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媚姨娘…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王爷曾经说过宫中的吴太医最是妙手回春,媚姨娘此番波折,身子一定受了很多伤害?”
她盯着庄仕洋:“不若,就请吴太医来查验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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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佰零五章 没有小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寒雁身上,大概是没有人想到,此时的寒雁,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庄仕洋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住寒雁,寒雁方才刚有大夫,可是寒雁却提出要太医来,这不是明着怀疑庄府里的大夫么?无论如何,当着众人的面打庄府的脸面,庄仕洋简直是无法忍受。
可惜,寒雁根本就没打算理会他,身败名裂算什么?当初母亲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如今就让庄仕洋尝尝被背叛的滋味。被自己宠爱的人欺骗甚至连累,那样的感觉,庄仕洋或许也应该尝一尝。
大周氏听到寒雁的话,有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其他人听不出来,她不会听不出来,寒雁这话分明就是在怀疑媚姨娘的小产。其实这事情不光是寒雁感到怀疑,就是她也觉得有些不对。之前媚姨娘和她们的计划并不是今日这般,媚姨娘只需要说自己身子不适便可,毕竟没有谁真的会拿肚子里的那块肉开玩笑,可是今日媚姨娘却小产了,就算为了扳倒寒雁,也不至于赔上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更何况这个孩子对媚姨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周氏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有这个孩子,庄仕洋也许就会给媚姨娘一个夫人的位子,这个孩子也可能成为庄府的嫡子,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会被媚姨娘轻易放过。之前大周氏便感觉到媚姨娘的态度有所保留,可是今日小产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心中不是不吃惊的。
寒雁的怀疑,从某个方面来说,证实了大周氏的怀疑。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媚姨娘的小产根本就是假装的,她肚子里的肉平安无事,今日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是戏都演到这份上,若是真的没有小产,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又要怎么对众人解释了。这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媚姨娘根本就没有怀上孩子。
可是,媚姨娘真的没有怀上孩子吗?
“庄小姐,”七皇子缓慢的开口:“吴太医宫中事务繁多,现在将他请来,未免太过于不妥吧。”
寒雁回头看着七皇子笑了笑:“七殿下哪里的话,七殿下既然可以为了庄府让下人带着帖子去请静虚道长,寒雁作为庄府的人,自然更加应该尽力才是,况且王爷曾经说过,只要寒雁有事,随时可以去找吴太医帮忙。”
寒雁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要放过一个人了,既然这趟水已经够混,不趁着浑水搅起些破浪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时机?
手下的人应声去请吴太医了,庄仕洋之人虽然对寒雁的做法十分愤然,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寒雁的做法,不知不觉中,寒雁在这群人之中,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煞气,那是一种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杀伐果断的气质,说不出来,一边的沐岩静静看着,突然觉得,自家的王妃,倒是越来越酷似主子了,一点一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
等了好一阵子,吴太医在下人的带路下来到了此地,此时的静虚道长已经被人呢制住,大周氏和周氏都瘫软在地,事情便是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庄仕洋对寒雁的行为十分不喜,可是吴太医是他得罪不起的。这位吴太医医术高明,在皇宫中颇为吃香,许多达官贵人对着吴太医都还要奉承讨好,偏偏这位吴太医又是个古怪的性子,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软硬不吃。见寒雁真的将吴太医请来,众人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同时又肯定,外头传言的玄清王宠爱未过门的小妻子果然不假,脸吴太医都要卖玄清王妃一个面子。
其实当初傅云夕提出寒雁可以随意请吴太医帮忙的时候,寒雁便就有些忐忑,只因为吴太医不是普通人,随意的麻烦他确实有些不妥。可是傅云夕的意思,倒是和这吴太医关系匪浅,让她不必在意,因此寒雁今日本来是也有些心虚的,直到眼下看见吴太医真的到来,心中才舒了口气。
吴太医一走进,庄仕洋连忙一脸讨好的迎了上去:“吴太医。”
吴太医点了点头,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人群中的卫王和七皇子,呵呵一笑:“今日还真是热闹啊,老夫受玄清王妃之托,倒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卫王大人和七殿下。”他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十分放肆,根本就没把七皇子和卫王放在眼里的模样,庄仕洋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暗暗道吴太医果然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七皇子微微一笑:“太医说笑了。”竟然也没有生气。
卫王也是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只是目光看向吴太医的时候,还是多了几分阴鹜。这个老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是偏偏在朝中出了傅云夕,根本不与其他人来往,而且说话阴阳怪气,性格偏激,他们也不好轻易得罪。只是眼下这吴太医前来,分明是为寒雁撑腰的。卫王眼睛眯了起来,今日之事,似乎是被庄寒雁算计了。
“吴太医,”寒雁笑道:“若是来的再早几分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张太师的。不过现在呢,张太师已经回去了。”
吴太医转过身来,看着寒雁道:“哦?这么早,怎么就回去了?”他说这话时,语气跟刚才阴阳怪气的调调完全不同,简直可以算得上亲切可人,别说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惊诧,就连寒雁自己,也是有些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嘛,太医还是去问其他人吧。”她笑的温柔,眼神中的狡黠一扫而过,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神色被阅人无数的吴太医看在眼里,不觉有些深思。便认真的打量起面前这个笑眼弯弯,身材娇小的少女来。
这是吴太医第二次见到寒雁,第一次见到寒雁的时候,正是傅云夕为寒雁解春毒的那次。不过那一次寒雁正在昏迷之中,因而吴太医也没能看到寒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看傅云夕对待她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认识了傅云夕这么多年,这个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一点人气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惊慌失神。那个时候开始,吴太医就对这个传说中的玄清王妃有了好奇之心。
今日一听到玄清王妃托人请他办事,吴太医立刻就赶过来了,一来是因为傅云夕交代过,要他帮衬着这个小王妃,二来嘛,他是真的想认识一下,庄寒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眼前一见,见只是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娃娃,不免有些吃惊。可是再看她的形容仪态,分明就是一块不曾被人发现的美玉,藏光华于其内,贵气无边。
再看看周围的人,或阴沉或狼狈的模样,今日的争执,想必这女娃安然无恙,可是周围的人却遭了秧。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吃惊,一个小娃娃,居然能让七皇子之流吃亏,实在是难得。只是…吴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女娃的样子,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呢。
“吴太医,”寒雁微微一笑:“不若去看看媚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吧?我们都很担心。”
吴太医便收起心中所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寒雁,提着医箱进了屋子。庄仕洋连忙跟了进去,大家都凑到屋外,注意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媚姨娘的房门一打开,铺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吴太医皱了皱眉:“谁在这屋子中弄了这么多鸡血,”说完嫌恶的擦了擦鼻子:“太臭了。”
鸡血?屋内屋外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庄仕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要是知道了媚姨娘是假装小产,庄仕洋不知道该有多生气,因为这个小产的事情是假的,却将自己和大周氏的奸情公诸于众,实在是意外之灾。
娇梦正在媚姨娘的窗前服侍媚姨娘,见有人进来,连忙退到一边,满脸都是泪痕,神色惊慌,的确是看见自己主子小产之后不知所措又心痛的模样,可是若是仔细看来,变回发现她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行动也是镇定有加。
吴太医似乎不满意这样的行为,媚姨娘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寒雁笑嘻嘻道:“媚姨娘不用太担心了,我们为您请来了宫中最有名的太医——吴太医,让吴太医为您看看脉,一定会没事的。”
此话一出,床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摇起头:“走开,走开!你们这些恶鬼!想要害我!走开”
这分明是入了魇的样子,有人小心翼翼道:“莫不是中了邪?要不咱们出去吧?”
吴太医冷笑一声:“说出去就出去,难道是在戏耍老夫?”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阴森,像是下一秒就要发怒,吓得那说话的小丫鬟立刻不支声了,庄仕洋连忙打圆场:“吴太医莫生气,下人不懂事,来人,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丫鬟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寒雁一皱眉:“把媚姨娘按住,吴太医请诊脉。”
说完就来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一把按住挣扎的媚姨娘,吴太医的手搭在媚姨娘腕上不过片刻,突然高声道:“装神弄鬼,这根本就是未曾有孕的身子,哪来的小产!”
☆、第一百零六章 血的教训
“未曾有孕”四个字,一出来,首先呆住的是庄仕洋,此刻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吴太医:“吴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太医比他还生气:“什么意思?你们戏耍了老夫,居然还来问我是什么意思?”他盯了一眼寒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索性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这个妇人并未有喜,怎么可能小产?”
“你骗我?”庄仕洋盯着媚姨娘,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见自己在没有反驳的可能了,媚姨娘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一叠声的求饶:“老爷,饶了妾身一回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周氏姐妹对视一眼,均是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之前就很奇怪,媚姨娘不按常理出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现在听闻吴太医说媚姨娘根本就是假装有喜,心中倒是明白了过来。如果媚姨娘是假装有了身子,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小产是最好的理由,还可以扳倒寒雁。虽然寒雁之前跟她是一边的,可是寒雁一旦得势,媚姨娘就不得不警惕起来。只是…周氏两姐妹看向寒雁,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心寒,事已至此,分明是很明白的昭示着一个事实,她们输了!这个精心布好的局,最后被局困住的,却是她们自己。她们输给了这个未曾及笄的少女,这个曾经她们不屑一顾的,只会唯唯诺诺的躲在人身后的小女娃。媚姨娘的事情她们两姐妹都不知道,可是寒雁的姿态,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此将计就计,才会这最后关头,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扔出来!
好深的心计!
有这样的对手,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现在心中不安的,不止是周氏姐妹,还有媚姨娘,媚姨娘吓得泪水连连,心中却是万分纳闷,今日之事本不该是这样的啊。本来她是想要借着小产的事情,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寒雁身上。她和周氏姐妹商量的是,只要静虚道长一来,在寒雁屋中搜到那个东西,便可以将脏水全部泼到寒雁身上,到时候,寒雁百口莫辩,除了认栽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周氏之前只是要她假装动了胎气,她自己心急如焚,怕肚子里的孩子漏了陷,因此今日才有了小产一出。大夫和稳婆都已经打点好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吴太医,还这样明白的拆穿了她的计划!而周氏姐妹,为何是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应该呀。
心中虽然这样想,媚姨娘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庄仕洋最恨有人背叛他,之前自己说谎说自己有喜了,庄仕洋也是十分高兴,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呵护有加。今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一旦迁怒自己…庄仕洋为人有多狠,作为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媚姨娘,自然是知道的,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媚姨娘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底一片片发凉。
庄仕洋此刻的心情却是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今日的事情全部都出乎他的意料,先是媚姨娘小产,自己庄府的嫡子没有了,又是大周氏与自己通奸的证据被捉到,现在吴太医又说媚姨娘是假装怀了身子,他只觉得一股深深地耻辱,一脚便踢向媚姨娘:“贱人!说!为什么骗我!我对你那么好!”他已经是气得发昏,只是拿自己的脚一下又一下的踹媚姨娘,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贱人”几个字。媚姨娘毕竟是个女子,被他踢得躲在角落蜷成一团,不停地求饶哭喊:“老爷,我错了,老爷,媚儿再也不敢了,老爷,老爷…”
媚姨娘心中又痛又恨,她跟了庄仕洋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庄仕洋这样生气,简直是要杀人的模样。她自诩懂得男人心,可是庄仕洋眼下,哪里还有平日对她的温情蜜意,目光让她恐惧,可是媚姨娘不甘的是,今日,为什么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发一言的寒雁站了出来:“父亲,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犹如清凉的露水吗,在这燥热的环境下让人顿感清亮,不自觉地平静下来,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仿佛是看戏看够了,终于决定自己算总账,让人心惊的讥讽
媚姨娘猛地扭过头,看向寒雁。
寒雁不紧不慢道:“父亲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吴太医说媚姨娘不曾有孕,自然是不会假的,可是静虚道长却说,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被招来邪神。”她笑了笑:“静虚道长拿着周姨娘的生辰八字,却说周姨娘克父克夫,父亲,这静虚道长说的话,究竟是假的还是真的?”
周围人一愣,不明白寒雁究竟要做什么。
“静虚道长已经承认,他是受了周姨娘和周夫人的指使才来陷害寒雁,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有媚姨娘的一份吧。谋害朝中大臣的妻子,该当何罪!”
没有人会想到寒雁会突然拿玄清王妃的名头说事,一想到玄清王宠爱寒雁宠的全京城人尽皆知,要是周氏姐妹和媚姨娘合起来想要坑害寒雁的事情,传到了玄清王的耳朵里,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周围人看周氏姐妹的表情,瞬间就多了几丝忌讳,生怕和她们扯上关系,玄清王连自己一块怪罪了。
见没有人回答,寒雁又是一笑:“可是这静虚道长又是七殿下特意下帖子请到庄府里的,七殿下,莫不是您也早就知道了这事吧?”
七皇子一愣,立刻阴沉道:“胡说八道!本殿对此事半点不知!”他眯起眼睛看着寒雁,心中阴鹜无比,这个庄寒雁,实在是泰国可怕的对手,她居然,想要将自己一道拉下水!可惜最初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计划,现在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无能为力。今日的事情,怕是想要不沾染在自己身上也难了。可是,她好大的胆子!
寒雁才不管七皇子在自己心里怎么想她呢,她只是笑眯眯的转过身,对着卫王道:“今日庄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牵连到皇亲贵族,寒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请官府来解决了,大家都是亲眼见证人,烦请卫王大人也做个见证,今日庄府发生的一切,您们都请做个见证!”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厉声喝道:“沐岩!”
“属下在!”沐岩闪身出来,目睹了一切的他对寒雁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是之前见证的只是寒雁的聪慧和狡黠,可是今日的事情,却是无可比拟的心计。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若是傻傻的,放在玄清王府,也不知道死过几回了。王爷身边的人,必然要有果断和勇气,今日的寒雁让他看了一场好戏。在所有人都在媚姨娘屋前的时候,沐岩就照寒雁吩咐的那样,在清秋苑找到周氏她们陷害寒雁的红布包,拿掉里面的东西,换上了大周氏的肚兜,藏进了庄仕洋的屋中,现在看来,倒是给这场戏增添了不少的精彩。
交给官府,就相当于要将庄府发生的一切公诸于众,包括大周氏与庄仕洋的奸情,可是沐岩已经飞快地离开了。寒雁的语气毋庸置疑,分明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地方,不是哭泣的媚姨娘,不是狼狈的大周氏,也不是瘫软在地的周氏,而是寒雁身上。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该做的事情,大家不禁都有了一丝错觉,面前这个少女,分明就是以主人的姿态呆在庄府,庄府上接踵而至这么多荒唐的事情,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于在许多时候,都是笑眯眯的。那笑容像是发自肺腑,却又未曾到达眼底,深深地看一眼,反而令人心凉。
庄语山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她简直要气爆了,寒雁居然还让卫王他们作证,作证!证明的是什么,是她的亲人谋害他人的证据,庄寒雁!可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庄语山比起以前来,已经聪明了许多,她咬着牙,把所有的愤怒咽在肚里。
媚姨娘瞪着寒雁,她现在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寒雁造成的,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她居然会知道自己的计划,甚至于,自己假装怀孕的事情,寒雁也都知道,这不可能,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们,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
若是媚姨娘再聪明一点,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娇梦,今日的事情却没有为自己出一个主意,甚至于自己被庄仕洋殴打的时候,她都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甚至于什么话都没说。
背叛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你认为不会背叛的那个。可惜,这个道理,媚姨娘不懂,而寒雁,也是经过了上一世血的教训,以生命为代价,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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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女生节快乐~!
☆、第一百零七章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寒雁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那一日庄府的事情,周氏被张太师以通奸罪名赶出府去,被施以炮烙之刑,脸上映着一个大大的“淫”字。走在市集之中,被人指指点点,大周氏一辈子何尝被人这样对待过,精神便有些错乱,疯癫之下与人争执,拉扯中掉入了护城河,居然也没有人救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周氏比她好不了哪里去,因为和媚姨娘伙同起来想要陷害寒雁,和媚姨娘一同被关进了大牢。说是被关进大牢,其实也就相当于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寒雁知道,与其说这是官府的严惩,不如说是傅云夕的手笔,定是傅云夕与官府交代了什么,周氏姐妹平日与许多贵人也有往来,可是竟然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至于七皇子,则是意外的收获了,皇上责怪七皇子不再山上为百姓祈福,反而偷偷的跑到了庄府,并且请来了静虚道长这种坑蒙拐骗的人,实在是很有必要教导。于是七皇子就暂时被禁足了。
七皇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给一点苦头让他尝尝,皇上这么一处置七皇子,朝中许多倒向七皇子的大臣又有些开始动摇了,只因为皇上的此番举动,似乎映照了七皇子似乎不太受圣宠,会不会太子才是真正应该押上的宝呢?
七皇子被禁足,卫如风自然就无法与他联系了。事实上,当初庄府这事后,卫王就开始有意的收敛起来。这件事情牵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风口浪尖上,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往上头撞去。
这一次,寒雁算是大获全胜,所有对她有威胁的对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找她的麻烦了。尤其是周氏姐妹,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翻身了,得知大周氏死了的消息传来时,寒雁一个人呆了很久。她并没有很开心,很畅快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是完成了,可是这样一来,心中反而空空的。这一生,她本就是为复仇而来,当敌人一个个少去,她的担子越来越轻,可是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寒雁的对手全部都被消灭了,她还是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想的有些出神,寒雁喃喃开口,对着身边的姝红道:“姝红,我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姝红不知道寒雁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寒雁一点都不快乐,即使她揭穿了那些人的阴谋,即使庄府暂时没有了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可是自家小姐真的很不快乐。自从一年前寒雁醒了之后,姝红在很多时候都是看不清自家小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在这之前,姝红可以说,小姐在想什么,一点都不难猜,可是现在不同了。小姐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经历了许多故事的人,可是这故事,她和汲蓝却不在其中。
寒雁平日里都是稳重冷静的,很少有这样流露出迷茫和困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姝红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道:“小姐其实不必想着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只要小姐活的开心快乐就好,如果一定要说活着的意义…。小姐可以想着王爷。”
傅云夕?寒雁一愣,只听姝红又继续道:“王爷对小姐的好奴婢们都是有目共睹,这样的王爷,足以成为小姐的意义。”
寒雁便陷入了沉思,没错,傅云夕待她的确很好,这一次,自己在庄府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小事。牵涉到七皇子卫王,甚至于还有宫中的太后,可是傅云夕从来没有要过问自己的意思,他将一切的后路铺好,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去做,从吴太医到官府,全部都是他交代过的。庄寒雁,寒雁在心底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让傅云夕为自己办到这样的地步呢?
不过因为姝红的这一番话,寒雁的心底却是暖暖的,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见到傅云夕,什么都不说,看着他冷淡淡的模样,却掩饰不了关心,那样也就足够了。
“不好了,小姐!”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去见傅云夕一趟,就看见汲蓝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差点跌了一跤。
姝红道:“怎么了?急成这样,慢慢说。”
汲蓝跑到寒雁跟前,喘着气道:“小姐,不好了,我听外头百姓们都在议论,听说王爷就要出征西戎了。”
“什么?”寒雁一下子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汲蓝:“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汲蓝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王爷要出征西戎,去打仗了。”
她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寒雁就是想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傅云夕要出征的事情寒雁早就知道,可是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不是说要等自己与他成婚后再出征的吗。想到这里,寒雁又着急道:“汲蓝,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征?”
汲蓝为难的看了一眼寒雁似乎是怕她伤心,可是又不能不说,只好慢慢道:“是下月…”
这么快,寒雁捏紧了掌心,一瞬间,心情变得乱糟糟的,或许之前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傅云夕出征离开后自己该怎么样,可是现在在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会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境地里,是不是这样,傅云夕才会放心大胆的离开。那么,所以他才那样放心的让自己去处理在庄府的一切,因为他知道,自己走后,就没有人保护寒雁了。
“我想见他。”寒雁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见他。”没错,从来没有一刻,寒雁觉得自己想见傅云夕的心情是如此强烈,这件事情,还需要自己跟傅云夕好好商量一下,寒雁需要弄清楚许多事情,还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
“汲蓝,备马。”她站起身,想了想,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自己刚刚完成的刺绣,上头的鸳鸯刚刚绣完,手法并不是那么精致,反而有一点拙劣,可是上头的那一对鸳鸯,与其说是鸳鸯,不如说是一对苍鹰。上头有寒雁的名字,她曾经想将这个刺绣送给傅云夕,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那个时候。
玄清王府内。
傅云夕一身玉白色长袍,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封信,那上头的字迹风流肆意,乍一看并不能想到这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那是寒雁第一次向他求救时候,托人送来的信。
鸿雁传书,他唇角微扬,鸿雁传书,可是过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只能通过鸿雁,和寒雁传书了。如果她真的是一只大雁就好了,自己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永远在自己身边。战场上刀枪无眼,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傅云夕不知道自己走了后,这个少女又将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她的境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自己在战场,虽然残酷,可是那些刀剑都是看得见的,寒雁所处的环境,那些看不见的刀剑,比战场更可怕。
他微微蹙起眉,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种滋味,真的是很难受。但是傅云夕就是傅云夕,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做,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出征前,替寒雁最大限度的扫清障碍,这样,他离开也才会安心。
“喂,”成磊看着自己好友鲜有的怅然时刻,出声提醒道:“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小王妃,可以不去啊,反正皇上也不想你去。”这倒是事实,皇上和傅云夕感情极深,自然不愿意他上战场,可惜傅云夕的性子十头牛也拉不回,自己认定的事情,皇上也没有办法改变。傅云夕这次请征,皇上也不是没有阻止过。
傅云夕摇摇头:“总是要去的。”
“你可以和小王妃成亲后再去啊。”成磊嘴里咬着笔杆,含糊道:“媳妇儿还没娶到就出征,不是很亏?”
成亲,傅云夕淡漠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没有想过成亲,可是她还太小,甚至还未及笄,自己怎么能娶她。况且真的是在战场上有了什么闪失,总不能让寒雁守一辈子活寡,以皇兄的性子,陪葬都有可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将寒雁推到那样的境地去。
成磊嘿嘿一笑:“就这么走了,你不后悔?小嫂子那么聪明可爱,你要是离开一年,万一被别的男人瞧上了…”
此话一出,便顿觉屋中寒风瑟瑟。
“瞧上?”傅云夕嘴角缓慢的勾起,俊美的脸上表情十分温和,可就是这温和,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敢瞧上玄清王府的人,至少九条命。”他冷冷道。
成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可怕,傅云夕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以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性子,要真看上了寒雁,就算有九条命都不行。要知道从前在军营里,傅云夕审问敌方军队俘虏的办法,真的说是地狱修罗也不过份。小嫂子,还是好好地安分守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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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节快乐啊亲爱的们~
☆、第一百零八章 等我回来
寒雁见到傅云夕的时候,他正在房里喝茶。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气氛,比起以前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
门口的侍卫沉默的让到了一边,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来一样,汲蓝和姝红留在了外面,寒雁踏进房门,一眼就看见榻上的傅云夕。
他今日穿着一件滚金边的玄色大袍,同从前的冷清贵气不一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深沉而凛冽。俊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就是偏偏这样,却比从前任何一次更像他。就仿佛现在这个冷漠的,带着一点煞气的,才是真正的傅云夕。
寒雁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傅云夕微微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漆黑的凤眸不再是平日里面对她时温和的模样,有一点玄妙,寒雁看不太懂。可是就在傅云夕的注视下,寒雁莫名的有些心慌,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感觉来的太过突然。可是傅云夕根本就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寒雁只好清了清嗓子,道:“你就要出征了?”
“是。”傅云夕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意思,没有遗憾,也没有感觉,寒雁觉得很奇怪,傅云夕的态度,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保持着距离,冷冰冰的。若是上一世的寒雁,遭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无礼对待,恐怕早就委屈的不行了。不过眼下,寒雁除了疑惑,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
“怎么会这么快?”她问道:“不是说了是明年出征吗?”
傅云夕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这丫头,居然第一个关心的就是这个。也不见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来,是否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在这丫头的心中,傅云夕究竟有没有一点位置呢?但凡是别的女子面对自己心上人出征的事实时,不是悲伤哭泣,就是哀声挽留,寒雁嘛…看样子,这两种都是不太可能的。
“西戎有大动作,必须尽快结束战争。”他说。
寒雁点点头,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西戎有大动作,大宗却不至于这样急急忙忙的就出战啊,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可是真的打起来,大宗虽然国富力强,并不是就是万无一失的,寒雁还记得之前太子被刺客追杀和卓七那事,似乎是说明大宗的朝廷出了内奸,和西戎勾结,这样的里应外合,打起仗来,大宗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处。那么身为主帅的傅云夕…岂不是很危险?
寒雁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不紧不慢的喝茶,姿态随意,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股愤怒,傅云夕出征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呢?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要给自己解释啊。寒雁便冷冷道:“王爷,此次出征在即,我什么时候过门呢?”
她连“妾身”两字也不用了,毫不客气的发问,若是被其他的人听到了,定要大吃一惊,只因为女子在婚事上向来处于被动的地位,哪有未过门的女子这样大喇喇的问男方:我什么时候过门。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即便傅云夕向来镇定,也差点忍不住呛了一口茶。
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傅云夕抬头仔细打量着寒雁的表情,只见她神色冷淡,眉目中似乎还有一股郁结之气,记忆里寒雁很少有这样对他冰冷的模样,生气了?他便道:“出征归来,便完婚。”
这下子寒雁真的要被气死了,出征归来,这就是傅云夕给她的答案,要知道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就这么一句话。寒雁怒极反笑,看着他语气轻快道:“王爷就没有想过,万一在沙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寒雁来为王爷守活寡?”
此话一出,屋子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傅云夕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寒雁,目光犹如深潭一般。寒雁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说什么不好在,怎么就拿傅云夕的生命来开玩笑了。要知道战场上最忌讳说这些,自己这番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一点,都快赶得上是恶毒的诅咒了。
傅云夕看着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宠着这个小丫头了,才将她宠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样的话,换做是另一个人说,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是被寒雁说出来,他只觉得有些无奈,好像自己是真的将她逼急了,否则,怎么可能跟个孩子一样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于是傅云夕突然扬唇一笑,声音低低道:“这么怕本王死了?是害怕自己嫁不出去?”
