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儿子真的喜欢,发疯似得喜欢……,我本来根本没指望它能是我的,可机缘巧合,那个女人竟然答应了!它现在马上就有可能是我的了,我又怎会舍得放手?”
“但,柏儿,娘知道你从小爱画如痴,可这也不能拿命去换啊!万一有什么事,你让娘怎么办?”
“娘!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儿子就是想收手也不能了……娘,再说也不一定有事……”
“柏儿,”
“娘,如果没事儿,儿子去外面躲几年,就回来见您;如果万一事发……,娘,儿子不孝,您就当没这个儿子罢!下辈子,下辈子柏儿再好好报答您……”赵柏跪着退了半步,端端正正的朝着母亲磕了一个头。
母亲望着儿子,只觉得肝肠寸断,“柏儿!”
“娘,万一,万一那天真的到了,您谁都不用怨,要恨就恨儿子吧!是儿子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柏儿……”,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紧紧地搂住儿子,恸哭失声。
“对了,娘,儿子上次拿回来的那幅画呢?”赵柏想起一事,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问道。
“在,在这儿。”母亲颤巍巍的站起身,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让她站立不住,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赵柏连忙站起,扶住母亲,陪她走到橱柜旁,摸出钥匙,取出一个小匣子。
赵柏接过打开,拿出一张轻叠的画纸,作势欲撕。然而几次狠心,还是没有下得去手。终又展开,望着画面,自言自语道:“如此诗画,毁了岂不可惜……”遂放回匣中,交给母亲,嘱咐道:“娘,先放回去罢,我若出事,您再烧了它——省得再惹出是非……”
……
一屋静寂,只听得老人悲凉的恸哭声。
待老人平静了些,元芳问道:“老夫人,您刚才讲赵柏说是有一个女人答应把赵柏喜欢的那幅画拿给他?”
“是啊!”老人有些疑惑的看向元芳。
“那他有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景晖急切地追问。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我也问过他,可他不肯说。”
元芳和景晖对望了一眼,有些泄气,又马上先后问道:“那,那个匣子呢?”
“那倒在这儿,自柏儿走后,再没有动。”
“能否拿给我们看看?”
木匣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慢慢打开……
里面果真是一幅画。
大家对望一眼,满怀希望的目光齐刷刷的凝神盯住画纸。李元芳轻轻展开——虽然众人心里都明白,它不可能是《荡舟图》,但当真的打开确定后,不禁还是觉得一阵失望——尽管,这也不失为一幅佳作:
图画得生动细腻,形神毕备。一个头戴翠绿钗钿,身穿杏红薄衫的年轻女子独自站在门口,愁眉紧蹙,遥望远方,似在思念或等待着什么人,身边一棵大树繁茂的郁郁葱葱,阶旁的石头上随意地搭着一缕柳枝,天边一团黑影隐约可辨是远去的飞鸟。但奇怪的是,右上方的题诗用的竟是两种笔迹:前两句用柔韧端正的小楷写着“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后两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却是龙飞凤舞的行草。
大家疑惑地对望一眼,均不解其意。
停顿了一会儿,景晖怀着一丝期冀转向赵老夫人,“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没有了,”老人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想起:“哦,原来还有一张纸的……”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可惜老人的下半句话却将它们再次打散,“……,但上次被柏儿拿走了。”
……
沉默了半晌后,李元芳站起身:“老人家,”他向着赵老夫人一拱手,面色诚恳而坚定:“我等才疏学浅,一时难得要领。但我必会将此画交与一睿智博通之人,以明其情,解其意。”第十二章元芳失匣
夜晚,县衙内,西跨院。
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把所有的景物都涂上一抹空幻的色彩。风尘仆仆赶回的李元芳忙完询问、调档等杂事也终于安歇……
夜深了,李元芳忽然被一阵穸穸簌簌的声音惊醒,尽管很轻,但常年的军旅护卫生涯,这足以使他警觉。李元芳没有起身,只是悄悄反手握住了枕边的幽兰剑。
一个黑影闪入,走到柜橱前打开,慢慢摸出一个包袱。元芳暗中注视着这一切,心里猛然一惊,不好!那个包袱中放的是今天刚刚从赵家拿回的木匣!不及多想,元芳一挺身,冲了上去。
那人刚把木匣放入怀中,促不及防,忙拔剑格挡,却被来势迅猛的幽兰剑逼退了三四步。来人好象没想到对手的武功竟这么高,也无心恋战,转头就向外跑去。李元芳哪能让他如此轻易逃脱,一个翻身挡住了来人的去路,战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元芳却觉出些疑惑:这人的武功招数竟然有些熟悉……“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木匣在我这里?”忽然一个名字跳入脑海,“会是他?”顿时心乱如麻,下意识的幽兰剑却已不再凶狠,只是严密地挡住各个出口。
那人也是急了,终于从怀中掏出木匣,掷向元芳,同时身影一扭,往窗外跃去。
元芳接过木匣,反身欲拦,却又迟疑着停了脚步,再低下头去看木匣:黝黑的漆色,粗糙的边角——正是街边小店最寻常的那种,却哪里是赵柏留下的那个?
