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厚赐不敢领,请收回去!”
“这是敞盟主一点微意,尚请晒纳!”
“老夫断不敢领受!”
“适才所请,老前辈不肯俯允,作为罢论,礼物请一定收下!”
“不!”
“本使者奉命行事,作不得主,告辞……”
“三元邦主”模身一截,道:
“务请阁下收了回去!”
“金月使者”寒声道:
“帮主,本使者说过奉命行事,何必强人所难?”
“三元帮主”栗声道:
“阁下这叫上门欺人,‘三元帮’未可轻侮!”
“金月使者”阴侧侧地一笑道:
“陈帮主,本使者是依江湖规矩拜庄,岂能称之为上门欺人?”
“可是阁下迫人受礼?”
送礼是表示崇敬。
“无功不受禄,敬谢!”
“本使者说过不能作主!”
“本座再说一遍,请收回!”
“如果不呢?”
“恐怕要得罪!”
“金月使者”哈哈一阵狂笑,竟带不属的道:
“帮主做事要三思,不可太过冲动……”
“三元帮主”怒声道:
“怎么样?”
“贵帮主难道没有想到这是对敝盟主的一种侮辱?”
“这点本座的确没有想到,轻视也罢,侮辱也罢,请将礼物收回!”
“歉难从命!”
“三元老人”拂袖而起,愤然道:
“天下没有迫人受礼的道理,贵使者来者是客,本座一尽地主之谊,但以家门不幸,发生意外,只好简慢了,请将珠宝收回,上覆贵盟主,盛情心领。”
礼物无法收回,尊言一定转达,告辞!
略一拱手,转身使向厅门外走去……
帮中弟子,全部怒形于色,只是不奉命令,不敢轻率出手。
“三元帮主”身弹退数尺,仍拦在“金月使者”前边,斩钉截铁的道:
“阁下不带走携来之物,就别想离开!”
“帮主莫非要留人?”
“也许。”
“只怕留不住?”
“不妨试试看!”
“本使者留点以后见面之情,此刻不打算动手!”
一幌身,独如电魅幽灵,竟然绕过了“三元帮主”到了厅门之外。
“别走!”
七八名帮中高手,弹身拦阻,原来堵住阶沿的宾客,纷纷退到院中。
“闪开!”
“金月使者”冷喝一声,挥手处,七八名帮中好手,踉跄倒退不迭,“三元帮主”双目尽赤,欺身上步,劈出一掌,“金月使者”举手封架,“砰!”然一声巨响,“三元帮主”身形一连几个踉跄,直退到阶沿旁,才稳住势子。
堂堂,“三元帮主”竟然挡不住对方一击,“金月使者”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宾客之中,突然冲出两个身约五旬的老者,其中之一暴喝道:
“朋友未免欺人太甚!”
“金月使者”冷冷地一扫两老者道:
“哦!川东双雄,两位识相的就省省力吧!”
“种东双雄”,齐声怒吼道:
“好狂妄的鼠辈。”
“嗤!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川东双雄”双双倒了下去,“金月使者”缓缓还剑入鞘,拔剑杀人,快得使人无暇转念,所有在场的人,全为之惊魂出窍。
“三元帮主”父子双双扑了近前,“三元帮主”须发俱张,怒喝道:
“你竟敢在本庄杀害老夫客人?”
“金月使者”毫不在意的道:
“这是他俩咎由自取!”
“三元帮主”栗声道;
“老夫若不杀你,无法向天下同道交待……”
“如果老前辈杀得了,本使者极愿把性命留下。”
“拔剑!”
“本使者实在不愿与前辈动手?”
“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了!”
“一定要动手?”
“老夫非留下你不可!”
“本使者曾经盟主交待,不许开罪前辈,只好失陪了!”了字出口,人已到了十丈之外的中门边,再闪上了屋脊,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三元帮主”暴喝一声:
“那里走!”身形闪电般射去……
就是此刻——
屋面幽灵般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好面对面拦住“金月使者”,这人影,赫然正是神秘的少年斐剑,斐剑如何从厅内一下子截倒,“金月使者”的头里,谁也没有注意到。
“三元帮主”父子,与四名帮中高手,先后上了屋面,各占方位,围住,“金月使者”连斐剑也圈在当中。
“金月使者”阴森的目往一扫斐剑,道:
“朋友如何称呼?”
“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掘墓人’?”
“一点不错”
“你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带着你那些捞什子礼物,自断一臂,滚!”
“金月使者”嘿嘿一阵冷笑道:
“掘墓人,你好大的日气,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川东双雄的榜样你看到了?”
“看到了,本人说话只说一遍,你不自了的话,本人代劳!”
“找死!”
“锵。”
震耳的金铁交呜声中,只见双方已挚剑在手,而且已交换了一招,拔剑出手,除“三元帮主”之外,没有一个人看清。
“金月使者”面色变了,骄狂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无存,他知道碰上了劲敌。
斐剑的声音,冷漠的不带半丝感情,再次道:
“本人的话你听见了,自断一臂,带着收礼物滚!”
“金月使者”惨然一声冷笑道。
“掘墓人,你是否想到与盟为敌的后果?”
“什么后果?”
“祸及师门家族,百倍偿帐!”
“本人不在乎这些,你还是照旧吧!”
“好小……”
子字尚出口,“啦!”的一声,“金月使者”面颊上现出五条清晰的指印,口角流出的鲜血,这一个耳光,打得不轻,他竟然毫无闪避的余地。
“本人数到三,阁下不动手的话,本人只好代劳。”
一!
二!
“金月使者”暴喝一声,攻出一剑……
“哇!”惨哼声中,“金月使者”执剑的手臂齐落,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几乎栽了下来,本来阴沉的面孔,狰狞如鬼。
早有一名“三元帮”的弟子,把那些珠宝包好带上,“金月使者”的确够狠,仅只哼了那么一声,疾以左手戳脉止血,然后一把抓过那句珠宝,凶戾地向斐剑道:
“是否要本使者留下人头?”
“我说过只要你一臂!”
“如此后会有期了!”
“慢着!”
“阁下还有话说?”
“这笔帐算在本人名下,与‘三元帮主’无涉!”
“还有什么没有?”
“就这么一句话,滚吧!”
“金月使者”狼狈弹身而去。
斐剑还剑入鞘,目无表情地向众人扫了一眼,也跟着弹身向庄外奔去。
“三元老人”望着斐剑的背影感慨的道:
“此子个性深沉,武功诡异,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导之正则正,寻之邪则邪,他不杀“金月使者”,是怕为本庄带来血腥的报复,同时还特别把事情搅在自己头上,其用心是可感的,只可惜,唉……”
“三元帮主”惑然道:
“可惜什么?”
“他的前途未可逆料,‘金月盟’誓必要得他而甘心!”
“您老人家相信妹夫不是他杀的?”
“现在完全相信了!”
“最遗憾的是‘四海浪荡客’竟然为名利所动……”
“别再提他了,现在安顿宾客,并处理善后。”
“掘墓人年过二十,竟然具有这等惊世骇俗的,诡异身手……”
“为父的自许阅历不浅,竟也看不出他的来路。”
谈话声中,纷纷动身下屋。
且说,斐剑离了“倚云山庄”,茫然的上了官道,他此来原本是要在“三元帮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想不到变生肘腋,只好作罢。
初时,他对“四海浪荡客祝少青”颇具好感,为他缓夹的那几句话使他意存感激,但后来祝少青竟然接受了“金月盟”的礼聘,使他原先的意念,完全改观,不由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武林中真的找不到一个好人?”
突地一个声音道:
“偏见!”
斐剑转头一看,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心头发毛,难道是白日见鬼不成,如果是人,决不可能逃出自己的视线,他那声音,明明发自活人之口,而且有些耳熟。
正当孤疑之际,一阵微风飒然,一条人影,飘絮般从空而降,原来对方是藏在道旁树密之间,难怪闻声而不见人了。
现身的,赫然是“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斐剑冷冰冰的道:
“倚云山庄之内,承阁下美言缓夹,在下十分感激!”
“四海浪荡客”哈哈一笑道:
“这倒是用不着,掘墓人,你这名号算什么来历?”
“因为在下立志要挖掘坟墓!”
“什么意思?”
“为武林中所有的不肖之徒掘墓,埋尽为非作歹的败类。”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不过……”
“怎么样?”
“以杀止杀,未免有伤天和!”
斐剑鼻也里微微一哼,目中煞芒毕露,“有何不可?”
“四海浪荡客”将自首微摇道:
“有部分理由,但仍流于偏激,而且可鄙。心虽如此想,口中却不说出来”,话锋一转道:
“阁下匿身此间,似乎是专等在下?”
“对了一点不错,我是在等你。”
“有何见教?”
“在倚云山庄大厅之内,看你神情,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斐剑不由哈佩此老眼光的犀利,洞烛机微,当下一颔首道:
“阁下说的不错。”
“什么话,说吧!”
“在下此来,‘倚云山庄’初意是要向“三元帮主”打探两件事,想不到一时疏忽被人愚弄,几乎酿成大祸,意外地发现阁下在座,所以改变了愿意,那两件事如请教阁下,最好不过,以阁下的渊博,定能为在下解惑!”
“看你冷如水,寒似雪,倒还会戴高帽子,渊博二字再也体提,我祝少青一向自负见闻不差,想不到竟栽在你手下!”
“栽在我手下?”
“是呀!”
“此语怎样?”
“从你出手招式中,认不出你师承来历,这岂非是栽了。”
“不尽然,天下武学浩瀚如海,有开门立户,公开传授的,有秘技自珍,一脉单传的,也有超人之士,研创起发始的,也有失传若干年代重新现世的……”
“好!好!你口才不错,现在谈谈所谓的两件事吧!”
斐剑轻易不动色的面孔,微微显出一丝激动,但也仅只是一闪而逝,又回复了冷漠,无情,仇恨而又抑郁的表情,幽幽的道:
“第一件事,阁下足迹遍天下,是否知道‘屠龙剑客’的下落?”
“你说的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是的!”
“小友,你失望了,我无法答复这问题!”
“为什么?”
“屠龙剑客司马宣失踪江湖已十余年,无人知其生死下落。”
斐剑愤恨地咬了咬牙,喃喃自语到:
“我会找到他的,无论上天入地,走遍天涯海角……”
“你……与他有仇?”
“不错,死了也要鞭他的尸!”声音冷酷阴寒,令人为之股栗。
“上一代的仇?”
“这一点恕难奉告。”
“你说第二件吧?”
斐剑从怀中取出一支三寸长的风头金钗,托在掌心之内,道:
“请问,武林中有谁以凤头金钗作暗器?”
“四海浪荡客”又目如电张,把金钗取在手中,反复看了数遍,颓然道:
“你尽出的难题,我祝少青栽惨了,不知道!”说着,把金钗递回斐剑手中。
斐剑一颗心直往下沉,捻地叹了一口气,道:
“有劳了,告辞!”
一拱手举步向前道走去……
“慢着!”
斐剑闻声止步,回身道:
“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四海浪荡客”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能解开凤头金钗暗器之谜……” 第四章有女无魂
斐剑迫不及待的道:
“阁下想到了什么样的人?”
“金钗魔女!”
“金钗?魔女”
“不错,‘金钗魔女’一甲子前的武林尤物,算来已是百岁之人,数十年来,从未听说她现身江湖,我也是在初出道时听说这神秘的尤物,武功之高,手段之辣,堪称百中仅见,不过,对方虽号称‘金钗魔女’是不是以金钗作为暗器则不得而知,因为她当年纵横江湖,极少十招以上的对手,从未听说使用过暗器,当然,这不能证明不用暗器……
“她人在何处?”
“据说,当年出没在巫山十峰之间,是否尚在人世,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指点,在下誓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再见!”
斐剑别了“四海浪荡客”沿官路向西奔去,心中叨念着“金钗魔女”四个字,极有可能,“金钗魔女”便是杀害母亲,火焚家屋的凶手,耳边,又响起了亡母厉的呼声,“女魔……金钗……杀……屠龙剑……”
如果他当时年岁稍长,或时间许可,他会问清楚就不至于盲目摸索。
推心切骨的往事,惨绝人寰的遭遇,凝固成了化不开的恨,塞满了他的心胸,使他变得冷酷,偏激,若非一点天赋的良知,他不知要走上什么邪恶的道路,他脑海里除了恨,似乎已容不得任何东西。
正行之间,道旁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格格荡笑之声。
笑声入耳,斐剑急杀身形,正应了一句俗语,怒从心上来,恶向胆边生,脚步一挪,便朝那片树林飘去。
林中,一青一黑两个儒衫少年,角斗鸡也似的怒目相向,旁边,一个二十许的红衣女子,美极,艳极,玲珑浮凸的曲线,丰满成熟的诱惑。
青衫少年怒声向黑衫少年道:
“江帆,我最后警告你,离开,否则别怒我做表兄的手狠手辣!”
黑衫少年江帆冷极的一哼道:
“胡守智,我也警告你离开!”
“你什么意思?”
“你又算什么意思?”
“江帆,你别追我?”
“胡守智,彼此!彼此!”
江帆转目向红衣女子道:
“姑娘,你说一句,到底爱谁?”
红衣女子翠袖掩口,秀眉紧蹙,娇滴滴的道:
“我不知爱谁好,你俩一样的英俊,一样的……”
“你不能两个人都爱呀!”
“当然,但我……不知该……”
你必须选择其中之一?
“我……不能呀!这样好了,我谁都不爱,只当没有这回事吧,我走了!”
胡守智一扬手道:
“姑娘,你别走……”
“红衣女子媚眼斜目瞟,口角含春,腰肢一扭,风情万种的道:“
“不,我不能让你们表兄弟因我而成仇!”
“请稍待,我有解决的办法,”声落,面色一沉,转向江帆过:“我看在已故的姑妈面上,再次警告你,离开,保持表兄弟情份!”
江帆道毫不示弱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
胡守智面上立泛杀机,恶狠狠的道:
“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
“什么后果”
“别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不成你要杀我?
“非常可能!”
红衣女子娇嗔道:
“不,你们不能这样,唉!实在………我不愿见你们流血……
胡守智目光一转,栗声道:
“姑娘,如果只有在下一人,你会别无考虑吗?”
“当然!可是……你们是两个人呀!”
“好一句话,”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阴森森地向江帆一道
“表弟,别怪我,这是你迫我这样做的!”
江帆咬牙怒哼一声,也拨出了长剑。
红衣女子把手连摇道:
“你们不能这样做!”
暴喝声中,两表兄弟已战在一起,各出全力,尽朝对方致命之处下手,象是彼此有三江四海之仇,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已。
红衣少女,悠闲地站在一旁,媚态不改,他在欣赏一曲趣剧。”
“呛!”挟以一声惊呼,江帆长剑被胡守智挑飞,冷森森的剑尖,已抵在心窝。
“江帆,我有言在先,可别怨我心狠……”
“你……你……敢杀我?”
“这是你自己找死!”
江帆顿时面如死灰,汗珠滚滚而落,死亡的恐怖,使他脸孔扭曲得失了原形。
“住手!”
冷喝声中,一个白衣人幽灵般闪现场中,他,正是循声而至的“掘墓人斐剑”。胡守智下意识地收剑后跃。
红衣女子粉脸一变,继之冶荡一笑道:
“呀!是你!”
斐剑冷森寒的目光朝红衣女子一扫,然后面对江湖二人道:
“武士而无行,该死,竟然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而表兄弟相残,呸!”
“啪!啪!”两声脆响,胡守智与江帆口血飞迸,踉跄退了七八步,半边脸巳成了紫酱之色。
红衣女子荡态倏敛,厉声道:
“谁是不要脸的女人?”
斐剑阴寒的神色毫无改变,吐字如水珠似的道:
“此地除了你大概没有第二个女子。”
红衣少女粉腮骤寒,杀机上了脸……
斐剑凌厉的目光一扫胡江二人,道:
“你俩还不快滚,是在等死?”
胡守智一抖手中剑,向前数了三步,暴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口伤人……”
“不杀你算你运气,还要晓舌?”
胡守智仍不死心,瞥了红衣少女一眼,瞪视着斐剑道:
“好大的口气,报名?”
“掘—墓—人。”
胡守智与江帆同时骇然惊呼道:“
“阁下是掘墓人?”
惊呼之后,不管对方反应,双双狠狠地鼠而去。
斐剑目送二人在视线中消失,然后红衣女子身前一挪步,道:
“我以为你应该远走高飞了!”
红衣女子突地恢复了冶荡之色,软语轻声的道:“
“我为什么要远走高飞?”
“逃命!”
“逃命?什么意思?”
“因为我要杀你!”话声仍是那么冷酷平淡,但所含的杀机是唬人的。
红衣女子格格一笑道:
“掘墓人,你要杀我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的!”
“噢!你是指那份人头贺礼而言?”
“在下不受人愚弄!”
“这怎么能说是愚弄,阁下要到‘三元帮’办事,我指引你路途,你顺便替我送礼,两不吃亏……”
“你为何杀人?”
“阁下剑斩‘崆峒四剑’掌劈,‘赤发魔’又为的什么?”
“对方有取死之道?”
“阁下又安知我杀的人没有取死之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方才你以美色为饵,诱使两表兄弟自相残杀,又作何解?”
见色起意,咎由自取,他俩愿意如此,与别人何尤!
“好一张利口,明明是你有意促使的,你不但不要脸,而且毒如蛇蝎!”
红衣女子粉腮泛起一片杀机,厉声道:
“掘墓人,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行动?”
斐剑阴沉沉的道:
“长言短叙,人愚弄了我,我要杀你!”
“办得到吗?”
“事实会答复你!”
红衣少女国注斐剑那冷酷但却俊极的面庞,神情在连连转变,幽幽的道:
“掘墓人,不管你杀我也罢,暂且不谈,先来谈谈别的……”
“有什么好谈?”
“你冷酷而骄傲?”
“随你怎么说,在下没有意见!”
“你是一个伤心人?”
“这不关你事!”
红衣女子格格一声娇笑,道:
“你大概希望知道我是谁?”
斐剑心中一动,道;
“不错,因为我已答应‘三元老人’父子,要对人头贺礼这件公案作一交代……”
“我叫,‘无魂女’。”
“无魂女?”
“不错,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剩下的是一付躯壳!”
“你总有个姓名吧”
“姓名早随灵魂一起埋葬了!”
“为什么要杀人?”
“报复!”
“你杀‘三元帮主’的女婿欧阳瑾是为了报复?”
“一点不错!”
“你杀了欧阳瑾,却断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幸福,这……”
“无魂女”眸光中闪动着无比恨毒之色,咬牙道:
“三元帮主的女儿陈香君是无辜,难道我是应该的?她还没有拜堂成礼,未见得就真的失去了幸福,而我?哈哈哈……”
笑声凄厉,似含有极大的哀怒与惨痛,也充满了疯狂的意味。
斐剑心念一转,道: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自己向‘三元老人’交代吧!”你得乖乖地随在下去‘倚云山庄’还是要我……”
“我没有向任何人交代的必要!”
“那果在下动手相请?”
“恐怕阁下还办不到!”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翩然落在“无魂”身前,似乎喜不胜的道:
“好妹妹,我找得你好苦!”
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武士,长相不俗,但满面浮滑之相,见了“无魂女”似乎连骨头都酥了,两只色眼直勾勾地在“无魂女”诱人之身转,那付德性,实在令人恶心。
“无魂女”放浪的一笑道:“你记得我?”
劲装武士抓耳搔腮的道:“好妹妹我对你是一见倾心,骗你天打雷殁,黄鹤楼头一席清谈,令愚兄寝寐难忘,妹妹却以不告而别,使我相思欲狂……”
“够了!”剑斐冷冷一喝,声音使人透骨冰凉。
劲装武士似乎直到此刻,才发觉斐剑的存在,目光一掠之下,登时燃起熊熊妒火,但当目光再次触到斐剑白霜刃的也似的眸光时,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怒声道:
“阁下是谁?”
斐剑抿着嘴;似乎不屑回答对方的问话。
“无魂女”格格一笑,不经意的说:
“怎么,你吃错药了,不相干,我们是冤家对头!”
劲装武士横了斐剑—眼,讨好地道“无魂女”道:“好妹妹,让我替你了断?”
“格格!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笑话!”
“你知道他是谁?”
“这野小子是谁?”
“掘墓人!”
“什么,他……就是‘掘墓人’?”
劲装武士满面惊饰之色,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无魂女”并肩,“无魂女”脆生生地一笑道:
“瞧你唬成这样子,别管他,我问你,你爱我吗?”
劲装武士受宠若惊全身一颤,眉开眼笑的道:“这还用说!”
“即使死了也爱我?”
“这……当然!”
“连此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你便爱我如是之深?”
“好妹妹,这就是缘份,一见倾心呀!”
“无魂女”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把桥躯靠近劲装武士,荡声道:“我不相信,天下男人的甜言密语海誓山盟最不可靠,到头来还不是弃如敝屐。”
“好妹妹,难道要我把心挖给你看?”
“我是想看看你的心!”