寒雁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傅云夕的样子,虽然只是一个浅笑,这样欺负她的语气倒是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相处的样子,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憋闷了。
寒雁撇过头:“胡说什么,什么嫁不出去。”
傅云夕站起身来,这样一来,寒雁就只能仰视着他,他付下头,在寒雁耳边轻轻道:“本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想过门,现在就想嫁给本王。”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附在寒雁耳边的时候,暖暖的空气传来,极为暧昧,寒雁的心一时间跳的很快。这具身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有激动的心情。可是这些寒雁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又后退了一步:“王爷多虑了,只是战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王爷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早就想好的。”到了现在,她的心情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的愤怒,而是慢慢平息下来,于是开口道:“敢问王爷,我与你的婚事,在这里,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寒雁这话可不是乱说,只因为之前傅云夕根本没有流露出自己会这么快就出征西戎的事情,就连寒雁自己,也以为傅云夕会是与自己完婚后再上,而现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傅云夕不是一个会突然改变计划的人,那就是说,现在出征西戎,在一开始就是傅云夕所打算好的。那么,自己的婚事,是不是也在这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用处,可是,时间卡在什么点,婚事的作用也会不一样。
傅云夕在心中叹了口气,寒雁什么都好,她的聪明灵敏是别人比不过来的,傅云夕也不觉得心机深沉有什么不好,成磊曾经说过,女子要单纯良善如同一张白纸才美好,寒雁绝对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心狠手辣,做事果断很绝,更像是被墨汁侵染的一幅画,意味深长。也许是因为傅云夕喜欢寒雁这个人,所以觉得她的心机深沉不是缺点,反而是令人赞赏的优点。若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心机深沉,恐怕傅云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婚事,与战争无关。”这是实话,傅云夕从来没有将自己与寒雁的婚事看作是一样交易的筹码,或者是达到某个目的的手段。在他看来,娶寒雁,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可是很明显,面前的小丫头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目光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就是在骗人,我才不会相信你。
傅云夕伸出一只手在寒雁脑袋上揉了揉,毛茸茸的质感跟舒服,很像是从前养的一头小梅花鹿。他道:“我没有骗你。”
寒雁其实本来是不相信他的,傻瓜才相信目的性这么强的傅云夕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对待他们的亲事。可是听到傅云夕这样又强调一遍没有骗自己,心里竟然慢慢的平静下来。傅云夕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寒雁自己心中也清楚,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会不厌其烦的屈尊下架给自己解释,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心里头的还是泛起了一丝丝委屈,干脆上前一步,一头扎进傅云夕的怀里。
傅云夕先是愣了片刻,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小身子,她是这样的娇小柔弱,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自己玄色长袍中。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发髻,看着简直是个撒娇的小动物。他的心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别人的夫妻是夫妻,他们的这个相处的方式,怎么更像是长辈和晚辈呢。咳咳…傅云夕才不会承认自己老了的。
寒雁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钻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傅云夕接过来一看,刺绣的技艺并不是很精湛,可是也看得出下了足够的功夫。上头有个落款,雁。
这是寒雁为他绣的,傅云夕轻笑一声,寒雁是什么性子,平日里闺阁女子爱做的事情她是不爱做的,因此这个绣帕有多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傅云夕一把搂过寒雁,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寒雁只能踮着脚迎合,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加平静,寒雁看着他低垂的长长睫毛所划过的柔顺弧度,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等我回来。”
☆、第壹佰零九章 及笄当日
傅云夕出征的那一日,寒雁没有去送他。
即便心中很想去见一见他,跟他说些话,可是最后,寒雁只是让沐风带给他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她怕自己成为傅云夕的负担,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会过得好好地,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自己一定会等他回来。
什么话都不必说,傅云夕一定懂。只是心底,究竟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时光如流水一般缓缓滑过,转眼便到了第二年开春,寒雁及笄的日子。
傅云夕出征之前,请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寒雁在傅云夕归来之时必须住在玄清王府。寒雁知道,傅云夕这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现在的确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可是要让自己和庄仕洋呆在一起,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差错。况且七皇子和太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人,为了以防万一,寒雁还是住在玄清王府比较安全。傅云夕走之前便说过,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寒雁。因而这些日子,寒雁过得十分平静。
若不是陈妈妈提醒,寒雁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及笄的日子,扳起指头来算算,傅云夕离开也大半年了。前方战场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寒雁的耳朵,战争十分激烈,西戎来势汹汹,似乎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这一场仗打得是那样的长,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竟然拖着迟迟没有结果。寒雁隐约猜测到是因为大宗和西戎里应外合,内奸没有抓出来,想要对付敌人何其困难。可是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不能上战场,因此在许多的时候,寒雁只能去祠堂,默默祈求上天保佑傅云夕一路平安。
这一段日子,既心焦又平静,焦虑的是傅云夕在战场上是否会有危险,平静的是,被保护在玄清王府,不用面对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日子竟然是十分的清静。便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迎来了自己及笄的日子。
那一日,寒雁起了个大早,陈妈妈在屋中挑了许久,才挑中了一条今日要穿的裙子,寒雁倒是不是特别在意,随意的让汲蓝给她找了首饰。今日主持及笄的,是邓婵的母亲,邓夫人。自己娘亲在世的时候,和邓夫人也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如今及笄的大事,寒雁没有了娘亲,邓夫人身份不低,自然可以主持。寒雁心中十分感激,邓夫人却只是笑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就将我当做你的娘亲吧。”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寒雁便有些湿了眼眶,她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失态,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等着邓夫人给她梳头。
外头的玄清王府正厅,已经坐了不少的夫人太太,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邓夫人亲自把关下了帖子的,因此值得信任。更别提寒雁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若是能攀上关系,对她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邓夫人一手拿着梳子,为她梳理长长的头发,寒雁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柔顺黑亮,看起来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邓夫人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是看着寒雁长大的,犹记得她还是一个吃奶的小娃娃的时候,缩在王氏的怀里,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时间过去的真快,转眼间,那个小娃娃便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玄清王对她极好,寒雁生世悲惨,是因为她有一个冷血的父亲和虎视眈眈的姨娘们,可是她的幸运之处就在于,她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王氏在天上看到了,也会欣慰的吧。
邓婵在一边看着,笑眯眯道:“你这就及笄了,嘿嘿,说不定等王爷归来,你们很快就能成婚了。”摇了摇头,又道:“看你及笄真是一件高兴地事情,咱们都长大了,他们再不能将咱们看成是小孩子。”
寒雁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只是看着镜中精心打扮过得自己,眼眸中稍显冷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上一世寒雁及笄的时候,虽然没有娘亲,可是自己却是喜悦的,因为那时的寒雁,天真的以为庄语山和周氏都是真心对待自己,否则怎么会这样精心操办她的及笄礼,更重要的是,及笄了之后,就可以很快嫁给卫如风了。因此那个时候的寒雁,心中是十分雀跃的。
可是经过了一世,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已经没有了周氏和庄语山,寒雁还是开心不起来。又或者是,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归来?因为没有归来,所以想到自己长大后的第一面不能被他看到,心中就充满了遗憾,这遗憾的力量如此之大,便将她心中的一丝丝愉悦,给消磨殆尽。
邓夫人还在为寒雁梳头,玉梳滑过寒雁的长发,正要挽个发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邓夫人突然手一滑,那把玉梳就“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的梳子,瞬间从中间摔成了两半。而寒雁头上即将挽成的发髻,也猛地一下子散落开来,铺了一肩的长发。
“哎呀,”邓夫人惊叫起来,急急忙忙的弯腰去捡,捡起来后有些抱歉的对寒雁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雁儿…”
梳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周围的丫鬟们都傻了眼,像是没有料到会突然出了这事,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寒雁倒是没有那么急,只是笑了笑:“换把梳子吧,别把时辰耽误了。”
汲蓝连忙去取新的梳子来,邓夫人和邓婵都有些抱歉的看着寒雁,寒雁笑着宽慰她们,可是心中却是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可是这不安就是如此强烈。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王爷回府了!大宗大胜而归!”
王爷回府了!
寒雁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下意识的去看汲蓝和姝红,见身边的两人俱是一脸欢喜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傅云夕是真的回来了,她站起身,急忙问那通报的小厮:“王爷现在在哪里?”
那小厮很少见一向老成的王妃有这样激动地时候,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就在正厅中。”
在那一刻,寒雁突然非常想要见到傅云夕,因此,她根本就忘记了现在是邓夫人为自己梳头的时候,果断的提起裙裾,转身就奔出了屋子。
她跑的又快又急,根本顾不上身后邓夫人的呼喊,汲蓝和姝红也忙跟了上去,虽然有些不安寒雁这样失礼的举动,毕竟正厅里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可是两人心中都还是由衷的为寒雁感到开心,王爷大胜而归,那么寒雁就即将成为傅云夕真正的妻子,日后的寒雁,便是这玄清王府的主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等在正厅的众人都被傅云夕回府的消息震得有些吃惊,他们今日只是来参加寒雁的及笄礼,没想到正赶上玄清王凯旋而归,傅云夕本来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又立了功,更是要好好巴结才是。
便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一排身穿戎装的兵士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是披着素甲的傅云夕。他缓步而进,气势冷冽冰寒,俊美的五官上犹如镀上了一层冰霜,这一次傅云夕身上冷漠和冰寒,竟然比从前更甚。
就在此时,突然从另一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傅云夕!”清亮的女声传来,众人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直呼王爷的名字,也不知是谁?便纷纷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穿着笼着素白纱裙的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直直盯着玄清王。
那是一个身量刚刚长成的少女,站在大厅中,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水莲,肤色莹白如玉,黑亮的双眸更是湿漉漉的,讨人欢喜的紧。这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女,虽然算不上是绝色,却有一种区别于任何女子的独特与沉静。她似乎是赶着过来的,身上长长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彩蝶,灿金纱的罩衫将她拢的像在雾中一般,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有人认出来,这便是玄清王的小王妃,庄寒雁。可是比起一年前,她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如果说之前的她还是一个未长成的,一块未曾雕琢的美玉,尚且有些凌人的气势,或者是有些尖锐,可是眼前的寒雁,气质却比起之前来更为梳顺,就像是放下了一切,变得更加平和和明白。这样的少女,已经开始绽开她的风华。谁家有女初长成,可是这女子,也太过美丽了。
寒雁静静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她的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什么话都没说,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男子的眉眼这么清晰,比任何一次出现在梦里都要清晰,近在咫尺,可是寒雁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傅云夕的身边,巧笑倩兮的绝美少女,和她挽着傅云夕的胳膊,挑衅的冲自己微笑。
那是,伊琳娜。
☆、第一百一十章 他的王妃
这样的场景,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都是不合适的。赶过来的汲蓝和姝红也没有料到伊琳娜的出现,一时间愣在原地。
在很短的一瞬间,寒雁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傅云夕是个什么样的人,寒雁自认为还算了解。现在伊琳娜挽着他的手,傅云夕却没有要拒绝的样子。寒雁就算是再怎么迟钝,都还是明白了几分,更何况,在这一方面,她向来比别人要敏感得多。
傅云夕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光陌生的出奇,寒雁几乎要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了,可是他却突然转过头,对着身后人淡淡道:“回去。”
那侍卫领命离去,傅云夕便转身离开大厅,似乎是要离开,根本没有看寒雁一眼,伊琳娜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娇声道:“你等等我嘛。”
寒雁的指尖嵌进掌心,在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中,她突然喊了一声:“傅云夕。”声音平静无比,好像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了一切,现在只不过是在与一个陌生人交谈一般。
站在傅云夕身后的沐风有些不安的看了寒雁一眼,傅云夕转过身,瞥了她一眼,无声的询问到底有何事。
寒雁咬了咬牙,t突然轻飘飘的笑了一笑:“她是谁?”
她指的是伊琳娜,傅云夕挑眉,还来不及说话,一边的伊琳娜就已经踮起脚尖,搂住傅云夕的胳膊,高声道:“我是西戎的公主,即将成为他的王妃。”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傅云夕的王妃!那她算什么!
所有人看向寒雁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同情,赶上来看见这一幕的邓婵气不过,大声道:“玄清王,你也太过无礼了,你这样,是将寒雁置于何地?”
邓夫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捂住邓婵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的确,以邓婵的身份,这样呵斥傅云夕确实算得上大不敬了。
傅云夕冷冷看了一眼邓婵,那目光里的森寒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邓婵心中饶是气愤万分,在傅云夕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害怕起来。
“我只知道尊贵的西戎公主,是我们大宗战场上的敌人。”寒雁昂着头,本来她的身份,是低于西戎公主的,可是伊琳娜却有一种感觉,仿佛面前的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公主。她的语气平静,可是却散发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不动声色的,造成一股莫大的压力来。
那西戎公主语气一窒,似乎是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只是见到座中的哪些个夫人小姐,本来见到自己容貌露出的惊艳之色,在寒雁的一番话出口之后,变成了莫名的敌意。
的确,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大宗人,西戎人与大宗是在敌对的环境,那么很明显的,这些个人对她这个西戎的公主,从一开始的好奇,立刻就变成了“敌国的公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寒雁的一句话!
她立刻怒火冲天的看着寒雁,仿佛寒雁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寒雁却丝毫不惧怕她的愤怒,反而若有所思的一笑:“该不会是你们西戎输了,才将你送来和亲的吧,公主陛下。”她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中的讥讽却是刺耳万分,此话一出,大厅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伊琳娜气的满脸通红,可是寒雁的话句句在理,她居然无法反驳,没错,西戎是输了,才会将自己送来和亲,因为是傅云夕,她心中高兴地不得了。可是被寒雁这么一说,就是她们西戎胆小怕事,这才会将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送进来。寒雁的话,就是说她这个公主,现在沦落的地位,早就不如她庄寒雁了。
“那又怎么样呢?”伊琳娜突然恶毒一笑,挽着傅云夕的胳膊娇娇的道:“王爷已经答应娶我了,王爷可喜欢我了。就是和亲又怎么样,我们两情相悦。”
西戎的女儿家,向来是这样大胆而奔放的,所以伊琳娜这一番话出来,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向寒雁的表情,显然已经是看向一个下堂妇的同情了。
这句话那么的挑衅,几乎是包含着一种恶意的玩笑。众人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寒雁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失败者。可是傅云夕,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寒雁在那一刻,眼前似乎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怀揣着等待着良人的梦想,可是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难道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在她喜欢上傅云夕,信任他的时候,却宣布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未嫁先被休,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大宗的人等着看寒雁的笑话,尤其是庄语山,寒雁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会怎样的嘲笑自己,大牢中的媚姨娘和周氏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无法言喻吧。
那么庄寒明呢?有这样一个未嫁先被休的姐姐,日后在官场上的前途也会受阻碍吧,更可能被他的同龄人嘲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难道要因为自己,拖累庄寒明,拖累陈妈妈,拖累汲蓝和姝红。娘亲在天上看了,也会为自己心痛吧。
不!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重活一世的机会,她是这样珍惜,自然也不能沦落到那样的地步。逆来顺受,才不是她庄寒雁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种淡漠的,嘲弄的表情来,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啊,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她看了一眼伊琳娜,笑道:“皇上下旨让我做玄清王妃,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下聘了。若是公主要做玄清王府的半个主子,也该呆在西戎等着聘书。怎么就这样随着王爷千里迢迢的跑到大宗来呢?”她的笑容意味深长:“这可不是王妃该做的事啊。”
听闻寒雁色的话,周围的人看伊琳娜的表情瞬间有些恍然。比起伊琳娜来,寒雁少还是个规矩的大宗女子。可是这西戎的公主却不一样。不懂规矩就算了,居然就这样跟着男子到了大宗,只有那些不知羞耻的小蹄子,自荐枕席做人家的小妾才会有这样的做法。还是堂堂的公主呢,这样的不知羞耻,果然是蛮夷之地出来的人。
寒雁气定神闲,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没有一点伤心,还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仍是那个不肯让自己吃一点儿亏的寒雁。只是麻木和伤心,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即使心里有多伤心,面对这个嚣张的西戎公主,寒雁还是不会让自己退让。
伊琳娜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的讽刺过,她毕竟不如寒雁聪明,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话,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伊琳娜恨不得放出毒蛇咬死寒雁。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得意的笑了起来:“哎呀,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大宗的皇帝已经答应要替王爷将我迎进府去,你的休书,大概很快就会到了吧,大宗皇帝的命令,可不算作假吧。”
汲蓝和姝红都是齐齐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伊琳娜还有这样一张王牌,就是寒雁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理说,皇上是最终信誉的,君无戏言,一国之君要是出尔反尔,就会引起朝中上下大臣的离心和不满,可是皇上居然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换掉玄清王妃,这是不是太过于反常了?
只是虽然知道此事有蹊跷,寒雁却没有办法,相反,伊琳娜抛出的这句话相当于宣判了她再无翻身的可能。有皇上做筹码,自己还有机会做玄清王妃吗?
寒雁并不是留恋玄清王妃这个名头,事实上,如果一个男人不爱自己,强求着占有一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又有什么作用,无非是自欺欺人,这个道理上一世寒雁就明白了。可是就算她不做玄清王妃,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现在的寒雁一旦下台,七皇子和太后必然不会放过她,没有玄清王府的庇护,她庄寒雁,能走多远。
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中的资源,所以,就算她心里再多不甘,再多欣赏,也不能就此退让。这个西戎公主凭借的是什么,是她尊贵的身份,是皇上的圣旨,还是…傅云夕的爱。爱?寒雁的嘴角撇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站在大厅中央,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舞动起来,素白的衣衫,乌黑的长发,衬托相映只见竟然有一种即将飞身离去的感觉,就像这个轻灵少女的哀愁和她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飞快的扫视了一周人群,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寒雁突然朝着大家盈盈一拜,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声音凄婉动人。
“烦请各位夫人作证,日后寒雁真的与玄清王府无关,也不是寒雁主动提出。”她抬起头看着伊琳娜,眼中说不出的意味:“西戎公主金枝玉叶,寒雁自认比不上,既然公主要用身份来压住寒雁,寒雁只能认输。”。
------题外话------
相信茶茶,没有什么失忆下蛊的情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 留在王府
寒雁的姿态放得很低,整个人看上去是如此柔弱,汲蓝在一年前寒雁性情大变之后,就很少看见寒雁有这样吃亏的姿态,一时间心中愤然,几乎对傅云夕的责怪就要脱口而出。姝红却突然一把拉住汲蓝,示意她不要做声。
寒雁的姿态,看似软弱,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有意味深长的味道。现在的示软,日后就算真的被休,责任也不在自己,而是这个西戎的公主伊琳娜用身份来压她。人们总是习惯于同情弱者,寒雁不能让自己占在低处,至少在众人的心目中,天平是倾向于自己这一边的,以后要做什么事,也方便的多。
伊琳娜听寒雁说这话说得刺耳,立刻反驳道:“这可是你们皇帝的意思,就算是身份压你又怎么样呢?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的女儿。”
这样嚣张的姿态,立刻就引来了众人不满的眼光。本来在她们的心中,对寒雁就已经有了些同情,这一位玄清王妃,之前便受尽了玄清王的宠爱,可是不过短短一年,玄清王就对待她到了如此冷漠的地位。可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一位西戎公主,凭借着自己的地位抢人丈夫,居然还是如此强硬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用担心,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出身是不能改的,可若是公主脱去了公主的身份,还能像今日一般光鲜么?”
“你…”伊琳娜气的脸色一变,可是又听寒雁继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呢。”
寒雁静静地盯着她,突然朝她绽开了一个笑容,眉眼俱是弯弯,似乎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可是那眸光里,分明含着一丝看不见的冷冽,伊琳娜忍不住后退一步,寒雁话里的威胁令她心惊。可是这胆怯只是短短一瞬,很快的,她就明白过来,突然上前一步,嘴角扬起,绝美的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才是玄清王妃,我命令你,立刻离开这里。”
“呵呵,”寒雁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的直不起腰来,直到伊琳娜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恼怒,寒雁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真好笑,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公主是不是也等得太急了一些。寒雁住在这里,是皇上下旨授意的,如今要离开这里,也必须等皇上的圣旨到来才行。”她转向傅云夕,淡淡道:“是不是,王爷?”
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傅云夕微微蹙起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是。”
“那妾身就谢过王爷了。”寒雁又是盈盈一拜,神情端的是无比动人。她没有说“寒雁”,而是说“妾身”,即便是现在傅云夕已经明确的表现出,寒雁即将下堂,可是现在,她却坚持的用了“妾身”这两个字。
傅云夕是知道的,寒雁一旦变得客气疏离的时候,就会自称“妾身”,要是心情好了或者是信任他了的话,就会说“我”。现在的寒雁,似乎真的掘弃了傅云夕的最后一层关系,就像是两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将离心的夫妻。
“走吧。”冷冷抛下这句话,傅云夕便转身离开,身边的伊琳娜连忙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大厅中央,顿时只剩下寒雁孤零零的一个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邓婵气的紧咬下唇,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寒雁。邓夫人也是一脸担忧,事实上,任何一个未嫁的女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犹如是晴天霹雳,谁还能做到不动声色。
便见寒雁仰起头来,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她还没来得及上妆,素净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却分外动人。眉清目秀,分明是婉约柔和的女儿家,目光里却又有一股坚韧。她的长发还是这样的披着,轻声道:“今日的及笄礼,怕是不成了,寒雁给各位赔礼。”她弯下腰,仍旧是这样的得体,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一丝一豪的失态。就像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姿态都是不紧不慢。
众人又是一番唏嘘,但是眼下这样的浑水又不是自己能趟的,便起身告辞。最后送走了邓婵和邓夫人,寒雁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是傅云夕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人给自己腾出的一件屋子。风景极美,窗前便可看到大片大片的梅树芳草,待到夜晚月上梢头的时候,风里都是清新的花香。寒雁曾为此欣喜,也每每给梅树浇水,希望等到傅云夕回来的时候,这些梅树能够长得更茂盛。可是眼下傅云夕是回来了,可是这梅树,还是他想要的吗?
汲蓝一直注意着寒雁的神情,生怕她憋着自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姐,王爷怎么能那样…”
这口气实在是不出不行,王爷走之前明明还对自家小姐那样体贴,怎么打了个仗回来就变了个性子,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西戎公主给王爷施了什么法术不成,王爷被她迷住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纳妾呢,现在确实也没有违背誓言啊,只是那个与他相守的妻子,却不是自家小姐了。越想越气,汲蓝又接着道:“那个什么西戎公主也不怎么样,野蛮骄纵,哪里及得上我们小姐…”
“汲蓝!”寒雁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说话。如今事态起了变化,也许这屋中还有别的耳目也说不定,隔墙有耳,要是汲蓝的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若是真的以对西戎公主不敬的罪名,要处罚汲蓝,寒雁也是毫无办法的。
汲蓝闭了嘴,还是有些不甘的看着寒雁,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自家的小姐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原以为王爷是真心疼小姐,小姐离开庄府后,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小姐,”一直沉默的姝红开了口:“姝红有一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寒雁回过头来,姝红一向是冷静沉稳的,便点点头:“你说。”
姝红认真的盯着寒雁:“小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离开?”不等寒雁回答,汲蓝就先喊了出来:“离开又能去哪里?难道要回去庄府,小姐出了这事,大宗京城的人都会议论她的。”说完又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
鼠猴狗却道:“如果不能在大宗待下去,就去别的地方,天高水长,难道还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小姐若是委屈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值。不如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安安稳稳的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寒雁有些吃惊的看着姝红,诚然,这一番话,委实惊世骇俗了些,若是平日里,姝红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沉稳的丫头,却有着一颗追求自由的心。的确,寒雁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因为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委曲求全非但帮不了自己,反而会助长自己敌人的嚣张气焰。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听着不是不令人心动的,可是…
寒雁叹息了一声:“那么姝红,你有没有想过明哥儿呢?”
姝红一愣,便听寒雁继续道:“如果我们离开,该不该带上明哥儿,如果跟着我们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姝红,你知道,明哥儿一直想做一番大事业的。我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带他走,又是自私的决定了他的未来,如果有一天,明哥儿后悔了怎么办?”
姝红没有说话,寒雁又道:“世道艰难,你又知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女子,要在这世上谋生,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个世道,对女子是极其苛刻的,真的离开了可以庇护她们的东西,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要留在这里,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汲蓝看着寒雁:“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寒雁的目光冷静无比:“傅云夕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样对我,必然是有一件事情造成了他的转变。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连皇上都要下旨成全西戎公主。”
“会不会是西戎拿和亲要挟咱们大宗?”汲蓝问道。
寒雁摇摇头:“不可能,别说皇上,傅云夕自己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交易的筹码的。况且战场上,之前一直都没有传出过大宗不利的消息,就算是要要挟,大宗也没有受要挟的必要。”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哪个西戎公主给咱们王爷施了什么法术呢?”姝红迟疑道:“西戎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总是特别擅长。”
“应该不是。”寒雁道:“傅云夕虽然对我冷淡,可是同样,对伊莲娜也很冷淡。如果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不该是这样。”
------题外话------
亲爱滴们放心啦,男主不会渣的…茶茶最讨厌渣男,现在就当是个悬念,有波折的爱情才最动人是不?
☆、第一百十二章 求助杨琦
傅云夕凯旋归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的事实。流言总是传的特别快,而且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傅云夕迷恋上了西戎的绝色公主,自然看不上从前那个才貌都不及伊琳娜的平官之女。
之前寒雁成为玄清王妃的时候,曾经招来了许多爱慕玄清王的女子的气愤。她们不仅气愤以寒雁的身份都能高攀上傅云夕,未免太过不公平。更重要的是,寒雁还逼着傅云夕立下今生今世永远不纳妾手通房的誓言,这就相当于宣布了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如今寒雁得到如此下场,她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玄清王既然不用娶寒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机会呢。毕竟堂堂的西戎公主,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伺候着王爷,总是要几个人帮衬着的嘛。
汲蓝出去一趟,差点被外头的流言气死,忍不住想要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理论几句,可是又怕给寒雁带来麻烦,只能作罢。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王府,还要受王府下人的冷嘲热讽。这些王府的下人,有些从前伺候过寒雁,是真心喜欢这个主子,也诚心诚意的将她视作未来的王妃,如今半路上杀出一个西戎公主,这些下人也会为寒雁打抱不平,言语间还是难言关切。可是有的下人,却是见风使舵的主,看见王府里要变天,这个一直以来深受王爷宠爱的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而伊琳娜才会成为正经的玄清王妃,立刻就去迎合伊琳娜,有意无意的打压寒雁主仆。这不,刚刚的那个丫鬟,就当着汲蓝的面跟别的丫鬟攀谈,说什么:已经被赶出去了却还是硬要赖在别人府上,不知道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汲蓝差点没跟她打起来,若不是姝红将她拉走,还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寒雁见汲蓝一回来就沉着张脸,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寒雁便笑笑问道:“这是怎么啦?”