元芳恨恨地把木匣向桌子上一放,窜出了房门。
微风吹拂着树梢轻轻地晃着,近圆的月亮圣洁晶莹,在地上撒下一片清辉。万籁俱寂,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元芳慢慢地走回房中,无力地坐了下来……
三月十四。
天亮了,外面的仆役已在洒扫庭除,说话声渐渐地多了起来。
“哟,张头儿,今天您老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一个仆役看见今日的当班衙役走过来,忙笑着问候。
“哦,这位狄兄要见李将军。”那个“张头儿”指指旁边一人,答道。
……
“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元芳象一下子被惊醒一般,猛然站起,——他竟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一晚。只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将军,是我啊!”元芳一愣,打开门——
站在面前的似乎是……狄春!
狄春?!元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正是狄春,他在旁边一个衙役的陪同下,笑嘻嘻地立在门口。
衙役施了一礼,知趣的告退了。
元芳醒过神来:“狄春?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大人呢?出什么事了吗?”想到这儿,元芳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昨天下午老爷在刺史府见左右也没什么事了,便领着我们赶了回来,戌时到的驿馆。”狄春连忙解释。
元芳一阵惊喜。“啊?不是说今天上午才动身吗?怎么昨晚就赶回来了?”
“呵呵,老爷没说。可小的看得出来,老爷是担心你们。”狄春不禁想起这两天没人的时候,老爷来回踱步的样子。心中暗暗加了一句:恐怕不仅挂怀着案子,也还终究不放心三少爷和你的相处呢!
“是我们让大人操心了。”元芳心潮涌动:是啊,自己究竟还是没有办好事情,案子的证据丢了,和景晖之间……唉!
“那你为什么昨晚没来告诉我们?”元芳接着问。如果昨晚就知道大人回来了,自己把木匣送过去,现在岂不是什么事都没了么?
“噢,小的也想过来通知您和三少爷的。可老爷说,太晚了,县衙已经关门,再去叫你们,势必会惊动王承祖,他定会与你们一同前去,布置迎接——老爷说那样就太过扰民了。”
元芳点点头,大人一直是这般爱民如子,可自己却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狄春没有注意到元芳的表情,仍在兴高采烈地说着:“李将军,您不知道,老爷说了,让我早早过来叫你们——他说要请我们吃早饭!嘿!这可真是头一遭儿……”他终于发现元芳并没有随着自己的话兴奋,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将军,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对了,三公子呢?你见过了吗?”
“那个张衙役是先把小的往这儿领的。不过,在向这儿拐弯的路上,恰巧碰到了狄平。我对他说,老爷已经回来了,要见将军和三少爷,他竟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告诉我,三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定是又出去玩儿去了。”
“什么?三公子出去了?”
“是啊!这个三少爷在家的时候就呆不住,现在闷了这几天,肯定又不耐烦了。没关系,您先回去就是了——李将军?……”
再往下狄春还说了些什么,元芳并没有注意。他面色黯然,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半晌,喃喃说道:“好,我先回去,向大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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