“这……这……”
“无魂女”伸出织织柔荑,抚向对方肩头,闪电般一翻一点,
“哇!”惨号声中,劲装武士身形边踉跄,张口努目,戟指“无魂女”,口里糊不清的叫数声,砰然栽倒地面,一命呜呼。
斐剑看得心惊肉跳,栗声道:“你……又杀人?”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是他自己找来了的!”
“难道这也是所谓的报复!”
“对了,报复,我要向这些自命风流的环薄少年报复,我要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说着,歇期底里的狂笑起来,尖锐,疯狂,似发泄的快感,又似对生命的嘲弄,令人听了头皮发炸。
斐剑内心下意识的起了一阵共鸣,他自号“掘墓人”,立誓要为武林天下不肖之徒挖掘坟墓,把那些武林败类一个一个的埋葬,“无魂女”的作法,与他可说是异曲同工,似乎,他也感到一种发泄的快感。
待“无魂女”笑声止歇之后,斐剑一抬手道:
“‘无魂女’言归正传,现要你同我一道去,‘三元帮’……”
“我为什么要去?”
“对人头贺礼的事,作一交待!”
“抱歉,我认为无此必要!”
“可是在下已答应了别人,认为有这必要?”
“那是你个人的事!”
“你不去?”
“不去!”
“要在下动手?”
“听便!”
斐剑冷哼一声,伸手抓了出去,这一抓之势,快比电掣,诡辣无方。
红影一幌,“无魂女”鬼魅般的脱出爪影之外。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身手,并不亚于自己,单只这闪避的身法,武林中实不多见,心念之中,改抓为掌,就势一圈一亮,一道如山劲气,猛撞过去。
“无魂女”娇笑一声,挥掌硬接。 第五章绝涧影魅
“波!”的一声巨响,劲气四溢,枯枝败叶激扬漫卷,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斐剑心头大震,想不到“无魂女”的功力修为,竟然与他半斤八两。
“无魂女”粉靥上娇笑依然,那神态的确迷人,轻启朱唇道:
“掘墓人,领教了,你的功力的确难找敌手,但却杀不了我,你必须承认这事实,咱们后会有期!”
最后一个期字的余音尚缭绕耳际,人已电闪而逝。
斐剑想不到对方会走,不由窒了一窒,弹身急追之时,业已失去了对方影踪,林深树密,知道追也徒然,恨恨地一跺脚道:“你逃不了的。”
转出树林重上官道。
突地——
一阵吟唱之声,飘传入耳,抑扬顿挫,十分悦耳。
野店几杯空酒,醉里两眉长皱。已自不成眠,那更酒醒时候,知否?知否?直是为他消瘦。唉!为他消瘦!
唱的,是南宋词人向镐一阂“如梦令”。
斐剑掉头一看,不禁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唱这阂词的,赫然是一个蓬头垢面,烂褛不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乞丐,打狗棒荷在肩上,精赤着一双黑脚一步高,一步低,蹒跚而至,扫了对方一眼之后,弹身向前道奔去。
歌声再起,唱的却是范仲淹“御街行”词的后半阂。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无灯无月土砖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词中第四句本是:残灯明灭枕头欹,却唱成了无月土砖欹,活脱描出亡儿荒祠破庙。席地而眠,以土砖作枕的况味。
斐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乞仍隔自己五丈之遥,踢踢踏踏地跟了上来,不由心中一动,自忖奔行的速度不谓不快,对方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掇身后,看来这小乞丐颇不简单。但,阳关大道,对方既不撩拨自己,也懒得去理他,转头仍疾奔如故。
才驰出数十丈,脚步声已到了身后,一个声音道:
“朋友竟然丝毫无动于衷?”
斐剑刹势回身,与小乞丐成了面对面之势,这时,才看清这小乞丐虽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但五官停匀,看轮廊竟是十分英俊,当下冷凄凄的道:
“什么意思?”
“小化子正为相思所苦,兄台竟毫不同情……”
嘴一咧,做出一副愁眉苦脸之相。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一挥手道:
“去吧!我没工夫和你瞎扯谈!”
“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到底意在何为?”
“唉!兄台面冷铁心,当然不解这儿女柔情,相思滋味……”
斐剑怒视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回身举步……
“掘墓人,小化子有句话问你!”
对方一口道出他的外号,使他不得不转回身来,寒声道:
“你知道我叫掘墓人。”
小化子嘻嘻一笑道:
“兄台大名业已震颤黑白两道,凭这身白衣,这副鬼见了也心寒的神情,焉有不知道之理。”
“你找我掘墓?”
“好说,小化子虽三餐不继,沿门乞羹,却还不想死哩,请问一个人……。”
“谁?”
“一个娇滴滴,脆滴滴的可人儿,红衣女子!”
“无魂女?”
“对了,正是!正是!”说着,用破袖擦了一把鼻涕,又道:“兄台可是与她分手不久,应当知道她的去处?”斐剑面目毫无表情,以更寒的声音道:
“你看上了她?”
“岂只看上,我俩心心相印,感情不恶……”
“你……”
“怎么样?化子也是人,难道就不许有儿女之情,孔老夫子曾说过,食色性也!我小化子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没有!这是圣人之道呀!”
“如果你想死,我‘掘墓人’成全你,举手之劳,否则省省吧!”
小化子恨一斜,喷出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大声道:
“兄台不肯见告?”
斐剑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懒得再理睬对方,转身便走……
小化子一弹身拦在头里,哭丧着脸道:
“兄台既不肯赐告,小化子不敢相强,兄台此行,可是要去巫山找人?”
斐剑心头大震,到巫山去寻找“金钗魔女”,是自己心中的事,而且这事只“四海浪荡客”一人知道,对方怎会知晓的呢?心中虽惊疑,但表面上仍是那么冰冷漠然,淡淡的道:
“看来你是有为而至?”
“不错!不错!鄙意正想籍此效劳,结交兄台这个朋友,小化子对巫山可说是连一草一木都数得出来!”
“你不是为了‘无魂女’而来吗?”
“那是两塔子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巫山找人?”
“说来兄台也许不相信,小化子曾得异人传授,晓谙,‘测心之术’只要与对方交谈数语,便能测出对方心中意念!”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天下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化子得意的道:
“兄台不是证实了吗?小化子所测有没有错?”
“就算是吧,请便!”
“噫!兄台耻与小化子为友……”
“随你怎么想吧!”
“小化子可以帮你到巫山寻人呀?”
“本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同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撇下小化子怔在当场,半响作声不得,久久才自言自语的道:
“的确冷漠得可以,老头子派的好差事。”语声中。也跟着朝同一方向奔去。
巫山——
千山万壑,回环耸拨,绝壁孤岩,比比皆是,十二峰泰半隐于云雾之中,直是上接青冥,下临无地,猿啼兽嗥,令人动魄惊心。
要在这些峰壑之中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整整七天,斐剑奔驰在危峰绝谷之间,心力交瘁,然而一无所获。
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所说,“金钗魔女”已经数十年不见江湖,是否仍活在人间,还是一个谜,“金钗魔女”当年曾出没十二峰之间,但也不能据为对方必定隐居此地的理由,可是不管如何,“金钗魔女”必须找到,以找出杀母的凶手。
他觉得,他活着唯一要做的,便是复仇,家仇!师仇!埋掉那些武林败类。
他毫不气馁,象一块坚硬的玩石,不管风霜雨雪,坚定不移。
“掘墓人”,为武林中所有的恶人掘萝,换句话说,就是立誓要杀尽邪恶之徒,这外号的本身,便已非常恐怖,而背后所含蕴的杀机,简直无法想象。武林的恶人杀不尽,意味着杀劫永无休止,而一个人绝对不能成为绝对无敌的高手。同时,一个绝顶的高手,纵使同时具备了超人的极智。总还有许许多多想象不到的意外足以制他死命,而他————斐剑,武功高,智慧高,但不是称为绝顶,也许这距离不短,所以,他的做法,是经由极端的恨而产生的必然结果。
当然,这结果发生的一个武功与意志均强的人身上,是很可怕的。
今天,是第八天的开始。此刻,晨曦初露,在晓雾中,呈现一片淡淡的昏黄。
斐剑入山所带的干粮业已告罄,他采了些黄精山岑,暂时充饥,喝了些泉水,继续他搜索的行动。
他专拣隐僻,险势的处所搜索,惊险与艰苦,是可能而知的。
这里,是“神女峰”后的一道绝洞,怪石嵯峨,洞水由乱石中奔腾卷而过,激起堆堆白雪,呼轰之声,震耳欲耸,使人惊心动魄。
斐剑在乱石如星丸跳踯,沿洞而上,雪白的水花,雪白的人影,如非人影是在移动,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涧势一缓,眼前现出一个半亩大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潭边各形各色的巨石,星罗棋布,平滑得象巧手匠人洗凿的。
斐剑停在一个马鞍形的巨石上,山光水色,使人神清气爽。
蓦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扫处,只见一箭之外的石隙间,横陈了数具尸体,当下毫不犹豫的弹身飞掠过去。
“呀!”
那情景,令人不忍卒睹,在散抛的白骨中间扶着七具尸体,死状厥惨,一律都是击碎头骨,肩以上是一堆烂肉,从发紫的血渍来看,死者被残杀当在一天左右。
是谁,以这种酷毒的手法杀了这七个人。
死者是何身份,何以被杀死在这穷山绝涧之间?
从那些触目皆是的白骨来看,先后死的人当不在小数。忽然,一样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只白色的三角小旗,紧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旗身正中一个弯金色眉月,下面是三个连环黑色小圈。不由轻噫了一声:
“黑环旗令!”
由此证明,死者是“金月盟”属下,手持旗令的当是香主一流人物。
“金月盟”弟子,怎会陈尸此间呢?
正自疑虑之际,忽感身后风声有异,从那极微几呼不易觉察的异声,他知道后面来了人,而且来人身手相当惊人,纹风不动,冷冷发语道:
“什么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朋友耳力不弱,噫,嘿嘿嘿嘿,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转过身来!”
斐剑悠悠回过身来,只见丈外石上,并肩站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个面目阴沉,另一个塌塌斜眼,满嘴子思,配上那袭既脏且皱的儒衫,的确有些不伦不类,发话的,正是这丑恶文士。
两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一怔,可能那世上无匹的冷酷神情,使他俩吃了一惊。
那面目阴沉的文士,端详了斐剑几眼,倏地面罩杀机,阴恻恻的道:
“阁下是‘掘墓人’?”
斐剑吐出冰珠似的两个字道:
“不错!”
那丑恶文士目光一扫七具死尸,暴喝道:
“掘墓人,你为本盟七名弟子掘了墓?”
斐剑霜刃也似的目光,直射在对方两人,既冷且慢的道:
“两位看来也是‘金月盟’属下?”
面目阴沉的接口道:
“不错,你说对了!”
“什么身份?”
“这你还不配问!”
丑恶的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抢着发语道:
“掘墓人,数日前,在‘三元帮’中,你强自出头,使本盟一位传柬使者断臂,今天,又毁了本盟鄂西分舵一位香主六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后果?”
“什么后果?”
“凡公然与本盟为敌者,灭师门,屠家族!”
斐剑神色丝毫不变,寒声道:
“断使者一臂,在下已声明那笔帐算在本人名下,至于这七人,不是在下杀的!”
“谁杀的?”
“你问我,我问谁?”
“掘墓人,狡辩于你没有好处……”
“在下还犯不上!”
“看来你是为自己和师门家族挖坟墓!”
“凭‘金月盟’的作为,是值得在下替两位掘墓。”
面目阴沉的那一个口里发出一长串狞笑,道:
“掘墓人,报上你来历师承!”
“你配吗?”
“迟说早说终归是一样,现在请你到鄂西分舵走一遭!”
“在下没工夫!”
“要我俩动手相请?”
“用不着了,在下已决定把两位永远在此地!”
“好小子,你是唯恐死之不速!”
暴喝声中,那生相丑恶的闪电般弹身扑上,双掌恶狠狠地抓出,奇幻诡辣,令人咋舌,出手的部位劲道,十分惊人,斐剑双掌交错,一剪,一圈……
那文士中途收手暴退?
另一文士,倏然撒出长剑,一抖腕,剑尖颤出三个新月形芒影,冷笑一声道:
“阁下如此狂妄,原来还有两个子!”掉头又向那同伴道;“上,速战速决,还要赶着办正事!”
剑光暴闪之中,两柄剑分左右以疾风迅雷之势攻到,威势骇人听闻。
斐剑身形一幌,幽灵似的从剑光交织之中脱了出来,本来冷酷的神色,更加冷森得怕人了,长剑缓缓离鞘,双目凝成了两道冰芒,直视前方,剑尖微向下垂,象一尊石象,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慑人杀气,不言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是一个剑道高手,修为到了某一限度之时,所必有的现象,叫做“七合通灵”神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力合,力与心合,心与灵合,心头顿冒寒气。
“出手!”
这两简单的字,低沉,冷酷,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令人惊栗,胆寒。
两名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双双凝神举剑……
这一个回合,不言可喻,必是生死互见的一击。
空气,在骤然之间凝固了。
“铿!锵!”
两声金铁交鸣破空而起,剑气迸射,三丈之内,石屑粉飞。
斐剑仍如石象般兀立不动,剑尖微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一般。
“砰!”那生相凶恶的文士,栽了下去,尸身齐腰两断,鲜红刺目的血水,向石隙中攒流,连哼都没有发出。
另一个面目阴沉的,此际面如死灰,身躯速速而抖。
就在此刻——
三条人影同时涌现,赫然与先来的两个是同样的装束,一色的灰色儒衫,年纪也在四十之间,其中之一骇然惊呼道:
“是他,掘墓人!”
三人一窒之后,齐齐拨剑围了上去。
斐剑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对三人的来临,视若无睹。原先的那名中年文士,此刻才告回过魂来,栗声道;点子十分扎手!
新来的三人惊悸的扫了现场一眼,目光停在斐剑的身上,另一个道:“是那老婆子的传人?”
什么是老婆子,斐剑无从想象,但知道对方必定因此而来,而这些新尸旧骨,可能也与那什么老婆子有关,莫非他们口中的老婆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金钗魔女”?心念及此,不由精神大振……
原先的中年文士道:
“尚未证实,可能是!”
“可查此地头?”
“看来总在峡谷之中。”
蓦地——
又是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在距众人两丈之处的石上停住身形,来的,是一个貌相阴森的黑衫老人,鹰鼻鹞眼,花白胡须,一柄比普通剑长约半尺的巨型剑,斜挂腰间,鹰似的目光一扫现场,老脸突然抖露一片杀机。
四名文士装束的中年,一见老者现身,全都面露喜色,齐齐转身为礼,道:“见过总监!”
被称为“总监”的老者,目光死盯住斐剑,沉声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开!”
四中年文士,恭应一声,后跃三丈,老者一掠而前,面对斐剑,凝声道:“朋友好身手,想来是‘掘墓人’了?”
“不错!”
“老夫‘金月盟’,总坛‘巡察总监高寒山’,这些人是朋友下的手?”
“内中之一是的!”
“其余的呢?”
“不知道!”
“朋友的师承?”
“恕难奉告!”
“朋友还是说的好,以免发生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可言!”
“巡察总监高寒山”目中煞光浮动,似乎尽量忍耐的道:
“敝盟主素仰‘金铁’老前辈的德望,所以派出门下到此查访,完全是一片诚心,别无他意,朋友是否她老人门下。”
斐剑心中大是激动,看来自己已是找到了地头,想不到“金月盟”也是来查探“金钗魔女”的下落,心中虽激动,表面上冷酷如故。冰声道:
“如此,在下告诉你不是!”
“真的不是?”
“这没有说谎的必要!”
“请教真实来历?”
“无可奉告!”
“朋友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 第六章惊人杀手
“巡察总监高寒山”沉吟了片刻之后,道:
“掘墓人,如果你能加入敝盟,以你的身手,必有一番作为,敝盟求贤若渴,而且对后起之秀,特别青睐,你愿意考虑吗?”
斐剑略不思索的脱口道:
“求贤若渴四个字,是否是排除异已,罗网鹰犬的别称?”
“你未免太狂傲了,敝盟的宗旨,是光大武道,造福武林。”
“非常动听!”
“掘墓人,本总监是好意?”
“心领!”
“你蓄意与本盟为敌?”
“本人立誓与武林败类为敌,不拘对象。”
“你别执迷不悟,否则将噬脐莫及?”
“这句话最好说给阁下你自己听!”
“巡察总监高寒山”阴声一笑道:
“掘墓人,可惜你这块材料了,本总监确实有些下不了手!”
斐剑忍不住震声狂笑道:
“姓高的,别自误,本人可是下得了手。”
“呛?”的一声,高寒山剑已出鞘,一抖剑尖幻出五个新月形芒影,呈梅花形排列,剑身厚实,比一般剑刃宽了一指,长了半尺,看起来十分惹眼,这是武林中罕见的奇剑,尤其,握剑的方式,更是大异常轨,一般握剑是右手持剑,左手按诀,而高寒山却是双手握剑,剑身向右上方斜举十度,象极东瀛刀法的起手式,由此推断,高寒山所擅的,决非中土剑法。
天下剑术,虽殊途而同归,在气势上,双方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
双方亮开了门户,互相虎视,气度上竟然旗鼓相当,彼此明白,碰到了生干劲敌。
场面在死寂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双方只要一出手,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四个中年文士,完全被这气氛所慑,心弦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一刻,时间象已停止了运行,一切都凝固了。
半刻!
一刻!
双方连眼都不眨一下,完全无懈可击,意志力的比较,两人又是不分轩轻,又是半刻时间在胶着的状态下消逝,突地高寒山沉哼一声,奇剑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头盖向了斐剑。白芒一闪,斐剑也自出了手。
令人悚栗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彼此脸色一变,又各向前一步,回复原先的攻击位置,各自心中有数,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剑气激荡的巨波,使四个旁观者不期然的向后一挪身。交鸣再起,第二个回合,情况和第一个回合完全一样,只是斐剑使的招式没有变。
三招!
四招!
两人额上渗出了粒粒汗珠,胸部起伏如潮,鼻息粗重,数丈外可闻,这种全力全神的搏击,损耗内元之钜,是可以想见的,任何一方,只要有一丝丝的松懈,立即就得血溅当场,其中所含的凶险,更是令人悬心吊胆。
五招;
招六;
双方马步浮动,面如巽血,两眼尽是灼灼赤芒。
七招!
八招!
双方口角溢出了鲜血,身形摇摇欲倒,看情形最后必是两败俱伤之局,纵使有一方侥幸得逞,不死,距死也不太远了。
“锵!”第九招,闷哼同起,血箭交射,两人跌坐地面,喘息如牛,但彼此的目光仍不懈地照在对方身上,足足半盏热茶时间,双方不先不后的站起来,第十招,劲道全无,更谈不上凌厉,身躯各打了一个踉跄,又坐回地面,口血不断流出。
四个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之后,齐齐举步向斐剑迫去。斐剑暗道一声:“此番休矣!”此际,别说四人其中任何一人,都可制他死命,一股不甘就死的怨气,支持着他挣起了身形,修厉之状,使人不寒而栗。
四柄长剑,从不同角度,缓缓递到……
“呀!”惨厉的采吼声中,斐剑拚了残存内力,又攻出了世无其匹的那一招。“哇!”惨嗥随之而发,四人之一,身首分家,栽了下去。斐剑张口连喷两口鲜血,幌了两幌,坐地不起,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只有束手待毙之一途。
另三名中年文士,一窒之后,齐齐怒哼一声,再度进逼;
高寒山咬牙道:
“废了他,留活口带回总盟侦讯!”
斐剑肝胆俱裂,武功被废,那可比死还要残酷,但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蓦地此刻——
一声冷厉的断喝。倏告传来:
“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随着喝话之声,一个娇小的青衣蒙面女子,幽灵般从水潭的一角现身出来。
三名中年文士,不期然的止住势子。
青衣蒙面女幌悠悠地飘上了距众人三丈不到处的一块大石上,再次道:“还不快滚!”口气大得惊人。
三文士之一,端详了对方一眼,冷冷的道;
“姑娘上此地主人?”
“不错!”
“那这些人是姑娘所杀的了?”
“不错!”语冷如冰,似乎把杀人不当一回事。
“姑娘的师承?”
“我要你们快滚!”
“姑娘说话何不放客气些?”
“如果不客气,你早已躺下了!”
“姑娘可知道被杀的是些什么人?”
“废话!”
中年文士回顾了坐在地上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一眼,强忍怒气的道:
“姑娘可是‘金钗’前辈门下?”
青衣蒙面女不答所问,提高了嗓音喝道:
“再不滚就别想离开了!”
“姑娘口气咄咄逼人,在下只是怕发生误会,否则……”
“否则怎样?”
“在下并不是忌血腥!”
“格格格格!”
笑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已极,但清脆之中,却带着一种肃杀之气,笑声中,只见青影一闪,“哇!”的一声惨嗥,青衣蒙面女又回到了立足的石头上,那名发话的中年文士,脑壳尽碎,横尸地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所有的人,全为之头皮发炸,惊魂出窍。
这种残酷的杀人手法,武林中尚不多见,以中年文士之能,竟能毫无反抗的余地,这种身法,真有些惊世骇俗。
“巡察总监高寒山”经过这一阵休息,内无业已回复少许,缓缓起身来,目注衣蒙面女,似在思索什么?忽地老脸变,一挥手道:
“走!”