汲蓝没有说话,虽然心中很是气愤,可是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想让寒雁知道了伤心。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们无孔不入,虽然汲蓝姝红从未在寒雁面前提过这些话,可是寒雁毕竟不是聋子,那些难听的话,早就领教过了。
“是那些丫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寒雁笑道。
汲蓝一愣,先是不明白寒雁怎么知道,可是又一想自家小姐的聪明才智,就算想不知道也难。便有些愤愤道:“小姐,我真不明白,小姐从前待他们挺好的,怎么如今来了个西戎公主,这些人就立刻变脸,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的确,寒雁自小在庄府里没有地位,被欺负惯了,身上倒是没有寻常的官家小姐身上的娇气,对待下人也和气宽容,大家都很喜欢她,就算是看在原来的情分上,也不该陪着那个西戎公主对付寒雁啊。
“汲蓝,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寒雁叹息一声:“做什么选择,是别人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曾经有恩与你,你就必须一定报答我。知恩图报,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她的神情有些悲哀,上一世,她对周氏母女真心相待,可是即便是付出了自己的姓名,付出了自己的幸福,都没有等来那母女两人的回报,更别提这些下人了。
“小姐…”汲蓝还想说什么,寒雁摆了摆手:“别说这个了,我们要出去一趟。”
“出去?”姝红问道:“去哪里?”
“顺昌武馆。”寒雁敛眉道。
傅云夕这次回来之后的行事,实在是令人怀疑,可是这玄清王府里,怕是没有人会告诉自己原因了。而寒雁认识的深知朝廷之事,对自己没有敌意,也许会告诉自己的,只有顺昌武馆的主人,曾经的武状元,杨琦。杨琦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可是作为戎马一生的老臣,即便已经身居田园,也会不自觉地关注着战场之事。对这场战争中的疑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寒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走出去,也许才是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唯一办法。
“姝红,我们最好悄悄溜出去,你去找两身衣裳。”她道。的确,现在若是以“庄寒雁”的名义走出去,怕是被人见到了,走不到顺昌武馆就会暴露。此事不可张扬,无比要小心才是。
走出玄清王府的一刹那,寒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前她走进这扇门,是因为傅云夕要保护她,如今走出这扇门,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傅云夕就要驱逐她了。人生总是多变的,当她沉浸在感动的时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
姝红和汲蓝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们都是蒙着面纱,这样不能让人看出容貌,姝红雇了一辆马车,三人的马车便朝顺昌武馆驶去。
顺昌武馆自从有了女子习武的武馆之后,便经常有女子上门拜访。因此寒雁三人虽然是女子打扮,倒也不会是引来众人的注目,而她们戴着面纱,只道是哪家家规甚严的小姐,行事都比较小心,其他的倒真没有什么了。
对于寒雁来说,杨琦在最初的时候接受她的提议,建立了顺昌武馆,牵制了陈侍郎一家,以至于在未来的日子里,陈贵妃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改变。寒雁是非常感激他的,可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想,杨琦也从这场交易中获得了名利和他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两人的位置,其实是应当平等的。不过杨琦既然是庄寒明的师傅,也是长辈,自己对他也就理应更客气一些。
待来到了顺昌武馆,小李子见是三个陌生女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有何事?”
寒雁微微一笑:“烦请小师傅告诉杨老前辈一声,庄寒雁前来拜访。”
小李子是知道寒雁的,一时间有些有些惊讶,要知道玄清王妃即将成为下堂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京城,可这个女子居然还在这样的时候离开王府,上到顺昌武馆来,她就不怕外头那些人议论的目光,为何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居然连一丝悲伤也没有。杨琦时常夸赞起庄寒雁,说她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小李子从前只是觉得那个少女笑起来很温和,可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持这样的心态,小李子有些佩服她了。
“小姐请随我来。”他收起自己其他的情绪,恭恭敬敬的朝寒雁行了一礼,这才开始带路。
见到杨琦的时候,杨琦正坐在屋中的桌边自己一个人下棋,他虽然是个武将,并不懂这些琴棋书画的事情,可是棋艺却是不错的,只因为打仗跟下棋是一样的道理,下棋不仅可以培养内心的镇定宁静,更可以学到许多在战场上有用的东西。
见到寒雁进来,杨琦抬起头来:“丫头,眼下这般,你还有心思出来找老夫?”他这话虽然半是玩笑,听着也不近人情,可是细细看来,就会发现他看着寒雁的目光,带着鲜见的担忧和关切。寒雁心里不由得一暖,跟着微微一笑:“不出来找前辈,事情还是一样的,想些别的法子,也许还会有出路,不是吗?”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琦的问题,可是这话里,却有一种非常坦荡的强韧。在这种时候,她不是躲在屋子里眼不见心不烦,而是想着找别的解决办法。杨琦打了一辈子仗,对于这种能够直视困难得人最是打心里的欣赏。不由得语气就放慢了几分:“丫头,你今天来找老夫,究竟是为了何事?”
和寒雁打过几次交道,杨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看似温和可亲,实则精明无比,她今日冒着流言蜚语的危险出来找自己,必然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什么,可是,自己究竟能帮助到她什么呢?
寒雁微微一笑:“大宗与西戎的这场战争,大家都说是大宗胜了,寒雁深居闺中,自然是不知道之事,可是前辈却不一样,想必前辈也知道战场上的事情,今日,寒雁就是为了让前辈为寒雁解惑的。”
杨琦一愣:“你打听战场之事做什么?”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件事情,恕老夫无能为力。”
寒雁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仅要知道这场战争中的一切细节,还要杨琦为她分析,具体的说明战场上的一切疑点。可是寒雁只是一个女儿身,女子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议论
国家大事,这是大不敬。他又有些怀疑,寒雁打听战场之事是要做什么。
寒雁看着她:“前辈知道,寒雁如今就要成为一个下堂妇了,西戎公主以身份相逼,寒雁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前辈帮忙。”见杨琦的目光仍旧有些怀疑,寒雁又继续道:“其实寒雁之所以要问战场上的事情,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寒雁认为,王爷之所以这么做,跟这场战争有必然的联系,或者说,这场战争有古怪,西戎人有阴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见卓七
“阴谋?”杨琦狐疑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直觉。”寒雁道。
杨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丫头,战场之事可不是凭借直觉来判断,这可不是姑娘家的游戏。便用这样轻断的下定有阴谋,可是不行的。”
寒雁微微一笑:“杨老前辈难道不知道,寒雁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吗?寒雁的一些事情,想必前辈都早有耳闻。”她狡黠的盯着杨琦,语气变得神秘:“告诉杨老前辈一个秘密,我的直觉,百试百灵。”
杨琦一怔,抬眸看向寒雁。寒雁自从成为玄清王妃,从小到大的事情免不了被人拿出来说,有一段时间京城几乎到处都是在谈论这位小王妃的。杨琦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寒雁的说法,比如在他父亲的新妾室进门之后,处处针对她,但是每次都能被她轻易地化解危机。起初以为是这小姑娘心机深,或者是运气好,可是一件一件仔细的梳理下来,却发现她的应对之策几乎是百无一漏,并且可以很轻易地根据对方的漏洞,反过来算计对方。若是用心计来说的话,这未免就说不过去了。寒雁的行事,更像是早就知道了对手的一举一动,不慌不忙的等对方以为布置好了一局,才来个黄雀在后。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事事都能占到先机,这就有些奇怪了,此时突然听到寒雁用直觉这个理由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得就有些信服。可是,杨琦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完全赞同寒雁,因此,他道:“这又如何,你怎么能证明?”
寒雁看着她,突然一笑:“那么杨老前辈,咱们打一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杨琦问道。
“我们就以三日后为赌约,三日后,京城将会有一场暴雨。”她道。
杨琦先是一愣,突然有些不屑的笑了起来:“丫头未免太过信口开河了一些,上天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更勿提三日后了,可莫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寒雁胸有成竹的看着他:“我说过了,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因此,杨老前辈,我们还是三日后再见吧。”
杨琦盯着她自信的模样,寒雁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就这么说三日后的事情,又实在是令人无法信服。虽然心底有些动摇,可是杨琦还是道:“希望三日后,丫头不要哭鼻子。”
“三日后再说吧,”寒雁冲他拜了拜:“今日就先告辞了。”早就知道今日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好在杨琦的态度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坚定了,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好说,寒雁背过身去,至少三日后,自己不会失望而归。
杨琦却是看着寒雁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傅云夕他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其实傅云夕这次带回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事情,杨琦也十分不解。这不像是傅云夕会做的事情,傅云夕自然不会是被女色困扰的人,否则当年在战场上,他就不会对伊琳娜的示爱视若无睹了。比起来,杨琦也更喜欢寒雁,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浑身上下又没有别的女子身上的骄纵之气,看着似乎是天真,实则是非常沉静。和傅云夕倒是十分般配的。谁知道…。哎,杨琦叹息一声,年轻人的事情,他老头子不懂。可是若是寒雁说的西戎人真的有阴谋,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三日后,真的会下雨吗?
走出顺昌武馆的时候,汲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三日后真的会有暴雨吗?”
寒雁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定。”当然会下了,寒雁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自己在及笄后的第四天,京城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甚至引发了水灾,京城百姓许多都流离失所。而那个时候的卫王府还特意派人来询问寒雁的状况,当时的寒雁心中十分感动,毕竟卫如风是这样的真心疼爱自己。当时的寒雁时满心的相信卫如风,可是谁知道以后会变成那样。现在想来,卫如风,上一世的事情似乎都是离自己很远了。可是寒雁现在,却再次遭受到了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她不想自己跟上一世一样糊涂的活一世,到死了的时候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主动一点,如果真的相信傅云夕,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姝红问:“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寒雁想了想:“随意逛逛吧。”
现在的寒雁,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庄府她是不想回去的,现在的玄清王府伊琳娜成天都挑衅,眼不见为净。可是这偌大的京城,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要去找邓婵吗?她可不想面对邓夫人同情的目光,还真是头疼。
姝红像是看出了寒雁的心情不好,可是在大街上走着,万一被熟识的人认出来,还是有些麻烦。姝红自信的想了一下,提议道:“小姐若是心里不开心,要不要在城东的山上走走?”
记得寒雁小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跑到城东的后山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来虽然没有再去了,可是后山还是一个十分清静的好地方。寒雁顿时眼睛一亮:“好主意。”
自从傅云夕走了之后,柴静也消失了,自己编没有再去后山习武,事实上她住在玄清王妃也不太方便。如今姝红这么一说,到让寒雁想起来,不如去后山逛一逛,那里清静无人,眼下自己被傅云夕突然回来的事情弄得到底有些心神不宁,若是能在那里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思,也是非常好的。
说干就干,寒雁三人便朝后山出发。
这是寒雁时隔一年第一次来城东的后山,后山的景色一点都没变,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傅云夕陪自己一起来的。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伊琳娜,当时傅云夕维护自己,对伊琳娜冷面相对,可是现在,倒是她们的位置变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可是想到这里,寒雁心中还是十分难过。
她干脆在湖边坐了下来,清亮的湖水完整的映出了寒雁整个人,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水里的寒雁也伸出手来比划一下,寒雁就笑了起来。汲蓝和姝红离得远远的,她们认为寒雁受了委屈,大概要狠狠哭一场发泄一下,寒雁那么自尊骄傲,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因此,她们躲在一边。
寒雁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那还是傅云夕送自己的蓝田鱼尾簪,这是傅云夕送给她的,雕刻的栩栩如生,倒是真的像一只真正的鱼儿。寒雁看着自己的发髻,还是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昨日的及笄礼到底还是未成,自己坚持的还是梳团子髻,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自己料到上一世傅云夕最终还是娶了伊琳娜,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是一模一样,难道这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可是…寒雁还记得,傅云夕战争回来时受了重伤,这一次可是没有受伤啊,这又不合情理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见清凌凌的湖面上,猛地出现了一张俊美的容颜,正含笑看着自己,寒雁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湖里,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寒雁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一靠,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他怀里,手上的簪子也没拿稳,一下子掉进了湖里。
那人极是享受寒雁在她怀里的感觉,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寒雁的腰:“小丫头,今日怎么这般热情,见了我就投怀送抱。”
寒雁听闻此话,刚站定就一把挣脱她的怀抱,狠狠地“呸”了一声,怒视着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卓七又是谁,此刻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别那么凶,刚才不是还挺热情的嘛。”
寒雁被他突然这么一笑,心中早就不满了,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卓七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道来这山上散散心,不像却遇到了你,这可是缘分。”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寒雁因为讨厌伊琳娜,现在连带着连卓七也讨厌了,便也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说的有理,不过尊贵的西戎皇子,你们国家已经战败了,你怎么还留在大宗,看起来还是十分开心的模样,该不会,你也和你妹妹一样,是来和亲的?”
卓七脸色一变,寒雁这番话,说的也太过不留情了一些,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话中的讥讽就算是换了一个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西戎皇子,顿时,他碧色的眸子变得如狼一般的阴鹜,狠狠地盯视着寒雁。
寒雁一点都不怕他,只是没有看到汲蓝和姝红,想必是被这位西戎皇子给引开了,她转过身,看着湖面,握紧了拳头。
傅云夕送她的簪子,掉进了湖里,现在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担心我
寒雁背对着卓七,只是紧紧地盯着湖里。卓七见她不理会自己,突然扬唇一笑,恼怒之色尽数退去,慢慢走到寒雁身边,道:“伊琳娜即将成为玄清王妃,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
寒雁压根儿就没听到卓七鼓动的话,卓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寒雁转过头来,冷道:“你将我的簪子弄丢进了湖里。”
卓七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支簪子,回头赔给你一支便是了。西戎盛产美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寒雁一句“我不稀罕”给打断了,卓七一时间有些怒意,却见寒雁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徒劳的在湖里捞了捞。
卓七来了兴趣,在她身边跟着蹲下来:“不过是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你到底还在看什么?”
寒雁不理会他,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那是傅云夕送给自己的簪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傅云夕送她的这只簪子意义重大,在很多的时候,握住傅云夕给自己的簪子,就像看着傅云夕一样,给她无穷的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如今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西戎公主改变了一切,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这个簪子却沉到了水底,找不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傅云夕的关系,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呢?
卓七看着寒雁悲伤地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缓慢道:“这是他送你的?”
寒雁没有开口,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另一边,找了一条长长的枯枝,在水里搅拌着什么。其实她是想自己下水去捞的,可是卓七在这里,当着外男的面怎么能祼露皮肤。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恼怒起来卓七,这人怎么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晃荡,难道他整天都无所事事吗?
卓七见她的动作,有些不悦道:“小丫头,我赔只簪子给你怎么样?那只就不要了。”
寒雁不理他,只是执着的搅拌着,眼睛紧紧盯着湖水,再也没有看卓七一眼。卓七的神情顿时变得阴鹜起来:“他就要娶伊琳娜做王妃了,你还这般在乎他做什么?你和他,没有关系了!”最后这句话,卓七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寒雁对傅云夕所流露出的情感,卓七感到了十分的愤怒,心中嫉妒的情绪在疯长,他一向是自高自傲的,当发现自己在寒雁的心中比不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便升起了一股耻辱来。
“你够了吧。”寒雁突然出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对于卓七,她向来奉行的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不要有牵扯的态度。因而卓七之前的话,她都当这个人是口无遮拦,随意说说。可是当他说出“你和他,没有关系了。”的时候,心里的疼痛无限放大,和傅云夕没有关系,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她一字一顿道:“我和谁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皇子陛下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卓七如狼的碧色眼眸牢牢锁住她,森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寒雁已经决定要断了他的念头,便道:“我不是喜欢他,”见卓七的表情一松,正要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寒雁才接着道:“我是爱他。”果然不出所料,卓七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看着寒雁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死她。
寒雁微微一笑:“爱一个人有错吗?皇子陛下就算再怎么尊贵,人的感情都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否则,公主怎么会处心积虑要嫁进王府。皇子陛下能够理解自己的妹妹,别告诉寒雁就不能理解我了,那样的话,就是天下的笑话。”她的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卓七便发现,寒雁只要一生气,语气就会变得讥诮而轻快,她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话语里的锋利就越能扎入人心。就像这短短的几句话,卓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这个不算女人的女子,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就算他要娶伊琳娜,你也不恨他?还是爱他?”他咬着牙道。
“没有爱,哪来的恨?”寒雁道:“爱和恨不冲突不是吗?就算我真的恨他,那也是因为我爱他。如果说起恨得话,我更恨哪些觊觎别人东西的人。别人的东西再好都是别人的,抢到了那是小偷。”
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明着是说伊琳娜觊觎别人的丈夫,是个感情的小偷,暗着却又说了西戎人整日觊觎大宗,挑起事端,为人实在不齿。
“你…”卓七脸色一变,就算说他和伊琳娜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寒雁屡次拿整个西戎说事,偏偏这话还让人无法反驳,这丫头实在是伶牙俐齿,自己都没有在她手下讨得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那又怎么样,你的簪子已经掉进湖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我在等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等你离开之后,我就下水去捞。”这簪子是在湖边掉的,湖边的水不深,也许还能找到。
“你疯了?”卓七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虽然卓七不是大宗的人,可是大宗女儿家要守的三从四德他也知道一些寒雁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为了一个簪子主动下湖,这湖水又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寒雁的耐心已经耗尽,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不怒反笑,关于寒雁对那只簪子的关心程度,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寒雁说出自己要下水去找的时候,一方面,他在心中为寒雁的果敢叫了一声好。大宗的女子都像是水做的,一点都不干净利落,他来这里怎么久,遇见的尽都是一些扭捏的女子。寒雁这样爽快的性格,到和西戎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发酸,只因为,寒雁为之努力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如果我不走呢?”卓七一笑:“你是不是就不能下水去找你的簪子了?”他打定主意不让寒雁找到这个簪子,于公于私都不想。他不想寒雁冒险,也不想寒雁找到和傅云夕有关的东西。自己在这里,寒雁是万万不会下水的,否则,自己看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了。如果那样的话真的是很不错,不过卓七自己心里也清楚,寒雁是不会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下水的。她千方百计的避免和自己出现一点关系。
寒雁扭过头看着他:“皇子陛下想要在这里欣赏风景,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也可以等,皇子陛下总会有离开的时候,等你离开,我再下去。”
卓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一变:“你就这么执着?”
寒雁也笑了一笑:“值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簪子虽然不会移动,可是水流却是会动的,水流冲刷着簪子,谁知道会不会将簪子冲到湖中心去。卓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寒雁,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或者是退缩,可是他失望了。寒雁只是静静地盯着湖底,神情平静无比,也正是因为这平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执着。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特别。
卓七突然哈哈一笑,大步起身,抬脚就要朝湖水中走去。寒雁一愣,叫住他:“你干什么?”
卓七回头看着她:“本皇子今日心情不错,就帮你找一找你的簪子。”说完便纵身一跃,整个人都埋进了冰凉的湖水中。寒雁惊得站起身来,却见湖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什么都没有。
虽然卓七这个人实在讨厌,还有一个嚣张的妹妹,寒雁对他产生不了好感,可是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寒雁还是有些着慌。这个西戎皇子算起身份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西戎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对大宗是极为不利的。况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和大宗为敌,至少有一个和亲的妹妹,明面上是有好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者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卓七!”寒雁跑到了湖边,大声叫起来:“卓七!”
湖面仍旧是平静的,寒雁有些着急,卓七下水的时候也不知道识不识水性,该不会是溺水了吧。想着便不能保持镇静,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汲蓝和姝红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卓七,若是你吓我,我便再也不会理会你,只当你是一个帝国的皇子罢了。”她软声道,希望能看见卓七的影子。可是水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水性好的人,在水底下呆了这么久的时候都不浮上来,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寒雁焦急的叫了一声:“卓七!”便一咬牙,准备自己下水去瞧瞧,正在这时,突然见泼水而出一个人影,卓七满脸是水,笑的邪气无比:“你担心我!”
☆、送他回去
寒雁一愣,心中舒了口气,立刻又出离的愤怒道:“你骗我!”
卓七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水珠甩干净,慢慢朝寒雁游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他的目光令寒雁有些不自在,好容易等他游到岸边,寒雁一面帮着将他拉上来,一面冷冷道:“幼稚。”
卓七似乎很享受寒雁的责备,瞧着她,突然有些愧疚的道:“对不住,那簪子我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寒雁道:“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话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卓七皱了皱眉,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只见那只鲜亮的蓝田鱼尾簪子,好好的握在他手里。寒雁一见,顿时喜出望外,从卓七的手里接过簪子,卓七看着她喜悦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立刻又扬起唇来一笑:“我帮你找到了这只簪子,你怎么谢我?”
寒雁虽然不喜欢卓七,可是卓七帮她找到了这只簪子,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这个人倒没有伊琳娜那么讨厌,心中虽然这样想,寒雁还是板起脸道:“这簪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掉下湖里的,自然该你去捞起来,我不计较就是宽容了,你怎么还能让我谢你?”
卓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寒雁,寒雁在他面前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偶尔会有些小聪明,可是卓七还是第一次看寒雁这样耍赖,奇怪的,他并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寒雁很可爱。一下子笑了起来,刚刚笑了几声,却突然脸色一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寒雁注意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突然看见卓七湿淋淋的衣衫下,突兀的红了一块,分明是鲜血的痕迹,现在正在往外冒着鲜血,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这西戎皇子有伤在身,刚才下水替寒雁捞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现在才这么勉强的吧。
“你怎么了?”寒雁问。今日出来倒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多的状况,这个卓七眼下又出了这种事,该不会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看到寒雁焦虑的表情,卓七却像是极为开心,有些缓慢的说:“你担心我。”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变得艰涩勉强,似乎是极力支撑着自己,在强忍着痛苦。寒雁低头一看,卓七的伤在腰间,似乎是重伤,因为那伤口的血越来越多,混着湖水,几乎将卓七整个衣裳都染成了红色,这样一个血人,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有些可怕的。寒雁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样了?”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卓七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寒雁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他来了。卓七道:“我受了伤,刚才下水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既然有伤,干嘛还要逞强?”寒雁没好气的道。卓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眼下出了这种情况,真是令人头疼。
卓七看着她,微微一笑:“别害怕,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可是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寒雁的身上,寒雁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无力,很明显卓七现在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都还不忘了安慰寒雁,寒雁的心便有些软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寒雁扶着他:“你的伤不赶快请大夫来看,会落下病根的。”上一世寒雁就知道,缠绵病榻,很多原因就是在疾病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的遏制住他。卓七现在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是没有大夫来医治,恐怕会出大问题。
卓七沉默了一会儿:“你能不能送我回客栈?”
寒雁一愣:“什么?”
“送我回客栈,”卓七道:“我自己现在没办法回去,如果你要帮我,就帮我找辆马车,再替我找个大夫。”
寒雁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寒雁自认为和卓七根本不熟,这个人每次的出现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卓七现在出事,应该也轮不到自己来帮他吧。便看着卓七:“你说笑了吧,你的那些下属呢,堂堂的西戎皇子,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下属来服侍你?”
卓七闻言,淡淡一笑,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邪气或者是霸道,反而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你以为,在大宗的西戎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百姓面前,你又以为,西戎的皇子,为什么会来到大宗?下属,多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
寒雁一愣,想起之前猜测的卓七是被西戎人追杀,心中不由得有些恻然。西戎如今的皇帝不是卓七,卓七却是西戎的皇子,那些人自然会追杀卓七以保障万无一失。就算是在大宗,七皇子和太子之间也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身在皇家,本来就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外人看到的是滔天的富贵,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富贵是多么的扎人。
看见寒雁的表情,他又吃力的笑了笑:“不过对你,我是第一次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寒雁见他说话已经越发的艰难了,今日之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是自己不去找那只簪子,卓七就不会跳进湖水中,伤口也不会裂开,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这个人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伤害过自己,如果是因为伊琳娜而讨厌他,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刚才卓七的一番话,触动到了寒雁。寒雁知道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没有人可以信任,上一世的自己便是那个样子的,挣扎在苦难中,有家等于无家,想要害自己的,恰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看见卓七,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寒雁像,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卓七信任的人,因为对于这种人来说,信任太珍贵了,如果这信任不被人接受,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彻底的摧毁。自己已经得到了重生,可是卓七却没有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站起来,有些复杂的盯着卓七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卓七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突然朝寒雁绽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单纯而明朗,是对方肯帮助自己的喜悦。这个时候的卓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寒雁的心不自觉的软了一下,架着他站起身来:“汲蓝姝红呢?”
卓七一愣:“在那边,我点了她们的|茓道。”
寒雁瞪了他一眼,卓七避开她的目光。
待找到了汲蓝和姝红,卓七为她们解开了|茓道。汲蓝立刻跑到寒雁身边来:“小姐,你没事吧?这个人有没有伤害你?”
寒雁摇摇头,道:“去找个马车,我们送他回去。”
“哎?”姝红讶异的看着寒雁,又看了看卓七,这才发现卓七整个人都靠在寒雁身上,脸色也十分苍白,看着像是受了伤,刚才自己和汲蓝正在一边说话,突然就被人点了|茓道。姝红担心极了,怕寒雁遇到坏人,现在见寒雁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卓七的出现却令她们狐疑不已,想必刚才点了自己和汲蓝|茓道的就是这个人了,这人和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小姐好像很紧张他的伤势?
姝红和汲蓝见过卓七几次,自然是知道卓七和寒雁的关系不算友好,甚至第一次还威胁寒雁。
寒雁没时间跟她们解释,只说:“他受了伤,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汲蓝,你去找辆马车。”
汲蓝愣了楞,虽然还是有些迷惑,却很快的离开去寻马车了。只有姝红还陪在寒雁身边,有些狐疑的打量卓七。卓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起初还能和寒雁说几句话,后来便是没了声息。等马车出来后,寒雁将卓七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便往卓七说的那间客栈赶去。
一路上卓七安静的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这个男人难得的安静的一面展现在寒雁面前,寒雁瞥了一眼过去,见他微微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不快乐。寒雁想到了傅云夕,他也喜欢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他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门口,寒雁扶着卓七进了客栈的房间,让姝红找了个大夫给卓七看看。好在她们三人出门之前都带着面纱,因此没有人看到她们的模样。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卓七把了脉,写了副药房,原来卓七除了腰间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虽然之前清理了一下,可是清理的不干净,还是有余毒留在体内,加上今日又下了水,才令伤势加重。
送走了大夫,汲蓝和姝红就去给卓七煎药去了,寒雁在屋子里陪着卓七,这时候的卓七已经陷入了昏迷。寒雁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屋子,并不是普通的权贵那么讲究,看着都是普通平民的物品,几乎都是不起眼的。单是看着这屋子,谁能想到里面住的是西戎的皇子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共度一宿
寒雁正要起身去倒杯茶来喝,折腾了一番,口有些渴。没想到刚要站起身,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就被人扯住。寒雁一愣,回过头来,见卓七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喃喃道:“别走。”
寒雁皱了皱眉,就要甩开他的手,但是卓七的手劲很大,一个成年男子对一个柔弱的少年,自然是很容易制服的。寒雁没能甩掉,却听见卓七又叫了一声:“父亲…”
他叫的是“父亲”不是“父皇”,寒雁一时间有些怔忪。见卓七拉着自己手,紧紧闭着眼睛,两颊通红通红,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掌控气势,变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神色间全是依赖。寒雁沉思起来。
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坏,至少除了第一次后,他没有主动伤害自己。甚至于因为自己,他还受了伤。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一直在自己身边打转,寒雁还不能确定。可是能确定的却是,他暂时还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寒雁就会对他手软,毕竟伊琳娜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位伊琳娜如今鸠占鹊巢,和自己势同水火。如果他要护着伊琳娜,那么她也不会对他客气。寒雁手腕用力,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卓七乍一失去自己手上抓着的那只手,昏迷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是十分失落的模样。
寒雁才没有心情同情他,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而最重要的是,眼下天已经黑了,可是自己又不能扔下卓七不管。如果随便找个人来照顾卓七,又实在是放心不过。如果卓七是普通人还好说,偏偏卓七是西戎的皇子。这个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卓七也就多一份危险,同样的,知道卓七身份的人,最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寒雁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无辜的人断送了性命。
一个闺阁女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呆了一夜,虽然对方身负重伤,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说出去谁信?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就算寒雁想要翻身保住玄清王妃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幸好,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汲蓝和姝红知道了。汲蓝和姝红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一夜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傅云夕要是知道了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后,会不会担心呢?
