田五亩,累积斩首五人,爵再升一级,赐宅一处,授田五十亩,皆可终生免赋!
斩敌大将一人,赐爵升三级,授田一顷,可终生免赋!
……
如此累积下来,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地可以赏赐,光那些战没者父母的奉养,伤残者抚恤,就差不多可以将并州府库搬空。再加上这么多免赋,来年并州财政收入便要大大减少——换句话说,刘封的军功授田制,要让并州破产了!
刘封苦恼的挠了挠头:“缺粮少钱可以另想办法,不过官府无信则无威,而且,这一次王家起事,总归还有些收入的吧。”王家反叛,一应家财自然没收充公,毕竟,也只能解个燃眉之急。
不是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实是,一直处在顺境的他忘了并州一直以来所承受的财政危机,而且当初在朔方宣布这个军功授田法的时候,他也根本就没有细想秦法与汉法的区别。
钟繇“嗤”了一声笑了:“我早知道你会打着王家的主意,不过这一次有王家,下一次呢?今天温家、郭家及其他并州世家大族,今天都来求见于你,我将他们都拒了,只说你重伤未愈,至于各地官吏,更有不少王家亲旧,呵呵!”
“嗯?”刘封瞥了钟繇一眼,心下纳闷,自己全无头绪的事,他有办法了?有些迟疑的道:“元常看来胸有成竹了?”
后汉承平已有近两百年,各地世家大族繁衍生息,盘根错杂关系紧密,本来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眼下王家遭难,落井下石的没有,求情的却是一个不少。虽然刘封本就无意将王家赶尽杀绝,不过一个如此团结的士族团体,却不是任何一个统治者愿意看到了。
钟繇却苦恼的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办法?若真有办法,又何必吓你?”
“元常是想使重法了!”田丰却毫不客气的道。
“呃?”钟繇一怔,却也不是很吃惊,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封,并不说话。
“朝廷沦落至此,都是各地世家大族的缘故,若董卓能与各世家和平共处,共享得失,亦或戬灭阉宦后由袁氏执掌朝纲,天下何以大乱至此!”田丰声音依然清冷,极不客气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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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会加快速度了,今天没有了,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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