青衣蒙面女冷冰冰的道:
“迟了!”
高寒山栗声道:
“看姑娘的手法,莫非是……”
青衣蒙面女举起雪白的玉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旋又放下,高寒山全身一战,向后退了两步,惊怖至极的道;“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冒犯,情愿领罪!”说完,一扬手,活生生地挖下了一只眼珠,血淋淋地托在掌心之中,道:“请放行!”然后转头向两名中年文士喝道:“还不动手自罚,难道找死!”
两名中年文士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各自挖出了一只眼珠。
青衣蒙面女素手一挥,道:
“既知规矩,念在无知,滚!”
三人如获大赦,狼狈地向洞口方向奔去。
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斐剑亡魂大冒,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冷莫无情的脸孔,第一次变了色,但,也只是极短的刹那,又恢复如初。
青衣蒙面女一飘身到了斐剑身前,冷酷的道;
“你想留下?”
斐剑起身形,回剑入鞘,尚未开口青衣蒙面女业已扬起了手掌,朝他当头接落,掌锋将及头顶,突又缩了回去,道:
“你,不怕死?”
斐剑此际俊面冷硬得象铁板,星目中充满了很毒,但却找不出半丝畏俱之色,直瞪着对方的蒙面青纱,冷酷的道:“下手请便,在下此刻不是你有对手!”
青衣蒙面女素手再扬,却迟疑着没有拍下,不过她是佩服对方临死不惧的气概,还是被他特殊的男性魅力所惑,她又垂下了手,冷笑了地声道:
“你是谁?”
“将死之人,何必提名报号。”
“你很狂傲,但姑娘我还是要问?”
“掘墓人!”
“掘墓人?嗯!人如其号,罕见的冷酷,什么名字?”“斐剑!”
“不俗!姑娘我为你破一次例,你认为如你不身负重伤,可与姑娘我一搏?”
“可能!”
“可能?你仍无必胜的把握?”
“在没有看到事实之前,谁也不能夸这海口!”
“好!容易,我等你半个时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盘,倒出了一粒翠绿的丹丸,放在斐剑面前的石上,又道:“服下它,半个时辰可使你复原,不过记住,如果你不是我的敌手,将死得很惨,很惨!”
斐剑心中虽激动,但表面上冷漠如故,淡淡的道:
“冲着这一份赠药之情,在下将饶你一次不死!”
青衣蒙面女被这句狂傲绝伦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冷笑数声道:“掘墓人,你准知能不死而活着离开?”
“当然是指今日不死而言。”
“那除非是发生了奇迹,现在你服药疗伤吧!”说完转过一边。
斐剑伸手拿起了那粒丹丸,心中感慨万分,的确,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胜对方,以“金月盟”“巡察总监高寒山”等人,甘愿自残一目,以求全身而退的事实看来,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擘门下,以他的阅历而言,自无法揣测对方的来历,而她意外地赠药使他恢复功力之后一搏,一方面是意外的意外,另一方面她必须有致胜的把握,才会这样做。
大丈夫而死何地,心念之中,他服下了丹药,坐地疗伤。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斐剑的功力尽复,站起身影。
青衣蒙面女早已悄立身前。
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慑人的气氛。
斐剑冷凄凄的道:
“可以动手了!”
“亮剑吧!看来你最拿手的是剑术。”
“姑娘的剑呢?”
“我不用!”
“那在下也以徒手奉陪,决斗必须公平!”
“你不用剑是舍长就短,须知你这是生死之争?”
“就算如此吧!”
“你不用剑决走不出三招之外。”
斐剑冷傲之性大发,沉声道:
“如果在下走出三招之外呢?”
“你可以活着离开,我从此不再杀人!”
“如此,请!”
“你先出手,但必须全身力!”
“强兵不压主,还是姑娘先出手。”
“那来这许多虚套,我先出手,你连三招也走不到。”
斐剑一阵热血沸腾,第一次,他尝到了被人轻视的滋味,这滋味颇不好受,比动手过招败了还在难受十倍。
“还是姑娘先请。”
“掘墓人,这不是比武较技,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在下省得。”
“如此看招!”
话声中,素手一扬,斜斜击出,斐剑一看,不由寒气大冒这一击,虚实莫测,奇奥无方,似乎所有的要|茓部位,在被攻击之下,而且毫无破绽可寻,无论攻守,都挡不了全致命的一击。
时间,并不容许他考虑,招发即至,意念只不过在脑海中象电光一闪,施出了那鬼魅的身法一旋,一幌,脱出五尺之外,同时,他感到十二处要|茓一阵发麻,显然,他身法虽神奇,却没有避过对方的杀手,幸而他练的武与一般不同,经脉气血反其道而行,如换了旁人,十人也死了。
他颤栗了,寒气从心的深处直冒上来,对方的身手,较之他的想象还要高。
“青衣蒙面女大感意的,咦!”了声,道:
“好身法,好功夫,我低估了阁下,再接一招!”
声落挖出,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以斐剑这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竟然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出自本能的,他无法分辩对方的攻势,挟以毕生功力,攻击了一招,以攻应攻,相信江湖中没有几人接得起,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全身一震,真气突泄,这种手法,决不是武林中一般的|奇-_-书^_^网|点|茓制脉之法,不虞|茓脉受制的他,意外地被制住了,同时,一只玉掌,距头顶不及半寸,如果她有心要毁他,他已头碎骨裂,步上那些死者的后尘。
他栗哼出了声:
“在下败了,杀吧!”
一时之间,意冷心灰,豪念全消,准备迎接“死神”的拥抱。
意外地,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冷冷的道:
“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准你用剑攻一招!”
斐剑但觉一股从未有的屈辱之感,从内心升起,轻易不动神色的他,脸上竟然起了抽搐,死,不足以使他动容,但,这比死更难受,咬了咬牙道:
“不必了,在下认输!”
“你甘心一死?”
当然,他不甘心,家仇未报,师仇未复,师命未完,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但他能向一个女子乞命吗?他能自眨人格吗?何况,这未必能不死。
“身为武士,生死何足言!”
表衣蒙面女窒了一室,显然这句话使她十分感动,可惜,她的面容隐在青纱之后,无法看出她的表情,经过片刻,难堪的沉默,她幽幽地开了口:
“掘墓人,你很象了武士,这样吧,照前例,你自残一目离开!”
“办不到!”
“什么?你愿死而不愿自残一目?”
“我斐剑不愿在这种方式下乞命!”这话说得激烈无比,豪气干云。
“难道要我恭送你离开?”
“败了,没有话说,胜了,在下一样杀你。”
“你一定要我杀你?”
“听便!”
“我一再破例,你愿意死,别人可没办法!”
素手倏扬,第三次击向他的脑门,他明明知道这一掌的来势与部位,但奇诡就在于此,使人没有反抗封架的余地,他星目圆睁,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对方这一掌是攻向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他若死了。连对方的容貌来历都不知道,但他不屑于动问,第一,问了也是多余,第二,对方如肯说,这就是他冷僻孤傲,不同常人的地方。
青衣蒙面女掌至中途,意外地又收了回去,轻轻一叹道:
“罢了,你走吧!”
这,又一次出乎意料之外,人,总是人,并不是木石,求生的欲念,只是被压抑斐剑面色一变,道: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姑娘赠药与抬手的这份人情,在下将来必有以报……”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必了,在下会再来的!”
“是的,当在下自信功力能与姑娘一搏之时,会再来拜防!”
“你狂傲得世上少有?”
“好说!”
“如果你再也练不到与我匹敌的身手,又当如何?”
“不会的!”
“你敢断言?”
斐剑举目向天,冷酷的神色中,透出无比的坚决。
“一年之内,在下如不能践此约,决自杀以谢。”
“你……”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颤,挪动重若千钧的身子,
“站住!”
斐剑应声止步,回头道:
“姑娘后悔了?”
“你要找‘金钗魔女’”?
“是的!”
“希望我告诉吗?”
“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在下十分感激!”声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你不必再费事找她了!”
“为什么?”
“金钗魔女早已不在人世。”
斐剑心头一沉,栗声道:
“那女魔已不在人世?”而并非消失,这句话,使他的求生之欲萌了芽,但,他并不惊喜,因为在他看来,这仍是一种屈辱,一时之间,他征在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还不走?”
“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找一个人!”
“谁!”
“金钗魔女!” 第七章金钗之谜
青衣蒙面女“噢!”了一声。
“你也是找‘金钗魔女’”。
“是的!”
“为什么?”
“要证实她是否是在下仇家!”
“你很坦白,但太过份了,如果我是‘金钗魔女’的弟子,你就死定了!”
“但姑娘不是!”
“何以见得?”
“如果是,方才的几个‘金月盟’高手,不会毫无交代的便走。”
“既然你知道不是,为什么又不走?”
“在下想,也许姑娘能知道‘金钗魔女’的下落!”
“算我知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错,这秘密江湖中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不能死……”
“咦!你这人好没来由,我好意告诉你,你却说她不能死。你是认为我有意欺骗你?还是……”
“请恕在下失言,在下的意思是不希望仇人死亡,报仇之愿落空。”
“你还要不要听?”
“请说下去!”
“二十年前,‘金钗魔女’在‘武陵山’中,碰上了昔年仇家‘三阴鬼叟’双方激斗百招之后,两败俱伤同时陈尸当场,被另一个过路的人收埋。”
“姑娘说‘金钗魔女’已死于二十年前?”
“一点不错!”
“姑娘是耳闻还是目见?”
“虽说耳闻,但与日见没有两样。”
斐剑心中暗付,“金钗魔女”既已死于二十年前,而母亲遇害是十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十年,当然凶手不会是‘金钗魔女’那凶手是谁呢?谁以风头金钗作凶器杀人呢?莫非……心念之中,沉声道:
“请问,‘金钗魔女’有没有传人?”
“这却不得而知!”
“金钗魔女是否以金钗作暗器?”
“金钗魔女功力极高,甚少敌手,未闻她使用暗器,但金钗是她的标记。”
斐剑低头一想,事情有两个可能,第一是‘金钗魔女’根本没有死,第二是她有传人,杀人者是她的传人而非本人。虽然母亲被害时他只不过八岁,但记忆中母亲身手相当不弱,等闲的人杀不了她,而从当年遭害之夜,她仓皇地把自己藏入窑的情形来看,仇家必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惜,自己委身地窑,既看不到仇人身形容貌,也没有听到双方言语,不然事情就好办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继续追魔女是否有传人留在此间,或是魔女本身可能不死……
他同时想到母亲遗言所示,要杀的另一个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宜”,司马宜与自己家门何仇何怨不得而知,但他深信母亲的遗言不错,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说,司马宜失踪江湖已十余年,这又是一个极辣手的问题……
青衣蒙面女已不似刚才的冷漠肃杀,轻轻的道:
“掘墓人,你想什么?”
斐剑漫声应道:
“没有什么!”
这时,他想问对方的姓名来历了,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要开口,依目前的气分看来,她不会拒绝,但自己不能打自己的嘴巴,他方才曾表示不想知道她是谁。心念转了数转之后,再次拱手道:
“多承指数,在下告辞!”
“好!我……等你一年之约!”
“也许不到一年,在下必来。”
说完,弹身向洞外奔去、刚刚转出洞口,耳畔突又传来那耳熟的歌声: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惨惨戚戚,乍暖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怀两盏淡寒冬来风急,应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却是旧时相识……”
斐剑闻声眉头不由一皱,果然不出所料,那山道上所遇的小化,已迎面而至,一脚离,一步低,醉眼迷离,那神态令人啼笑皆非。
两人擦身而过,斐剑连目光都不会一转。
“兄台请留步!”
斐剑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奔去,小化子却追了下来,提着嗓子大声叫唤道:
“掘墓人,‘金钗魔女’可有下落?”
这一叫唤,使斐剑心头一震.不由自己的停下身来,小化子业已到了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化子是关心你兄台呀!”
“你怎知我找‘金钗魔女’?”
“这……我小化子不是说过精于‘测心之术’吗?”
“在下说过不喜欢被人盯梢!”
小化子贼秃喜喜的一笑道:
“斐兄,我们做个朋友,如何?”
斐剑冷漠无情的道:
“在下一向中独来独往惯了,敬谢不敏!”
小化子一翻眼道:
“莫非嫌无小化子生身低贱,高攀不上?”
“随你如何想都可以!”
“掘墓人,据我小化子看来,你连血液恐怕都是冷的?”
斐剑从鼻孔里吹出了一口气,道:
“在我还没有决定要杀你之前,赶快自便,记住,我不喜被人盯踪,下次再碰上时,别怪我言之不预。”
小化子伸了舌头,脸不红。其实,他那象京戏中开了脸的大花面般的尊容,既使脸红,也看不出来,嘻皮赖脸的又道;
“兄台,你此次山之行,看来没有什么收获?”
斐剑不耐烦的道:
“这关你什么事?”
小化子哭丧着脸道:
“如果不关我事,我才不作兴管这闻事呢?”
“这就奇了,说说看,关你什么了?”
“比如说,你身上带的‘凤斗金钗’……”
“怎么样?”
“你很想知道它的来路,是不是?”
斐剑一把抓住小化子的胳臂,由于他身材魅梧,把小化子提得双脚离了地面,历声道:“莫非你知道?”
“知道我也不说!”
“不说我撕碎你?”
“撕碎了也不说,除非……”
“除非什么?”
“你先答应和我交朋友,然后,小化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你先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交?”
“名不正则言不顺呀!”
“什么意思?”
“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交浅不能言深,所以,我只能说道这里!”
斐剑倒弄得没了办法,的确,这“凤头金钗”的来历,他急需知道,甚至不计任何代价,当下冷冷一哼,放松了小化子,道:
“好,我们做个朋友,不过事先声明,如我发觉你心怀诡诈,照样杀你?”
小化干裂嘴呲牙,活动了一下被捏的胳膊,苦苦一笑道:
“悉听尊使,我什么都答应,交朋友得先序齿,我叫尹一凡,外号‘阴魂不散’,今年虚度十七岁……”
“的确是‘阴魂不散’……”
“彼此!彼此!‘掘墓人’大号也未见高明多少,兄台你呢?”
“你是丐门弟子?”
“不是,家师业已作古,师死不报门,他老人家的尊讳恕不
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我叫斐剑,二十,情形和你一样,先师作古,不提了!”
“斐兄家世……”
“父母双亡,孤子一身。”
“哦!恕小弟失言了,俗套免去,我们口盟订交,斐兄年长为兄,我为弟,请上受我一礼!”说着,必恭必敬的兜头作了一个大揖。
斐剑在无奈何之下,还了一礼,语音仍是其寒如冰的道:
“言归正传,你且说说我的事为何与你有关?”
小化子尹一凡嘻嘻的道:
“斐大哥,你我既已口盟结义,你的事就是小弟我的事,这岂非有关了?”
斐剑星目一瞪,沉声道:
“你在寻找我的开心?”
尹一凡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把手连摇道:
“斐大哥,千万别误会,小弟长生就一副爱管闲事的脾气,自从‘三元帮’总坛暗中得睹大哥风采,衷心资慕,所以才一心高攀,如有恶意,天诛地灭!”
斐剑为了急于知道‘风头金钗’的来历,勉强把怒气按了回去,微微把头一点,道:
“就算这样吧,你真的会什么‘测心之术’?”
尹一凡露齿一笑道:
“笑话一句,是小弟信口胡诌的,大哥在‘倚云山庄’外,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的一席话,小弟无意中听到,嘻嘻!如此这般而已。”
“如此说来,你根本不知道金钗来历?”
“连‘四海浪荡客’那等阅历都说不出来,小弟我怎会……”
“你找死?”
“大哥,你别性急,小弟我当然有所交代,请问‘金钗魔女’下落如何?”
“已死于二十年前!对了,你可知道那女魔有什么传人留在世间?”
“这……倒不曾听说过,但我有办法打听,先说金钗吧……”
“怎么样?”
“大哥听说过‘千手人’这名号没有?”
“千手人?这倒是陌生得很。”
“千手人被誉为暗器之主,能两手同时发出十种以上暗器,而对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式人物所用暗器,无不了如指掌,如能找到他,也许可以解开‘金钗’之迷?”
斐剑精神一振,道:
“这‘千手人’现在何处?”
“隐居在幕阜山千回谷中。”
“幕阜山?离此在数千里外……”
“是的,要横跨鄂境,进入赣边,此老三十年前退隐之后,不问此事,也不与世住来,而且生性怪僻,相当不近人情……”
“这倒是无可虑,只要能找到他便有法可想!”
“我们何不现在动身?”
“我们?你的意思要跟我一道?”
“大哥,小弟我做向导,可免了许多周折!”
“好吧!”
“大哥,你的神色可不可以放缓和些?”
“你看不惯尽管请便!”
“好!好!谁要我结交上你呢!请稍待,我换了行头,同行也方便些!”说着,奔到润水边,一阵擦洗,立起身来,冲着斐剑一笑。
“呀!”斐剑几乎失口而呼,小化子赤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唇红齿白,五官停匀,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目光中充满了慧黠之色,一望而知是个富于机智的少年。
只见他在身上东一摸,西一抓,鞋袜衫裤头巾,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名贵的丝绸所制,这一穿扮起来,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使斐剑为之瞠目。
穿戴完毕,一拱手道;
“大哥,请!”
两个俊品人物,奔出巫山,直望归州城驰去,尹一凡的轻身工夫,竟不亚于斐剑,两人风驰电掣的尽力狂奔。
约莫二更时分。抵达日州城,这里是川鄂通衢重镇,行旅如线,车马辐转,三街六市,热闹非凡。尹一凡向大街灯火繁盛处一指,道:
“大哥,歇脚了吧,肚里馋虫直向喉头爬哩!”
斐剑生性冷漠,寡于言笑,斐剑进了归州城第一名楼“青莲居”。地无分南北,很多酒部喜欢以李太白的名号为名,这是时下的风尚。
两人拣了一个僻座,呼来酒菜,尹一凡见了酒,眼里直冒出了花,举杯道:
“大哥,今晚是踊题儿第一遭共桌,小弟谨敬三杯!”说完一连干了三杯,斐剑皱了皱眉,闷声不响的出干了三杯,尹一凡人小量下小,一杯又一杯的向口里灌,象是酒鬼三年没见过酒水似的,与他此刻的外貌极不相称。
酒至半酣,邻座突然传来数声带有磁性的女人脆笑。
笑声,甜脆之中,隐含荡意,一个女子进酒楼已属少见,公然在大厅广众之间调笑,那就是奇闻了,当然,特别召唤的侑酒女子是例外,但照惯例,那必须是在包座或别阁之内,绝不在敞堂之间,所有的酒窖,全把目光投注过去。
斐剑不经意地一偏头,只见隔了三个座,一个艳红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星目中顿时泛出了杀光,那红衣女子,赤然正是以美色诱杀男人的‘无魂女’,‘无魂女’在大众场合公然出现,使他大感意外。
与‘无魂女’同座的,是一个看上去风流倜倘的贵介公子,暖带轻裘,手摇描金折扇,醉态可掬,色迷迷地瞪着‘无魂女’那神情,令人作呕。
尹一凡似乎不闻不见,只顾低头饮酒。
一个不知名的酒客,轻轻发出一声喟叹道:
“唉!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斐剑心中一动忽所悟,以掌一击桌,道:
“噢,你看那女子是谁?”
尹一凡抬头道:
“谁?”
“看那边。”
“哦!”‘无魂女’反应竟然平淡得出奇。
斐剑心中大奇,惑然道:
“你醉了?”
“笑话,区区几杯女儿红,怎能谈得了醉。”
“你不是为了她大唱其相思苦吗?”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大哥,别认真,那是小弟为了引起你注意,信口胡诌的。”
语声甫落,一阵幽香触鼻,‘无魂女’已俏生生地站在两人桌边。 第八章无肠公子
斐剑寒着脸道:
“无魂女,天下虽大,但路很窄,我们又碰上了!”
“是么?”
“无魂女”口里漫应着,水汪汪的眼波,却瞟了尹一凡被酒醉得白里透红的俊脸,春花似的一笑道:
“这位少侠,怎么个称呼呀?”纤手一掠鬓边散发,那种神态媚人已极。
“阴魂不散!”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其冷漠差不多可以媲美斐剑。
斐剑眼角一扫尹一凡,下意识中,对他发生了些好感。
“无魂女”格格一笑道:
“阴魂不散?这样俊面的人物,却冒用这可怕的外号……”
尹一凡咕嘟干了一杯酒,道:
“冒用,什么意思?”
“阴魂不散我见过,你骗不了我!‘阴魂不散’是否死缠不放的意思?”
“对了,一经缠上,至死方休!”
斐剑忍不住道:
“‘无魂女’,别看错了人,想转歪念头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哟!掘墓人,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我们还有帐未结呢,上次被你走脱,这一次你是在劫难逃!”