而万无一失,没有人发现今晚的事情,就这么静悄悄过去,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外头的汲蓝和姝红正在煎药,汲蓝看着炉子上呼呼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一边拿扇子扇着火,终于忍不住道:“姝红,你说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日的事情,汲蓝实在是不明白,寒雁和卓七应该不算朋友吧,今日卓七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就受了伤。汲蓝不相信是寒雁能将卓七伤到这样,可是寒雁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若是从前遇到这种状况,绝对是能走多远走多远,不会跟卓七扯上一丝关系。可是今日寒雁的做法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不仅找了大夫替卓七疗伤,甚至还亲自留下来照顾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惊慌的看向姝红,小声道:“姝红,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姝红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这事情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寒雁的麻烦也就大了。现在寒雁虽然顶着一个下堂妇的名头,可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此事错不在寒雁,是那个西戎公主仗势欺人,而玄清王也站在理亏的角度。就算皇上真的下了圣旨要寒雁离开,也会给她一些补偿,因为寒雁是没有过错的。可是如果真的像汲蓝所说的那样,寒雁喜欢卓七,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寒雁有理的情况就不同了。世上的人向来对男子都是宽容的,但对女子却极端苛刻。因此,傅云夕打了胜仗归来,要娶西戎公主为王妃,冷落曾经宠爱的庄寒雁,这个也是会被人接受的。大家顶多说一下玄清王风流俊美,当下同情一番寒雁,多年以后谁还会记的寒雁?甚至于很可能,还会传出一段大宗王爷和西戎公主伉俪情深的佳话。可若是寒雁爱上了卓七,被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世人会道庄家女子不守妇道,尚且还是人家府里的人就与人私相授受,不清不白,不贞不洁。品德败坏,实在是可恶的人,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谩骂她,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大家就会说傅云夕选择西戎公主是明智的选择,寒雁本来就应当被驱除出去。而皇上非但不会补偿寒雁,还会认为寒雁时败坏了皇家的脸面,也许还会下令责罚与她。实在是万人所指的罪人。
姝红这么一说,汲蓝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嘴快,一下子懊恼的住了嘴,表情十分沮丧。可是她的心里却越想这件事情,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因为那一位卓七公子本来就是十分优秀的男子。且不说他容颜俊美,武艺高强,单是他那个西戎皇子的身份,也实在是不低了。以后还有可能成为西戎的王上。虽然之前西戎和大宗是敌对的,可是西戎目前都出了个和亲公主,日后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其实汲蓝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卓七所表现出来气度和姿态,都昭示着此人绝非池中物,可能将来还会成就一番霸业。若是那样,真的和寒雁在一起,恐怕西戎也会更加的令人不可小视。
汲蓝想着想着就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甚至开始觉得,小姐喜欢那个卓七是对的。老实说,傅云夕对寒雁的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寒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寒雁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她和姝红是在清楚不过的了。本以为傅云夕是个疼人的,谁曾想知道在寒雁的及笄礼上,傅云夕会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姝红是怎么想的汲蓝不清楚,可是汲蓝却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十分的为寒雁抱不平,气愤傅云夕的冷漠无情。如今寒雁的身边出了一个这样的优秀男子,汲蓝巴不得寒雁和他在一起,好好地打击一下傅云夕。
汲蓝和姝红不同,汲蓝向来泼辣爽快,从某方面来说,她的行事想法都是非常大胆的,因此她没有寻常女子一定要为某个男子守身如玉的想法,更加不认同女子一定会被男子欺负,即使吃了亏也只能默默咬牙咽下。她认为,幸福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傻瓜才不选呢。
姝红可能知道了汲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便道:“药煎好了,赶快端过去吧。”
等汲蓝她们把药端过去,又给傅云夕喂下后。寒雁坐在桌边喝茶,姝红走过去道:“小姐,如今天色晚了…。”是在询问要不要回去玄清王府。
寒雁摇摇头:“他现在这幅模样,怕是不能走了。好歹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就在这里呆一晚吧。”
姝红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同的道:“可是他是男子…”
“男子又怎样?”寒雁笑道:“他先在这个样子,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
姝红坚持道:“要不再去找个房间,咱们住在另一边。”
“不必,”寒雁道:“他的身份特殊,京城里肯定有人在找他的踪迹,我们本来就是一起进来的,如果我们再去找一间房,若是引来了别人的怀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被人发现身份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可是…”姝红还想说什么。
“更何况,”寒雁打断她的话:“现在他这幅样子,我们怎么能离开?今天就当是还了他的人情,以后再见到他,就当只是陌生人罢了。”
“小姐说得对,”汲蓝跟着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本来就没有的事情,怕什么。”汲蓝心里现在向着卓七,卓七可比傅云夕好太多了,虽然也是危险人物,可是人家至少没有伤害寒雁。
姝红见劝不过,知道寒雁下定决心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寒雁便走到窗边坐下来,打开雕花的木窗,看着柳树梢头的弯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呢?寒雁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明白姝红说的句句有理,自己若是现在赶回去,也不是来不及,至少比彻夜未归好多了。如果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吧汲蓝或者是姝红,她们中的一个留下来照看傅云夕。可是自己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其实若只是为了还人情,是不必这样的。
也许寒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其实在她的心底,是不愿意回玄清王府的吧。那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地方,现在只有无尽的压抑,就算伪装的再怎么不在意,可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那么今夜,傅云夕也会看着这弯月亮,心中担念着她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始反击
第二天寒雁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卓七已经不见了。汲蓝和姝红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样,都迷迷糊糊地靠着窗睡了过去。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件男子的单衣,想必是卓七临走时给自己披上的。
寒雁叫醒汲蓝和姝红,两人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卓七就这么走了,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姝红才道:“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回玄清王府吗?”
寒雁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点点头。她的家不在庄府,不回玄清王府,还真是不知道能去哪里了。况且昨夜未归,一旦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自己的麻烦也就大了。多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如果傅云夕不过问就罢了,若是过问起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汲蓝连忙跟上,拿起桌上的卓七的单衣:“小姐,这个怎么办?”
寒雁愣了一下,想了想:“就放到那里吧。”
男子身上的东西,带在自己身边总是不妥的。昨夜自己留下来照顾卓七,就算是还了一个他的人情,从此以后,倒是可以坦坦荡荡的相处,之间再无别的瓜葛,当做是普通路人就好。想到这里,寒雁挂上面纱:“走吧。”
马车行到玄清王府,在门口停下来。寒雁和姝红三人只能从正门进去,平日里只要汲蓝打声招呼,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今日却不同,那守门的大喝一声:“谁?”
汲蓝平日里和府上的下人走的很近,她八面玲珑,很是能和众人打成一片,这守门的侍卫和她关系也不错,突然被这么吼了一声,汲蓝有些错愕:“你做什么…”说着走近了两步:“咦?”
那人并不是平时守着王府的侍卫,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汲蓝有些奇怪:“怎么是你在这里?”
“干你什么事?”那侍卫脾气大得很,是个嚣张的主,见汲蓝这么问。自然是不耐烦道:“府里出了事情,换我来守。”
汲蓝本来要发火,听他这么说,脸发火的事情都忘了,急忙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瞥了她一眼:“庄家小姐不见了。”
此话一出,寒雁和姝红都是心中一震。要知道,自己出府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以傅云夕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发散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一个女子失踪了的消息大块的散开,对这个女子的名誉本身来说,是一种极大地伤害。上一世寒雁被山贼掳走的时候,就是吃了这个亏。当时京城中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庄家四小姐被掳走的事情,她失了清白的消息被人人道说,如今…。如今却又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寒雁不可抑制的有些发起抖来,姝红虽然和寒雁想的一个样,但是她毕竟没有重生过,不及寒雁对此事的冲击力大。只是忽然之间看寒雁这般紧张,一时间有些为她担忧起来。
那侍卫还在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整日不好好呆在王府,还出去找些事端…。”
汲蓝一听,立刻就急了:“谁出去找事端啊,你别胡说!”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汲蓝一直在这里打转,之前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只是现在看,王府的哪个丫鬟敢这么嚣张,居然泼辣成这样,莫不是想要混进王府的吧。便道:“鬼鬼祟祟的,别在这打转了,赶快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说谁鬼鬼祟祟!”汲蓝简直要气疯了,这些天在王府受的委屈,为寒雁的打抱不平的情绪此刻全部涌了出来,她狠狠地指着那侍卫的鼻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那侍卫先是有些心虚,待认真看了一番汲蓝的打扮之时,立刻又笑开了。不过是个下人的打扮,便道:“哟,我好怕呀,你是谁,到底说出来啊?”
“你…”汲蓝气的脸蛋通红。这个人的态度太恶劣了,王府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守着大门呢?这府里如今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自从那个西戎公主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汲蓝,”寒雁朝她摇了摇头。这个侍卫的话句句都是瞧不起汲蓝,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可惜的是,她从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汲蓝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是在寒雁的心中,是拿她当活了两世身边最温暖的人来看的。她走上前几步,终于在那个侍卫面前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还在对汲蓝骂骂咧咧。汲蓝看了看寒雁的眼神,骄傲的把头一昂:“告诉你了,不要狗眼看人低,我是王妃的丫鬟。”
那侍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臭丫头,说谎也不看看自己对的是谁?王妃的丫鬟我见过,可比你漂亮多了。王妃长得跟天仙一样,她的丫鬟自然也是光鲜的很,哪根你一样?”
汲蓝先是被这侍卫一句一个“王妃很漂亮”的事情说的有些高兴,可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了。之前这个侍卫不是说“庄家小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王妃”了,该不会是他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个人吧,难道这人说的是那个西戎公主?
汲蓝一愣,马上道:“你说的王妃可是西戎的公主?”
那侍卫点点头:“当然,难不成王府里还有别的王妃?”
汲蓝冷笑一声,这人口口声声都是给西戎公主拍马屁,看来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主。她道:“抱歉,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我们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玄清王妃。”汲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她是非常不屑寒雁抢夺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的。自从这一次傅云夕带回伊琳娜来,汲蓝就觉得,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不值得自己家小姐这样去争。可是这一刻,当这个侍卫说出玄清王府的王妃不是寒雁时,汲蓝感觉到无比的难过,无比的不甘。她知道那是为什么,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本来是小偷的人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女主人,这是非常令人愤怒的事情。因此,现在的汲蓝,非常想要帮寒雁讨回一点公道。
可是,那个侍卫听完了汲蓝的话,非但没有让步,反而露出一种鄙夷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庄家小姐,不过是一个下堂妇罢了,而且…。”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汲蓝的一记耳光已经挥到了那侍卫脸上。她的表情怒不可遏,这些话,平日里私下说,汲蓝也就忍了。可是这人居然就这么当着小姐的面说出来,那她和姝红平时千方百计的瞒着寒雁,不让寒雁知道府里的人这样议论她不就白费了么?这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小姐,如今心里该是有多伤心啊。伤了小姐的人,是多可恶!
那侍卫没有料到汲蓝会突然动手,先是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饿虎一般的扑过来,似乎就要把汲蓝狠狠修理一顿。姝红一惊,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住手!”
这声音清亮坦率,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漠,这冷漠藏得极深,似乎轻微的可以忽略到,可是随着声音飘进耳朵,那股凉意却无处不在。
那侍卫闻声,不自觉地住了手,抬眼看向眼前,却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穿着很普通,可是那股贵气几乎是挡不住。看不清楚容貌,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又深幽,淡淡的看着自己。
他心里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人的目光,怎么跟王爷这么相像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你是谁?”这王府里每天有太多的人往来,他也指不定人人都认识。这个女子虽然蒙住了面容,可是那股天生的贵气却容不得人忽视,莫不是什么贵人?他向来是圆滑狡诈的。若是今日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那他的罪过也就大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冲动的举动有些后悔起来,本来是想要向西戎公主表忠心,可是为了她去得罪另一个贵人,也是不划算的。
寒雁蒙在面纱下的脸面无表情:“我是谁?”她缓缓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这侍卫,又像是在问自己。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的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下堂妇,庄寒雁。”
她的目光又深又凉,突然带着一丝咄咄逼人,那侍卫先是不自觉地被这样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待想明白庄寒雁到底是谁的时候,心中舒了口气,便道:“原来是庄小姐,得罪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一点抱歉的一丝都没有,反而有些轻佻。
寒雁也不恼,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一愣,没想到寒雁会这么问,下意识的陪着笑道:“庄家小姐问奴才名字做什么?奴才…。只是粗人一个,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
寒雁看着他,淡淡一笑:“谁说要你入我的眼了?记着你的名字,那是因为…”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嘲讽的意味也更浓烈了,看着身高八尺的汉子,犹如在看一个玩物:“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整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发现了
什么叫赤祼祼的威胁,这便是赤祼祼的威胁。毫不犹豫的张扬,轻蔑,打心里冲出的狂妄,都在昭示着这个女子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那侍卫只觉得一阵心凉,不由得后退两步。不是说庄家小姐对人向来温和可亲,总是笑眯眯的吗?可是今日一看,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模样,分明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也是了,她从一个死了母亲的,不受宠的嫡女身份成长到连她的父亲也要忌讳她三分,庄府里与她作对的那些个姨娘,哪又有一个好下场。这女子若非是太过走运,就一定是心机深沉了。近日她的所作所为,看似温和,实则凌厉无比,这侍卫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西戎公主哪里是庄寒雁的对手,若是庄寒雁真的想要与伊琳娜斗上一番,那伊琳娜势必死的很惨。
寒雁见他神色未明,拍了拍手,淡淡道:“你现在,能够让开了吧。”
那侍卫一听,连忙侧过身子让寒雁过去,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因此他还是心有不甘。如今他已经决定了要做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人,伊琳娜和寒雁是对手,他自然要向伊琳娜邀功,就不能让寒雁好过了去。虽然寒雁刚才的话令他有些心惊肉跳,可是寒雁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王府了因为……他小声的、但是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道:“庄小姐知不知道,昨夜有人看客栈看到你与陌生男子同住一房,整整一夜。”
寒雁猝然回头,目光如刀一样的瞥向他。
那侍卫先是有些瑟缩,心中却想着一个八尺大汉难不成还要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便不甘的与寒雁对视。
寒烟瞪着他,冷冷道:“你从何处听来的?”“大街小巷都在传。”侍卫看寒雁这般,心中越发的证明寒雁心虚了,同时也对她十分鄙夷。一旦知道自己成不了玄清王妃,便同别的男子有染,这女人还真是不守妇道,王爷幸好没娶她,有哪个男人,愿意妻子还没进门,自己头上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想着便又补了一句:“王爷也知道了这件事,这不,才令人去寻找呢?不想到…小姐自己就回来了。”他这句话说的嘲讽意味十足,里里外外都在指责寒雁不规矩不清白。寒雁只是有些恍惚的站着,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傅云夕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这件事情怎么会传的这样快?这侍卫应当不是说谎,可是昨日自己和卓七在一起时,都是蒙着面纱,更是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今日一早就驱车回府,怎么着也不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被这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除非,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可是昨日并没有什么人跟踪自己,若是有,当时就会被发现,以卓七的武功,一点都不被察觉,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难道这是卓七干的?是他故意泄露出去的?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寒雁一时间有些理不清楚这之间的关系,可是傅云夕居然下令去寻找自己,这不是变相的让事情闹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一夜与陌生男子待在一起的事情吗?这让京城人怎么看她?寒雁愤怒和吃惊的情绪已经慢慢地消退下去,只剩下溢出心底的悲凉。难道这一世,自己还是识人不清,看错了傅云夕。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可以将自己推向火坑,让京城的人以为自己是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而他不必背上任何不好的评价。
她,何其可悲!
侍卫见寒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底气也足了,更加口无遮拦道:“庄小姐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真的想要去见谁,也得离开王府之后再做啊。要知道当初是庄小姐提出要留在这里的,如今却又这般,难道是现在就想离开了?”
汲蓝和姝红早在一边听着就惊异无比,姝红更是懊恼昨夜自己没有坚持要寒雁回府,若是自己再坚持一些,就不会弄出今日的局面,寒雁不会被别人抓到把柄拿来做文章。以至于一个守门的侍卫都能够拿这件事嘲笑她,是她的疏忽。如今,寒雁心中一定是伤心极了吧。
汲蓝气的眼睛发红,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满嘴喷粪的侍卫十分愤怒。这侍卫一看就知道是想讨好那个什么伊琳娜的狗腿子。居然就这么欺负她们家的小姐,眼下听到他的话是越说越难听了,一把挽起袖子:“你闭嘴!”说着就想冲上去打架。
“住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侍卫的手一顿,连忙低下头:“沐侍卫。”
寒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沐风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极快的走过来,看了看那侍卫,又看看了汲蓝,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便冷冰冰的对那侍卫说:“你先下去,换个人来。”
“沐侍卫…”那人还想反驳,可是沐岩的品级比他高太多,又是王爷身边的人,再怎么不满都不敢说出来。只好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汲蓝,这才愤愤而去。
“哟,是沐侍卫啊,”汲蓝斜眼看着沐风,现在傅云夕身边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副讨厌的样子,谁欺负了她的小姐,谁就是良心顶坏的人。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敢劳您大驾,可别折煞咱们了。”
沐风一改往日的活泼热情,有些无奈的看着汲蓝,小声道:“你别这样…我…”想着却是没有找到能说服汲蓝的话,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寒雁,希望寒雁能打圆场。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寒雁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是透过他看别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寒雁是少见的,至少从前在沐风和沐岩面前,汲蓝大多都是笑眯眯的,即便是非常棘手的情况,她也很少有这样冰冷的表情对着自己身边的人。就像是,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沐风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他能想象的到寒雁的心情,可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他也只使用一个下人。
汲蓝从他身边走过去,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假惺惺!”
“劳烦沐侍卫跟王爷通报一声,”寒雁突然开口,冷冷的看着他:“今日我们就离开王府,告辞。”
沐风吃了一惊:“这…”
姝红和汲蓝虽然对寒雁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意外,不过汲蓝还是十分高兴,对于她来说,在这里看寒雁受委屈可比在庄府受冷落好得多了。便道:“那小姐,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一下?”
寒雁点点头。沐风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汲蓝,道:“您还是亲自去跟王爷说个明白吧,王爷他…也许有话想要对您说。”
“有这个必要吗?”寒雁冷冷抛下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很冷,很冷。她一直告诫自己,如果报了仇,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为了傅云夕,也要时常微笑。要热爱身边的人,不要轻易去恨。恨一个人太苦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当一个人心冷下来的时候,连恨都是奢侈。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您还是去见一下王爷吧。”沐风坚持道,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很遗憾,这是也许能够帮到寒雁的最后一个方法,如果寒雁和傅云夕能够和好,那么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可以说沐风毕竟是没什么心眼,所以他才能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如果自己能和傅云夕好好的说,何必等到现在,傅云夕要说的话早就说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只是缺少一句话的议案原因。
不过,沐风的话也提醒了寒雁,虽然傅云夕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寒雁,不过,寒雁却也该把话跟他说清楚。如果傅云夕坚持要娶伊琳娜或者是流露出这种意思,一旦时间久了,寒雁彻底死心,就会选择放手。
而现在,她已经濒临死心了。
“走吧。”她对沐风道,沐风一喜,连忙在前面带路。汲蓝和姝红回去收拾东西,沐风一路上的表情十分尴尬,或许是想要安慰寒雁,却又自知理亏,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道:“庄姑娘…。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跟陌生男子…”后面的话沐风没有说出来,只是观察着寒雁的表情。
寒雁冷笑一声:“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全京城都知道了,我和陌生男子呆了一夜。”
“这一定不是真的,”沐风正色道:“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呢。”在他的心中,寒雁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当初王爷求娶的时候,寒雁都没有立刻答应,这世上没有比王爷更好的人了。王爷她都要保持距离,更何况别的男人。再说了,提出“一生一世不得纳妾收通房”,对感情要求忠贞的人,自己也一定会专一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寒雁扬唇一笑,说不出的冷淡:“连你的主子都不了解我,你又知道什么。昨夜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拿你开刀
沐风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雁,寒雁已经抬脚向前走去。
待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书房,沐风正要通报一声进去,却被外头守门的侍卫拦住。沐风一愣,皱起眉头道:“我有事要通报王爷。”
那个侍卫大概也是没什么恶意,沐风的等级比他高,平时又总是嘻嘻哈哈,谁料到今日受了一肚子气,面色也不太好,语气自然也有些冲。侍卫为难道:“王爷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去…而且…”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Сhā了进来:“原来是庄小姐。”
寒雁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位打扮鲜艳的娇俏丫鬟,看着自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语气全是嚣张:“我家公主在里头和王爷说话呢,小姐要是不能等,不如先回去好了。”寒雁淡淡的看着他,傅云夕的书房,平日里不准其他人进入,自己是早就知道了的。当初自己和傅云夕关系很好的时候,傅云夕还特地交代过守门的侍卫,见了是他不必拦。偶尔寒雁还会在书房里看到傅云夕的好友成磊将军,想着这书房大概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可是如今傅云夕却令伊琳娜进去了,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丫鬟是伊丽娜的贴身丫鬟琳琅,本来就看寒雁极为不顺眼,当初伊琳娜喜欢傅云夕是整个西戎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后来公主却得知了这个女人即将成为玄清王妃的消息。如果是个美人的话,伊琳娜或许还好受一点,可是偏偏这个女人平凡无奇,论起容貌来,西戎比她美艳的多了去了。再说琳琅自己也早就心仪傅云夕已久,虽然大宗的习俗和西戎不太一样,可是若是能够将她收进做通房,还是不错的。种种原因,琳琅自然对寒雁十分不满,因此,看寒雁的表情也就十分不屑。
她是打定主意要杀一杀寒雁的威风的。可惜寒雁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连一丝动怒的情绪都没有。这让琳琅感觉到了奇怪和愤怒,西戎的女子外向火辣,若是生气了,自然就可以和对方来上一场恶战。她和伊琳娜来到大宗这么久了,大宗的女子都是娇滴滴的,说一说就会掉眼泪,实在是好欺负的很。可是这个庄寒雁,听了自己这一番话,怎么没动静呢?不是说从高位上跌下来的人最难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他们会沮丧,愤怒,不甘,可是面前的女子,怕是一眼不甘的情绪都没有吧。
寒雁哪里是没有听见琳琅的话,只是琳琅的话对她来说不起任何作用,琳琅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激怒她。可是忍耐早在当年庄府生存的时候就学会了,比起媚姨娘和周氏,琳琅的手段寒雁还不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傅云夕书房里的动静。
刚才沐风的通报,加上琳琅故意大声叫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能够传到屋内人的耳朵的。可是屋子里并没有要起身开门的声音,如果伊琳娜没在这里就罢了,伊琳娜既然在这里,傅云夕却不肯开门,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西戎公主拦住了傅云夕,这是想要不开门来为难自己。
想到了这一点后,寒雁几乎要笑起来了,她冷静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发现一旦把这件事情当做是跟庄府为了生存斗姨娘,斗生父一样,其实就没有那么多的难过情绪了。因为沉浸在宅门中“斗”的乐趣中,亦可以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人不可以软弱,如果有人在你头上撒尿,难道就能这么忍了吗?当然不能。
寒雁微微一笑,很好,不是要拖着傅云夕不让他开门吗?那我就偏偏要你主动出来。
琳琅大概是看寒雁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时间气急败坏,看着寒雁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太没礼貌了!难怪王爷不要你要娶我们家的公主!”
琳琅这句话,放在西戎,其实是没什么的,要是放在以前的大宗,也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偏偏把这句话放到了现在,放在了寒雁面前。那么,没有什么也就变得有什么了。
沐风和门口的侍卫都有些犹豫和为难,却见寒雁似笑非笑的问了他一句话:“沐风,你在王府这么多年,我问你一件事情。”
沐风心里“咯噔”一下,寒雁这么问,他几乎可以肯定寒雁接下来要整人了。虽然这个琳琅很讨厌,可是哪是寒雁的对手呢。他恭敬地看着寒雁:“什么事情?”
“王府里,下人可以和主子顶嘴吗?我倒不知道,玄清王府原来是这个规矩。”她冷笑一声,语气倏地变冷。
“你胡说八道什么?”琳琅瞪大眼睛:“我可不是你的仆人,我的主子是王妃,你是什么人,竟敢要做我的主子。”
“呵呵呵,”寒雁看着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兀自笑了起来,沐风听得心里一寒,果然,寒雁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就打了这个丫鬟自己的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主子是王妃吗,那你也就是玄清王府的人了。”她一扬唇:“身为王府里的下人,却只认王妃做主子,你的眼里,还有王爷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语气猛地加重,吓得那守门的侍卫都是一呆。
“我…我自然是认王爷做主子了…你别胡说八道。”琳琅没料到寒雁会这么说,一下子有些慌神。这个庄寒雁居然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做文章,要知道身为王府的人,却在心里不把王爷做主子,那是不够忠诚的,有二心的仆人,将来一旦被发现了自己有这个想法,就会被驱逐出府的。
寒雁看着她:“是吗?你既然是王爷的下人,我如今住在这里,也算是王爷的客人,可是你却嘲讽与我。放眼普天之下,还没有你这样的刁奴。你嘴里说着效忠王爷,实际做出来的事情却是给玄清王府抹黑。阴奉阳违,难道这就是你们西戎人的规矩,还是说…。”她诡异一笑:“你根本就是别有目的而来,西戎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琳琅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只觉得寒雁一句句话都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偏偏她还
反驳,更是上升到整个西戎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她的国家的啊。若是传了回去…想到这里,她立刻紧张起来:“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一时间冒犯了我,是你个人的问题,和西戎无关,对吗?”寒雁好心的提醒她。
沐风看的心惊肉跳,琳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忙不迭的点点头。
“那么,你承认这是你个人犯下的错了吗?”寒雁直起身子,问道。
琳琅之前就被寒雁一口一个“西戎”弄得有些心慌意乱,眼看着现在能不和国家扯上关系,就算是全部怪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公主的人,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的。便点点头:“对,是我错了,冒犯了小姐。”
寒雁抿起嘴:“很好,你既然与我道歉了,我也就原谅你。”
琳琅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寒雁,没想到寒雁这么轻松就放过了她,心中想着大概是寒雁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自己,她毕竟是没有资格和公主对着干的,看来不过是个纸老虎,不足为惧,便对寒雁有些不屑起来。不过她还是道:“谢谢…”
“不过,”琳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寒雁的后半句跟着来了:“规矩不可废,在我们大宗,做了错事就要惩罚,以儆效尤,就按照王府的家规,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吧。”
琳琅一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还是你认为这惩罚轻了?”寒雁笑的很单纯:“不用太感谢我,若是你想要主动加重惩罚,我也没有异议。”说完就吩咐沐风:“去叫人。”
琳琅尖叫一声:“你疯了,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你怎么敢打我,你敢对公主不敬?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说着就要扑上来。不想寒雁一个错步,身子一仰,避过她抓来的手,电光石火间,手中的梅花刺已经抵住了琳琅的脖子。她低声的在琳琅耳边道:“不自量力。”
便又转过头,对着沐风冷冷道:“袭击主子,一百板。沐风,你再磨蹭,连你一块罚。”
沐风抬脚就走,寒雁的话他可不敢不相信,寒雁说要罚他,那就一定会罚他,就算不能明目张胆的罚,到最后自己也一定会被“罚”的。
琳琅虽然现在不敢动弹,心中惊讶寒岩居然有功夫,可是还在尖叫:“你大胆!放开我!”
“我大胆?”寒雁;冷声道:“你口口声声都搬出公主和西戎说事,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下人,就能代表公主和西戎,你该不会真的蠢到这么想吧。西戎和公主,需要一个使唤丫鬟来代表。我也不妨告诉你,现在你的西戎,不过是一个战败的国家,你的公主,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的国家,送到大宗来求和的一件礼物。只是一个东西,有什么资格说尊贵?”
屋中“啪”的一声,传来花瓶被摔碎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要回去
琳琅傻傻的看着寒雁,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能回答面前的女子。无论她怎么说,琳琅都不能反驳。这个一直安静地,看起来任人欺凌,永远不会生气的人,确实没有生气。之前琳琅以为这是这个大宗女子好欺负,或者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寒雁之所以不对付她们,是因为她根本不屑。
“拖下去,给我打。”寒雁背过身去,冷冷道。
两个粗使婆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一把架起琳琅压倒在长凳上,两个手拿长板的下人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沐风。谁都知道这是西戎公主的丫鬟,西戎公主日后是要成为玄清王妃的,若是现在与她们结了仇,日后王妃要是追究起来…沐风瞪了他一眼:“看什么,打呀。”
那下人便咬了咬牙,“啪”的一板子打了下去。
琳琅登时就惨叫一声,她从来在西戎都是无人敢这么对她,她是伊琳娜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众人看见她讨好还来不及,更别提还有今日这番皮肉之苦了。可是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说了寒雁一句不是引起的。她是没有料到寒雁会真的敢打她,她就真的不怕得罪了公主吗?
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琳琅,目光深幽,分明是无声的告诉她:“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几板子打了下去,琳琅的惨叫声跟猪嚎一样,凄厉无比,这样的叫声,就是想不听到也很难,屋子里的自然也不会错过。果然,只听“吱呀”一声,书房的们突然一下被推开,伊琳娜从里面走了出来。
“庄寒雁,你大胆!”伊丽娜几步走到寒雁的面前,气势汹汹道。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过奖了,寒雁胆子小的很,不然,刚才就会直接推门而入了。”
伊琳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洋洋得意道:“那又怎么样?我和王爷在书房里说悄悄话,你这个外人,自然是不方便进来了,你以为玄清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
寒雁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说话,嘴角噙着一抹平淡的微笑,分明是挑不出错的表情,可是愣是让伊琳娜看出了敷衍的味道。她柳眉倒竖,指着琳琅对那个下人道:“给我住手!”
那下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寒雁,又看看伊琳娜,得罪不起这一位,可是寒雁从前可是在王爷心中有特殊地位的人。虽然不清楚王爷这一次回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男人了解男人,王爷看寒雁的表情,分明还是很在意嘛。万一日后要是寒雁翻了身,自己又怎么办?
寒雁笑了笑:“住手吧。”
那下人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冲寒雁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伊琳娜见此场景,更是怒不可遏,只因为她认为自己才是玄清王府的女主人,可是这王府里里外外不时有下人有意无意的提醒她,寒雁才是真正的玄清王妃。她知道寒雁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所以下人对她有了感情,可是这对伊琳娜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只因为寒雁在下人心中的威望一旦建立起来,日后自己成了玄清王府的主子,怎么服众?大家只会认为寒雁才是王妃,而自己什么都不是。眼下这下人对寒雁的臣服,令她心中不快猛地滋长起来,看向寒雁的目光满是嫉妒和不甘。
“庄寒雁,你凭什么打我的侍女?”伊莲娜质问道。琳琅是她的人,寒雁当着她的面打自己的人,就是在打她伊琳娜的脸面。本来她是故意不开门,想要拖着傅云夕,让寒雁出丑,给她点颜色瞧瞧。可是谁知道寒雁居然就在外面公然打自己的侍女,若是自己不出来,岂不是说自己软弱可欺?更重要的是,刚才寒雁在外面的话,句句都被伊琳娜听在耳朵里,她讽刺西戎,讽刺自己,她打心底瞧不起自己。这对伊琳娜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能被人这样侮辱。现在,她打算拿这件事为难寒雁。
寒雁一挑眉:“公主陛下有所不知,这个侍女仗着是公主身边的人,品行恶劣,道人是非,更是当着我的面诋毁我,更说是公主的意思。西戎人民难道都是这样的习俗?我想这是不会的,一定是这恶奴想要诬陷公主,这才代替公主教训这个恶奴。”
她轻轻松松的,就将所有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塞给那个侍女。伊琳娜能怎么样呢。若是她不让惩罚了这个侍女,就是间接承认是自己授意琳琅找寒雁的麻烦,若是让琳琅就这么受罚,又实在是不甘心。只好咬牙道:“琳琅不会这样的…一定是你诬陷…”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陛下这可错怪寒雁了,要知道刚才寒雁和这位侍女的对话,书房里的人都能听到吧,就算王爷和公主听不到,还有沐风侍卫不是吗?沐风,我说的话,可有假?”
猛地被点到名的沐风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庄小姐所言不假。”
寒雁转过头对着伊琳娜摊开手:“你看,我没有说谎吧,事实就是这样。”
伊琳娜突然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在面对寒雁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是无力的,除了武力,单是论起心计来,她实在是抵不过这个庄寒雁。这个庄寒雁实在是太可怕了,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她们西戎常见的一种毒蛇,看似不起眼,但是毒性却是最猛,只要被咬上一口,再无生还的希望。寒雁也是一样,一旦被她盯上了,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不知不觉中,伊琳娜已经把寒雁看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手段强硬的女人。
伊琳娜不知道的却是,寒雁的心计,全都是上一世血和泪活成的。她的每一个计谋,都是在大宅院里勾心斗角中拼命活下来的武器。对于一个身在西戎王室,一切都有手下人替自己出谋划策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来说,这种非人的生活是她们所不能想象的。伊琳娜只能看见寒雁的心计,却看不见她的脆弱。
脆弱给谁看呢?寒雁淡淡一笑,自从决定要更好的活下去后,她就要收起所有的脆弱了。
伊琳娜死死盯着寒雁,突然扬唇一笑,她本来就生的极为美貌,不过平日里多半是一张高高在上的脸,生生就将这美貌给遮上了三分。现在她这么一笑,蜜色的肌肤泛起光泽,琉璃珠一样的眼珠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动人娇媚:“刚才你们的话呢,我的确听到了,可是,琳琅说的也对啊。听说庄小姐昨夜一夜未归,被人看到是和陌生男子在旅馆呆了整整一夜呢。”
终于说到了正点上,寒雁心中一笑,还想着什么时候这个西戎公主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呢,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虽然寒雁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一开始以为是卓七,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更有可能是伊琳娜,她该不会是派了人跟踪自己吧?寒雁心中一顿,很快就释然了,跟踪又怎么样呢?
“伊琳娜。”却是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傅云夕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书房,站在她们身前,淡声道。
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傅云夕了,寒雁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身玄色的长袍,却将他的脸色映的更苍白了些,他看起来清减了不少,眉目间漠然的神色更重了。此刻他出声阻止伊琳娜的话,倒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伊琳娜一愣,皱起眉头,似乎十分不满傅云夕打断她的话,娇声道:“我说的没错呀,王爷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她…”
“公主陛下,”寒雁突然开口道:“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情,那你知不知道,跟我呆了一夜的男人,就是你的哥哥,西戎皇子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沐风惊讶不已,伊琳娜摇头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最冷静的,却是傅云夕和寒雁两个人。寒雁冷静是因为,她不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有什么不妥,不过伊琳娜看起来不像是知道卓七的事情,这倒是有些奇怪。
傅云夕眸光一闪,沉默的看着寒雁,她还是这么镇定,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皇兄怎么会跟你呆在一起?”伊琳娜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救了他。”寒雁冷冷道:“公主陛下活的太开心的同时,不要忘记了,这是在大宗,什么都可能发生。今天针对你皇兄的人,明天就能这么对你。”她微微一笑,神情坦然,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而我,就不奉陪了。”
“你想做什么?”出人意料的,却是一直沉默的傅云夕开口道,他的眸光冷冽深幽,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看的令人心惊。
寒雁轻松地开口一笑:“我要回去了,王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离开王府
傅云夕眸光一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寒雁微微一笑:“之前是想要等圣旨下来寒雁再离开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伊琳娜先是一愣,她以为寒雁是过来找麻烦的,不想寒雁却提出要离开玄清王府的事实,这对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寒雁这么识抬举,便道:“这样正好,也免得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打扰了我与王爷的恩爱。”
寒雁微微颔首,便掉转头而去,她走的步子一点都不急,但是很稳,孱弱的背影看起来却异常的坚定。沐风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寒雁的模样竟是像要永远的走出他们的生命里,再也不回来了。他有些不安的回过头看了傅云夕一眼,却见傅云夕只是盯着寒雁的背影,眸中隐隐晃出一丝哀伤,这哀伤转瞬即逝,可是还是被沐风捕捉到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傅云夕,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呢?
待寒雁的影子完全消失后,伊琳娜这才走到琳琅身边,皱眉道:“笨死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反而被她抓到了把柄,看来你是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琳琅一愣,连忙道:“公主,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伊琳娜冷哼一声,瞧见了傅云夕,连忙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她总算走了,这下王府里可清净了。”
傅云夕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淡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他这语气委实算不上好,伊琳娜一怒之下反而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见她走了,你不开心了吧,你是不是很想追上去,可是她昨晚还和我哥哥呆了整整一夜,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要?你们大宗不是最重贞洁礼仪的吗…”
“闭嘴。”话没说完就被傅云夕打断了,伊琳娜一愣,抬头正对上傅云夕冰寒如刀的目光:“这个王府,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伊琳娜跺了跺脚,心中虽然害怕,可是还是十分不甘心,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她就是故意那么说的,想要将寒雁拒之门外,可是那个时候的傅云夕,是十分反对的,若不是…若不是…她猛地抬起头来:“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
“沐风,”傅云夕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送公主回屋。”说罢拂袖而去。
他消失的是太快,只留下原地气的发抖的伊琳娜和无奈的沐风,不过沐风眼下倒是对伊琳娜更是不满意了几分,这样只会闯祸,不食人间疾苦的娇公主,哪里配得上王爷呢?还是庄家小姐好,安安静静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做事也有手段。唉,人和人果然是不能相比较的。
寒雁出去的时候,正好汲蓝和姝红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要出屋,寒雁环顾了一周自己曾经住了一年的屋子,这屋子对她来说是这么熟悉,并且住在这里感觉到十分安全,不用担心用心险恶的姨娘和心怀鬼胎的父亲,可是在住进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搬出来。习惯真是一个要不得的东西,习惯了的人,习惯了的事,要发生改变的时候,还真是难以接受。
汲蓝小心翼翼的看着寒雁,本来她以为,寒雁再离开的时候会表现出一点不舍和难过的,汲蓝这辈子几乎最怕的就是寒雁露出难过的神情,这会让汲蓝觉得比自己伤心还更难过。可是寒雁只是淡淡的注视屋中的一切,似乎只是有怀念,却不见一丁点不舍。
姝红在心里暗暗叫好,她家的小姐,当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觉得不值得的事情,就不会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感情,这玄清王府纵有千般好,一旦改变,不再是可以给小姐温暖的地方,那么丢弃了又何妨,不要别人施舍的幸福,幸福本来就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寒雁想了想,将自己袖中的那支蓝田鱼尾簪子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件东西,本来就应该还给他。
“小姐,咱们就这么回去,老爷…。”汲蓝有些担忧,现在外头传言寒雁传言的有多难听,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贞不洁的下堂妇,怕是走在街上都会有人有人戳脊梁骨。庄仕洋是一个最重面子的人,寒雁这回就当是给她丢了一个天大的脸面,他还不把寒雁恨死。而且之前的媚姨娘和周氏姐妹都是因为寒雁的关系才落得一个凄惨下场,如论如何,庄仕洋都不会站在寒雁的这一面,就相当于说,是寒雁将他身边的两个女人欺负到了如此地步,庄仕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狠狠打击寒雁的机会。外人可能不知道,可是汲蓝和姝红却是清楚的很,庄仕洋对寒雁,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一个女儿,反而像是对待一个天生的仇人。寒雁回去了庄府,日子不见得比在玄清王府好过。
“怕什么?”寒雁被汲蓝担忧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咱们连那个西戎公主都不怕,还怕他?说起来,他的官职可比不上堂堂的公主吧。”
“可是小姐,”汲蓝有些迷糊了:“之前您不是说那个西戎不过是一个战败国,公主只是一件礼物吗?怎么现在听您说的,好像又很金贵似得。”
汲蓝对寒雁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因此刚才寒雁对琳琅说的那一番话,汲蓝已经信以为真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趁着伊琳娜和琳琅对大宗的国情不了解才说的,而且西戎本来就是战败国,抓住她们这样的心情做文章,才使伊琳娜她们对自己的话信以为真,以为西戎公主在大宗真的什么都不是。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论起现在的西戎,怕是大宗也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能在战场上僵持整整一年,便知道西戎的国力也不差。和亲这种事情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两个国家的力量差不多大。如果大宗真的有实力可以全胜西戎,势必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因此,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大局还是要顾的,皇上不可能真的把伊琳娜当做一个战败国的礼物,反而会对伊琳娜好言相待。
“那是我唬她的。”寒雁笑了笑:“公主可比他风光多了。”寒雁现在叫庄仕洋连“父亲”都不叫了,一方面是因为在情感和责任上,庄仕洋的确是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还有一点就是,寒雁在心里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庄仕洋并不是自己的生父。当初死去的阿碧那些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让她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想到这里,寒雁倒想起一年前交给傅云夕的那方锦帕起来。当时傅云夕查到锦帕是唐门中人的所有物之后,就没有什么后果了。后来傅云夕上了战场,这件事也就被渐渐淡忘了,不过现在傅云夕虽然回来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怕是也不会再帮寒雁继续调查这件事。那么,这件事情就要自己亲自去查了。
不过,该怎么查呢?
“小姐,”姝红打断寒雁的思绪:“咱们走吧。”
寒雁点点头,拿起包袱,率先跨出了门,很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悲伤,有很多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她还无法做出判断,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如果不弄清楚,糊涂下去的下场,恐怕只有老天知道了。
走出玄清王府的大门时,寒雁似乎觉得,有人在身后默默看着自己,她回过头,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汲蓝和姝红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寒雁笑了笑:“走吧。”
那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幻觉中有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离开,也许是眷恋的目光,让她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皇宫内。
天子高坐名堂,绣着金龙的黄袍长长的拖到地上,比起一年前,他脸上的风霜之色多了不少,眉宇间有一股沉重之气,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偏偏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大殿上还跪着一个银甲将军,成磊埋着头,不发一言的跪着,上头没有动静,他也不敢起来,只是默默地跪着,也不知跪了多久,才听到上头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成将军。”
“末将在!”成磊恭声答道。
皇上缓缓开口:“朕听闻,庄寒雁主动搬出玄清王府了。”
成磊身子一震,这么快?可是寒雁怎么会主动…。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天子的语气说不出是喜是怒:“朕还以为,她要拖到朕下旨才会离开呢。”
成磊没有答话,事实上,眼下他说什么都不对,只有默默地聆听。可是皇上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紧接着,皇上就问:“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庄寒雁。”
“末将…末将不知!”成磊道。天子的心思,向来是莫测的,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傅云夕的兄弟,向来是不会愚笨到哪里去的。
“不知?”皇上冷笑一声:“玄清王难道没有说过吗?他想朕,怎么处置庄寒雁?”
------题外话------
大家不要太激动鸟,这个谜底会慢慢揭开滴,看到后面就明白鸟,男主其实是个苦逼的娃呢,不过公主战斗力不强,其实是个小角色啦~这个文四月一定会完结的~茶茶努力屯稿中~么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次调查
“王爷他从未对末将提过。”成磊道。
这话倒是事实,傅云夕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的打算告诉自己,因此成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傅云夕心中必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当初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呢?
皇上看了他一眼,语气沉了下拉来:“朕知道你和玄清王向来走的很近,日后你便留意他的举动,若是有什么,就来告诉朕。”
这话几乎是明明白白的暗示要成磊做皇上的眼线了。成磊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突然开口道:“皇上,末将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上冷冷看着他:“知道不当讲那就不要讲。”见成磊沉默下来,他又有些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心:“讲!”
成磊恭敬道:“是!”然后开口道:“皇上这番是为王爷着想,可是末将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的性子,从来不是任人左右的。即便现在能控制他做一些事情,可是这世间终究没有能长久困住他的东西,日后等他挣脱出来,不受控制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话说得极隐晦,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听闻成磊的话,皇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道:“你在质疑朕?”
成磊道:“末将不敢。”
皇上便冷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你退下吧。”
成磊咬了咬牙:“是。”一躬身退了出去。皇上高坐名堂之上,神情莫测,成磊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傅云夕这个人,心气向来是比天高的,这世间有什么是能困住他的?可是自己也是不得已,就算没有这件事,那个庄寒雁,他们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傅云夕喜欢庄寒雁,那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天子皇家中的人,本来就不该多情,出了痴儿,未必就是好事。他长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怅惘,一向生杀大权旁握在手的天子也有了少见的脆弱情绪。母妃,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庄府中。
清秋苑还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是屋子中全部落满了灰尘,可见这边的下人根本就没有花时间来打扫,倒是完完全全的将这一块遗弃了,或者说,是将她这个人遗弃了。一路回来,庄府的下人虽然明着不敢说什么,可是露出那种谑笑的神情,还是令汲蓝觉得十分不舒服。好在庄仕洋今日并不在府中,好像是去哪个同僚家中做客了。这倒是有些新奇,庄仕洋的仕途早在一年前就几乎已经宣告无望了,没想到还会有同僚来邀请他。这真是令人新奇的事情。寒雁若有所思,这同僚也来得实在是太巧了,自己刚回到庄府,同僚就来邀请庄仕洋。或许,她低下头,安生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许多虎视眈眈的人。
花了整整一下午才将清秋苑收拾出来,庄仕洋还未回来,天色已经到了傍晚。寒雁便让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随意吃了,便搬出藤椅在院子里喝茶。
其实不是想要喝茶,只是睡不着,外头凉风吹着,反而能令人头脑清醒一些,她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再过两日就到了与杨琦打赌的那一天,天降暴雨,水灾泛滥,杨琦一旦相信了她的话,便能从他嘴里打听到许多消息了。
皇上下令要将伊琳娜和亲给傅云夕的事情,现在想来疑点颇多,是什么让一个天子冒着失去信任的风险也要改口呢?寒雁的脑中浮现起一个人来,正是太后。
那么,将自己与卓七的事情传出去的,会不会是消失已久的七皇子?
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劲风,下一刻,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卓七笑嘻嘻的看着她:“小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寒雁也冷冷道:“因为要给你妹妹腾位子,我不回来,她怎么做玄清王妃?”
卓七像是已经习惯了被寒雁这么讽刺,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昨天的事情,谢谢。”他这是指寒雁昨日将受伤的他带回客栈找人医治的事情。卓七还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寒雁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其实当时他以为寒雁会转身就走的,毕竟他看得出来,寒雁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基本上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确定一件事情可能带给她的利弊,而救了自己,于公于私,都对寒雁没有什么利益。她不救自己才是正常的,可是她却将自己带了回去。
卓七这一辈子,受过很多伤,战场上的,战场下的,敌人给的,朋友赐的,也不过是咬一咬牙,挺一下就过去了。人们不会注意到他身上的刀疤,这世界上的人总是看人的外表,可是再光线的外表,也有遮掩不了的伤痕。而寒雁守着自己的时候,卓七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很早以前,他是有过的,不过自从父亲死了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寒雁的身躯那么瘦弱娇小,可是她能给自己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是卓七所贪恋的,他再也不想放手。
“昨日的事情,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是你干的吗?”寒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我。”卓七回答的很干脆。
寒雁注意着他的表情,看着他不像是说谎,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真奇怪,那件事情,当日便传出去了。”
卓七道:“所以你就搬出了王府?”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寒雁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有许多原因。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因你而起,我已经救过两次,你欠我两个人情。”
“不对,是一次。”对上寒雁的目光,卓七一笑:“我已经还了一个人情了。”
“什么时候?”寒雁问道。
“上一次春祭的时候,你被人逼至悬崖边上,是我在按照相助,怎么样,这算是还了一个人情吧?”卓七笑着看向寒雁。
寒雁一愣,心中却是暗暗想到,原来是他。上一次自己便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不过当时还很奇怪,既然帮么自己,又为什么不愿意现身。现在想来,倒是有些了然了,当时西戎和大宗势同水火,卓七一个敌国的人,潜伏在大宗自然是说不过去。就算是他真的现了身,反而会将自己也拖下水去。大家会认为她庄寒雁和西戎人勾结在一起。
寒雁看着他,略略一想:“就算那样,你还是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
卓七碧色的眸子一闪:“你要我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卓七不笨,寒雁的这番话,分明就是要他做什么事情。想到寒雁是有目的的救助自己,卓七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不过寒雁既然找到他而不是找自己的亲信,看来这件事还非要自己出面不可。至少寒雁还是信任自己的,总比她向傅云夕求救好多了。
寒雁笑了一笑:“以身相许就算了,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卓七紧紧盯着寒雁。
“这个人名字里有个乔字,和唐门有关。”她说。
卓七沉思起来,片刻后道:“唐门是江湖中的门派?你查这个做什么?”
寒雁微微一笑:“这你不必知道,你答不答应?”
卓七扬唇一笑:“当然答应,不过办成立了这事,你要怎么谢我?”
“你这人真有意思,”寒雁道:“便是真的办成了,也不过是还了欠我的人情,算是两清了。怎么还能提谢?”
卓七不放过寒雁的每一个表情,似笑非笑道:“究竟是不是只还了一个人情,小丫头你自己心中清楚的很吧?”他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不必怎么感谢我,只是我们互相救助过,现在也算得上朋友,替朋友帮忙是应该的,你觉得朋友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了西戎皇子的身份,他看起来只是一个需要被认同的普通人。寒雁突然想起昨夜卓七在昏迷中拉着自己的手,他脆弱的样子,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该有多艰难呢。她点了点头。
卓其一下子笑出声来。他道:“你是我在大宗的第一个朋友,也会是最后一个。”
寒雁皱了皱眉,只听卓七又道:“我先走了,不管有没有消息,两日后我都会过来。”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自己小心,别理其他人怎么说。”
寒雁一愣,他已经飞身一闪,消失在院落中。他还真是将庄府当做自家的后院了,来去犹如无人之境。
姝红有些疑惑道:“小姐怎么将那件事交给他做了,小姐真要和他做朋友?”
“做朋友又怎么了?”回答的却是汲蓝:“他是西戎皇子,难得又没有架子,高大英俊,温柔体贴,上次春祭的时候要不是他帮忙,咱们小姐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寒雁哭笑不得,汲蓝把卓七夸成什么样子了,便叹了口气道:“我是骗他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门小乔
寒雁之所以要卓七去调查这件事情,自然是有原因的。书吧查卓七身在大宗,许多事情都有很多限制,为了掌握各种情况,势必就会在大宗安排许多眼线。不知道卓七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可是看他每次遇到状况时应对自如的样子,就应当知道这些眼线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寒雁叫卓七去查,或许效果比傅云夕去查的效果更好。
卓七脆弱的模样固然令人心疼,但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同情”来帮助的,同情固然有一部分,可是更重要的是卓七值得利用。至于朋友,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卓七说的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寒雁的生命中,朋友是要用时间来证明的,而卓七和她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充其量,寒雁也只能将他视作一个不太讨厌的陌生人。
汲蓝撇了撇嘴,她才巴不得寒雁和卓七在一起呢。要报复一个男人,不就是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夫君吗。傅云夕在大宗算是无人能敌了,可是这个西戎皇子,现在看起来也不差嘛。至少对自家小姐不是很好嘛。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姝红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寒雁便又笑了笑,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时间很快到了两日后。
在这两日,寒雁一直呆在清秋苑里不曾出门,庄寒明来过几次,不过寒雁没有见他。庄仕洋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起来,回来之后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若是放在以前,寒雁也许会疑惑,不过现在,她只是让汲蓝注意着庄仕洋在府中有什么动作,便专心致志的投入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中了。
这一日,天色阴沉无比,外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乌云黑沉沉的压在整个京城的上空,天空就像是到了夜晚一样黑暗。然而在黑暗中,闪电又将整个天空照亮,外头的雷声一声声撞击着人们的耳朵,轰隆隆的像是天要塌了一般。寒雁静静地坐着,汲蓝在屋中点起灯,有些后怕的道:“怎么下起了这样大的雨,怪叫人害怕的。”
屋檐上的水顺着檐角不停地往下流,“哗哗”的雨声在池塘溅起雪白的水花,分明是雨下个不停,也不知外头是个什么情形了。
寒雁只觉得身上有些冷,便又拢了拢身上的外衣,道:“便是要下三天三夜才肯歇息。”
姝红若有若思的看着寒雁:“那么小姐,我们和杨大人的赌是赌赢了?”