“你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象你这种妖魔,如果放着不杀,‘掘墓人’这外号就该取消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露齿一笑,扭转娇躯,娉娉婷婷,仪态万千地回到原位。这行动,引得满楼酒客频频地向斐剑与尹一凡指点窃议,双方的对话声音极微,即使邻座也不甚了了,全把“无魂女”当成了风尘女子。
尹一凡做了个鬼脸道:
“大哥,‘无魂女’本身有一个誓戒……”
“什么警戒?”
“只向还薄邪淫之徒下手,决不杀害正人君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杀她?”
“不!不管她动机如何,她的手段是死有余辜!”
“她是何来历?”
“不知道,身手相当不弱!”
“与她同桌的那贵介公子是谁?”
“陌生得很!”
“看来这贵介公子活不过今晚!……”
就在此刻,只见那贵介公子起身会钞,然后与“无魂女”相偕离座下楼,尹一凡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我们怎么样?”
“你说该怎么样?”
“去看‘无魂女’如何处置那贵介公子。”
“你倒是很爱管闲事!”
“咦!大哥不是说要跟她算帐吗?”
“不用饭了?”语气中,已同意了尹一凡的提议。
“酒足菜饱,不用了!”尹一凡摸出一块半两重碎银,放在桌上,向酒保招了招手,两人匆匆下楼,到了店外,只见夜市正盛,人流熙来攘往,那里还有‘无魂女’和那贵介公子的影子,斐剑目光左右一阵扫掠之后,道:
“竟被她走脱了!”
蓦地——
一个手扶竹杖,白发如银,布袍草履的枯瘦老人,一颠一簸的走了来,且行口里见歌道:“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唱完,又自言自语的道:
“我老人家一向不吃白食,酒帐算是清了。”别看这老人一颠一簸,只眨眼工夫,便自人丛中消失。
老者唱的,是南宋词人辛弃疾最为脍炙人口的“青玉案”词的末三句。
尹一凡拉了斐剑一把,兴冲冲的道;
“走,在那边!”
“你……看到了?”
“灯火阑珊处,没有错,走吧!”
斐剑若有所悟,两人并肩快步,向街的另一端,灯火疏落之处奔去。
“那老人是谁?”
“不知道,五天前,小弟在此曾请他喝过三杯酒!”
“原来如此,但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找人呢?”
“这不简单,‘无魂女’一身红衣,惹人注目,我们先后脚出店,在店门口东张古望,大哥还开过口,换了我也清个八九离十。”
“嗯!有理,你鬼心眼倒不少。”
“谬奖!谬奖!”
灯火逐渐疏落,几至于光,眼前已到了城门边,却不见对方的影子,两人互望了一眼,疾奔出城,城外不远,是一片柳林,在星月光照之下,别有一番诗情画意,一弯清溪,穿林而过,溪边,映照出两条模糊的人影。
尹一凡轻声道:
“在那里了!”
两人捷逾鬼魅的在树影掩护之下,欺了过去。
“无魂女”与贵介公子,并立溪边,只见贵介公子摺扇轻摇,贼嘻嘻的道:
好妹妹,偏你有这兴致,来赏什么清溪夜景,依我说,不如回到下处,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无魂女”娇嗔道:
“你又不是急着投胎,急什么?”
“哟!妹妹骂起人来了,我虽不忙着投胎,却不能耽误别人转世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妹妹,你这一发娇嗔,更美了,我……嘿嘿,真有些情不自禁。”
“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噢!对了,适才‘青莲居’中,与‘掘墓人’共桌的雏儿是什么人?”
暗中的斐剑,心头不由一震,对方能道出自己名号,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无魂女’娇笑道:“你无肠公子问别人干么!你真爱我吗?”
“一见倾心,哥哥我会……”两条身影抱在一起。
无魂女伸出柔美抚向对方,闪电般一翻,一点。
只听无肠公子说:“好妹妹,这里清溪夜景,不用回下处也可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斐剑一声暴喝,跃出身影,面对无肠公子。
尹一凡跃跃试试,但又不敢造次加入,生怕惹翻了斐剑,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慧黯的他,已摸清了斐剑个性。
寒芒耀眼,斐剑已掣出了佩剑,那一招惊世骇俗的绝招,陡然施出。
“锵!”的一声,人影霍然而分,“无肠公子”胸衣裂开了一道尺长的口子,奇怪的是他竟然面不改色,也不见有鲜血流出。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不成,估量中,这一招如够上部位,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这一窒的瞬间,“无肠公子”招扇闪电般斜敲而出。
“锵!”这一扇击在剑身之上,力道奇猛,斐剑手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无魂女”尖声大叫道。
“他穿了软甲护身,我一时不察才会失手!”
斐剑恍然而悟“无魂女”被一招击退,于招出无功的原因。
暴喝声中,两人展开了一场惨烈拼搏,而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斐剑用来用去就是那一招,而“无肠公子”因有软甲护身,不用全神防守,可以全力出击,摺扇虽短于长剑,但长短互见,仍是半斤八两。
转眼过了二十招。
“无魂女”突地大声叫道;
“阴魂不散,请你替我解开|茓道。”
尹一凡一愕,想起那诱人的高耸Ru房,不由面热心跳,连头都不敢回,漫应道:
“你什么|茓道被制?”
“|乳中,腹结,气海!”
尹一凡全身一震,这三|茓都在下不得手的地方,登时楞在那里做声不得,“无魂女”再次道:
“阴魂不散,一个女子被人欺凌,你竟然安心袖手,枉为武士了!”
这话极具份量,他知道斐剑即使要杀她,也不会等闲乘危下手,她既已出声呼求,不答应实在有些过下去,的确也不是正道武士应有的态度,当下咬牙回身,上前两步,伸手虚空向对方胸腹三|茓弹去。
“谢谢!”
“无魂女”应指而起,结束了一下破裂的衣裙,咬牙切齿的就要向“无肠公子”扑去。
“无肠公子”见此,闪电般刺出一招,全身而退。
那里走,“无魂女”娇声中跟踪追去。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别忙走,我老人家有句话要说!”
话到人到,赫然是那城中以词句指示“无魂女”行踪的那竹杖老者。
尹一凡忙上前施礼道:
“老丈有何指教?”
老人不理尹一凡所问,目光紧紧迫注在斐剑面上,略不稍瞬,久久才道:
“娃儿是何人门下?”
斐剑冷冷的道:
“非常失礼,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面色一变,以竹枝叩了一下地面,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准备上那里去?”
一个娃儿,一个小子,这称呼上显然有了差别,尹一凡倒是无所谓,照斐剑的口吻道:“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作色道:“小子,我老人家先打烂你ρi股,再找那老酒虫算帐。”
尹一凡闻言之下,俊面为之一变,赶紧再行下礼去,道:
“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先别问,告诉我你到那里去?”
“这……这……事关别人秘密,晚辈不好……”
“不行,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老酒鬼的事我老人家撒手不管!”
斐剑在一旁如丈二金刚,摸头不着脑,不知这一老一少捣些什么。
尹一凡哭丧着脸,目光扫向斐剑,意思是许不许他说此行目的,斐剑心想,此去寻访“千手人”,查询“金钗”之谜,说出来出不要紧,当颔了颔首,尹一凡如释重负,先笑了笑,才道:
“晚辈与拜兄前去幕阜山!”
“幕阜山?千里迢迢,去做什么?”
“到‘百回谷’,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暗器圣手‘千手人’?”
“是的!”
“不必去了,幸而我老人家多此一问不然就冤枉了!”
“为什么?”
“千手人在半年前被人杀害了!”
斐剑闻言之下宛若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千手人”被杀,这“金钗”之谜武林中有谁能解呢?不由脱口道:
“千手人真的遇害了?”
老人白眉一横,道:
“我老人家没来由买骗你,倒是可肯告诉老夫去找‘千手人’的目的?”
斐剑心念一转,道;
“想请他鉴别一件暗器的来历!”
“噢,什么样的暗器?”
“一根凤头金钗!”
“拿来我看?”
斐剑取出“凤头金钗”,递与这不知名的老人,老人接在手中,反复细看,眉峰愈皱愈紧,最后,废然递还斐剑道:“老夫无法鉴别,这金钗是如何来的?”
“在一个遇害者身上所得!”
“哦!这……武林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以金钗作暗器,也许是无名宵小……”
“不!以死者的身手而论,下手的人绝非无名之辈!”
突地——
尹一凡怪叫一声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是谁了!”
老人冷冷地瞅了尹一凡一眼,道:“小子,你这副德性和老酒鬼一模一样,别看你衣冠楚楚,满象个人,还是脱不了破铜烂铁的德性,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尹一凡毫不以为许,嘻皮笑脸的道:“您老人家是‘无后老人’……”
斐剑一闻“无后老人”四个字,身躯陡地一颤,激动的道:“无后老人?”
“怎么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九章血影前尘
上集书中,斐剑听尹一凡道出不速而至的老人,就是“无后老人”时,不由激动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
“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斐剑这才施礼道:
“晚辈斐剑,奉先师道令,寻找老前辈!”
“找我老人家?”
“是的!”
“令师是谁?”
“先师生前并未赐告,但留下一件信物,指示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你老人家,自会明白一切……”说着,从贴身处摸出东西,托在掌心之中,赫然是半枚青铜制钱,处色斑斓,形式奇古。
“无后老人”一见这半枚青铜制钱,面色剧变,白须飘拂、身躯抖战,伸手取过制钱,反复检视了几遍,激动无比的道:
“你师父过世了?”
“是的!”斐剑那冷漠无情的面孔,在回答这句话时,骤现凄怆之色。
“怎么死的?”
斐剑星目蕴泪,咬牙切齿的道:
“惨号三天三夜,散功而亡,晚辈追问之下,仅说出遭仇人毒手,宿伤复发……”
“无后老人”深陷的眸眶内,滚出了数粒泪珠,栗声道:
“一代奇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唉!……”
尹一凡在旁静静地听着,根本Сhā不上口,不过,他看出斐剑性格的另一面,在冷酷无情的面具之后,隐藏着一份至性。
斐剑悲声道:
“请老前辈赐告一切经过?”
“无后老人”沉思了片刻,把半个制钱递还斐剑,道:
“来,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话!”
由“无后老人”前导,三人越过溪流,穿出柳林,来到一个极为隐僻的所在,坐定之后,“无后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凝重的开口道:
“旦听老夫说一件武林秘辛……”说着,目注斐剑,又道:“娃儿,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五帝’这名号?”
尹一凡大声道:
“武林五帝?”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老夫没有问你,你少开口,否则我赶你走!”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似乎对“无后老人”十分畏惧,果然闭口不语。
斐剑道:
“晚辈出道未久,对一些特出的高人异士,不甚了了。”
“无后老人”点了点头,道:
“武林五帝,是武林中近一甲子来,最特出的五位高手,武林名望除了业已不知所踪的‘武林三皇’之外,无出其右者,多数武林人,但闻五帝之名,不知五帝其人。”
话锋一顿之后,又道:
“五帝的来历出身,没有人知道,名号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序……”尹一凡又想开口,口唇才动,却被“无后老人”一瞪眼止住。
“五帝之中,论身手以‘金帝崔斌’为其余四帝之冠,智慧则以最末的‘土帝申天阙’最高,‘木帝公孙有道’‘水帝张则能’‘火帝方允中’则属中平,当然,这只是五帝之间的比较,任谁一帝,武林中已难找到敌手,十年之前,‘土帝申天阙’无意中在北邙获得一本武林奇书……”
尹一凡脱口道:
“天极宝笈!”
“无后老人”横了他一眼,道:
“不错,是‘天极宝笈’,奇书中另附一张地图,是指示一柄上古神兵的埋藏之处……”
斐剑Сhā口道:
“莫非是轰传武林的‘绝令崖’下那座神秘剑冢?”
“对了,正是那‘剑冢’,当时,五帝研商结果,由为首的金帝崔斌持图前往探寻神兵埋藏之所,奇书则由智慧最高的‘土帝申天阙’先行参研……”
“这事怎会传出江湖?”
“听老夫说下去,那本‘天极宝笈’奇奥艰深,‘土帝’穷一年的时光,仅参悟了十分之一,这时,突然传出‘金帝’陈尸大洪山下的消息……”
“啊!”
“这消息,震动了整座武林,另四帝闻讯赶去,到了地头,果见‘金帝’身中十处剑创,陈尸山下,尸身业已腐臭。”
“凶手的功力岂非太过骇人?”
“嗯!四帝料理后事之后,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蒙面剑士,坦承‘金帝’是他所杀,并向四帝挑战……”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哦!”了一声,心惊不已。
“无后老人”闭目思索了片刻,接着又道:
“于是,双方决战在大洪山摩天峰顶,蒙面剑客不报名号来历,但承认目的是得到那本‘天极宝笈’……”
“四帝心中的悲愤激怒,简直无法形容,于是,一场惊鬼泣神的惨烈搏斗展开了,首先,‘木帝’出手,三招落败,‘水帝’加上去,十招又不支,四帝联合出手,激战两百招,‘土帝’重伤,三百招‘火帝’也被重创,而那蒙面剑士的攻势,凌厉不减,照这情况推演,最后四帝势必全倒在对方剑下不可……”
“无后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吐吐了一口气,语音变得激动的道:
“火土二帝,重伤不退,忘命出手拼搏,这样,又持续了近百招,突地,‘木帝’怪吼一声,施出了与敌偕亡的绝招,人剑合一,射人对方剑气圈内,这一招,使蒙面剑士左胸洞穿,而‘木帝’本身,已被斩得肢断体残……”
斐剑与尹一凡悚然动容。
“无后老人”老脸抽动了数下,又道:
“幸亏这一击,使蒙面剑客剑势削弱了一半,三帝加紧狂攻,蒙面剑客渐告不支,忽然,他脱手掷出了一把暗器,以三帝的身手,竟然谁也没有躲过……”
“三帝中了暗器之后,立刻从暗器上认出了对方来历……”
斐剑已料到了几分事实真相,迫不及待的道:
“对方是什么来历?”
“无后老人”老脸露出一片困惑之色,沉重的道:
“三帝所中暗器,叫‘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的独门暗器……”
“蒙面剑客是‘人皇’门下?”
“三帝当时曾喝破对方来历,但对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三皇’业已一甲子不现江湖,而‘人皇’是极为正派的人物,所谓‘附骨神针’仅是传说中于八十年前除‘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一次…”
“以后呢?”
“三帝都中了‘附骨神针’,如再动气交手,至多可活半个时辰,于是‘水帝’强迫火土二帝脱身,以谋复仇,以免同归于尽,火土二帝含泪抽身……”
“水帝是牺牲了?”
“是的,火土二帝离开之后,来到荆山脚下,‘土帝’把‘天极宝笈’,撕为两份,上半部自己携带,下半部交与‘火帝’,目的是怕无法保全,万一失闪,只是一半,于是二人分手,临行交换了一件信物,‘土帝’声言要在有生之年物色一个传人,授以上半部秘笈,将来凭信物请火帝成全那传人!……”
斐剑陡地立起身来,激动的道:
“先师莫非就是‘土帝申天阙’?”
“不错,令师正是,‘土帝’,他与‘火帝’分手之后,正巧在荆山脚下发现你这劫后孤雏,一看根骨极佳,大喜若狂的带了你去……”
斐剑星目中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声泪俱下的叫道:
“以血易血,以杀至杀!”
“无后老人”也站起来,手抚斐剑肩背,凝重的道:
“娃儿,你师父不示名号,也不传你他本身的武技,怕的是被仇人识破你来历,使大愿成空,你必须善体师意,隐秘身份……”
“晚辈谨受教!”
“现在,你必须设法去寻找持有另一半铜钱的人……”
“四师伯?”
“很难说,也许是‘火帝’本人,也许不是。”
“为什么?”
“令师十年以来,仍无法取出身中的‘附骨神针’终至功散而亡,‘火帝’恐怕也不例外,当然,如果他自觉生命已临末刻时,会有所安排的……”
斐剑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无后老人”又道:
“老夫是在事后中碰上令师,他向我述说了这个故事,并要我代访‘火帝’下落,可是迄今一无所获,娃儿,如寻不到你四师伯,修习完下半部‘天极宝复’,就别谈复仇!”
斐剑坚毅的道:
“晚辈无论如何要扎到四师伯下落。”
“你无妨先从大洪山着手探寻……”
“是的!”
“还有,你务必多加小心,‘金月盟’决不会放过你,老夫现下仍继续找你四师伯下落,以完成对令师的诺言,以后有事,我会主动找你”!
斐剑感激无比的道:
“敬谢老前辈殊恩!”
“用不着,记住,少造杀孳。”
“是的!”
“金钗之事,老夫会替你留意……”
“请问老前辈可知‘屠龙剑客’其人?”
“他失踪业已十数年,只有慢慢设法查访,老夫该走了!”
人影一幌,飘然消失在夜空中。
斐剑好奇的向尹一凡道:
“凡弟可知此老来历?”
尹一凡调皮的一笑,道:
“此老的来头可就有意思了,他与家师交称莫逆,不过,我只是听过,实际上没有见过,他原本不叫‘无后老人’早先的名号是‘酒中仙’是个‘事大如天醉亦休’的怪人,十年前,与老妻反目,他妻子带着那晚年才得到的独子一去无踪,妻离子散,又不曾收半个人,所以自号‘无后老人’隐有自我解嘲的意味,为了寻妻觅子,远去边荒,所以我才知其名而不识其人!”
“为人如何?”
“正派而不拘小节!”
“转眼就要天亮,我看不用回城了,就在此分手吧!”
“什么,分手?”
斐剑冷冷的道:
“我看你不至于闹得没有事情做,而我,事情正多,你没有理由跟着我!”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我确是无事可为,就跟着你吧?”
“我喜欢独来独往!”
“你对小弟我似乎还心存介蒂?”
“随你怎么想,我得去了!”
“不说再见吗?”
“人生聚散无常,听其自然好了!”
说完,弹身奔去,尹一凡望着他的背影,摇头一叹道:“天下竟有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我若不跟定你,岂非冤枉了‘阴魂不散’这名号?”自语声中,也驰了下去。
斐剑取道疾奔大洪山,虽然此行近于盲目,但诚如“无后老人”所言,大洪山是昔年师伯们陈尸之处,也许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一路之上,思潮如涌——
昔年仇家真的是“人皇”的传人吗?
以一人之力,几乎全毁“五帝”,这种功力,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如果找不到四师伯,习成“天极宝复”全部武功,谈报仇是痴人说梦!
杀母的仇家是谁?凶手的起因是什么?
“屠龙剑客”何以失踪?
…………
往大洪山,如走直线,荆山是必经有地,他怕见那儿的泣血之地,然而,不由自主的,他又踏到了荆山脚下那片伤心之土,十年前被焚毁的家屋,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一切已被流光淹没,只有残酷的记忆犹新,眼前白杨萧萧,野草凄迷,十年前惨绝人寰的一幕,憬然映目,沮水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亲母慈恺的几片容颜,与那些无邪的往事,内心,起了一阵撕裂的痛苦。
一株盘虬的古槐下,隆起一堆草丘,他记得,是师父帮他在灰炉中拣出了母亲烧残的几片枯骨,葬在树下,如今,连师父也死了,惨号了三天三夜而死………
他移身,跪倒墓前,泪水泉涌,而内心的仇恨与杀机,却更加稠固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墓侧的黄土地上,显得无比的孤凄与落寞。
蓦地——
他发现一个影子,在他的影子上叠了出来。
他瞿然震惊,照情况,来人在他身后伸手可及之处,至多不会超过三尺,对方是何时欺近的呢?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自己一无所觉?是对方功力太高,抑是自己伤心失神所致?
如果来者是敌,他的确极少有反抗的机会。
他心虽惊恐,表面上丝毫不露,从容地试干了泪痕,冷冰冰的开口道:
“谁?”
一样既冷且硬的东西,抵上了背后“命门大|茓”,触肤生痛,他知道那是剑尖,虽然他功力玄奇,|茓脉不虞受制,但那是指一般掌指而言,如果剑刃破|茓而人,神仙也难逃一死。一个冷厉刺耳的声音道:
“掘墓人,现在报上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横了横心,道:
“阁下是谁?”
“告诉你无妨,‘金月使者’!”
他感到颤栗了,落在对方手中,决无幸理,然而,此刻,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功力再高,动作再快,总不及对方顺手送剑来得利便,怨毒冲胸,杀机如炽,但,丝毫于事无济。
“背后偷袭,有失武士风度!”
“掘墓人,与你还谈什么武士风度,现在快报出师承来历!”
“办不到!”
“你想死?”
“死又有什么不得了?”
“你真的不说?”
“办不到!”
一阵椎心剧痛,剑尖入|茓半寸,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热流顺“尾闾”而下,他咬了咬牙,没有哼出声音。
“说是不说?”
“不!”
剑尖在绞动,脊骨刮得吱吱作响,那痛楚,决非言语所能形容,身躯开始颤抖,全身各部的肌肉剧痛而抽搐,额上滚下了大粒的汗珠,但他仍咬牙忍住不叫半声,他在恨中长大,在血腥中成|人,学会了对自己和对敌人一样残酷,恨的力量是无限的,可以使一个人无视于生死,无视于肉体的被摧残。
“掘墓人,再进半寸,你的生命便结束了!”
“下—手—吧!——”
血,不停的在流,象征着生命在慢慢的流失,他决不甘愿死,然而死神已紧紧地护住了他,如此死法,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一切的恨、仇、恩、怨、也将随着埋葬。
突地——
两条人影电旋而至,齐声道:“得手了!”一左一右,各抓住斐剑一只手膀,把他夹得直立起来。
背后的“金月使者”停了一停,阴恻侧地开口道:
“掘墓人,这墓中人是谁?”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你们管不着!”
“使你流泪下拜,总不会是泛泛的关系,怎么样,本使者打算权充掘墓人……”
“你……敢?”
“这没有什么敢与不敢,除非你坦白出师承来历……”
“本人如果不死,不杀尽你们这批魔鬼,誓不为人!”
“嘿嘿嘿嘿,可惜,你永远没有这机会了。”
分执斐剑左右手的黑衣人之一,开口道:
“依我看先废了他的功力,带回总坛讯问,比较妥当?”
身后那使者道了一声:
“好。” 第十章阴魂不散
就在此刻——
一条织织红影,电闪而至,疾泻众人身前,厉喝一声道:
“掘墓人,我要你的命!”随着话声,出手迅辣无匹的抓向被制住的斐剑。
“不许动手!”
暴喝声中,“金月使者”单掌一圈,封住来势,这突然现身的,正是“无魂女”,“无魂女”这一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以剑抵住斐剑“命门”的“金月使者”阴阴的道:
“无魂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魂女”搔首弄姿,媚笑了一声道:
“三位使者请了,把他让给我如何?”
仍是斐剑背后的使者应声道:
“让给你?‘无魂女’,这块肉你吃不到了,别处打主意吧!”
“阁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让给我亲手杀他!”
斐剑闻言之下,目眦欲裂,想不到自己竟成了别人俎上之肉。
那使者嘿嘿一声冷笑道:
“无魂女,少来这一套,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还是请便吧!”
“无魂女”向那使者靠近了两步,摇胸摆臀,荡意十足的道:
“阁下,你们的目的也不过是要他死,谁动手都是一样,何不做个人情……”
“本使者不吃你狐媚子这一套,省了吗!”
“哟!阁下说话这么不客气?”
“‘无魂女’,本使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
“无魂女”柳腰一扭,又挨进一尺,粉腮一寒道:
“我誓必杀之而甘心!”左掌一扬,电闪击向斐剑后脑,那使者大喝一声:“你敢!”举掌横切,“无魂女”的右掌,却在这时猝然戳向那使者左胁,快通电光石火,使者右手持剑制住斐剑,左掌业已切出,除了闪让别无他途,“无魂女”这一击,是致命的一击,以她的功力,既使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硬承。
情势不许人有任何思索的余地。
“金月使者”几乎出自本能的努力一偏身,左掌与“无魂女”拍向斐剑后脑回收的手掌相接,“砰!”的一声,那使者退了一个大步,剑尖业已中然开斐剑“命门”。
另两名执住斐剑两臂的使者,齐齐暴喝一声。
“你找死!”
情势的变幻,有如电光石火,斐剑的反应自是相当锐利,他的全部功力仍在,背后“命门”虽被剑尖所伤,但不到致命的深度,可说是皮肉之伤,威协一旦解除,那里还把对方放在眼下,双臂奋力一振。
惊呼声中,握住手臂的两名黑衣人,被摔得跄踉而退。寒茫动处,长剑已掣在手中。
三名“金月使者”,目赤似火,杀机充盈,暴吼声中,一个出手攻向“无魂女”,另两名分左右合击斐剑。
斐剑心中的杀机几乎破胸而出,抖腕便施出他仅能的那一把杀手剑式。
“哇!”的一声惨嗥,右面的使者被腰斩为两段,左面的使者长剑一折为二。
斐剑这一击,已用了毕生功力,其威不问可知。
“无魂女”娇笑连连,身躯滑似游鱼,在“金月使者”剑光中穿梭流走,“金月使者”功力再高,一时出奈何不了她。
斐剑这时,已明白了“无魂女”的用心,一招搏杀了一名使者之后,挺剑再攻向另一名手握断剑的使者。
那使者厉吼一声,脱手掷出断剑,势道惊人,斐剑一格……
只这瞬息之间,那使者业弹身飞掠而去。
与“无魂女”交手的那名使者,见势不佳,怪叫一声:“无魂女,你等着瞧吧!”紧接着电奔而去,眨眼无踪。斐剑把剑回鞘,向“无魂女”抱拳道:
“在下谢过姑娘援手!”话虽如此,声音仍冷得怕人。“无魂女”又恢复了那勾人的媚荡之色,露齿一笑道:“用不着,你助我脱出‘无肠公子’之手,我帮你解开‘金月使者’之围,从此咱们是互不相欠!”
斐剑还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
“无魂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媚态突敛,正色道:“掘墓人,‘金月盟’高手如云,这些使者,只可算是二流以下人物,你以后可要特别小心了,‘金月盟’志在领袖武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即使是罗网不上的成名高手,也一样不放过,再见了!”
斐剑本想再说几句感激的话,只是冷漠的性格使他开不了口,但目光中却已微露感激之色,这一点表示,在他已是稀有的现象了。
他目送“无魂女”虽开之后,在母亲墓前再拜,然后上道奔向大洪山。
“无魂女”虽以美色诱杀一般私德不修的年青武士,但江湖中却有传她淫荡之名,由此可见她的行为,是一种偏激的报复心理作崇,与斐剑自号“掘墓人”,动机如出一辙。
这一天,斐剑进入了大洪山区,展开了盲目的搜索。
这象是在巫山寻找“金钗魔女”一样,没有半分索心,但又不能不尽力而为。
三天之内,他踏遍了百里内每一座山头,但一无所获。蓦地——
一声凄厉的惨号,从隔峰遥遥破空传出,斐剑心头一震,略不思索地弹身便朝隔邻峰头驰去,快造电闪雷奔。
顾盼间,来到峰头,目光转动之下,只见一个黑衣劲装少年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一柄剑扔在尸身旁数尺之处,剑身上血迹犹殷,死者身上却有一个宝剑鞘,显出,凶手是用少年的剑杀死少年。
杀人者呢?
三丈外,树后,露出一个红色身影。
“是你?”斐剑栗呼一声,目中杀机陡炽。
“是我,怎么样?”随后话声,“无魂女”袅袅娜娜的走近前来。
“你,又杀人?”
“不错,我在杀人,在我没有被杀之前,我决不终止杀人!”
语音中所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恐怖的疯狂行为,斐剑冰寒带煞的目光,在“无魂女”面上一绕,道:“为了使你终止杀人,看来只好杀你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
“恐怕你‘掘墓人’还办不到!”
“那你就试试看!”
看字离口,一掌已划了出去,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来,栗声道:
“无魂女,这一次我放过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同赴‘奇云山庄’,向‘三元老人’交代你人头贺礼的公案!”
“这似乎不必你‘掘墓人’强出头?”
“在下已答应‘三元老人’对此事有所交代?”
“如果我说不呢?”
斐剑冷森森的道:
“我发誓割下你的人头!”
“真的?”
“以我的名号作赌。”
“无魂女”粉腮变了一变,道:
“掘墓人,我并非怕你,而且当初你替我带去人头,使你无幸受累,所以我愿意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说吧!”
“无魂女”粉靥骤现怨毒之色,略见激动的道:
“一个涉世未深的孤苦少女,憧惊着未来的幸福,把全部感情奉献给一个她认为可托终生的男人,最后,她甚至献上了她宝贵的童贞,而这男人在获得这孤苦少女的身心之后,他抛弃了她,残酷地毁灭了她的青春美梦,而和另一个女子结婚,你认为这种薄情的男子该杀吗?”
“那女子便是你?”
“不错!”
“你可曾为那无辜的女子想过?”
“想过了,她嫁给这种男人,并非幸福,所以,我在她和他尚未拜堂成礼之前杀了他,她仍然是幸福的。”
“于是你向所有的男人报复?”
“掘墓人,你不了解一个失去了灵魂仅剩下躯壳的人的心境!”
“诚然,但……”
“言止于此,你无须向我说教!”
“好,我们一道赴‘三元帮’,到了地头,我完成诺言之后,立刻抽身,如何了断,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非如此不可?”
“在下不会随便改变主意!”
“好,‘掘墓人’,这一回合算你赢了,走吧!”
就在此刻……
一个极其苍古的声音道:
“无魂女,用不着认输,老夫有话说!”
以斐剑与“无魂女”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隐身在侧,这发话人的身手,的确有些惊人,斐剑冷冰冰的道:
“那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
“老夫实在有些见不得人!”随着话声,一个以树枝代杖的龙钟老者,从四丈外一株古松之后现身出来,颤巍巍地象是一阵风来就要吹倒。
斐剑一扫对方,道:
“老丈如何称呼?”
龙钟老人目光灼灼地一扫两人,慢吞吞地道:
“老夫阴魂不散!”
这一报号,斐剑与“无魂女”齐吃一惊,尤其斐剑更是惶惑,脱口道:
“老丈叫‘阴魂不散’?”
“照啊!”
与自己口盟结义的尹一凡,自称“阴魂不散”,这老者也叫“阴魂不散”,到底江湖中有几个“阴魂不散”?如非这老者谎报,便是尹一凡冒人名号,但孰真孰假呢?心念数转之后,道:
“武林中究竟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就奇了!”
“奇在何处?”
“在下认识一人,也叫‘阴魂不散’!”
老人气呼呼地一瞪眼道:
“可恶,竟敢冒用老夫名号!”
“无魂女”接口道:
“我见过一人,也叫‘阴魂不散’,年纪约在四十之间!”
老人一顿树枝,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斐剑冷冷一叹道:
“不论谁真谁假,谁冒谁的名……”
老人大声打断了斐剑的话道:
“有道是:必也正名乎!这岂能不管,老夫生平最恨这类宵小之流。”
“好,在下承认老丈便是‘阴魂不散’,请问有何指教?”
“阴魂不散”向“无魂女”挥手道:
“你可以走了!”
斐剑冷冷一哼,道:
“慢着,老丈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她既然已把话说明,何必要强迫她亲自向‘三元老人’交代,你只须出道‘无魂女’的名号,岂不就算交代过了,至于‘三元帮’帮主‘鄂西大家欧阳方’如何找她算帐,可就不关你‘掘墓人’的事了!”
“不行,大丈夫来去分明,在下不愿对人失言……”“掘墓人,看在老夫份上,省了这一举吧?”
斐剑连想都不想的道:
“在下与老丈素味生平,同时最恨暗里窃探别人隐秘的人!”
“你是在骂老夫?”
“是又如何?”
“阴魂不散”不理会斐剑,目注“无魂女”道:
“你如果要找‘无肠公子’,他在山外驿道旁小店中欺负一个女子!”
“无魂女”登时粉腮变色,她很奇怪为什么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但她对“无肠公子”可说恨如切骨,当下也不遑多让,匆匆道:
“老丈,如你骗了我,我不会饶你!”
声落,娇躯暴弹而起………
“那里走!”斐剑大喝一声,飞身阻截。
几乎是斐剑弹身的同时,“阴魂不散”手中枝仗一横,快逾电闪地扫了出去,杖带破空锐啸,势道十分惊人。
斐剑猝不及防,被迫半空扭身门让,只这一阻,“无魂女”业已没有踪影,斐剑身形一泻,七窍冒烟,厉声道:
“你是在找死!”
老人意识的向后一移身,道:
“慢着,听老夫把话说完!”
斐剑怒火如炽,陡地欺身道:
“本人没工夫跟你胡扯!”呼的一掌,罩身击向了老人。老人看似老态龙钟,身形可灵滑得紧,滴溜溜一转,绕到了侧方三丈之地,把手连摇道:
“掘墓人,老夫是好意思呀!”
“管你好意坏意……”
“你大概不希望身份外泄吧?”
斐剑不由心头大震,这句话是话中有话,这老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意就相当不简单了,身份外泄,意何所指?难道对方知道自己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老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丈此来总不是偶然的吧?”
“当然!当然!”
“老丈知道在下的身份?”
“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对你目前想要做的事十分清楚!”
“愿闻其详?”
“隔墙有耳,不说也罢,老夫此来特地找你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
“嗯!”
“凑什么热闹?”
“我们须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三元帮’,迟了可就麻烦了!”
“老夫何不干脆说个明白?”
“有人传言,‘天极主笈’下半部……”
斐剑登时心头狂震,“天极宝笈”四个字,象四记闷雷打在他心坎上,四师伯“火帝方允中”之死。与下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是他及于要知道的事,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的确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他何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以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而找了来!
“老丈说‘天极宝笈’?”
“是呀?”
“怎么样?”
“落在‘三元老人’手中,已有不少武林朋友闻风赶去……”
“这……传言正确?”
“大概不会错!”
“老丈怎知这事会使在下感兴趣?”
“哈哈哈哈,岂止兴趣,‘掘墓人’,那恐怕比你生命还要重要。” 第十一章杀人人杀
斐剑打从心底起了一阵惊栗,眼前这老人的真正意图如果不弄明白,对自己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当下片言不发,闪电般出手向老人扣去,这一招之势,诡狠厉辣,世无其匹,而且是蓄意出手,骇人程度可想而知。
老人一晃,避了开去,身法之玄奇,使斐剑大吃一惊。“掘墓人,老夫好意思向你报讯,你怎的狗咬吕洞宾,向老夫出手?”
“老丈的来意可疑!”
“如此算了,只当没这回事吧!”
“不交代明白,就别想走!”
“掘墓人,你的身手固属惊人,但还留不住老夫,论硬拼也许老夫不及你,但若论溜滑,你却差了一等,否则,老夫‘阴魂不散’的外号就可以取消了!”
斐剑心里也承认了这事实,对方的身法,的确玄奥无比,但岂能就此收手。
“老夫知道的太多了!”
“难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在下没有打算,不过事实相必须查明!”
“何不随老夫去到地头,让事实证明老夫的话,强胜于在这里争辩。”
“还有,老丈放走‘无魂女’的用意何在?”
“你不希望她知道你的身份来历吧?”
这话,使得斐剑大感楞愕,对方倒是考虑周到,窥其意向,极可能是利用自己,染指秘复,但自己的秘密为他所知这一点,就令人百思莫解了,只有一个可能,在归州城外,他偷听到了自己与“无后老人”的谈话,对了,事实定是如此,否则他怎知“无魂女”非要得“无肠公子”而甘心的事。心念及此,倒又泰然了,心里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当下一颔首道:
“如此请,在下的确想证实一番。”
一老一少,展开盖世身法,快得如两缕淡烟,除了打尖用饭之外,不分日夜,直朝“三元帮”立脚之地,“倚云山庄”赶去。
斐剑心中还存着另一个希望,如果“天极宝笈”下半部真的落人“三元老人”之手,而流传江湖的话,师姐方静娴必会现身,谜底不难揭穿。
若非碰上“无后老人”他连自己的师承都不知道,而此次若不是在大洪山发现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坟墓,当然也不会知道还有个师姐方静娴,至于这位师姐的生形肖貌,却是无法忖摹的了。
这天,旁午时分,两人来到“倚云山庄”。只见这座占地十余亩的大庄院,静静躺在香溪之滨。
静,静得有点出奇,不闻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传言中“天极宝笈”出现,即使上平日,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立航之地,不会连来往的人影都没有。
斐剑怀着忐忑的心情,与“阴魂不散”直奔庄门。
两扇漆黑兽环铁钉大门洞开,依旧不见人影,气氛有些阴森怕人。
“阴魂不散”忍不住“啊!”了一声,在门外停下身形。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向“阴魂不散”投了深深的一瞥,这一瞥的目光中,含有讯问,存疑,与警告的成份。
“阴魂不散”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
“奇怪?”
斐剑凌厉而冰冷的目光,落在“阴魂不散”的面上,一字一句的道:
“在下静待你的解释?”
“阴魂不散”用手搔了搔白头,向门内放声大叫道:
“有人么?”
连叫三遍,均如石沉大海,丝毫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心里发毛,道:
“我们进去看看!”
斐剑那带煞的目芒再次向“阴魂不散”一扫,道:
“老丈先行,在下后随!”他的用意是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多少有些应付余地。
进入庄门,是一条长而宽的石砌通道,可容四马并驰,两旁杂植着密密的松柏与长青,尽头,是广约两亩的演武场,越过广场,才是眦连的房舍。
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偌大的庄院,阒无人迹。
两人各怀心事,互望了一眼之后,迳越广场,登上厅屋台阶。
“呀!”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声音是悚栗的,厅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不,不是人,是死尸,至少在百具之上,尸身全部发黑,显然是中毒而亡。
斐剑冰冷的面皮起了抽动,鼻孔里大冒热气,额角也渗出了汗珠。
是谁,毒杀了这多“三元帮”门人?
从死寂的气氛看来,全庄上下恐怕已没有一个活口了!“三元帮”人多势大,“三元老人”武功名震中原,竟遭血洗,令人无法想象。
“阴魂不散”栗声道:
“我们来迟一步,情况却是始料所不及!”
美剑弹身越过尸堆,从屏风后转人第二进院落,这里,也就是他上次来过,被“无魂女”作弄,以人头贺礼的地方。头皮又是一阵发炸,尸体触目皆是,凝固发紫的血水,染红了每一寸院地,这里,算是有了搏斗的迹象,那些前厅的尸堆,想是别处移来的,这大概就是由人庄而至前厅,一路不见人影尸迹的原因。
“倚云山庄”,已成了鬼城,屠场。
斐剑的目光,扫了全院一周之后,转向正厅,一看之下,猛可里打了一个哆嗦,呼吸为之窒住,只见“三元老人”手中仗剑,眦牙怒目,须发蓬飞,兀立在廊柱边,脚下躺着三元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的尸体。
“老前辈……”斐剑栗声发话。
“他不会回答你的!”
说话的是“阴魂不散”,斐剑咬了咬牙,奔上厅廊,不错,“三元老人”业已断了气,尸身半靠廊柱,所以不倒,额上,有三个成品字形排列的豆大血印。
“阴魂不散”惊悸地脱口叫道:
“三绝指!”
斐剑心头一展道:
“老丈是说‘三元老人’死于‘三绝指’。”
“不错!”
“这‘三绝指’是什么人的武功?”
“鄂西大豪欧阳方!”
“他……怎么可能?”
斐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心中骇异莫名,“鄂西大豪欧阳方”被害的儿子欧阳瑾,与“三元帮主”的独女,“玉女陈香君”虽然好事不成,但双方是儿文亲家不假,欧阳方能下得了这等毒手吗?
“阴魂不散”自顾自的道:
“鄂西大豪的‘三绝指’固属武林一绝,但说什么也要不了“三元老人”的命,双方功力至少差了一等,除非……”说到这里,略一沉吟。
“除非什么?”
“事实很明显,下手的决不在少数,否则谁能尽屠数百人而无一人落网。”
“欧阳方下手的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为了那半本‘天极宝笈’了。”
“我们到后面看看!”
后院,情况更惨,死的是全是老弱妇孺。
斐剑热血冲胸,厉声道:
“我不血洗欧家誓不为人!”
目光逐一检视尸体,却不见“玉女陈香君”的遗躯,心想,莫非独独她一人幸免于难?抑是……
惨绝人寰的景象,的确令人不忍卒睹,一个大帮毁于一旦,武林罕见罕闻。
杀机,在他的心胸内盘旋打转,一个屡经相似遭遇的人,最易触以同情,何况他早已立志要埋葬所有江湖中的恶人。
“阴魂不散”厉声道:
“斐少侠,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什么,下一步行动?”
“是呀!”
“老丈是基于什么理由要与在下一起行动?”
“一方面是想追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算是人同此心吧!”
“老丈的意思是去找‘鄂西大豪欧阳方’?”
“难道你不追查那半本宝笈?”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了……”
“好哇!现在成了你自己的事,如果没有老夫报讯,又当如何?”
“在下很感激!”
“那倒用不着,人各有其僻好,老夫一生就是爱管闲事,一沾上就得沾到底,自认是人生一大乐事。”
“老夫言不由衷吧?”
“什么意思?”
“老丈管这种闲事,可是提着脑袋的玩意,如果没有特殊的目的,犯得上吗?”
“信不信由你,你不去老夫也会去!”
斐剑顿了一顿,转口道:
“这里怎不见有人处理后事?”
“会的,‘三元帮’弟子不会全死光,散处外面的会闻讯赶回来,这倒是不必担心,可虑的是找不找到‘鄂西大豪欧阳方’!”
“为什么?”
“如果这件人神共愤的惨案,果是欧阳方所为,而且已得手半部宝笈,自然远走高飞了,如果是他行为是隐秘的,再笨也不会有‘三元老人’身上留下‘三绝招’的印记,自找麻烦,同时,‘鄂西大豪’在归洲城内的财产不计其数,他能撤弃吗?”
“有理,依老丈之见呢?”