汲蓝像是现在才记起来,“啊”了一声,转向寒雁道:“对啊,小姐,那个赌我们就算是赌赢了,小姐真厉害,不过,您是怎么知道会下这么一场大雨的?”
寒雁的一顿,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这场大雨罢了。”
汲蓝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兴奋道:“小姐这梦可真神了,要是能梦到以后的事情。就更好了。”
寒雁微微一笑,上一世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不过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得,存在于她身上的苦痛。因为太痛,所以记得清楚。以后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呢?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那原本清楚的未来,也变得不可知起来。
“这雨…怕是要起了水灾。”姝红喃喃道。外头的雨下的这样大,她们是可以躲在屋子里点上灯坐着喝茶,温暖无比。可是总会有无家可归的百姓,他们的房子漏风漏雨,或许现在正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不知所措。水灾对于他们这些富贵官员人家的确算不了什么,该吃的该用的一样都不会少,可是对于那些穷苦的百姓,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寒雁皱了皱眉,上一世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京城中一时间多了许多难民,可惜国库空虚,银子都拿来充当军饷了,竟没有什么能帮助这些百姓的办法。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深幽,在那个时候,卫如风亲自托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说是给寒雁压惊,对于一个即将嫁给他的少女,当时的寒雁以为这是自己未来夫君对自己的体贴,满心欢喜感动。今日事情重演,恍若隔世,寒雁知道卫如风自然是不可能再送东西来的。经过了一世,她看清楚了卫如风的为人,不再对他有期待,可是,傅云夕呢?
自己对傅云夕,还有没有期待?若是傅云夕前来看望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她想着想着,就摇了摇头,笑自己多想,如今傅云夕怕是没有时间过来看自己了。自己想这些,不如想一想见到杨琦之后要问些什么问题。
正想着,突然传来敲窗的声音,寒雁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在那雨声中,敲窗的声音隔外清晰,外头黑沉沉的,寒雁有些狐疑,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正想要开口问,没想到窗子猛地一开,竟是一个身影兀自跳进屋中来。
寒雁惊了一惊,待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又舒了一口气,卓七满身都是水,头发湿淋淋的,像是冒着雨从外头赶过来。寒雁道:“你怎么了?”
他往里走了几步,屋子中顿时多了一谈水渍,姝红皱了皱眉,卓七却是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寒雁笑起来:“真暖和。”
寒雁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的?”
卓七自己拿过桌上寒雁喝过的茶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姝红看的又是一皱眉,卓七却是像毫不在意一般,道:“你要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只这一句话,便将寒雁的注意力从他嘴唇边上的杯口引开了,她问:“是怎么一回事?”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急切。
卓七好笑的看着她,沉思了一下:“我冒着大雨过来给你送消息,全身都淋湿了,你却不关心我的身体,至少也得给我一件衣服让我披着,不那么冷啊。”
寒雁瞪着他:“我没有男子穿的衣服。”他总不能穿庄仕洋的衣服吧,庄寒明的个子又太小了,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卓七托着下巴:“你可以给我找一件自己的…。”看着寒雁越来越阴沉的脸,他才提高声音一笑:“披风。”
寒雁怒视着他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自己去衣箱里给他娶了一件狐狸毛的斗篷,这人全身淋成这样,看着都觉得冷,就算是他为了自己,一件斗篷自己还是给得起的。便又将手中的斗篷递给卓七:“这样总行了吧。”
卓七接过寒雁手中的斗篷,先没有披在身上,而是放在自己鼻子下深深一嗅,露出陶醉的神情来:“好香。”最后,在寒雁快要杀人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将披风批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感谢我吧,那个人,我查到了。”
“查到了?”寒雁有些惊讶,要知道傅云夕自从知道这个消息让他去查,到他出征之前,也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在那之前,都没有查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更别说这个人了。可是卓七只用了两天就查了出来,就算是卓七的属下那么好用,这个差别也实在是太大了,或者说傅云夕的手下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难道…一个不可能的猜想浮现在寒雁心中…难道是傅云夕故意隐瞒着消息吗?
卓七没有注意寒雁的神情,只是道:“唐门是没有姓乔的人,不过…唐门上一任堡主的女儿,大家都叫她小乔。”
“小乔?”寒雁愣了愣,想起了那块锦帕上落款的那个乔字,上一任堡主的女儿叫小乔…这和自己的娘亲又有什么关系。想了想,她道:“你见到那个小乔了吗?”
卓七摇了摇头:“那个小乔,十几年前就因病死了。”
寒雁吃了一惊,死了?脑子中乱成一团,死了就代表这条线索断了,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永远都差不到事情的真相了吗?这个小乔一定是知道什么,那方锦帕在阿碧手中保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原因的。阿碧又是自己娘亲的贴身丫鬟…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卓七看着寒雁,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寒雁猛地抬起头:“什么事?”
“唐家堡中的人,对这个小乔都是闭口不谈,我是托人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出来。听在这里最老的一批下人说,这个小乔,长得和东侯王的妻子一模一样。”
“东侯王?”寒雁一愣,怎么和东侯王扯上关系了?不对,自己的娘亲年轻时候恋慕的人,不就是东侯王吗?寒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一点线索,但是这感觉又说不清楚,所以还是很模糊。
卓七盯着寒雁,目光饶有兴趣:“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抓住了那一个点诱导寒雁往他的那一面去想。
寒雁回过神:“一模一样?”她反应很快。
“根本就是一个人吧。”卓七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的直觉
“根本就是一个人吧。”听到卓七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寒雁有一瞬间的愣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个直觉,所谓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或许那是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在很多时候,充足的证据和线索都没有一个直觉来的简单明了。更何况是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她有绝对的敏锐。
卓七微微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寒雁看着他,卓七碧色的眸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紧张感全部调动出来,寒雁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危险,她扬唇一笑:“这可说不定,这些江湖中人奇奇怪怪的都有,长得一模一样又有什么稀奇?或许是别人看错了也说不定,做事最好要有证据。”
卓七却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道:“你已经相信我说的话了,否则,你就不会这样来反驳我。”
寒雁一时语塞,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寒雁相信了卓七的话,所以卓七说出自己的猜想的时候,寒雁才这样紧张。因为卓七流露出的对这件事情的感兴趣超出了寒雁的预料,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寒雁也不希望卓七全部参合进来。对于寒雁来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卓七是西戎人,对这些江湖之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牵扯。可是这事情却牵扯到了东侯王,那就是与皇室有了关系,无论如何,这就和卓七的身份有些微妙的抵触起来。
卓七将寒雁的神情尽收眼底,突然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不过,只是为了你而已。”见寒雁要拒绝,他又道:“我知道你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可以帮到你,相信我。”
寒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难道她还能说:“我不相信你,你别查这件事了,就这么算了吧。”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度,卓七现在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流露出的这一点善意,都是在这个点内的。是基于他认为自己对他不错的份上的行为,可是寒雁今日要是拒绝了,那就是超越了卓七可以容忍的度,愿意伏低做小的狼,什么时候会吃人,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她便点了点头:“好。”
卓七看了看寒雁:“如此,那我先走了。”说着就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寒雁站起身来。
卓七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寒雁瞧了瞧窗外,外头大雨倾盆,雷声隆隆作响,看着怪可怕的,这样的天气,出去实在是有危险,别人躲都还来不及。想了想,她才看向卓七:“外面在下雨。”
卓七点了点头:“所以?”
“你别走了,留在这里吧。”他道。
卓七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寒雁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留下来?”
寒雁别过脸去:“难道你想出去被雷劈死吗?”说完又小声嘀咕:“做了那么多坏事,看着也不像是好人,雷电不饶人呢。”
卓七没有听到她的嘀咕,只是满心欢喜和感动,同时一股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他是没有想到寒雁会出声挽留自己的。寒雁这个人,几次打交道下来,发现她像是一尾滑溜溜的小蛇,让你抓不住,稍一不注意,就从指缝间逃走了。在对人上,她更是极少与人交心,得到她无条件信任的,似乎只有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了,有的时候卓七都看着汲蓝和姝红有些眼红。他是无法理解寒雁对汲蓝姝红的感情的。不过一旦得到了寒雁的信任,寒雁就会对对方真心相待。
卓七是没有奢望过在短短的几次交集中就能得到寒雁的信任,不过这丫头也实在是太刀枪不入了,自己若是以现在的行为对别的普通女子,以身相许怕是不知多少次了。反倒是寒雁,不但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念头,反而还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对于这样一个不肯轻易信任他人的人,主动挽留自己,语句中还不乏关切。卓七如何不激动。
“我与你同住一屋,便是要以身相许的,用你们大宗的话来说,我就是占了你的青白。”他一本正经道。
寒雁差点没被自己呛住,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卓七:“你脑子没烧坏吧?我怎么可能和你共住一屋,你去寒明的屋子,他那里有一间空房,姝红,你带他去。”
卓七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庄寒明那里啊——”分明是失落无比,可是眼睛里还是欣喜,和寒雁同床,这是卓七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倒不是说卓七是正人君子,而是寒雁本身是一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至少外表上看的确是这样。她将自己的清白看的很重,这或许是大宗女子共同点。所以从寒雁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卓七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不过逗一逗小丫头,还是挺有趣的。
“还不快走。”寒雁转身瞪了他一眼,卓七就笑嘻嘻的跟着姝红出去了。
待他们两人走了后,寒雁才心事重重的在窗前重新坐下来,窗外的雨下的那样大,像是要把人吞没,可是寒雁的心里不安的,却不是这令人心惊肉跳的雷雨。
小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东侯王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若是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和东侯王是青梅竹马的娘亲,为什么会有小乔的锦帕?
寒雁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汲蓝在一边道:“小姐,要不先去休息了?”这雨下的实在是让人不安,不如早些休息了,今日那个西戎皇子又过来了。汲蓝心想,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小姐,否则,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给小姐送消息呢?像是王爷,可没有过来看一看自家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
庄府围墙的另一边,闪电将站在墙下的白衣人的影子映的分外清晰,这人没有持伞,可是他的衣角竟然没有沾到一滴雨水,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是飘然而至的仙人,在这天地惊变中不动声色。
很快,墙头便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极快的跳出来,俯身冲白衣人抱一抱拳:“王爷,庄小姐很好,那人…。没走。”
白衣人的身子微微一震,这震动极为轻微,几乎可以令人察觉不到,可是就这一瞬间,他的衣角上便沾上了一块水渍,看着分外的明显。他的心,乱了。
“知道了。”半晌,他答道。
那身影便悄悄退到一边,白衣人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抚上了墙砖,那只手修长如玉,偏偏苍白无比,乍看之下毫无血色,精致凉薄。他微微仰起头,露出斗篷下清冷的眉眼,眸光冷冽,却又温柔。
“走吧。”凉薄的话语,消失在雨声中。
寒雁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己,他的脸那么熟悉,微笑着,温柔的,凉薄的,冷漠的,她一直看不清楚那个人的眉眼,终于等到那人走进了,她使劲儿扑过去一看,居然是傅云夕。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可能是幻觉吧,她想,可是这屋中,凉薄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几乎是扑面而来。
大雨在第四天,终于停了下来。
百姓叫苦不迭,土地里的庄家几乎都被这水灾给弄的颗粒无收,今年是个灾年。许多房子都被冲垮了,江面上的水漫出来,到处都是,洪灾,雨灾,给贫穷的人们带去了新的灾难。苦难无穷无尽,偏偏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顺昌武馆今日分外安静,只因为这一场大雨,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子弟都为了安危不敢出门,少有的寒门子弟又在忙着修复家中被冲垮的房屋。没有一个人来武馆,这里顿时变得冷清而安静。
杨琦站在雕花门前,日头已经出来了,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花圃里的花在没有一株可以昂扬挺立,全部都七零八落的倒在一边。到处都是水洼,谁说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大雨会过去,太阳会出来,但是被击倒的的东西,却回不来了。
“大人,”小李在一边道:“那位庄姑娘说的果然没错。”他心中对寒雁佩服不已,这小姐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之前寒雁和杨琦打赌的时候,小李还在心里不屑一顾,只因为这世界上有谁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呢?当时天气也十分温暖,谁能想到这雨说来就来,而且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甚至给大宗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杨琦动了动嘴唇:“是啊,她说的没错。”叱咤了大半辈子风雨的老人,第一次有了迷惘的感觉,他不相信直觉,只相信自己。可是寒雁的话却容不得他不去相信。天真的下起了大雨,大宗水灾泛滥,跟寒雁说的一字不差。
那么,真如她所说的,她的直觉有那么准的话,那西戎人,真的在预谋一个大阴谋,也是真的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巷惊魂
正在思索的时候吗,外头有童子来报,庄府四小姐求见。
杨琦动了动嘴唇,她倒是来得快。刚刚想到这件事情,寒雁就自己上门来了。这场赌局自己还是输了,那么…自己真的要将战场上的事情说给寒雁听?
寒雁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杨琦思索的表情。寒雁便微微一笑,提醒道:“杨老前辈。”
杨琦转过头,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她。他的目光很是平静,像是早就知道寒雁会来一般:“你来了。”
寒雁一笑:“我来兑现我的诺言,杨老前辈也看见了,天在下雨。”
“天上的事情,你如何得知,”杨琦盯着她,看不出表情来:“莫非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这世间的人谁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可是寒雁这个女子却能够预知未来。并且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你不知道她的贵气是从何而来,仿佛是从自己的由内而外天生风华,看着平淡不起眼,却是婉转而有神韵。她在大宗愈加出名的几年里,从一无所有的不受宠的庄家女儿到最后所有人羡慕的玄清王妃,再到现在的下堂妇,她的表情永远都是安然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这,究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呢?
听到杨琦这么说,寒雁条件反射一般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重生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可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杨老前辈多虑了,我自然是这个世间的人,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我也不过是直觉比较准而已。或许是上天眷顾呢。”她道:“杨老前辈与其相信我,不如相信上天的旨意吧。”
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了上天身上,寒雁可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发现,要是自己重生被人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一点怀疑都不行。
杨琦听闻此言,认认真真的将寒雁打量一番,见她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笑容单纯良善,便又叹了口气:“或许你真的是受上天眷顾。”这小丫头看着普普通通的,浑身却又隐藏着一股机灵劲儿。刚才自己不过是随意一说,她便想出了这个说法来打消自己的念头。杨琦知道,寒雁是不想别人看怪物一样的看她。要知道能预知未来对于一个人来说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这种灾难发生以后,怕是日后都会有人用古怪的眼光看寒雁,以为她是什么不祥之人。可是用上天眷顾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别人就会说这个丫头也许是天生有福气,被神仙看中,特意来提点她的。同样一件事情,换一个说法,得到的结果便是迥然不同。不过寒雁显然选择了更加有利的一种说法,这样敏捷的反应,实在是令人叹服。
“承蒙老前辈夸奖,那么老前辈现在相信我说的所有话了?”
她用了“所有”二字,便表明要杨琦相信的不只是雨水泛滥成灾的事实,还有西戎人图谋不轨的可能。
“老夫信你一回又何妨?”半晌,杨琦才答道。
“谢谢杨老前辈。”寒雁微微一笑。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屋子。便是从大清晨谈到了傍晚时分,才见到寒雁从屋子里走出来。
寒雁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杨琦也是一样,甚至比寒雁更糟。寒雁冲杨琦福了福:“多谢杨老前辈指点迷津。”
杨琦冷哼一声:“你只要不告诉别人就好。”
寒雁点头:“那是自然。”便头也不回的告辞了。
马车行驶了许久,汲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那杨大人怎么说?”
寒雁倚着马车的车门,陷入了沉思。原来从杨琦的口中,寒雁得知,这一次与西戎的战争,本来大宗是一直占上风的。其实西戎的人力和财力都不弱,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骨子里更是带着一种恐怖的悍勇,战场上杀伤力十足。只是行军布阵方面就要弱许多了,他们的统治者大概是个只知道用蛮力的家伙,许多场战场都是傅云夕用了巧计轻轻松松的化解的。不过在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宗的士兵突然节节败退。
寒雁当时便掩饰不了自己的震惊之情,按理说,在这种时候,应当是士气最盛,最容易攻破敌人防线的时候,怎么会节节败退,难不成西戎那边有了什么绝招。
杨琦却是摇了摇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问题不是出在西戎人身上,而是出在大宗军队之中。也不知道大宗的士兵是怎么了,士气突然就衰弱了起来,在一个夜晚,粮仓竟然被人烧了,没有粮食在战场上就等于是陷入了绝对的弱势,当时一天不如一天,据说是那个西戎公主伊琳娜偷偷给傅云夕送吃的。说道这里的时候,杨琦还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寒雁的表情,见寒雁依然平静的很,倒是有些诧异。
这一场战场,终究还是大宗赢了。到底是怎么赢的,没有人得知,但是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因为本来可以很快结束的战争,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令大宗士兵士气衰退拖到了现在,而一向杀伐果决的傅云夕,最后一场战争打的极为艰难。便是赢,也是在失去了自己众多将士的基础上赢的。这样的赢其实是不算赢的,那么一向无所不能的傅云夕,到底怎么了?而西戎人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投诚,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寒雁和杨琦聊了很多,两人互相交换了意见。寒雁这时候才发现,曾经的武状元并不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他不只是武功高强,而且熟读兵法,在战场上的许多问题上都能一阵见血的发现疑点。而杨琦在与寒雁交流的途中,也惊异于寒雁的聪慧,都说女子再聪慧也不过是在诗词歌赋上做些文章,可是寒雁却不是这样。不管是战场上的事情,还是朝中的势力,她都能答上一二,甚至能与杨琦争执。她举一反三的能力好的惊人,杨琦都忍不住惊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如何能有这般的见地,若是个男儿身的话,怕是早就封王做将了。
杨琦只知道寒雁对这些事情敏感,天资聪颖,可是却不知道就算是朝堂之事,寒雁也必须了解打听,因为这也关系着她的生活和生存,站到那个队伍中,决定着她以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押错一步,满盘皆输。
汲蓝见寒雁兀自想的出了神,连忙出声提醒:“小姐?”
寒雁这才反应过来,将杨琦对自己讲的话大概讲给了汲蓝和姝红两人听,她们虽然也很疑惑,可是朝堂之事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给寒雁出谋划策,均是有些抱歉的看着寒雁。
寒雁倒是不在意,只是杨琦提出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点,如今倒是不知道怎么打听这其中的问题了。
马车行驶进一条巷子,这巷子又深又长,平时就鲜有人路过,现在天色已晚,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寒雁刚一进巷子,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很奇怪的是,它就这么发生了。这种不安的情绪很快就扩大,寒雁果断吩咐车夫:“掉头回去,我们绕另一条路!”
她说的又快又急,车夫一时间没有听清,一下子勒马,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夫问:“什么?”
汲蓝和姝红都是有些不解的看向寒雁,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好地寒雁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走另一条路回去,平日都是走这条路没错。寒雁紧紧皱着眉头,虽然自己对杨琦说自己的直觉很准这件事是假的,可是当预感强烈的时候,最好还是相信自己的预感。
可惜她还没有来的及有更多地反应,就听见“刷刷刷”三声,从四周突然跳下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寒雁一惊,脑中还没有想好对策,就见那十几个蒙面人刀光一闪,就朝马车中的人砍将过来。
他们是要自己的命!
寒雁吃了一惊,她想过威胁和勒索,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直接的要自己的命!大宗中谁会这么大胆,便是在天子脚下,大庭广众之下要自己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寒雁身子一扭,反手一刺,将最前面冲向自己的黑衣人脖子上划了一指长的血痕。这毕竟是慌乱之下的反击,而且对方明显是有过训练的人。只不过是稍稍一停,便又冲自己砍过来,汲蓝和姝红一惊,双双扑了上去,就要用自己替寒雁挡过这一刀。
其实大家都清楚,便是汲蓝和姝红真的为寒雁挡了这一刀又如何,可以挡住第一刀,第二刀,那么第三刀,第四刀呢?汲蓝和姝红叫的那么大声周围都没有来一个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没有人来救自己,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乱刀之下,可是如何甘心!绝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君要臣死
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见斜刺里冲出一把雪亮的长剑,直直挑开了面前的乱刀,不过短短一刻,剑光四溢,寒雁甚至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见面前的黑衣人脖颈处鲜血喷涌,自己的身子被人猛地往后一拉,背抵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隐约听见人的叹息声回响在自己的耳边,寒雁很想转过头去,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姐!”见危险解除,几个黑衣人都倒在血泊中,汲蓝和姝红才紧张的看向她,寒雁刚想说话,就感觉自己身后一轻,那个陌生人退后了两步,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
寒雁想要转过头来,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跳将起来,手上的刀瞬间便劈向寒雁,寒雁没有料到这一出,那黑衣人离寒雁实在是太近了,这样的距离寒雁避无可避,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手上的长剑出鞘,可惜在最后关头却是突然一偏,居然落了个空,可是即便是这样,那人居然猛地撞过来,将寒雁一把护在怀里,自己的身子却被那把刀劈中,刀痕深深地嵌进腰间,黑衣人一愣,下一刻,长剑已经刺进胸膛,他睁大眼,看着安然无恙的寒雁,直直的倒了下去。
寒雁猛地转过头,看向救自己于水火的人,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
也就是这个时候,寒雁才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玄色长袍,腰间湿了一大块,当是血迹无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他的容颜却被一张面具遮挡住了,什么都看不见。那人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下,可是还是被寒雁发现了。对上寒雁担忧的目光,面具人的声音分不出是喜是怒:“无妨。”他的声音低沉,并不像那个人。寒雁微微一滞:“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这样大的恩德,小女无以为报。”
面具人转过头来静静看了她半响,突然飞身离去。只剩下寒雁还站在原地,汲蓝走上前来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寒雁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身上,突然上前走了几步在黑衣人面前蹲下身来,手伸到黑衣人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小姐!”汲蓝惊呼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等会儿要是这些黑衣人来了怎么办?”
姝红却是看着寒雁的动作,想了想,跟着走到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学着寒雁的样子用手摸索着什么。
过了片刻,寒雁站起身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走吧。”
“小姐…。”姝红和汲蓝跟着站起来,见寒雁的表情有变,两人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回到清秋苑后,寒雁在床上坐了下来,汲蓝和姝红都不敢说话,寒雁思考问题的时候,她们两人是不敢打扰的,而今天寒雁思考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油灯里的灯油都快燃尽了,寒雁才深深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一动,便是说事情有眉目了,汲蓝和姝红已经憋了心中的疑问很久,这一次,竟然不是平时一向急性子的汲蓝先提问,而是姝红忍不住问道:“小姐这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寒雁苦笑一声:“可不是,我刚刚才发现,我们的麻烦大了。”
汲蓝不明白寒雁话里的意思:“小姐…奴婢不懂。”
寒雁摇摇头:“你们可知,今日的哪些黑衣人是哪里的人?”
汲蓝和姝红面面相觑,均是摇了摇头。
“是皇家中人。”寒雁叹息了一声:“你们可是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是…太后?”姝红大胆的猜测道。汲蓝吓了一跳,左右顾盼了一番,才埋怨:“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寒雁摇摇头:“要是太后的话,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了,是皇上。”
“皇上?”汲蓝和姝红齐齐惊呼了一声,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的确,皇上和寒雁无冤无仇,就算在当初傅云夕要娶寒雁和太后发生争执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有一点不满,而且这不满很快就随着傅云夕对寒雁的维护而消失了,现在怎么会对寒雁这样痛下杀手。就算是为了要讨好那个西戎公主也不必做到眼下这份儿上吧,况且堂堂的一国之君,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讨好劳什子的西戎公主。可是寒雁又是哪里得罪了当今圣上呢?
寒雁却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之前她在那黑衣人身上搜到了御前侍卫的令牌,那令牌不会有假,也不会是别人嫁祸给皇上的。因为那些黑衣人的动作的确是非常的熟悉整齐,这动作寒雁并不陌生,自己进宫的时候,见过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就是这样的动作。御前侍卫,除了皇上本人,是没有人能调动的。这个念头浮现在自己脑中的时候,寒雁顿时心就凉了半截。皇上对自己起了杀心,可是这是为什么?
第一个可能,傅云夕要娶西戎公主,可是皇上之前已经下了圣旨赐自己和傅云夕成亲,现在只有再次颁布一道圣旨,废了自己,在给伊琳娜一个玄清王妃的身份,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就成了出尔反尔的人,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失去信任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尤其是上位者,会想尽一切办法抹尽自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污点。皇上为了避免自己的臣子百姓议论自己不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干脆让人杀了自己,然后以自己出了事身亡的理由,可以天经地义的为傅云夕再找一个王妃,也不会落人口舌。这样的说法的确是可以说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寒雁就是觉得,皇上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就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还会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就算是为了傅云夕,不想他与伊琳娜的亲事日后再出什么意外,要断绝一切横生变故的可能,也不必做到这份上。皇上对傅云夕几乎是千依百顺,更是注重傅云夕的感受,从傅云夕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那么皇上为什么会多此一举?