“此中疑点甚多,最好是讯即前往一探。”
归洲城,南大街,一座巨宅,几乎占去了半条街,这里,便是南七省闻名的巨富“鄂西大豪欧阳方”的宅第,气派十足的宅门前,站着两名垂头丧气的家丁模样的人。
一个神态龙神的老者,和一个英挺而冷漠的白衣武士,来到了门前。
家丁之一道:
“又有人来了。”
另一个道:
“这是第十批……”
龙钟老者朝两个看门的家丁一拱手道:
“老夫‘阴魂不散’,求见贵主人,烦请通禀!”
两家丁骤然“阴魂不散”四个字,面色齐齐一变,其中一个叹了口气道:
“请吧,不须通禀了!”
这话,给“阴魂不散”和斐剑为之一怔,心知其中必有蹊跷,当下也不逞多问,大踏步便向里行。
距大门不远的正面厅中,素帏高挂,赫然是一座灵堂,斐剑看了“阴魂不散”一眼,没有开口,但目光中已表示出了震惊之意。
灵前,空落落的,不见服孝伴灵的人。
两人甫一现身,立即有一位老者,迎上前来,冷冷的道:
“两位也是来查证敝主人死亡真相的?”
这话,使两人心头为之剧震,“阴魂不散”激颤的道:
“什么?欧阳老弟死了?”
“是的,阁下如何称呼?”
“老夫‘阴魂不散’,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阁下此来……”
“老夫原意要向欧阳老弟询一件事,想不到他已作古,不知何时……”
“昨夜三更时分,敝主人由外归来,在此院中被人突袭而亡。”
“啊!但不知那突袭的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来人用剑,身手之高无法想象,敝主人看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惨号声起,宅中人闻声出现,敝主人与随侍的六名弟子,全部倒卧血泊之中,无一幸免,下手的人则鸿飞冥冥。”
“你阁下是管家!”
“是的!”
“方才你说什么查探死亡真相……”
那管家悲愤的道:
“敝主人遭了不幸,不到天明便有武林朋友寻上门来,一定要看死者遗体,先后来了九批之多,家主母分附暂不入殓,任凭查看!”
“可知为什么?”
“来人看完即去,没有说什么!”
斐剑心头一转,事情有一个可能,“鄂西大豪欧阳方”在血洗“三元帮”,得手“天极宝笈”之后,被人蹑上,杀人劫宝而去,也许,凶手也就是欧阳方的同谋……
“天极宝笈”是师门遗物,自己志在必得,同时这当中可能关系着四师伯的死因,如果说“三元老人”是第一得主,那四师伯可能死于他手,但,“三元老人”死了,无法查探。现在,第二得主欧阳方也死了,谁是第三得主呢?
原先的满腹杀机怨气,业已被这意外的情况冲淡了,欧阳方已死,姑且无论他是否屠庄的凶手,此刻,对他的家小确实下不了手。
那管家一摆手道:
“两位既然来了,请到灵堂一观!”
说着上前带路,斐剑与“阴魂不散”交换了个会心的眼色,随后走进灵堂,素帏之后,一具没有加盖的巨棺,棺中,躺着一个锦袍老者,僵冷的面部,还残留着极席惊怖的表情,显见死前曾受极大的威胁。
人死了,一点不假,凶手是谁呢?以欧阳方的功力,加上六名随从弟子,竟至没有抵抗的余地,连呼喝的声音不曾发出,而下手的地点,是他宅第之中,这下手人的身手,真是无法想象的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目注接待的老者道:
“在下可否问几句话?”
“可以!”
“请总管据实相告,贵主人昨晚外出是什么时候,所为何事?行踪如何?”
“敝主人外出已三日,据说是访友,昨晚归来!”
“请问贵主人去探访的是什么人?”
“行前说是到‘倚云山庄’!”
“拜访‘三元老人’父子?”
“也许是!”
斐剑心中又告激动起来,看来欧阳方是血洗“三元帮”的凶手无疑,若无另外极具份量的高手协助,凭欧阳方与六名弟子,血洗“三元帮”是办不到的事,除非那是预谋,经过极周密的设计,“三元帮”死难弟子中,大部分是中剧毒而死,还可以支持后一个推想。
心念之中,又道:
“贵主人访友,除了随行弟子之外,可有别的人同行?”
“没有?”
“最近可有什么武林知名之士来访?”
“朋友何以要如此追问?”
管家闭目思索了片刻道:
“有的,半月前‘两仪书生’曾来此盘桓了一段时日!”
“阴魂不散”震惊的道:
“两仪书生,用毒圣手,够了,我们告辞!”
提到“毒”字,斐剑心头一震,情况似已十分接近推想,只是他阅历不丰,不知“两仪书生”为何许人,看来“阴魂不散”必对此人知之甚稔,数日相交,他已意识到“阴魂不散”是老江湖,其渊源恐怕比“四海浪荡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管这时却道:
“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掘墓人’!”
总管双目一瞪,向后退了一大步,栗声道:
“你……你是‘掘墓人’?”
斐剑冷冷地一颔首,道:
“不错,正是在下!”
“难得你们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
就在此刻————
一个浑身孝服的中年妇人从边门帘后一闪而出,面目之间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戟指斐剑道:
“掘墓人,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斐剑内心虽震惊,表面上仍是冷得象冰块,淡淡的道:
“那是为了什么?”
孝服妇人厉声道:
“为什么?问你自己吧!” 第十二章道途博命
斐剑突然竟会到是什么一回事了,肃然道:
“尊驾是欧阳夫人?”
“不错!”
“夫人是指令郎新婚大喜之日被害的事?”
欧阳夫人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杀机,凄厉的道:
“掘墓人,你与我儿何仇何怨,竟然下这等毒手?”
斐剑冷漠但不失郑重的道:
“令郎并非在下所杀!”
“狡辩!”
蓦地——
一个娇而脆的声音道:
“他说的不错,杀欧阳谨的是我!”
随着语声,一个美极媚极的红衣女子,姗姗步入灵堂,她,正是“无魂女”,“无魂女”会不速而至,挺身自认杀人,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欧阳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冷厉的道:
“你……是谁?”
“无魂女!”
“你,杀了我儿?”
“不错,我杀了他,但仍消不了心头之恨!”
“你………”
“无魂女”凄怆的一笑,恨声道:
“欧阳瑾玩弄了我,始乱终弃,另娶别人,婚礼前三天,我曾跪求过他,但他无动于衷,我肚子里留下了他的孽种……”
说到这里,眶中闪动泪光。欧阳夫人连退了两步,惊震代替了原先的杀机。
“无魂女”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道:
“夫人,这是你家的东西,他给我的定情之物.你不会不认得吧?”
“我……我……从得,姑娘你肚子里……”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中,夹着一声脆响,玉佩被掷成粉碎。
斐剑向“阴魂不散”一抬手,道:
“老丈,我们该走了!”
两人出了欧阳宅第,斐剑道:
“老丈,假设欧阳方与‘两仪书生’勾结,共谋对付‘三元帮’,先以毒药使‘三元老人’等丧失抵抗力然后下手,得手宝复之后,‘两仪书生’想独吞宝笈,如法泡制,先用毒,后做成剑伤,轻而易举的毁了欧阳方与六弟子,有这可能吗?”
“极有可能,老夫也是如此想法!”
“两仪书生住在什么地方?”
“川边江头,巫峡附近。”
“多谢指教!”
“别忙,我们一道去找他!”
“老丈对这件事倒是兴致很高?”
“就算是吧,我们得立刻出城,到辟静些的地方商谈一下。
这里是‘金月盟’势力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好!”
出了城,“阴魂不散”朝官道西边的指道:
“五里外有一个小镇集,出产最有名的麻刺酒,一般皆以麻刺酒是成都特产,其实道地的却以五里外这小镇为最,酒史中名列第九,然以老夫看来,该升三级才好,西京金浆醪,杭城秋露白,相州碎石,长安新丰市,高邮五加皮……”
斐剑对“酒道”毫无兴趣,一听老人如数家珍叨不休乱以他语道:
“想不到‘无魂女’会不速而至?”
“老夫断定她必来!”
“为什么?”
“所谓‘无肠公子’”一说,是诳她的,老夫算准她扑空之后,必定听到有关‘无极宝笈’的传言而逞奔‘三元帮’,‘三元帮’即已发生意外,她当然与我们走上了一条路,你认为如何?”
“有理,她已怀有身孕,算是欧阳一脉,而她却杀了欧阳瑾,这事……”
“这种闲事,我老人家可就不作兴管了!”
正行之间,“阴魂不散”突地刹住身形,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喃喃的道:
“此行不吉,麻刺酒喝不成了。”
斐剑讶然道:
“为什么?”
“我们入瓮了!”
“入瓮,什么意思?”
“前有伏敌,后有追兵,非入瓮而何?”
斐剑前后了一阵观望,官道空荡荡的,不见丝毫人影,同时,以自己的功力,等闲人休想接近十丈之内,现在视线开朗,五十丈之内,一目了然,难道“阴魂不散”有未卜先知之能?抑是他想弄什么玄虚,心念之中,冷拎的道:
“在下一无所觉?”
“快了,对方快要起身了,目的是你!”
“老丈言必有所据?”
“当然,你看,那不是人来了?”
斐剑转目一看,果见官道两端,各有数点黑影,如飞而至。转眼之间,黑点变成了人,心中疑云顿起,莫不是这诡秘的老头弄的花样?
“来者何方人物?”
“金月盟高手!”
“是老丈安排的!”
“少侠此语何意?”
“嘿嘿,老丈在‘金月盟’中,位居何职,不低吧?”
“阴魂不散”双目一瞪,道:
“斐剑,你别胡猜乱想.对方此来志在必得,血战难免,届时切记要依老夫的话进退,如果不幸而落入对方之手,后果如何?你可以想象得到……”
风声飒然,为数将近二十的黑衣人,已自两个方向驰至,把两个围在居中。
斐剑对“阴魂不散”的话疑信半,但时间已不容他去思索了。
黑衣人当中,一个独臂人越从而前,狞声道:
“掘墓人,我们又碰上了,天下虽大,冤家的路却很窄,甚是幸会!”
对方,正是在“三元帮”的,奉令来重礼请“三元老人”加盟,而被斐剑斩去一臂的“金月使者”。
斐剑侧身背向路边,左右一扫人来,其中除两名跨剑老者之外,均是精壮骤悍的汉子,清一色的背负长剑目光收回,迫注在断臂使者身上,冷酷的道:
“上次断你一臂,是为了不使‘三元老人’麻烦,今天,你死期到了!”
跨剑老者之一,向前横了两步,向那独臂使者一摆手道:
“八号你下去!”又转向另一个落腮胡子的黑衣人道:“二号,试他一剑!”
“遵命!”
八号独臂使者退了下去,二号使者拔下长剑,一纵步,到了斐剑身前,嗥道:
“掘墓人,拔剑!”
斐剑杀机罩脸,徐徐掣出长剑,脚下不丁不八,剑尖微向下垂,这使是他那一招杀手剑的起手式。
场面在刹那之间充满栗人的杀机。
一边,另一个佩剑老者,面对“阴魂不散”道:
“阁下就是所谓‘阴魂不散’?”
“正是!”
“今天阴魂可能要散了?”
“哈哈哈哈,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盟护法,‘天然金魁’。”
“真是幸会,想不到贤昆仲竟然当了‘金月盟’护法,那位想是令弟,‘地煞金鳌’了!”说着,目光向斐剑身旁的那老人一瞟,他的声音很大,目的是告诉斐剑这两个黑衣老人,命名是黑白道闻名胆落的“天地二煞”。
斐剑虽已听清,但由于阅历浅,不识“天地二煞”为何许人,根本不放在意下。
“天煞金魁”凝注了,“阴魂不散”片刻,道:
“阁下大名?”
“姓名早失,只留下这么个不雅的外号!”
“阁下与‘掘墓人’是什么关系?”
“同路人!”
“意思是一同与本盟作对?”
“老夫并没有这样说,同行结伴之谓也!”
“也不否认!”
“阁下可知道与本盟为敌的后果?”
“清楚得很!”
“如此最好,三日后你自向本盟西分坛投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要走得与他一道走,既然同路,不能不讲点义气!”
“要本护法动手?”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要知道本官手下不可无活口,这点你明白?”
“老夫一向是独往独来,这点也请你明白!”
话声中一道排出劲气,卷向了“阴魂不散”,“砰!”然一声巨响,“阴魂不散”马步一浮,后移了一步,显然,他的内力较差于“天煞金魁”。
人影一分再合,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那边,斐剑与“二号使者”象两尊石象般对峙,这是意志力的比斗,只要有一方精神稍懈,致命的攻击立到,表面上最平和,实际上最凶险。
斐剑面上的杀仇越来越来浓,一股无形的杀气,也愈来愈盛。
“二号使者”额上汗珠滚滚而浇,手中剑忽地微微一颤,只那么微微一颤,在高手眼中,已是足以制对方死命的良机。
“地煞金鳌”怪叫一声。
“一号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二号使者”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瘪疠,鲜血染红了黄沙。
每一个在场的“金月盟”高手,齐为之惊魂出窍。
斐剑依然凝立当中,剑尖依旧微向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粘结一颗珠,欲滴末滴。
所有的黑衣人,仅是暂时的震惊,掣剑在手,阴侧恻的道:
“掘墓人,本护法低估了你了,纳命来!”
声落招出,剑气撕空,发出吱吱刺耳之声,稳准凌辣,令人咋舌。
斐剑又是那么一招剑法,以攻还攻。
一阵连珠密响,双方在一照面之间,剑刃交击了十余下之多,足见双方的剑式,均属惊世骇俗之学。
剑芒再闪,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斐剑一招剑式,反复使用,虽是一招,但玄奥无方,威力丝毫不减“地煞金鳌”出尽所学,竟占不到半点上风,明见对方所用的只是一招,但却寻不出任何破绽。
另一边,“阴魂不散”与“天煞金魁”那一对,一个内力较强,一个身法奇灵敏,打了数十个照面,也是秋色平分之局。
转眼间,双方搏杀已经五十招,斐剑夺得了先机,作力猛功,杀得“地煞金鳌”右胁中剑,登时血流如注,但仍勉力支持,他身后的近十手下,齐齐横剑以待,只要“地煞”下令,立即群攻而上。
斐剑愈打愈是惊心,这无往而不利的杀手剑,连用了五十次以上,竟然制不下对方,而自己的内力,却在与时俱增的消减,那些“金月使者”的身手,个个不凡,如果联手而上,后果不问可知,但他没有想到走……
“阴魂不散”身形有如鬼魅,东闪西晃,不得已时才还击一掌,点来倒是轻松,如果他要全身而退,场中可能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衡情度势,所谓双掌难抵四手,将近二十的生力军虎祯在侧,后果极不乐观,他突地怪叫一声道:
“‘掘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走哇!”
斐剑心中一动,但没有的应,仍狂攻不休,似有意要毁去“地煞”。
“地煞”业已到了险象环生之境,但他仍不令群攻,无论黑白两道,所有成名人物,多半自珍羽毛,这是武林人的通病、借名甚于借身。
就是这紧张万分的当口——
一上拖拖沓沓的人影,蹒珊而至,左边一个大葫芦,右边一个鼓绷的大布袋,形态滑稽可笑,他正是,“四海浪汤客祝少青。”
黑衣人纷纷朝旁边闪开,齐齐躬身口称;
“见过总座!”
“免!”
斐剑闻声偷眼一瞥,登时气炸肺俯,想不到武林中一代奇侠“四海浪荡客”竟然见利忘义,投靠“金月盟”,还做了什么“总座”,说穿来,只是一个被人牵着走的狗,“金月盟”志在君临天下,这些败类,助纣为虐,的确令人发指。
“阴魂不散”怪声怪声的叫道:
“好娃!祝少青,你竟然当上了‘金月盟’的总护法,我为你不齿!”
口里在喊着,身法仍游走不停,“天煞金魁”的攻势更紧了。
“小子,再不走不就得搁下了!”
“阴魂不散”大吼一声,身形一旋,脱出“天煞”如同幕的剑光之外,再一幌,人已在八丈之外,快,快得令人目眩。
但,他快,“四海浪荡客”更快,几乎令人目光难辨,一下子便截在头里,挥出一掌,这一掌,势同怒海鲸波,把“阴魂不散”迫得倒翻头五丈。
“天煞金魁”长剑适时攻到,间不容发。
“四海浪荡客”大声道:
“金护法,你闪开,本座要亲手杀他!”
“天煞”应声收剑,转身扑向斐剑,与“地煞”联手合击,二煞联手,情势倏然改观,斐剑立感透不过气来。
“阴魂不散”厉声大叫道:
“掘墓人”你别逞匹夫之勇,你死了不打紧,我“阴魂不散”却没有报仇的人,死也不会瞑目!”
这话便重斐剑心头一阵激荡。
“天地二煞”发掌攻向“阴魂不散”三个照面之手,“阴魂不散”如同鬼魅的身法,竟然迟滞了。
栗喝夹闷哼以俱传,斐剑连中三剑,身形连连跟跄,“天煞”也同时被斐剑在肩背上砍了一剑,登时皮开肉绽,血如喷泉,几乎栽了下去。
双方俱是目赤如火,遄如巽血,“天煞”止血之后,挺剑再上“地煞”剑势已失凌厉,但斐剑内力也已不济,相形之下斐剑的处境仍十分险恶。
“哇!”
惨嗥声中,“阴魂不散”被“四海浪荡客”一掌打得口血飞迸。
斐剑见状,愤怒欲狂,鼓起余力,猛出险招,闷哼再传,“地煞”前胸开了半尺长口子,斐剑也同时中了“天煞”一剑。
“阴魂不散”凄厉的叫道:
“掘墓人”老夫是死定了,你还不走,想同归于尽么?小子,你记得你的仇……”
“哇!”又中了一掌,身形摇摇欲倒。
一个“仇”字,如当头捧喝,斐剑在心里大叫:“是的,我不能死,不能死!”口里栗喝道:“祝少青,我有一天把你碎尸万段!”
话落,人已在七八外。
“小子,向北,向北边走!”
斐剑方自一愕,只见“阴魂不散”已栽倒在“四海浪荡客”掌下。
“呀!”
“四海浪荡客”身形连退,象是中了“阴魂不散”的临死反击。
斐剑心如刀绞,但此刻他那有余力来援手“阴魂不散”。
只这电光石火的工夫,十几个黑衣人再度合围,剑落如雨。
一种生的欲念与怨毒,使斐剑在重伤力竭的情况下,再度奋起,挥出了一招,“哇!哇!”连声,三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其余的身形为之一窒。
斐剑弹身再起,脑海中已是一片混饨,只牢记着“阴魂不散”的一句话,向北走,至于为什么要向北走,可就无力去思索了。
暴喝声中,人如怒矢般追来。
斐剑凭意志力支撑,本能的施展身法,向北面狂奔。
伤势被牵动,逆血一口接一口的喷了出来,但,他不敢而懈,他明白,只要一泄气,纵不被对方杀死,自己也将力尽竭亡,而更怕的却是被生擒活捉。
奔了一程,追兵已迫近身来,他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逐渐模糊。
“完了!”死亡的阴影,袭上了心头。
眼前,一座横跨的石拱桥。
远远传来“四海浪荡客”的喝声;
“截住他,要活的,别让他过桥!”
斐剑拚了一丝将断一残余内力,一冲上桥,数道掌风,由后卷来,把他震得飞栽到桥的别一端。
他到了,无法再起来,手脚连动一点点都辨不到,心中仍存着不能的意念,但,生命已到了终程,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三章红楼主人
上集书中,斐剑被“金月盟”高手追杀,身负重伤,越过一座石桥之后,倒地不起中,他想挣扎,然而连动弹都不可能,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意念,不能死,可是,这意念也逐渐模糊,他绝望了,脑海顿成一片空白,这就是死么?
不知过了多少的时候,意识又告回复,首先,他发觉自已仍活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睁开眼,事实使他震惊莫名,他仍躺在石桥的这一端,另一端,以“四海浪荡客”为首的一群,“金月盟”高手,仍虎视眈眈地守伺着。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过桥取自己的性命?
略一变侧,只觉剧痛攻心,四肢软绵绵的,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是梦,但一切是那么真实,这就令人不解了,他们等待什么?或许,他们顾忌什么?对了,“四海浪荡客”会说过一句话,“……别让他过桥……”这是什么意思?“阴魂不散”要自己向北边逃,为什么?难道他知道……
想到“阴魂不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愧疚,直到他临死的前一刻,他仍不完全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他仍不完全相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然而迟了,他已死了,世间真有所谓鬼魂的话,你的阴魂可能不散……。
报仇,替“阴魂不散”报仇,把“四海浪荡客”碎尸万段。
然而,谈报仇,自己的功力办得到吗?于是,他想起了“天枢宝笈”下半部,意料中,下部是寇战武林的功,他所修习的上半部,除了扎根基的功夫外,仅有一式剑招“投鞭断流”,这一招,曾传杀“崆峒四剑”,与数名“金月使者”。
于是,他联想到“两仪书生”,极有可能,半本“天枢宝笈”在他手中,如果不及早得回,被他修习完成……
想到这里,不由连打两颤。
目光,突地触及到桥头一声石埤,上面四个怵目惊心的大字,“过桥者死!”
他倏有悟,对方不追过桥的原因,便这禁制了立禁者的手吗?
心念之中,把头侧转,看向这一边,只见一条碎石路,直伸入一片茂林之中,隐约可见一角红楼,自己此刻,正躺在碎石路上,看来这石桥是红楼主人专为出入而建造,并不是行客通路,这就是难怪立碑设禁了。
林内的红楼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立这残忍的禁制?
他意识到生命仍不属于自己,生死仍在未定之天。
突地!
只听“四海浪荡客”凝声向这边发话道:
“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有下情上达‘红楼主人’,此子外号‘掘墓人’来历不明,专与本盟为敌,是敞盟主必欲得之的敌人,可否请宽容让本座带回?”
斐剑心中暗骂道;
“好一派走狗的言词!”
一阵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头边,首先央入眼帘的是一双水色绣花鞋,身向上看,浅紫色百摺酒湘裙,丝条,浅紫色紧色上衣,然后是一张一弹即破的俏丽面庞,凝着一层薄霜。
她是谁?是“红楼主人”本人,抑是下人?
紫衣女子开了口,却是对自己而发:
“你叫‘掘墓人’?”
斐剑经这一段时间的喘息,精神已恢复了些许,咬了咬牙,以手撑他难难的站起身来,面对俏丽绝俗的紫衣女了,只见她年在十六七岁之间,美则美矣,只是粉压冷漠得如九秋霜降,当下的抱拳道:
“在下正是,请问……”
紫衣女子不容他把话说完,冷冷的道:
“你知道这里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你不见那碑?”
“现在知道了!”
“如此可以安心瞑目了……”
纵纵五掌轻扬。作势就要拍向斐剑的脑门,斐剑自发现那石碑之后,早已横定了心,面上了无惧色,寒声道:
“在下死前希望知道此间主人的名号!”
“这岂非多余?”
“死了而不知命丧何人之后,毋乃大过残忍?”
“那你只好认俞,此间主人名号向不示人!”
斐剑举目朝向一碧如洗的苍穹,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的道:
“下手吧!”
“你到是很爽快!”
“在下决不向任何人乞命!”
紫衣少女粉腮为之一变,幽幽的道:
“你象个武士,然而却免不掉一死!”纵掌毒辣的拍了下去……
斐剑并非甘心束手待死,只是,他此刻毫无反抗的余地,他想,这样死比落在“四海浪荡客”一帮人手要好些,至少,可以不受棱辱,迫供……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一个声音,遥遥传至:
“把她带来见我!”
紫衣女子的掌缘已触及斐剑的脑门,只差未曾吐劲,闻声疾收回手掌,道:
“你是第一个例外从死亡边沿回来的人,你能走吗?”
斐剑大感意外,心知那发话的必是‘红楼主人’无疑,但表面上并不因生死而稍变那冷漠的神色颔了颔首道:
“勉强可以行动!”
“如此随我来!”
行完一段碎石路,进入林荫之中,尽头,一带红砖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半开,门里,山石花木齐备,拱围着一座红楼,玲珑精巧,清幽之中透着豪华。
斐剑对这恍目的景色,没有引起任何感应,他心中在思念着神秘的‘红楼主人’,和自己可能的命运。
任何一个无视于生死的男子汉,能不皱眉头地面对死亡,但如果死亡的威胁松驰,死的只是有的人在体认到生之希望断绝时,不作无谓的挣扎,泰然处之,怕死与不怕死的区别,仅在这一线之间而已,英雄与懦夫之别,相差也不过的如是。
楼下,白石铺砌的阶沿上,俏立着两名紫衣女了,一样的清雅脱俗。
带路的紫衣少女,在院地中止步,恭敬地启唇:
“禀主人,人已带到!”
楼前,朱漆雕栏边,出现了另一个紫衣少女,脆生生的道:
“大姐,带来人到西厢,主人要亲自问话!”
“好的!”随向斐剑一摆手道:“跟我来!”
斐剑心中虽不顾意象囚犯似的被人带来带去,但一念好奇,想看看这“红楼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下紧抿着嘴,默默地跟着走去。
绕过回栏,楼侧上屋如翼,想到便是所谓的西厢了。
斐剑被示站在房门外的阶沿上。
房门一拱门扇,空格雕花,笼着碧纱,面里的人可以向外望,外面的人向里望却无法看真切。
良久,碧纱屏门之声,传出一个女人声音,低沉而暗哑:
“你叫‘掘墓人’?”
“是的,尊驾可是‘红楼主人?’”
“不错!‘掘墓人’,你这外号是什么来由?”
“在下立顾要为天下邪恶之徒掘坟墓!”
“嗯!有意思,那你是以侠义自居了?”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你与‘金月盟’何事结怨而被追杀?”
“结怨与否并无分别,‘金月盟’不容任何一个异已的人存在!”
站内沉默了片刻,又道:
“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这一点恕在下无法奉告!”
“哼,你可知道凡独越过石桥界限的人,例无活口?”
“知道!”
“知道!”
“有什么感想?”
“死则死矣,不管什么感想可言,如果幸而不死的话,有一天在下照样为尊驾掘墓,替以往无辜的死者雪怨!”
“你很骄傲也很冷酷?”
“谈不上!”
“所谓幸而不死,你认为有多少机会?”
斐剑一愣,哑口无言,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除非自己功力尽复,但连‘金月盟’也不敢冒犯的人物,就算功,力仍在,脱身的希望怕还是等于零。
“红楼主人”接着又道:
“你又怎知以往闯入此间的人,俱都无辜的呢?”
斐剑又答不上话来,这禁制虽是残狠,但有石碑为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非别有居心的人,决不会冒然闯入,可是,自己呢?是该死还是无辜?心念及此,冷冷的道:
“以在下为例,便是无辜!”
“你想以这点理由要本主人破例免你一死?”
斐剑怒声道:
“在下无意任何人乞命!”
“嗯!你很骨气,如果你活着离开,自信能逃得过‘金月盟’的追杀?”
“这……又是另一回事!”
“告诉你,普天之下,要逃过‘金月盟’追杀,除此红楼之外,恐怕很难找另一个庇护所。”
斐剑心中一动,道:
“尊驾的意思是什么?”
“红楼主人”道:
“没有什么,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尊驾将如何处置在下?”
“让你离开!”
这话斐剑意料之外,武林中,凡独自设禁制的人,都是性格怪避之辈,而这类人,格少肯自破禁例,对方此举,也许别有用心……
“红楼主人”似已知斐剑心意,接着又道:
“你是第一个从‘红楼’活着出去的人,但也是第一个无辜闯入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红楼主人’并非邪恶嗜杀之人,前此,被杀的人,都是有为而来,自招其死,但斐剑仍意犹未释的道:
“毫无条件?”
“有!”
“什么条件?”
“这条件并非用来交换你离开,面是另外的条件。”
“在下愿闻!”
“本主人将以特制灵丹,使你伤势痊愈,功力尽复……”
“条件呢?”
“很简单,说出你的来历!”
斐剑心头不由一震,“红楼主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好奇,抑是……自己的师承如果透露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下期期的道:
“这条件……恕在下无法答应?”
“掘墓人,你明白你的生命没有属于你?”
“非常明白!”
“你不答应这条件?”
“在下办不到!”
“换句话说,你愿意死也不愿意说出你的来历?”
“尊驾以死威胁在下?”
“在下的来历,对尊驾如此此重要么?”
“也许毫无价值,也许非常重要!”
斐剑想一想,道:
“如果尊驾说出此中原委,也许在下可以考虑应否奉告来历!”
“掘墓人,你这是反客为主?”
“尊驾如认为不当,可以不采纳。”
“掘墓人,你这是本主人生平所见最狂傲的人,迫使我再改变主义,你身佩长剑,对剑术必有相当造诣,现在给你一个最公平的机会,你将凭你的身手决定你的命运,你身旁站的,是本主人大弟子舒眉,你能杀死她,便可离开,否则被杀……?”
斐剑冷眼一扫身侧的紫衣少女,只见她面寒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红楼主人”又道;
“舒眉,给他两粒丹丸,给他两粒丹丸,让他疗伤恢复功力,一个时辰后动手!”
“遵命!”
紫衣少转身自去,屏门后声音寂然。
斐剑内心起了很大的激荡,“红楼主人”的用心,实在难测,竟然以门人子弟的生命力为赌注,若非她有十足的自信,便是残忍的近于疯狂。
顾盼间,紫衣少女姗姗而出,春葱似的玉指,挟着两粒一红一白的丹丸,面上平静得如一泓秋水,脆生生的道:
“服下去,一个时辰后你会回复如初!”
斐剑有些茫然的接了过去,纳入口中,紫衣少女再度推开,他目光略一顾盼之后,就阶沿上跌坐行功,以助药力离行。
药力奇猛,甫一落腹,便觉丹田之内热流滚滚,忙照师传心法运功……”
醒来时,但党内力充沛,伤痛全失月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了。
紫衣少女舒眉,已不知何时按剑在阶前小院中相待,方立起身形,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的话声:
“掘墓人,为争取你的生命而战吧!”
斐剑下阶,步入院中,冷冷的道:
“非分出生死不可?”
“当然!”
“这太过残忍?”
“如果你自呜仁厚的话,就对自己残忍吧!”
“斐剑咬了咬牙,转身面对紫衣少女,徐徐拔剑在手道:
“姑娘请!”
紫衣少女淡淡的道:
“这是生死之搏,明白吗?”
“知道!”
“此地我是主你是客,你先出手!”
“在下与姑娘无怨无他,只是贵主人立意如此,休怪在下手辣……”
“不要太自信!”
这话,迹近嘲讽,住斐剑内心中一丝不忍之念全泯,杀人在他不算回事,但那要看对象,被迫杀人,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人就只有被杀没有选择,也没有考虑。
“接招!”
冷喝声中,那一招“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发了出去。
“呛!呛!”剑刃交击,发出震耳交呜,这么历辣的剑招,竟然被对方完全封拒于门外,他颤了,紫衣少女的功力还超出他的想象,一种沉重之感,压上心头……
剑芒打闪,紫衣少女出剑发击,凌历诡辣的招式,带着骇人的杀气,举剑封拦这下,竟被迫得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犹豫,他挟以毕身所有功力,猝犯反击。
剑气激撞搅扭,向四外进射,发出一片刺耳的袭空之声,人影霍然而分,斐剑一颗心倏往下沉,他已竭尽所能,而对方似未尽全力,优劣之势已判。
紫衣少女轻笑一声,手中剑徐徐刺出,是那样的平和,肃穆,不带毫丝凌历之气,更奇是的剑尖并未指向任何部位,却是刺向左上方的空档……
斐剑先是一怔,然而面色不变,他看出这是一招极其历害的杀手,无从析解,也无从招架,甚至闪让也不可能,自己那一招“投鞭断流”原本攻守兼备,此刻,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天下竟有这等奇绝狠绝的剑术,是他想象不到的。
斐剑势虽说缓慢,毕竟也只是转念的一刹那,他僵住了,象是在等待死亡。
剑尖,在距他一寸不到的空间划了半个弧形,最后停在“七坎”大空之上,似乎,由中两盘的致命大|茓,在同一时间内被刺了一剑。
“住手!”是“红楼主人”的声音。
斐剑有一种心神崩溃的感觉,手足发麻,汗透重衫。
“在下败了!”
这话,喃喃地,象梦呓,也象以是对生命绝望的叹息。
紫衣少女收剑后退两步。
“难道要等对方下手?”这意念,象电光般在脑海一闪,于是他冷酷的后面,微微起了一丝抽搐,手中剑一横,朝自己的颈子抹去。 第十四章人小鬼大
“锵!”的一声,一缕指风激射而至,把斐剑抹向颈头的长剑震得直汤开去,出手的,竟是紫衣少女舒眉,他骇然也惑然,寒声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楼主人”接去了话头:
“掘墓人,你可以走了!”
斐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是否真实,但他那冷漠的面孔,没有惊奇,也没有喜悦,仍是那样冰冻般的阴冷,悠悠的道:
“但是在下败了!”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怆然况味。
“不错,你败了,但也可以走了!”
“为什么?”
“你并非我想象中要找的人,要你动手的目的,只是要想从招式窥察你的来历,虽然,我仍认不出你的来路,但那已不重要的,你走吧!”
斐剑这下要真正的激动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趣的谜,他完全原谅了对方,同时对赠药疗伤一节,感受更深,因为他是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于是,他冲口而道:
“在下可有什么能为尊驾效劳?”
“红楼主人”似大感竟外的道:”
“什么,你想替我做点事?”
“是的!”
“什么原因使你与起这念头?”
“疗伤赠药之情。”
“掘墓人,想不到你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在下恩怨分明,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我赠药给你并非有意示惠?”
“在下正为此,所以才有此请!”
“好,那就请你在江湖中替我探查一个的下落!”
“什么样的人?”
“屠龙剑客司马宜!”
“你……你认识他?”
斐剑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屠龙剑各司马宜”是他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没有半刻忘怀,现在,“红楼主人”竟然也要找“屠龙剑宜”,这可真巧,他竭力按捺住情绪,平静的道:
“在下也正要找他!”
“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此点属于个人隐秘,恕不能奉闻!”
“有线索吗?”
“听说他失踪江湖已十多年,不过,在下无论如何必要找到他的,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埋骨之处!”
“这倒是很巧,如果你找到他,就问是否忘了‘红楼’十年前之约……”
斐剑心中一动,暗付,必是情感的纠葛,当下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尊驾在这里等他已十年已上了?”
“是的!”短短的两个字,带着无比的幽怒与悲愤,从声调上可以听得出来。
“尊驾的名号?”
“你只说!‘红楼主人’足够了!”
斐剑心中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但这话却说不出口,他无理由要求现面,也不能追询对方的隐私,他无法想象当自己说出与“屠龙剑客”是生死之仇后,对方将有何反就,但话又不能不事先说明,因为要替她办事,是他自己开的口,如不说明事实的真想,将来必无法交代。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有句话,必须说在头里!”
“什么一句话?”
“尊驾所交代的话,如果见到“屠龙剑客”本人时,一定转达,但却不能保证他能活着来红楼!”
“为什么?”
“因为在下誓必要取他性命不可!”
“你……与他有仇?”
“生死之仇,而且是上代留下的仇?”
“事实是如此!”
“红楼主人”歇了片刻之后,道:
“你很坦白,如果我要求你说出仇怨内容,你可能不答应,因为你曾拒绝透露你的来历,我也坦自告诉你,我很爱他,如果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不幸……”
斐剑寒声道:
“尊驾可以先杀了在下?”
“我有这想法,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愿闻?”
“第一,这是你亲口透露的,我杀你是为不义。第二,我很放心,因这你决不是他的对手,第三,我也会杀他……”
“话已说明,可否容在下告辞?”
“你可以走了!”一顿又道:“舒眉,送他出去!”
斐剑朝碧纱屏门拱手,跟在紫衣少妇,出了“红楼”,到得桥边,展目望去,已有见“四海浪荡客”一行人的踪影,止步向紫衣少女道:
“舒姑娘,请留步,在下告辞!”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注意,‘金月盟’的报复!”
“在下理会得!”
过了桥,他想起该查看一下“阴魂不散”的尸体,予以掩埋,以免暴骨路边,心念动处,弹身朝半日前交手之处奔去,到了地头,只见残留着几滩凝固了血渍,尸首却已不见,想是被人收埋了。
是谁收尸呢?如果是“金月盟”的人“阴魂不散”的尸体,他们会好好收埋吗?
他在道旁百丈内展开的搜查,希望独得确切的答案。
忽然,他发现道旁约五十之处的一株古槐之下,赫然隆起一坯新土。
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凄测,不错,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埋骨处,一方平滑的石块,作了墓碑,碑文是指力刻就,指力十分猷劲,入木三分,正中一行大字:
“近故友游侠阴魂不散的之佳城”
无名无姓,仅有外号,是谁做的呢”。
墓衔左下方,刻了数行小字,仿古诗歌体,看来象是墓铭:
“有游侠兮,阴魂不散,为正义兮,暴骸道旁。彼强梁兮,气焰方张,妄窥武林兮,行比豺狼,安得有志士兮,力挽狂澜,阴魂不散兮,矢志以匡。”
夜翼初展,暮霭四合,宿鸟觅巢,牧童横倚牛背,吹着不成腔调的短笛,樵子负薪,晨夫荷锄,散散落落地向炊烟枭枭的野村,好一幅动人的乡景,充满了信恬与和平,然后,身为武士的他,无论身心,都没有和平可言,他所处的,是与普通人不同另一个世界,恩怨牵缠,刀头舐血。
斐剑孤单地兀立墓前,对这迷一般的人物,“阴魂不散”,作诚心的唁吊。
如果“阴魂不散”不与自己同行,也许他现在仍活着。
想起了一心想君临天下的“金月盟”,助纣为虐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凝聚胸中的恨,又蠢然欲动,恨所发挥出来的,便是杀机,于是,他喃喃在祝祷道:
“老丈,我会替你讨这笔血债的,安息吧!”
蓦然——
一个森冷的声音道:
“阴魂不散的朋友,可以瞑目了!”
斐剑暗自心惊,冷声喝问道:
“谁?”
“区区在下!”
随着话声,一个落拓的中年文士,从不远处的树丛之后,现|奇-_-书^_^网|身出来,柳须飘拂,一步三点头,一派孺雅之风,只是面孔青渗得怕人,直走到斐剑身前五步之外,才停了下来。
斐剑冷漠地扫了对方一眼,道:
“阁下如何称呼?”
“阴魂不散!”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什么,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阁下是什么意思?”
“咦!掘墓人,你这句话问得出奇,难道‘阴魂不散’四个字是别人包办,区区就不能有这外号?”
“冒人名号,阁下不觉得可耻?”口中说话,心里却奇怪对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来路,而自己对他却完全陌生。
落拓文士手捋长须,淡淡的道:
“名号只是一个人的记号,你又安知不是死者冒用区区名号?”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阁下很擅诡辩,但死者生前是在下朋友,决不许旁人冒他名号!”
“你的意思是……”
“阁下从现在起,不许以‘阴魂不散’自称!”
“如果区区不答应呢?”
斐剑目中杀光一闪,道:
“在下非菩萨心肠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流血?”
“可能是这样!”
“如果区区也是死者的至友呢?”
“你……阁下是他的至友?”
“嗯!不然区区又何必冒‘金月盟’报复之险,替他收尸立碑。”
斐剑心内大是激动,手指墓碑道:
“这是阁下所为?”
“正是!”
“如此在下敬谢老丈之德。”
“不必,这是区区份所当为!”
“阁下用这‘阴魂不散’的名号,必有相当理由?”
“当然,此理至明,‘阴魂不散’者,指死者之阴魂不丧也,你不见碑文的后一句,‘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这已说明了一切。”
“阁下以‘阴魂不散’第二自居?”
“第一第二,毋庸争论,反正“阴魂不散”不死就是了。”
“阁下倒是有心人?”
“就算是!”
“如果阁下别无居心,为了纪念死者,在下倒想交交你这位朋友?”
落拓文士当一揖,道:
“承你‘掘墓人’看得起,区区感到十分荣幸!”
“请教尊姓大名?”
“阴魂不散!”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但又无可如何。
“我们上路,先到前村饮几杯喇麻酒!”
“什么,阁下……”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下不解?”
“世事沧桑,真真假假,何必太过认真。”
“阁下方才说上路,什么意思?”
“噫!你不要找‘两仪书生?’”
斐剑登时心头剧震,面色为之大变,难道对方真的是已死的老者,阴魂不散,否则怎会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世间真的有所谓鬼魂吗,想到鬼,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掘墓人,不必惊奇,区区便是‘阴魂不散’的后继者,他生前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区区在下,而区区在下也誓以‘阴魂不散’自居,记住那句碑名,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
“匡谁?”
“匡辅有志力挽狂澜之士!”
“世上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有一个!”
“那阁下算是老几?”
“二而一!”
“可是在下还认识另外一个人,他也叫‘阴魂不散!’”
“什么样的人?”
“一个出道不久的年青武士,名叫尹一凡?”
落拓文土哈哈一笑:
“哦!他吗?那小子鬼计多端,区区认识他!”
“当然,不然岂有任他使用‘阴魂不散’这句名号的道理!”
“依在下推测,尹一凡与阁下及死者,似乎关系很密切?”
“岂止密切,形同一个!”
“噢!那是同门?抑是……”
你说对了,正是同门,而且功力相等,做法一致,连思想也相同!”。
“这倒是件稀罕事!”
“掘墓人,你对尹一凡似乎过份了些?”
“此话怎讲?”
“他一意攀交,出于至诚,你竟然峻拒他同行……”
斐剑愣望了对立半响,心中突地一动,不答所问,换了一话题道:
“一个人如果精于易容之术,同时能以诡异修为,改变声音,甚至身形,当无往而不利?”
落拓文士陡地向手退了两步,道:
“你这话是指什么而言的?”