一个心怀鬼胎的七皇子,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后,还有一个万人之上的皇上,与寒雁结仇的人,这下子都成了皇家的人了。就算是巧合,这也巧合的太厉害了些。寒雁的心里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难道自己与皇家之间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而且这关系还对皇家有害,所以他们才对自己这样的…。赶尽杀绝。
寒雁将自己的想法与两个丫鬟说了,汲蓝和姝红都是惊讶不已,不过比起惊讶来,她们更多的是恐慌。如果七皇子和太后,寒雁还有办法与之周旋,借助傅云夕或者是其他人的势力来为自己谋求一个安稳的话,对手一旦变成了皇上,那真的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寒雁再怎么本事通天,皇上的一句话,自己就得脑袋掉地,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小姐,咱们这下可怎么办啊?”汲蓝焦急的问道。在她看来,寒雁这下子可是有了大麻烦,这世上,皇上想要杀的人,还没有不死的呢。既然皇上这次派了御前侍卫来杀寒雁,就相当于是下了狠手,只是没有想到中途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具人,将寒雁救了下来。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皇上这一次杀不成寒雁,下一次说不定就直接赐死了。那样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汲蓝想到这里,咬了咬牙道:“小姐,咱们逃跑吧。”
寒雁一愣:“跑,跑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都成,”汲蓝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只要不被皇上的人抓到,咱们就还留着命在,或者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小姐,难道咱们要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寒雁被汲蓝那一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的惊了一惊,想想便又笑了,这丫头倒是比自己要看的通透。可是逃亡可不是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真的有心要杀自己,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他们的人就能追到天涯海角。像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整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先不必想着逃跑,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寒雁对汲蓝道。比起来,这件事情现在在寒雁的心中分量更重,甚至于,连她自己的安危都可以暂时抛到脑后了。
汲蓝一愣:“什么事?”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汲蓝不明白。
“我要你今晚开始打听玄清王府的动静,一直到明日清晨,不要错过一丝消息。”
汲蓝一愣,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等打听玄清王府,在她看来,现在和玄清王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该不会是寒雁想要找傅云夕帮忙吧。
寒雁紧紧皱着眉头,刚才那个人,会是傅云夕吗?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病入膏肓
玄清王府今日门前冷冷清清的,脸守门的侍卫都没有,挂着的红色灯笼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反而有几分萧瑟。
玄清王因为感染风寒卧病在床的消息传了出来时,京城中人都是不胜唏嘘,许多朝中的权贵纷纷带着贵重的礼品前来探望,都被玄清王拒之门外。皇上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踏进玄清王府一步,说是要让玄清王好好养伤,任何人不得打扰。毕竟是立过战功的皇族中人,又是这般权势滔天,大家只得感叹玄清王收到的待遇实在是太贵重了。不过关于西戎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了玄清王几天几夜,百姓们还是津津乐道。都说这个公主倒是一个情种,生的那般美貌,又愿意为了傅云夕做到这样的地步,这傅云夕也实在是太好福气了吧。不得不说,身份在很多时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换了是一个普通女子,大家就会认为她这样照顾傅云夕是应该的,若是换了一个下贱的侍女,就会觉得伺候的不好还是一种罪过。但是一旦被冠上了“公主”的名字,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高贵的意味来。
这样一来,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寒雁,在最初被人同情了一阵子后,就渐渐淡忘了。甚至于许多人都认为,伊琳娜和傅云夕才是天生一对,毕竟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也只有公主这样高贵的女子才能与之匹配的上。
夜色四合中,玄清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穿暗绿色长袍的人,这人动作迅速的上了外头守着的一辆轿子,轿夫们便抬着轿子朝着外头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本来就晚了,外面的行人也十分稀少,唯有轿夫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走过一道小胡同的时候,微弱的灯笼光照下,远处忽然传来了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与此同时,一声女子的嗓音响了起来:“敢问娇中的可是吴太医吴大人?”
那抬轿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脚步便停了下来,那两个人影缓缓地走进,却是两个妙龄女子,都是丫鬟的打扮,一人身穿红裳,一人身穿蓝裳,容貌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却也清清秀秀,尤其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难得的书卷味,看着却不像是普通人家丫鬟的派头。
那较中人没什么反应,片刻,才道:“是又如何?”
那红裳的女子便静静道:“我家小姐想要见吴大人一面,烦请吴大人赏个脸。”
先不说那轿子中的吴大人什么反应,便是那四个轿夫,都忍不住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吴太医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太医,便是个朝中的官僚,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的。现在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丫鬟,却对吴太医这般说话,居然还正大光明的用“小姐”来说。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的派头,对待吴太医居然也不诚惶诚恐,可是京城中哪家小姐有这样的本事呢?便是那云霓郡主,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怕是也不能入了吴太医的眼睛啊。
终于,一只手掀起轿帘吴太医瞟了一眼那两个女子,微微一愣:“是你们。”
那穿着蓝色衣裳的丫鬟却没有接吴太医的话,只是脆生生的冲他一笑:“吴大人,我家小姐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吴太医想要保护一个人,这样的隐瞒,未必就算的上是真保护。把一只雄鹰圈禁起来,这只雄鹰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可以飞的。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可能,吴太医若是相信我们家小姐,就请共谋大计。”
这一番话说的爽爽朗朗,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话语,这样说来,这个丫头倒是一开始就知道吴太医是什么反应了。吴太医凝眉想了想,汲蓝笑盈盈的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自信他不会拒绝呢。再看姝红,也是一样,虽然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从容的气度,便是宫里许多上了年级的老嬷嬷,都不一定比得上。见丫鬟都是这个样子,主子的气度就可想而知了。吴太医深深叹息了一声,而且她们主子传达的话的确击中了他的心思,这世上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可能,若是自己拒绝,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可能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而且,吴太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终于,他点了点头:“老夫就随你们走一趟。”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双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汲蓝一笑:“那就请吴太医跟我们走吧。”说完便站在了轿夫的身边,做起了带路的姿势来。
轿子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继续启程了,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前面多了两个窈窕的小丫头。
望江楼。
寒雁垂下头,并不看对面的人,只是淡淡道:“阁下要这样看着我多久?”
对面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珠光宝气,配合着他清俊的面容,稍显奇怪。可是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带着白纱的女子,那女子虽然垂着头,也看不清面容,可是那气质,便是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却的。江玉楼扬眉:“我以为你到了此处,应当给老朋友打个招呼的。”
寒雁眸光一冷,就知道瞒不过江玉楼的眼睛,生意人目光毒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才到望江楼来的。不能在庄府里去见吴太医,庄府中不知道哪里是庄仕洋的人,而且就算打听不到自己和吴太医的对话,庄仕洋也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卫王甚至于是七皇子。也不能在其他地方,皇上既然能派下杀手追杀自己,也就不知道布了多少眼见追查自己,或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别人的眼里也说不定。唯有望江楼这个地方,寒雁知道,望江楼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楼,就是因为暗处有绝顶高手护着,除了客人,别的人一律不许进入此地。曾经有一个客人为了躲避追杀到了望江楼,那杀手没办法进入,竟然让那客人躲过一劫,同样的,寒雁在这里,不会有被人跟踪的危险。可是,面前的这个江玉楼却是难以招架的。
她微微一笑,索性也不再假装,不过也没有将话挑明了说,只是道:“我不记得自己和阁下有什么交情,更算不上什么老朋友,若真的有关系的话,也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而已,生意上的事情,就是公平交易,谈交情,就是大忌。”
她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倒是让江玉楼碰了个软钉子,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跟他江玉楼交朋友,可是却没有这样明确的划清与他界限的,寒雁是第一个。更令江玉楼惊讶的是,她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明明不是商贾,却又将这其中的道理摸得一清二楚,这个小丫头,真的叫人摸不透呢。不过,他毫不在意的笑笑:“你这样狠心绝情,可是为了那个人,故意疏离我们所有有关的人?”
“人和人之间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真如阁下所说,那么寒雁也就不必与人打交道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与那个人扯上关系,不是吗?”她道。
江玉楼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沉吟了一会儿:“你今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见什么人?”
寒雁笑了笑:“见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否会为我保密。”不等江玉楼说话,她又立刻道:“我知道阁下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信誉,望江楼一直都会为客人保守秘密,我只希望阁下将我当做是陌生人,然后和这里其他的客人一样,为我保守秘密,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对外人提起。”
江玉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才耸了耸肩:“你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不替你保守秘密也不行,不用将你我的关系撇的那么清楚,我不常跟人做朋友。”
寒雁皱了皱眉,江玉楼已经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折扇:“我不会与其他人说的,你等的人已经到了。”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帘外,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个粗噶的声音。
“小丫头,别来无恙。”吴太医一撩袍子走了进来。
“许久不见,吴太医。”寒雁微微颔首,也不行礼,可是这样,吴太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寒雁有一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他有些发愣,再看寒雁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之情,有的只是冷漠,果敢,坚决,已经疑问。
简直是另一个傅云夕,吴太医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如此相像,或许就是他们相互吸引的原因,只不过双方可能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吧。
“你要问什么?”吴太医在一边坐下来,也不多话,单刀直入的问。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傅云夕到底怎么了?需要用到你高超的医术,他已经病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晴天霹雳
吴太医心中一惊,完全没有料到寒雁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寒雁的语气坚定,目光了然,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这件事情除了那几个人,当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她是从那里得知…。
寒雁看也不看吴太医的表情,只是看着自己杯中浮沉的茶叶,道:“吴太医不必惊慌,这件事情我既然都说出来了,也就不必隐瞒,而且吴太医既然已经来了,原本就打算告知的,不是吗?”
虽然寒雁的话句句属实,可是吴太医之前来这里,还是怀揣着一丝不确定,如果说之前吴太医的态度是犹豫的话,现在听了寒雁的话,几乎就已经立刻决定下来了。他深深叹息了一声,看着对面蒙着面纱的人,那双眼眸露在外面,凉薄嘲讽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悲伤,只有深深的洞悉。难道她一点都不悲伤吗?难道她对傅云夕根本没有感情?吴太医忍不住怀疑起来,可是当初傅云夕宣布要娶西戎公主的消息传出来时,到处都在传言曾经得宠的玄清王妃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可是无风不起浪,自然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寒雁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心提的高高的,可是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在赌,赌吴太医的反应,如果吴太医的意志不够坚定的话,自然会说出来。自己故作镇定,其实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要想吴太医说真话,除了当头给他一句话弄混他的脑中所想之外,还要让他没有思考的时间才行。
她微微一笑:“吴太医,敞开了说话,才有解决的办法。”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吴太医轻声道,目光却满是沉重,他已经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和一个小丫头较劲,犯不着呢,他是看着傅云夕长大的,傅云夕心里在想什么,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如果小丫头知道了那些事情,也许会回到傅云夕身边吧,虽然那丫头也会痛苦,可是比起让傅云夕一个人承受痛苦的话,吴太医还是选择自私一点,在心中默默地对寒雁说了声抱歉,他才道:“他的确是…。重病不治。”
寒雁只觉得头上似乎是有一道巨雷横天劈了下来,直将自己劈的头晕眼花,她的指尖几乎全部嵌进了掌心,尖锐的疼痛感让她稍稍回了些神。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欲土的那口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吴太医看着寒雁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更加断定寒雁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为什么还会搬出玄清王府呢?这个小姑娘在某些时候是和傅云夕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根本没有办法想到她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吴太医道:“你中春毒的那次,还记得吗?”
那是寒雁在一年前,宫中宴会的时候中了太后的招,酒里下了春毒,后来多亏了傅云夕将寒雁带回玄清王府,吴太医医治过后才躲过一劫。
“老夫忘了告诉你,”吴太医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你中的【烟花碎】,其实是无药可救的。是王爷救了你。”
寒雁一愣,对于自己中了春毒的那件事情,寒雁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一样,醒来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现在吴太医的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锤到了寒雁的身上,中的春毒是无药可救,吴太医已经是神仙医术都无可奈何,那傅云夕是怎么救了自己的?
看出了寒雁的疑问,吴太医道:“王爷用他的血救了你,王爷的血本来就是世上至冷之物,你中的春毒性烈,以毒攻毒,终于化解了毒性。”
“至冷之物?”那是什么意思。寒雁忍不住出口问道。
吴太医看了她一眼,慢慢道:“王爷在很小的时候,就中了一种寒毒,这种寒毒,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这四个字一出来的时候,寒雁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针刺般的疼,比听到春毒无药可救还要令人悲伤。在那个面具人救了寒雁之后,寒雁心中便几乎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傅云夕了。他身上的那种凛冽的气息太过熟悉,即使改变了自己的声音,看不清楚容貌,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
傅云夕要救自己,寒雁说不出这是在自己预料中还是预料外,可是有一点寒雁可以确定的是,傅云夕的身手,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是伤不了他的。即使再怎么危机,傅云夕都不会犯这样的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傅云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情让他失手于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
在这个时候,寒雁这才想起许久以前的一件事来,可能是上一世的遭遇和这一世已经天差地别,她便真的以为上一世的过往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便逐渐的将它遗忘了。可是却在这个时候记起,上一世的傅云夕从战场上归来之后,的确也是生了一场重病。这重病来势汹汹,几乎是要了他的姓名,当时的皇上整天四处寻求良医,都没有办法,最后西戎公主主动嫁过来冲喜,这病才慢慢有了起色,不过最后是否有根治,寒雁却是不知道的了。因为在那之后,她就死了。
因为这一世的改变实在是太多,傅云夕上战场的时间也不一样,寒雁便将他生病的事情忘记了。很多事情寒雁以为自己重生一回之后就可以改变,可是生老病死却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寒雁纵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更改。那么,还是没有办法吗?
吴太医看出寒雁似乎是心情极为复杂,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全部说出来,便深深叹息了一声:“你或许只知道他中了毒,却不知这毒到底是从何而来,也罢,老夫看你也不是寻常女子,就将这其中的由来道与你听吧。”
傅云夕年少成名,风华清俊,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亲贵族,在许多人眼中,的确是非常出色的人,或许这一生都坦荡无边,是许多人祖上积福都积不了的福气。可是这其中的心酸,也就不会被外人看见了。
傅云夕年少的时候,他的母妃静妃就去世了。静妃生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甚至于当时的皇后都没有办法得到她那样的待遇。静妃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出生的那一日,静妃难产走了的,只留下了傅云夕和当今的皇上当时的大皇子。
皇后倒是对傅云夕和大皇子很好,皇后自己没有儿子,就将他们两个养在名下,皇后是典型的慈母,先皇死后,大皇子继位,太后细心辅佐。看当今皇上对太后现在的态度也知道,太后在皇上的心中占有多重的分量。
傅云夕之前也和皇后很亲近的,不过在他十四岁的那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主动请缨出战西戎,皇上拒绝,太后还哭了好几日,眼睛都是红的,可是谁也没有改变傅云夕的决心,他就这么漠然的上了战场,然后带着一身的功勋回来了。
“你应该猜到,他为什么要上战场了?”说到这里,吴太医停了停,问道寒雁。
“因为太后?”寒雁试探的问道。
吴太医便呷了一口茶,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宫中还有一种传言,说静妃是被皇后害死的,不过那都是传言而已,因为静妃生产的那日,皇后在五台山为即将出世的三皇子祈福,知道静妃呣子出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况且皇后对大皇子和傅云夕一向是这么好,所以这个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吴太医年轻的时候,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先皇看重他的医术,让他进驻宫中,可是他偏偏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渐渐地,便成了这宫中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傅云夕。
吴太医无法无天,傅云夕比他更无法无天,很多时候与吴太医都会在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辈身上看到一种令自己心悸的东西,一来二去熟识了,竟然也有了点忘年交的意思。傅云夕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是来找吴太医的。
吴太医永远记得那一幕,少年整个人冷的像一块冰,本来就是玉色的皮肤已经呈现出雪的颜色,他的目光冰冷,好像即将被冻死的人并不是他。他的嘴唇青紫,漠然的盯着吴太医,说出两个字:“救我。”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吴太医将他拖回屋中,他见多识广,便硬是从这种蹊跷的病状中,发现傅云夕中了一种罕见的寒毒。这种毒发之时,会全身冰冷,忍受着骨头被冰刺扎穿的疼痛,人越长大,毒性侵入的越凶,到了寒毒整个侵到五脏六腑的时候,就会失去全部知觉,变成一个冰人,可怕的是,身体还活着。
这是一种慢性毒,也就是说,在傅云夕很早的时候,就中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的无奈
“你那么聪敏,当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吧?”吴太医说道这里,抬起头来对寒雁道。
寒雁盯着他,声音变得缓慢而低微,若不是认真倾听,甚至以为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根本没有说话。
“太后?”她问。
吴太医点了点头。
单单只是傅云夕中了毒,皇上却没有中毒,这本来是极不正常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候,傅云夕所发现的事实,却不只如此。先皇去世后,在众多的皇子中,唯有皇上和傅云夕最为出色,那个时候的太后也是将他们当做是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着,特意让宫中的太医招来最珍贵的雪莲,熬了药膳给这两兄弟补身子。只是太后不知道的是,两兄弟一向亲近,傅云夕小的时候身子不如皇上健康,皇上便将自己的那一份药膳给了傅云夕,问题就出在那份药膳上。
药膳中便加了这一味无药可救的毒药,皇上没有动药膳,自然安然无恙,傅云夕服下了双份的毒药,药性加重,所以才在少年的时候就出现了毒发的症状。按照一般的道理,这药会等到长大成|人之后才会出现反应。
傅云夕提前毒发,倒是歪打正着被吴太医发现了,吴太医这些年想尽一切办法为傅云夕治病,可惜也只是能稍稍缓解一下傅云夕的病状而已,虽然他已经不再喝那药膳,不再继续服食毒药,年少时候双倍的毒性,还是深深的驻扎在他的体内。
皇宫禁地中的一汪温泉水,就是皇上特意为傅云夕建立的,皇上知道傅云夕身中寒毒,却不相信那是太后做的事情,即便是后来傅云夕找来药膳,许是被人买通,竟然查不出半点端倪,没有证据无法说服皇上,这寒毒却是一天比一天更重了。温泉水能够缓解其中的寒冷,稍稍温暖一下身子,每当病发的时候,傅云夕就会躲在里面。
寒雁想起自己身中春毒的那一次,自己确实是在温泉池子中发现傅云夕的,那地方也的确是禁地,连一个太监宫女都看不到,起初寒雁以为自己只是巧遇了傅云夕,现在一想却明白了,傅云夕那时候应当是病发,在温泉中缓解毒性。
在下毒的事情中,比起自己寿命危险,傅云夕受到更大的打击,恐怕是来自太后,一个自小尊崇的女人,除了母妃之外最亲近的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刽子手,随时想要自己和兄长的命,甚至于母妃和弟弟的死都可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所谓认贼作父,怕就是说的这般境况。
“皇上和王爷是亲兄弟,”寒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皇上再怎么相信太后,可是王爷一旦提出质疑,皇上也应该有所警惕,怎么还会对太后这般信任?”皇上对太后的态度,甚至于超过了一般的亲生呣子,这实在是奇怪。
吴太医摇摇头:“皇上小的时候,被太后救过一命,当时皇上掉进湖里,周围没有太监宫女,是太后自己跳下去将他救起来的,太后因为这件事情落下了风寒,每当下雨的时候就会咳嗽不止。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都心怀愧疚。”
寒雁一挑眉,没有说话。太后的这般作为,看在寒雁眼里自然是算不了什么的,身处大宅院之中,救你的未必就不会杀你,甚至于寒雁觉得皇上掉进湖里,或许都和太后脱不了干系。真正狠毒的人,面上一定不会表现出来,他们亲切和蔼,为了你委屈自己,一心一意替你着想,骗取你的所有信任,然后趁你不备的时候,一把将你推下万丈深渊。就如同上一世的周氏母女,寒雁死过一次,所以看得很清楚,可是皇上却不同,身处皇家之中,本来就对亲情很是淡漠,作为一个母妃去世很早,缺失母爱的少年,太后这样的作为,几乎可以成为他的情感寄托,将她看成自己的第二个母妃也是很有可能的。
皇上不相信傅云夕,或许说是不愿意相信才对,因为一旦承认太后是心怀鬼胎的,就相当于粉碎了自己的一个幻想,一个母亲的梦,皇上也会自欺欺人,可是这自欺欺人,却害惨了傅云夕。整日看着自己的仇人与自己的兄长上演一幕幕上慈下孝的戏码,傅云夕能做什么,他只能将自己的愤懑发泄在战场上,迅速成长,变强,强到那人再也不敢小看他,甚至于畏惧他,屈从与他的压力之下。
寒雁定定的看找吴太医:“伊琳娜能治好他的病,对吗?”
吴太医一愣,看着寒雁道:“不是能治好,西戎人擅长用蛊,公主只是用了自己的一只蛊虫暂时控制了寒毒,但是寒毒并不能完全驱除,这蛊虫一旦被寒雁反噬,傅云夕还是会有危险。可是…”吴太医抬眸道:“他没有接受公主的蛊虫。”
没有接受伊琳娜的蛊虫?寒雁一惊,可是伊琳娜都住进了玄清王府,傅云夕也没有拒绝,如果并没有接受她的蛊虫,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吴太医道:“他的寒毒最近发作是越来越厉害了,昨日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老夫便是去给他治伤,王爷身上还带着毒,又添了新伤,老夫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丫头,你素来主意颇多,今日老夫的这一番话,便是希望你若能有什么解决之道,不吝拿出来,救救王爷。”顿了顿,他继续道:“老夫看得出来,你对王爷是真心真意。”
寒雁苦笑一声:“太医真是高看我了,不过寒雁还有一事不明白,王爷病重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吴太医点点头:“自然之道,便是皇上令老夫去给王爷治病的。”
寒雁略一沉吟,昨日之事今日便已经确定就是皇上对自己的下手的,可是皇上也知道傅云夕如今病入膏肓,那也就知道傅云夕那么对自己,并不是出自本意,如果自己真的死在皇上的手里,傅云夕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可是皇上却还是这么做了,是什么让皇上不惜冒着兄弟反目的危险也要除去自己。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
而傅云夕,他在没有接受蛊虫的同时,几乎是将自己逼出了玄青王府,他是想要做什么?有一种可能,就是傅云夕不愿让自己知道他的处境,如果自己知道傅云夕身中寒毒,肯定会伤心欲绝。他不想要自己伤心,也不愿意拖累自己,便用了这种方式解除与自己的亲事,这样一来,自己也自由了。可是寒雁却觉得,傅云夕并不是这样的人,以他的性子,会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潇洒的放手。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傅云夕将自己推出去,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这样和自己撇开关系,撇开的太彻底,难道是在保护自己。他这么做,是否和皇上的决定又有关系呢?
寒雁只觉得自己脑中一团迷雾,可是一想到傅云夕昨天还为自己挡了一刀之后,心中就酸涩难当,她艰难开口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吴太医自然明白寒雁的那个“他”指的是傅云夕,深深叹息了一声:“不太好,他的伤势太重,寒毒性子又太猛,公主的蛊虫也不用,不知道还能撑得了多久。”
寒雁心一紧:“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吴太医苦笑:“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寒雁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吴太医看了看窗外,便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老夫这就回去了,若是太晚,怕是有人要起疑心,现在王爷中毒生命垂危之事,京中百姓并不知道,若是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就坏了。”
寒雁点了点头,吴太医便起身离开。她仍然坐在窗前,汲蓝和姝红静静地站在身后,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惊人的一个消息。表面风光无限的玄清王,比起她们小姐来,并没有好过多少,宫中的尔虞我诈更可怕。
寒雁惨淡一笑,自己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傅云夕呢?如果他死了,就是真的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傅云夕这个人。自己的仇能报,因为自己还活着,傅云夕死了,大仇未了,太后却还是高高在上,上天真的有在看着这个世界吗?
寒雁手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发髻,却发现那一只蓝田玉尾簪已经不在,簪子不在了,可以另找一个,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
许久,她站了起来,漆黑的夜色中,眸子显得分外晶亮。她说:“回庄府。”
姝红有些惊讶的看着寒雁,她以为,寒雁得知了这个消息,会立刻赶去玄清王府看傅云夕的。
寒雁却是皱起了眉头,傅云夕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是中了寒毒那么简单,唯一的出口,还是要从自己和太后的关系查起,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连皇上都对自己下了杀手,也许真的有特别的原因。
卓七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收获才是。
☆、第一百三十章 身世曲折
回到庄府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外头没有一个提灯的人,好像寒雁整个人都被忽略似的。陈妈妈见她们回来,这才舒了口气:“姑娘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身边也没个侍卫守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寒雁好容易才将她劝服,让陈妈妈赶紧去休息。自己往清秋苑走去,最近庄仕洋真的是安分的异常,庄寒明由国子监已经搬到了统一的训练场,整座庄府几乎就是寒雁一个人在走动。庄仕洋到底打什么主意寒雁是不知道,不过猜都能猜出来是和卫王七皇子有关,太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寒雁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刚一推开自己闺房的门,就看见床头立着一个黑影,见了灯被点燃也不闪不避,正是卓七,见寒雁回来,他才扬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寒雁瞪着他,这个人总是进庄府就像是进自己家的后院一般,来去仿若无人之境,实在是可恶的很。不过倒是为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至少以他的身手,别人不会怀疑庄府进了这样的陌生人。
汲蓝连忙关好门窗,将帘子拉上,又给寒雁搬来一把椅子,卓七在寒雁的床边坐了下来,姝红和汲蓝立在寒雁身后,寒雁和卓七的谈话并不避着他们,卓七以前还会因为寒雁对这两个丫鬟如此信任感到奇怪,现在倒是见怪不怪了。
寒雁不跟他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查到什么了?”
这一次,卓七不再向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的与寒雁打个趣,而是神色颇为严肃的看了看汲蓝和姝红,汲蓝和姝红都是一愣,不知所措的望向寒雁。
“不必忌讳她们,直接说吧。”寒雁示意卓七不必在意,汲蓝和姝红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在她的人生中,这两个丫鬟是可以直接参与的,根本必要防备。虽说人心隔肚皮,但是有的人,真的就是一生都不会背叛。
既然寒雁都这么说了,卓七再推脱也说不过去,只见他垂下头略略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怎样对寒雁说才最明了。寒雁耐心的等他的话。卓七道:“虽然唐门中人极力掩饰,事实上他们的这个秘密也做得很好,不过,我还是查到了,唐门前堡主的小女儿,唐小乔就是当初的东侯王妃。”
唐门中的小女儿是东侯王妃?寒雁皱了皱眉,朝廷和江湖向来是两个不相容的词语,江湖中人看不起朝廷中的勾心斗角,朝廷中人机会江湖门派的势力崛起,这两者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既互不侵犯,又虎视眈眈。不过朝廷中人与江湖中人结为连理的,根本就是少之又少。一般的江湖中人就算了,这种大的江湖门派中人,一直都是朝廷比较忌惮的,两者结为姻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东侯王和唐小乔,一个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权臣,一个是江湖大门的掌上明珠,应当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不过以东侯王无法无天的浪荡性子,爱上一个江湖儿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当时爱上朝廷中人的江湖女子,就会被人说是朝廷的走狗,是武林的败类,这样说来,唐家前堡主隐瞒自己女儿唐小乔的事情,就变得情有可原了。
不过阿碧手里的锦帕,写着一个“乔”字,自己的娘亲是东侯王的亲梅竹马,唐小乔是东侯王妃,这样一说的话,那块锦帕就应该是唐小乔的没错。
唐小乔的锦帕,怎么会在娘亲的手里。寒雁突然想到阿碧的话,娘亲心系东侯王,可是最后却嫁给了庄仕洋。东侯王一家都被灭了门,自己在娘亲嫁入庄府不久后出生,大家都说自己不是庄仕洋的女儿。
寒雁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疯狂的猜测浮现在自己脑中。
从知道阿碧的话开始,寒雁几乎就确定自己不是庄仕洋的亲生女儿,她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庄仕洋。因为庄仕洋的所作所为,对她没有一丝亲情的温暖。起初她以为这是庄仕洋生性冷漠,因为对待晚姨娘生出的庄琴也是一样,可是庄仕洋对晚姨娘,到底还有一丝情义,不过是冷落罢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问几句。可是对自己的娘亲,却几乎是一种仇人的态度,自己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庄仕洋对自己的娘亲恩爱过,便是糟糠之妻,也总有几年的恩爱时光吧,可是在清秋苑,什么都没有。
所以阿碧一说出娘亲心系东侯王的时候,寒雁心中曾经隐隐想过,自己会不会是东侯王的女儿,娘亲在嫁给东侯王之前就有了自己。
可是唐小乔的锦帕出来的时候,寒雁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因为一个娘亲若是真的深爱东侯王,是不可能保留唐小乔的锦帕的。她们之间有争夺,是对立的。
那么,如果自己根本不是庄仕洋的女儿,同样,也不是娘亲的女儿呢?
如果,自己其实是东侯王和唐小乔的女儿呢?
庄仕洋冷淡的对自己,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而且东侯王一家被灭门灭的十分蹊跷,或许和皇室有什么关系呢?收养了自己,就相当于在庄府放了一个危险的东西,会不会引来皇室的危机,这也是庄仕洋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寒雁是王氏,庄仕洋的正妻所爱的男人的孩子,庄仕洋每每看到寒雁,自然就会产生厌弃的情绪,就像是王氏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那么,重点来了,王氏为什么要收养寒雁?
寒雁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王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王氏对寒雁实在是太好了。她为了寒雁隐忍委屈自己,疼爱寒雁,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寒雁不可能怀疑这个温柔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娘亲。
可是,当自己是唐小乔和东侯王的孩子的念头一浮起来的时候,从前许多画面都闪现在眼前,比如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和娘亲长相相似,更没有人说过自己像庄仕洋。娘亲性子温柔婉约,自己表面顺从,内心却倔强固执。比如娘亲曾经及错过自己的生辰八字,每次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她都会表现的很奇怪。
自己和娘亲一点都不像,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疑点,从头到尾连接起来一看,居然是恍然大悟般的透彻。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是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可是这豁然开朗的事实,却并不令人开心。终于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自己到底是谁,开始成为了一个谜。或许自己的亲人已经没有一个在这世上,若是自己真的是东侯王的女儿,那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么多年,是否又是一个阴谋。
因为,庄仕洋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留下一个祸胎,除非是有人授意,让他将自己养在庄府。那个人,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还活着。能让庄仕洋心甘情愿卖命的人,除了皇家的人,寒雁想不出别的。只是那时候的七皇子还没出世,那么,就只能是一个人了,太后。
寒雁突然想到之前卫如风要求娶自己的事情,似乎从上一世开始,卫如风娶自己做卫世子妃的这一点从未变过。就算是孽缘的话也太巧合了一点,上一世寒雁比这一世更不如,被山贼掳走,在京城人嘴里失了清白,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几乎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即便是这样,卫如风都下了聘礼。在那个时候,寒雁对他几乎是感激涕零的,却没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处。天之骄子的卫如风,性子高傲,怎么会瞧上她这个摸摸无闻的人,就算是身份也不合,一个是未来的卫王,一个只是官员不受宠的女儿。
庄语山上一世给自己毒酒的时候,虽然自己死去了,庄语山李代桃僵,看在外人的眼里还是自己做了卫世子妃。庄语山用的是自己的名号,或许…这只是要做给外人看的,那么卫如风娶自己,也是经过别人授意?
寒雁扶住额,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将她的脑子全部搅乱,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卓七看见寒雁的脸色不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寒雁咬了咬牙:“卓七,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寒雁用了“求”这个字,卓七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你能不能带我去大牢中一趟,”寒雁道:“不被人发现。”
私探大牢?卓七有些探究的看向寒雁,为什么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虽然卓七也很想知道寒雁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是看她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卓七反而希望寒雁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故人
皇宫内。
太后静静地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老猫,淡淡一笑:“怎么了?”
身边的姑姑小声道:“玄清王快不行了。”
上一次皇上派出去刺杀寒雁的御前侍卫最终死于傅云夕之手,可是傅云夕却也为寒雁挡了一刀,这一刀或许在以前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伤病,可是落在现在就是雪上加霜,傅云夕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皇上只会把所有过错退在庄寒雁身上,傅云夕只会怨恨皇上,就这样怨恨下去吧。”太后抚摸着老猫顺滑的毛皮:“皇家的亲情,哀家看得多了,总抵不过自私二字。”
姑姑道:“那西戎公主…若是真的将他治好了…。”
“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太后摆了摆手:“若真治得好了,早就治好了,王爷这孩子性子大,哀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不会接受的。”
“娘娘,那现在怎么办…”姑姑似乎还是有些担忧。
太后微微一笑:“现在?只能他们全部钻进去,这件事情,也就算完了。咱们大宗,也该变天了。”说到这里,她的面目猛地变得狰狞起来,眸光变得惨厉,老猫尖叫一声,一爪挠在了太后的手背上,顿时,一道长长的红痕出现了。
太后并不生气,反而温柔的嘴里唤着“ⅿⅿ”逗着它,猫儿弓起的背逐渐蜷缩下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靠近了太后,仰起脸将头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太后一个眼神,身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宫女连忙过去抱起猫咪。
“杀了。”明黄|色衣服的女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道,哪里还有刚才唤猫的温柔模样。
“是。”宫女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连忙抱着猫快步出门了。
太后抚摸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唇边逸出一个冷笑,敢伤她的,必然会付出代价。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亦如是。
却说今夜的天牢,守门的牢头都昏睡在一旁,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寒雁看着一身黑衣的卓七,颇有些无奈:“你把他们全部弄晕做什么?”这样反而更招人怀疑。
卓七无辜道:“不把他们全部弄晕,怎么保证万无一失,你看我们西戎的熏香厉害吧,没有三个时辰,他们是醒不来的。”
三个时辰天早就亮了,怕是第二天京城就会传出昨夜有人夜探天牢的消息,不过眼下也顾不了多少了。寒雁从上头跳了下来:“先找人。”
天牢里所有人都被熏晕了,找起人来尤其费力,总不能叫一个人的名字让她来回答。卓七走在前面,寒雁一个个仔细的看过去,直到卓七叫了一声:“是不是这个?”
寒雁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是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一片仰躺着倒在地上,面容尽是污垢。寒雁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那件熟悉的衣服,虽然已经扯得破烂不堪,到底还是有一些端倪。
那人正是媚姨娘。
时隔一年,在牢中的媚姨娘竟然过得如此潦倒,虽然知道天牢不是人呆的地方,但是眼见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现在面目全非,和街上的乞儿没什么两样。想起媚姨娘从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心中便涌起一阵感慨,不过感慨归感慨,到底是没有同情的。
“这样子都被你看出来了,好眼力。”寒雁对卓七道。
卓七得意的一笑:“女人的身体,我是最熟悉的。这牢中的犯人不少,可身姿尚且可口的,便只有这个妇人了。想来应当就是你的姨娘。”
寒雁瞪了他一眼,示意卓七动作。卓七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只手伸到栅栏边将媚姨娘的身子拖过来,另一只手将瓶子放在媚姨娘鼻尖地下晃了晃,只听媚姨娘一声呻吟,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当媚姨娘一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两个黑衣人的时候,立刻惊惧的尖叫起来:“不要杀我,救命啊,救命啊!”
身处天牢之中的罪人,大多都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或者是得罪了朝廷命官,便终身监禁在此,过着身不如死的生活,可是也有成为替罪羔羊的,这些人大多在牢中的时候就离奇死亡了。说是离奇死亡,不如说是被幕后的人杀人灭口。媚姨娘想必也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所以才会惧怕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来杀人灭口的。
“闭嘴,”卓七冷冷道:“再叫就一剑杀了你。”
媚姨娘还在苦苦哀求,也许是看周围都没有了动静,她知道这天牢里能动的就只是面前的这两个人。她重重的磕着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只要你们不杀我。”说完就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衣裳,她连肚兜都没有,露出自己的肌肤。媚姨娘虽然身上脏污不堪,可是肌肤到底还算是顺滑,只是上面斑斑驳驳的红印和吻痕,昭示着这具身子遭受过多少蹂躏。在牢中,女人可以随意被欺负,想必媚姨娘也是一样。
寒雁想起媚姨娘曾经盛气凌人的模样,她妖娆妩媚,有着让所有男人为之倾倒的风情,她视男人为玩物,即便是庄仕洋,在媚姨娘年轻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她裙下之臣的一个,她都是稍带不屑的。可是现在,她乞求,过得狼狈,哪里还有当初的一丝婉转风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寒雁叹息了一声,拉下了自己的蒙面:“是我,媚姨娘。”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媚姨娘先是一愣,随机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寒雁。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眯着眼睛,似乎是在辨认这个看起来一身贵气的女子真的是曾近在庄府任人欺凌的女童?突然间,她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居然是你,居然是你!”她的声音悲愤无比:“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在刚才不知道寒雁身份的时候,媚姨娘跪在地上苦苦乞求,甚至于出卖自己的身体,践踏自己的尊严,可是一旦知道寒雁的身份之后,她就开始剧烈的反抗起来,目光里带着嘲讽和不甘,好像又恢复到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媚姨娘。
这或许是大宅院中女人的通病,在面对自己的故人,尤其是从前不如自己,现在却过得比自己好的故人,她们都是踊跃的想要攀比的。这是一种病,治不好。寒雁静静地看着她:“媚姨娘,一年未见,你老了。”
这句话可真是伤人,伤的媚姨娘心都疼了,容颜对女人来说是最值得在意的事情,媚姨娘曾经以自己的美貌为傲,可是寒雁的这一句话,却将她的自信击打的一败涂地。
她扬起脸来看着寒雁,那个曾经被自己欺辱,哭都不敢哭,庄府上下任何一个丫鬟小厮都可以随意打骂的四小姐如今已然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即便她今日只是穿着一件夜行衣,可是身上的贵气却浑然天成。她过得不仅比自己好,甚至比自己好太多,可是为什么!寒雁明明是不如她的呀!那张平凡无奇的小脸已经长开,变得清秀动人,皮肤是那么白嫩,如同新生的水莲,她比自己年轻太多,那是媚姨娘所嫉妒的!
媚姨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年轻,却成了一个弃妇!玄清王不要你,要娶西戎公主做王妃!庄寒雁,你什么都没有!”
身边的卓七身子一顿,立刻恼怒的拔出刀,这女人说话太过可恶了,寒雁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淡淡道:“媚姨娘消息这么灵通,该不会是在和牢头燕好的时候,牢头告诉你的吧。”
此话一出,媚姨娘顿时噤声。心中充满了羞耻,没错,寒雁说的没错,她几乎已经成为了这天牢中的妓子,任何一个当差的人都可以玩弄她。最初她反抗,后来也就习惯了,这些差人心情好了,还会给她一些好处。可是现在被寒雁这么说出来,媚姨娘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衣服的无力感,嘴里的那些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卓七在心中暗暗为寒雁叫了一声好,这样干脆利落的反击,不带一丝犹豫才是寒雁。就算寒雁现在心思混乱,可是还是能冷静的回击。这女人真可怕,总是可以一眼就发现对方的弱点,然后一脚踩上别人的伤口,还不忘在上面撒盐。很可怕,却也很可爱。
寒雁不知道卓七心里的想法,反而是媚姨娘,渐渐冷静下来,她嗤笑一声:“庄寒雁,你今天过来,该不会是为了看我这样狼狈的模样吧,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那么现在目的达到了,什么时候走?”
“媚姨娘着什么急?”寒雁蹲下身子,隔着栅栏与媚姨娘对视,她的目光平静、坚定、带着一丝胁迫:“我今天来,只是想跟媚姨娘做一个交易。”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媚姨娘冷笑一声。
“很简单,你需要自由。”寒雁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个交易
自由?媚姨娘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寒雁猝了一口:“四小姐现在说话,我是越发的不明白了,说什么自由,是开玩笑吗?”
她说的虽然冷淡,还带着一丝自嘲和不相信,可是目光却又含着一丝亮光,寒雁便将她她这一点亮光捕捉到眼里。媚姨娘是渴望自由的,只要有渴望,就有商量。她的视线与媚姨娘齐平,几乎是带着蛊惑的说道:“媚姨娘在天牢住了一年多,该不会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还以为媚姨娘想要出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媚姨娘不笑了,有些急切的问,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寒雁面前表现的这样急切,可是寒雁的话实在是太诱惑了。听寒雁的话,似乎是有办法将自己从天牢中弄出去。媚姨娘在天牢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在她的前几十年,从来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这个地步。食不果腹,过着最低贱最肮脏的日子,被无数的陌生男人玩弄,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更可怕的是这种日子永远不会结束,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媚姨娘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的日光,整日在天牢中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媚姨娘不知道花开的多好,街市有多漂亮。对了,”寒雁微微一笑:“媚姨娘一定很久没有穿过漂亮的衣服了吧,媚姨娘这么一个大美人,如今却真的是啧啧…”她没有说下去,看起来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笑容却带着一丝玩味。
媚姨娘愤恨的瞪着寒雁:“四小姐不要欺人太甚。”
就好像是在一个无比饥饿的人面前放了一顿美味的大餐,偏偏这大餐还够不着,对方跟你说,需要出卖自己的尊严才能得到这顿大餐。寒雁的这番话,勾起了媚姨娘心中最深的渴望,可是寒雁就这么吊着她的胃口,就像是将她的全部自尊踩在脚下,媚姨娘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和抵触全部都没有了,只有深深的挫败感。
“怎么能说是欺人太甚呢?”寒雁道:“只要做完这个交易,刚刚说的一切,媚姨娘都可以得到,我不是在骗你,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如今我在天牢,你如何救得出我?”媚姨娘问。她是不相信寒雁,事实上,作为一个曾经的对手,她对寒雁有着深深的忌惮,自己就是折在了这个不动声色的小姑娘手上,谁能想到她会有那样的心计,自己今日的一切全部都是拜寒雁所赐。寒雁这次来做交易,就说明自己手上有值得利用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用来换取自由,那都是自己赚了。只是不知道寒雁会不会信守诺言。
“很简单,媚姨娘可以看看周围,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我要救你出去,轻而易举的事情。救你出去后,只要你永远不踏进京城一步,就能过上安定的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比现在好多了,以媚姨娘的姿色,或许能够找一个比老爷更好的依靠也说不定。”
媚姨娘定定的看着寒雁,寒雁没有一丝动摇的盯着她。媚姨娘反而有些心虚了,寒雁的本事她是知道的,的确,现在要将自己救出去轻而易举。可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寒雁的条件开的如此优渥,那么同样的,她提的要求是什么?
“四小姐想要我做什么?”媚姨娘收起脸色的犹豫,正色问道。这一刻,她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切就有希望。既然寒雁有这个能力,自己就要把握机会。日后的事情,慢慢来,不用急在一时。
“我的亲生父亲,不是庄仕洋。”寒雁道。
媚姨娘一惊,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比起周氏姐妹来更是弱了许多,那大吃一惊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瞬间就被寒雁尽收眼底。寒雁心里一凉,果然,媚姨娘的这个表情,似乎已经证实了许多事情。
“你…。”媚姨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惊惧的看着寒雁。
“媚姨娘应该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或者说,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寒雁不紧不慢道。
卓七有些吃惊,没有料到寒雁居然就这么不避讳他的开始询问媚姨娘。他不知道的是寒雁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卓七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又怎样?卓七毕竟不是大宗朝廷中的人,中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利害关系。
媚姨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寒雁根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道:“既然如此,交易也就不成立了,我们走。”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媚姨娘连忙道。她没有想到寒雁居然这么干净利落的转身,只因为寒雁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媚姨娘就犹豫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绝对不是自己就能胡乱一说的。自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多年,也是为了自保,不为自己带来麻烦。如今却是要用这个秘密去换自由,两边都是很难取舍,媚姨娘本来想要争取时间再考虑一下,说不定寒雁心急还会提高交易的条件,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就放弃。这和媚姨娘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连忙叫住了寒雁。
寒雁背对着媚姨娘,微微一笑,媚姨娘打得什么主意,寒雁自然知道,不过媚姨娘想要用手里的消息来威胁自己,占到上风,那就大错特错了。寒雁不会让自己在这场交易中取得弱势,只因为自己一弱下来,对方就会越强,到后来,就会对自己打听整件事情十分不利。媚姨娘现在无非就是想要自己,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媚姨娘自然不会轻易错过,抓住她的弱点,媚姨娘怎么会不上钩?
卓七在一旁看的咋舌,寒雁若是去做生意,怕是也会做得风生水起。瞧着精明的头脑,对对方心理的把握,不动声色的威逼,偏偏对方还不会知觉,甚至觉得自己见到了大便宜。
寒雁转过身子,疑惑道:“媚姨娘,你既然不知道,这笔交易也就没有做头,你叫我做什么?难道你知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媚姨娘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跟寒雁讨价还价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因为这个小丫头完全将自己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虽然她不甘心,愤怒疯狂,可是也不能自己堵上自己未来的希望。于是她便道:“是我记错了,四小姐,我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事情,就好办了。”寒雁隔着栅栏坐下来:“时间还很长,这些牢卫没有三个时辰是不会醒的,媚姨娘可以慢慢讲。”
“我讲可以,”媚姨娘盯着寒雁:“你要确保我能出去,并且能过的很好。”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能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媚姨娘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自然如此,”寒雁看着她:“并且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几年之内衣食无忧的生活。”
“四小姐果然爽快。”媚姨娘一笑,这笑令她又有了些别样的风情,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美貌如花的影子。
“不过那也要媚姨娘说的有价值才行,”寒雁缓缓道:“如果我发现你在说谎,那么这笔交易就作废。媚姨娘应该知道,我,最善于分辨人有没有说谎。”她慢慢的施压,让媚姨娘的心中有了一丝慌乱,这慌乱令她最后一丝撒谎的念头也没有了。便慢慢的开口道来,也是从媚姨娘的口中,寒雁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于她的一生,并且改变了她未来的命运。
寒雁的母亲,王氏曾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美丽少女,当时在京中也颇负才名,温柔美貌的待嫁女子,家世不错,求亲的人自然是吧门槛都踏破了。可是王氏的心中却一直有个人,这个人就是她的青梅竹马,东侯王。
东侯王是一个性子狂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老东侯王都没办法治得了他,不过东侯王自己也才华无限,在政事上颇有几分灵性,先皇十分赏识,加上老东侯王和先皇又是战场上一同打江山的兄弟情义,先皇对东侯王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侯王一生做过许多放浪不羁的事情,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娶了一个江湖女子做了王妃。当时的朝廷和江湖是绝对互相对立的,东侯王家世斐然,自然要配一个人品身份都十分出色的女子。当时的王氏虽然家世也不错,不过大家都传言东侯王一定会娶公主,所以王氏便将自己的恋慕心思默默地放在心里,却没有想到,东侯王最后却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江湖女子。
这个江湖女子身世成谜,不过东侯王叫她:小乔。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东侯王和小乔成亲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反对的,包括老东侯王和先皇,先皇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东侯王坚决地拒绝了,并且当着天下人的面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只有小乔一位妻子,不纳正妻不收通房。
说道这里的时候,媚姨娘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男人的誓言怎能当真?”说罢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寒雁一眼,在媚姨娘的心里,寒雁也是被傅云夕立下誓言的人,当初因为这个全京城的女人都嫉妒寒雁,羡慕寒雁,可是现在又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被赶出了玄清王府,看着傅云夕娶一个别国的公主。
寒雁却是没什么表情,心中有些感慨,和媚姨娘不相信男人不同,寒雁觉得敢于立下这样誓言的男子,一定是重情重义,不拘于世俗礼法,将男人惯有的三妻四妾的习惯抛之脑后,东侯王,一定是非常爱那位叫小乔的姑娘的。
见寒雁没有出现自己想要的伤心表情,媚姨娘稍稍有些失望,便顿了顿,继续讲述。
东侯王和那位江湖女子恩爱,当时在全京城人都知道。东侯王虽然狂妄无边,却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美青年,顿时许多女子都嫉妒那位小乔起来。王氏自然也是一样,不过她只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得到幸福,便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她们。
东侯王和小乔成亲一年后,就有了一个女儿,在这个孩子尚在襁褓中时,东侯王一家就被灭门了。当时东侯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于难,大家都说这是被人寻仇来着。东侯王的小女儿也没能逃过一劫,死于非命。
当时的王氏经受不了这个打击,几乎要随东侯王而去,幸而王氏的家人悉心劝导,才使她慢慢好了起来。没过多久,王氏就下嫁庄仕洋。
当时的庄仕洋官并没有做到多大,比起追求王氏的那些名门公子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样的亲事,的确是有几分出乎人的意料。当时的庄仕洋其实对王氏是有几分殷勤的,年轻温柔的美娇娘,又能在仕途上帮助自己,以庄仕洋的性子,自然是百般讨好,没过多久,王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寒雁。
寒雁出生后,庄仕洋一改从前对王氏的体贴模样,变得冷淡起来,刚刚为自己生了一个孩子的妻子被无缘无故的冷淡,本来就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府里逐渐的就有流言传出来,说寒雁是王氏与人偷人生出来的野种,寒雁根本就不是庄仕洋的女儿,否则,庄仕洋怎么会对寒雁那样的冷淡,完全没有父亲应有的样子。
媚姨娘说说停停,一直在打量寒雁的表情,见寒雁始终都是一脸平静,就连说道“王氏偷人”
的时候都是淡漠了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现在不过是听自己再说一遍而已,媚姨娘忍不住有些心虚起来。
其实府中下人的这些流言,就仅仅只是流言而已,一个深闺中的妇人,平日里除了自己夫君,连男子的面都见不了几次,加上王氏又是个喜爱安静的性子,不常与那些京中太太们聚一聚说说话,外出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是不会与人通奸的。
“其实下人都猜错了,你的确是东侯王的女儿,只是不是和王氏的,而是和小乔的。”媚姨娘道。
终于听到自己心中猜测的事情从媚姨娘嘴里得到证实的时候,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平静中带着一丝惘然,像是在遗憾,那个对自己慈爱有加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没有机会见一次面,就已经天人永隔。
媚姨娘早先的时候,深受庄仕洋的宠爱,燕好之时,有些事情庄仕洋也不避讳媚姨娘,媚姨娘便渐渐地打听出了一些事情。比如庄仕洋根本就没有碰过王氏,那王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有了身子,后来庄仕洋喝醉了又说自己替东侯王养女儿,王氏也是个傻得,不是自己的女儿还护的那么紧,贱人一个,心里只知道东侯王,媚姨娘大胆的猜测寒雁是东侯王和小乔的孩子,这个猜测在后来得到了庄仕洋的证实。
寒雁心中大吃一惊,庄仕洋竟然从来没有碰过娘亲,那么娘亲这大半辈子,几乎就是守了活寡。想到这里,寒雁不禁感到一阵心酸,王氏想必是深爱东侯王,因此才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也要替他抚养孩子。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来都只是在付出。
难怪自己出生的那天,娘亲身边所有的贴身丫鬟都被找了各种理由打发出府了,原来是要封住嘴巴,保守秘密。
“说来也奇怪,自从你出生后,老爷的仕途就越发顺畅了,虽然你不是老爷的孩子,或许却能保佑他也说不定。不过他现在因你降职,倒也算是报应。”媚姨娘苦笑一声,有几分自嘲的说道。
寒雁可不像媚姨娘那么天真,庄仕洋自从自己出生之后官运亨通,可不是什么保佑,寒雁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必然,官运亨通,不过是庄仕洋将自己养在庄府,得到的奖励。
寒雁问:“老爷为什么为将我养在庄府?”
这不合理,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甚至也不是自己妻子骨肉的孩子,寒雁跟他算得上是非亲非故,总不可能是庄仕洋动了恻隐之心,才将自己养在庄府的。他一定是有理由,这个理由很可能就是:有人要求他将自己养在庄府。寒雁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媚姨娘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告诉我过,只说四小姐只要在府上,他就不会有麻烦。”
寒雁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和太后脱不了干系了,将自己养在庄府,相当于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了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一种监视,自己要是有了什么动作,太后立刻就会知道,自己身边到处都是眼线。可是太后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如果杀了自己的话,不是简单吗?一切都变得好办了。
不肯杀了自己,却又要监视自己,太后难道是在忌惮着什么?可是,她究竟在忌惮什么呢?
寒雁百思不得其解,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还是卓七在身边提醒,寒雁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便站起身来,揉了揉坐的发麻的双腿。
媚姨娘一见寒雁站起身来,连忙跟着站起来,两只手抓住栅栏,急切地问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现在能带我走了吧。”
寒雁点点头:“自然可以。”她微微一笑,示意卓七打开牢门,卓七也一笑,媚姨娘几乎是欢呼一声,可是这欢呼才刚到一半,身后就被另一个黑影抓住了。
“贱人!别想跑!”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是周氏。
寒雁看了一眼卓七,他倒是手快。这么快就解了周氏昏迷状态,这牢里关着的故人可不只是媚姨娘一个,自然还有周氏。周氏一醒过来,就看见两个黑衣人立在面前,一个对媚姨娘说可以带她走。周氏已经走不了了,她的双腿在牢里的刑法中已经站不起来,她无法逃离这个噩梦,自然也不会让媚姨娘一个人远走高飞,就算是要下地狱,也要拉上另一个人垫背,这是人性的自私,也是人性的本能,牺牲和成全,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寒雁和卓七已经把面罩拉了起来,周氏看不到寒雁他们的脸,以为寒雁他们是媚姨娘请来的帮手。她死死咬住媚姨娘的手,一只胳膊紧紧抱住她,大声干嚎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媚姨娘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寒雁对她道:“既然你的朋友那么希望你留下来,时候不早,我们也无能为力,再会了。”
话一说话,卓七便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寒雁,飞身离开。
媚姨娘愣愣的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方,都忘记了撕扯着自己的周氏,片刻,她的喉咙里才逸出一声模糊的惨叫,似乎明白自己最后自由的机会都没有了,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她转过身,死死盯着周氏,周氏被她的眼神盯的一阵害怕,下一秒,媚姨娘已经像疯狗一样的扑上来,与她撕扯在一起。
天牢外,媚姨娘和周氏的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卓七看着站在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寒雁,打趣道:“没见过你这么耍赖的,我要是你的姨娘,现在恨不得吃了你才是。”
寒雁无所谓的一笑,对于媚姨娘,本来寒雁就没打算放她出去。媚姨娘这种人,今天能背叛庄仕洋出卖秘密,明天就能背叛自己。自己的秘密,又会被她以怎样的价格交易出去呢?寒雁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就当是奸商一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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