“你!”
“区区在下?”
斐剑哈哈一阵大笑,道:
“尹一凡,下次易容时,对衣着可要留意些,你儒衫下面可是当初小乞丐的行头,好家伙,若不是你外衫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马脚,我可真被你蒙住了!”
落拓文士嘻嘻一笑,三把两把除去化装,露出一张脸面,他,赫然是尹一凡化装的,不过,象这种易容之巧,变音改形之术,在武林中应叹为观止的。
尹一凡嘻皮笑脸作了一个长揖,学做戏的口吻道:
“大哥恕罪则个!”
斐剑心中十分欣赏他的慧黠多智,但表面上却扳着面孔道:
“凡弟,不作说,化装老人的也是你了?”
“这不能怪我,因为你不准我与你同路!”
“这坟墓怎么事?”
“表明,‘阴魂不散’已死而已!”
“空的?”
“是的!”
“好哇!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并原谅了吧!”
“如果‘金月盟’发现这是空墓?”
“正要如此,让江湖中知道‘阴魂不散’是死不了的!”
“我见你栽在“四海浪荡客视少青”手下?”
“天机不可泄露,小弟我自有办法趋吉避凶,反正死不了不是!”
斐剑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尹一凡一眼,道:
“红楼主人是什么路道?”
“这个……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我向北方跑?”
尹一凡扮了一个鬼脸,道:
“这叫做赌命,你不走,毕死!闯红楼,还有一线希望,大哥,你不知我担了多大心事,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闯进地池!”
“赌命?”
一个人到计穷之时,只有睹命,但善于睹命的人,总是赢多负少。
“嗯!不过睹命这玩竟只要负一次便完了!”
尹一凡伸了一伸舌头,作出擦汗之状,道:
“大哥可肯把经过向小弟一述?”
于是,斐剑把所有经过,叙述了一遍,尹一凡皱眉道:
“一个门下弟子的身手,竟然高过大哥你,‘红楼主人’可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她会是谁呢,而且与‘屠龙剑客’有纠葛……”
斐剑抬头望了望了星空,道:
“我该走了!”
尹一凡重行化装,恢复了落拓中年文士的形貌之后,道:
“大哥,我们保持距离吧!如果发生意外,也有个接排处,你只管照自己去做,别管我,我会随着你,最好是……”
“最好怎样?”
“你也化装!”
“大丈夫明来明往,我不原改变形貌!”
“那小弟我是小人了?也罢,大哥,我喉里酒虫爬得历害,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弹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空中。
斐剑仍孤零地站在那座空墓之前,他对尹一凡产生一种莫测高深之感,从出现与结交,都是那么突兀,而且一举一动,也带着浓厚的神秘色彩,师承来历,从未提及。
他也想到师仇,亲仇与个人的恩怨。
突地,他发现一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在丈之外,那人影,似乎原来就站在那儿,因为他没有看见他是如何现的,凭他锐历的目力,可能看出是一个紫衣蒙面人。 第十五章紫衣怪客
斐剑的目光,甫一和对方透过蒙面巾小孔的目光相接,立刻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直逼心头,使他下意识的一颤,脚步不期然的向后一挪。
紫衣蒙面人没有出声,静静地象一尊幽灵之神。
斐剑镇定了一下心神,沉声道:
“阁下何方高人?”
没有反应,寒星似的目光,象要穿透人的心。
这一来,反应激发了斐剑冷傲的个性,目光一扫对方,转身便走,脚步才动,紫袍蒙面人又已鬼魅般的拦在前面,不由冷哼出声道:
“阁下是什么意思?”
蒙衣蒙面人开了口,那声音,象是一颗颗的铁弹,入耳惊心,显示对方内力业已到了无法推测之境:
“你,你是就‘掘墓人’?”
“在下就是,阁下如何称呼?”
“紫衣人!”
“有何见教?”
“你曾经进入红楼?”
“是的!”
“你……没有被杀?”
“被杀了岂会在这里和阁下说话。”
“为什么不被杀?”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本人需要知道!”
命令似的语气,说得十分坚定,象是斐剑有告诉他的义务似的,斐剑虽已看出对方的身手深不可测,但他却不吃这一套,冷冰冰道:
“在下没有奉闻的义务!”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想吧!”
“你还是坦白供承的好?”
“供承?哈哈哈哈,阁下这两个字眼很有意思,在下并非阶下之囚……”
“那并没有两样!”
“阁下不嫌太过张狂?”
“这已相当客气了!”
“否则的话呢?”
“你不可能仍然活说话。”
斐剑不禁心火大发,对方不仅目中无人,视自己如无物,而且无理取闹,世间那有如此迫人吐露隐秘的道理,当时怒哼了一声道:
“彼此素昧生平,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如此咄咄逼人,莫非认为在下可欺?”
“一切是废话,你只回答本人问题!”
“办不到!”
“你敢再说一句!”
“办—不—到”
“紫衣人”目中煞光顿冒,悠悠移步上前,伸手便抓,这一抓奇诡得咋舌,斐剑不期然的想起“红楼主人”的大弟子,紫衣少妇舒眉那一招剑式,无论如何的都是化解不了,这意只是电光一闪,几乎是动念的一瞬间,拔剑,出手,以攻应攻,快,一样的的令人咋舌。
“咦!”
紫衣人惊“咦”了一声,闪电般缩手,身形微挪,巧极地避过这惊人的一击,手爪再度伸出,这一抓,快得连人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斐剑招式方吐尽,对方手爪已到,忙不迭的回剑反削,同时移步挪身,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此快不及对方的情况下,左腕一紧,被扣得结结实实。
所幸,他所习的武学,不同一般常轨,|茓脉不虞受制,身形不能动,反削的剑势却不衰,直朝对方扣拿的手臂撩去……
“紫衣人”一松手,另一只手掌疾拍而出。
“砰!”的一声,斐剑的右臂几乎被震断,长剑差点失手坠地,身形一个踉跄。
“紫衣人”,冷冷的道:
“本人把你低估了,你不怕点|茓……”随着话声,手掌又告后出,所反部位,非经非|茓,而是血运行之外。
斐剑明明看见掌影拍来,但去避无可避,全身一震,劲力顿泄。
“紫衣人”后退了一步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斐剑抗声道:
“不说!”
“你诚心找死?”
“哼!”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紫衣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象断了线的风筝般栽落三丈之外,“紫衣人”只一幌,又到了眼前,厉声道: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不杀你?”
斐剑全身骨痛如折,但他仍挣起身来,剑未脱手,口角鲜长流,对方不知用什么手法,封住了他的功力,使他毫无反抗的余地,满腹的恨毒,只有从目光表现,咬牙切齿的道:
“紫衣人,有一天我会杀你!”
“哈哈哈哈……”笑声中满含轻蔑与不屑,笑声止住之后,又道:“小子.你还有机会吗?取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在你不曾回答本人的问题之先,可别奢望痛快的死去。”
斐剑想到“紫衣人”如此迫问,必有原因,然而,他已无意去探索原因了,心胸之间,全被恨毒充满,连死亡的威胁都容纳不上。
“紫衣人”接着又道:
“还有你的出身,这两样事交代明白之后,本人或可考虑饶你一命。”
斐剑栗声道:
“你休想从我口里得到半个字的答复!”
“你会说的!”
“做梦!”
“掘墓人,你听说过‘移神指’这名称没有?”
斐剑如中蛇蝎般的全身一颤,骇然后退三四步,他听师父说过,武林中有一各失传为歹毒阴狠的功夫,叫‘移神指’,被这种指法点中的人,心神尽失,成为白痴,终生现世,直到死亡。
这的确比任可酷刑,甚至比死亡还可怕百倍,成为白痴,便生不知死。
想不到“紫衣人”会这中武林传的绝毒功夫。
“你……敢?”他栗呼出声。
“紫衣人”阴森森地一笑道:
“你这话岂非多余,本人凭什么不敢?嘿嘿嘿嘿嘿……”
斐剑把收一横,道:
“下手吧!”
“紫衣人”显然被斐剑孤傲的性格所动,愣了一愣,道:
“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就在此刻,一个极为苍劲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
“‘红楼主人’亮剑吧!”
一个妇人的声音道:
“凭你还不配!”
斐剑心头为之一震,“红楼主人”何以会来到这里?那向她挑战的人是谁?从“红楼主人”的弟子舒眉的剑术上判断,“红楼主人”剑道必已到达不可思议之境,敢于向她挑战的,决非寻常人物。
“紫衣人”缓缓转身,面向声音所传来的方向,身形竟有些微微战抖。
声音再告传来,似已远了些:
“红楼主人,你别走,这段过节如果不解决,老夫放火烧你的红楼。”
“老匹夫,你不配与我动手。”
“紫衣人”蓦一弹身,向那林中飘去,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斐剑只看到紫影一幌,便失对方所踪。
突地,相反方向的林中,传出了一阵细如蛇叫的声音:
“少快速退,良机不可失,尽量快,向这边来。”
斐剑无暇分辨对方是谁,转身便朝林中奔,他被“紫本人”封住了功力,奔行之势与普通人不大差别,刚到林缘,身形忽被人挟住,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道:
“噤声!”
林中漆黑如墨,在此刻功力被封的斐剑眼前是,但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这救他的人是谁,对方既要他不出声,只好紧闭着嘴。
被挟持着大约深入林中二十丈左右,身形一轻,被带上一株数人合抱的古树中腰,一滚,深入树|茓之内,斐剑忍不住道:
“阁下是谁?”
“嘘!”
斐剑闭上了嘴,心中却激奇不已,对方是谁,何以会适时援手?看样子,这人对“紫衣人”似乎十分顾忌,为什么正好逢上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引走了“紫衣人”,是巧合吗?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树下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
“老前辈,对方已离开了,但何不再回头,多呆一会吧!”
斐剑不由精神大振,那说话的,正是先自己上路的尹一凡,他称自己身边的人做老前辈,莫非……
心念未已,身旁的人开了口:
“斐剑,你知道老夫是谁了?”
“哦,是“无后老人”前辈!”
“不错,太巧了,否则你非丧命,“紫衣人”之手不可!”
“巧,是指‘红楼主人’?”
“什么,‘红楼主人’,是树下那一人身兼二职,故弄玄虚,目的在引起走“紫衣人”,老夫委实替他捏一把汗……”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对尹一凡的极智与变声之术,大是佩服。
“紫衣人是何来路?”
“目前还不知道,月前,老夫在成都会见他现身一次,太极掌门的剑术,在武林中可算得上少数剑道高手之中的翘楚,你猜怎样?”
“怎样?”
“在‘紫衣人’剑下,走不出一招,只半招,仅仅半招,人伤剑毁!”
“啊!”
“这还不算,据最近江湖传言,‘紫衣人’曾光临剑派领袖自居的武当派,连该派十大长老在内,没有一人是“紫衣人”两招之敌!”
斐剑不由心头泛寒,看起来,自己如果全力施展那一招‘投鞭断流’,可能与“紫衣人”走一个照面,当然,也许一个照面也走不了……
“那么‘紫衣人’的剑术,恐怕难找对手了?”
“很可能,以老夫所知,除前代高手‘武林三皇’列入未知之数外,实在找不出一个堪与对方匹敌的!”
斐剑脑内灵光一现,声音有些激颤的道:
“这‘紫衣人’会不会是当年残杀晚辈师父与师伯们的那蒙面剑客?”
“嗯!这不可能!?”
“当年先师有否向前辈述及那蒙面剑客的衣饰和特微。”
“衣饰可以随时改变,不足凭,至于特微,去世系蒙面,就不易窥察了。”
“那该如何证明呢?”
“等你的身手足以胜过“紫衣人”时,再追究也不迟,现在就算你证明凶手是他,你能怎样,万一你的身份露泄,后果又怎样?”
斐剑喃喃应道:
“是的!晚辈……此时谈报师仇的确言之过早!”
“话又说回来,你不可气馁,只要找到下半部‘天枢宝笈’,以你的秉赋资质,必有大成,武林祸患已成,盼你能为中流批柱,挽此狂澜!”
“晚辈不敢接受前辈谬赞,但愿尽力而为。”
“好,言止于此,你知道老夫何以会如此凑巧的来这里对你援手?”
“这倒要请教!”
“老夫听到一个与你有关的消息,特地赶到找你,中途碰上那嗜酒如命的小子,双双回头奔回,一眼看你被“紫衣人”所迫,才由那小子出主意,以‘变音之术’假装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诓走‘紫衣人’,不过,这相当冒险,如被当场识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什么消息与晚辈有关?”
“你大师伯‘金帝催斌’不是因‘天枢宝笈’附图而去追寻一柄上古神兵吗?”
“前辈曾说过!”
“那神兵照图指示,藏在‘绝命岩’下的,剑冢,之内,近日,不知是谁把消息播扬江湖,不少人闻风赶去……”
“哦!”
“这剑藏处,既是‘天枢宝笈’的附图指示的,可能与宝笈所载武功有关,你是‘武林五帝’唯一传人,就不能不过问,是吗?”“是的”
“当初,藏剑之处,只你大师伯一人知道,其余四帝只是知道其事而不知其地,你大师伯是死在那神秘的蒙面剑士之手,不是为了剑,便是为了图,总之,蒙面剑客是主要关键,辣手的是不知那剑客何许人……
“凶手既能施‘人皇’独门暗器,‘附骨神针’,应该是‘人皇’的后人或传人无疑。”
“江湖诡谲,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测,‘武林三皇’是一甲子年前的人物,这其中变化可叉在了,当然,这不失为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但不能断言,就算是,你又能如何,‘人皇’生死不知,还是要找到那蒙面剑客才能证实……”
“当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老夫最提心的是‘金月盟’对你的迫害……”
“前辈可知道‘金月盟主’是何许人?”
“这个么……恐怕连‘金月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弟子,都不能回答你,就是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提道,‘金月盟’的来路和立舵之地,别的就甭提了。”
“前辈现在的意思是……”
“我们赶去‘剑冢’,看传言是属实。”
“晚辈的意思是去探访‘两仪书生’,追查半部秘笈的下落……?”
“巫峡离此不算太远,这样好了,老夫先赴,‘剑冢’探探行情,你与尹一凡去找‘两仪书生’,事后再赶来,怎样?”
“好的,只是为了晚辈的事,累前辈奔波……”
“这是老夫一厢情愿的,不必说了!”
“是否现在就行动?”
“你忘了一件大事,你的功力业已被‘紫衣人’封住…”
斐剑登时哑口无言,功力未复,说什么都是空的,就在这时,尹一凡在|茓外答腔:
“老前辈,保不试试您那手‘少阳神功’?”
“哦!幸亏你小子提起,老夫可真的疏忽了,当然可以一试,小子,你滚远些,提防有人在这时候摸了来!”
“是!”
尹一凡下树面而去,“无后老人”立即以手指查被封的经脉,良久之后,才欣然道:“有办法,‘少阳神功’正合用,对方手段真辣,制的竟是气血相交之处。”
说着,令斐剑跌坐行动,随即施展“少阳神功”助他打开气血。
“少阳神功”不同凡向,方一施为,斐剑已觉出威力奇强,气血行到了交会之处,立时发生猛烈的撞击……
就这,从|茓口透进,天快亮了,斐剑的功力也告恢复,两人下树,尹一凡已等候在树下,一见斐剑现身,脱口欢呼道:
“大哥,你好了?谢天谢地!”
这种诚挚的关切,斐剑再冷漠也不由不受感动,面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这在他来说,这表情已是难能可贵了。
“无后老人”下树之后,说了声:“回头见!”枯瘦的身影,在迷茫的晚色中消失,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大哥,易容如何?”
“不必!”短短两个字,说得十分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一凡颓然一摆头,道:
“那我们走吧,还是照老办法,保持距离!”
“好的,走!”
两人一先一后,了树林,踏上官道,逆长江向前奔去。过巴东,便是巫峡,是蜀人必经之道,为长江三峡之一。
斐剑与尹一凡在抵达巫峡之后,重行会合,对这一带,斐剑是陌生,而尹一凡却熟路轻车,两个在风吼猿啸的绝壁间,穿描攀援,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峰顶缺口,由缺口内望,山里有山,峰里套峰,尹一凡遥指着一处云锁雾封的岩套,道:
“就在那里面!”
“你来过?”
“没有进去过,我的足迹,只到此为止!”
“你以往见过,‘两仪书生’其人?”
“一面之缘,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
“走吧!”
顾盼间,两人来在由座险岩形成的套环外。 第十六章绝代红颜
尹一凡道:
“我们依规矩拜访,还是直闯?”
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根据线索,‘两仪书生’只是嫌疑重大,事实尚待证明‘天枢宝笈’下半部真的落在他手中,当然先礼后兵,方为上策!”
“如此待小弟我传声求见!”说着,凝聚功力,向岩套之内传声发话道:“两仪书生,‘阴魂不散’特来拜访!”
连叫了数逾,套内寂静如死,毫丝反应都没有。
斐剑眉锋一皱,道:
“莫非他已远走高飞了?”
“极有可能!”
“我们闯……”
“噫!那是谁?”
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从环套之内踉跄奔出,渐行渐近,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女子,踣地又起,挣扎着奔来。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一震,看来环套之内业已发生了事故。
那女子出了套口,似乎力气已尽,扑倒地上,再也挣不起身来,斐剑与尹一凡双又弹身到那女子身前,只见这女子粉腮苍白,凄厉如鬼,衣裙全被鲜血染满,粘结成了硬块,身上创口还六七处之多,象一张张小口,周围凝结呈紫黑色,中央渗出红的血水,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斐剑的双眉,几乎连结在一起,沉声道:
“你是谁?为何伤成这样子?”
女子象伤的野兽般陡地一震,滚了两滚,坐起身来,目中抖露的怨毒之声,使人不寒而栗,没有血色的面孔,抽动了数下,凄厉而暗哑的道:
“谁……是‘阴魂不散’?”
尹一凡仍是那身穷儒的装束,接口道:
“是本人!”
“你……呢?”
“掘墓人!”
“啊!”妇子眼中了怨毒的光影骤减,代之的是一种惊诧而杀冀的神色,又道:“如此说来,你俩不是‘金月盟’的爪牙?”
斐剑一听‘金月盟’三个字,知道其中有大蹊跷,忙分辩道:
“不是,当然不是,请问……”
“我叫黄筱珠,是……‘两仪书生吕文’的妻子……”
“哦!吕夫人你,不知……”
“我……快要死了……”
“尊夫呢?”
“外子……他昨晚遇害!”
“两义书生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很惨,我……也快死了!”
说到这里,胸部一阵起伏,吐出了一口鲜血,尹一凡道:“吕夫人伤势不轻,区区这里有治伤灵丹……”
黄筱珠无力地摆了一下手,道:
“盛情……心领,没有用了,外子用毒圣手,同时也是歧黄圣手,我能活到现在,全凭他所珍炼,‘保命金丹’世间……没有比‘保命金丹’再好的药了,然而,我心脉已断,血将流尽,神仙难救了。”
斐剑一看这情况,对方已离死不远,若不乘早提出心中的问题,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心念之中,迫促的道:
“吕夫人、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你能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说吧!”
“尊夫是否参与‘鄂西大豪欧阳方’血洗‘三元帮’?”
“没有!”
斐剑一怔神,又问道:
“鄂西大家欧阳方是否死于尊夫之手?”
黄筱珠嘴唇牵动了数下,道:
“阁下……越问越奇,先夫与欧阳方是刎颈的交情!”
这话,无异给斐剑当头泼冷水,前此的猜测,完全被推翻了,但,仍不放松的道:
“尊夫可曾得到武功秘笈一类的东西?”
黄筱珠摇摇头,代替了答覆。
斐剑困惑地投给尹一凡一个询问的眼色,尹一凡颔了颔首。表示对方的话可信。
黄筱珠业已到油枯灯尽之境,无力支持坐立的姿势,虚弱地倒回地上,口里喃喃的道:
“请……找……黄筱芳,她知道!”
斐剑一看情形不对,急声道:
黄筱珠的口唇连连蠕动,但已发不出声音。
尹一凡Сhā口道:
“吕夫人,你振作些,贤夫妇一死一伤,下手的人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所在,斐剑大是失悔不曾先问,正待准备以本身真元,助她作最后的振作时,黄筱珠口中吐出了“拜托”两个字,头一偏,死了。
斐剑木然望着她的遗体,沉重的道:
“吕夫人,在下答应你一定找到黄筱芳。”
尹一凡摇头叹息道:
“可惜,她不能多说一句话便死了,黄筱芳其人不是她姐姐便是妹妹……”
斐剑沮丧的道:
“想不到此行成虚,你以为对方的话可信?”
“可以相信!”
“为什么?”
“一个将死的人,会不说谎,同时,‘两仪书生’已死,她也早知必死,一个人在丧失了生命之后,任何珍宝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她何必要隐瞒呢!”
“可是‘三元老人’死于‘鄂西大豪’的‘三绝指’,‘三元帮’弟子大部分是被毒杀的,而据欧阳方的妻子透露,欧阳方死前与‘两仪书生’同赴‘三元帮’。同时,‘两仪书生’是用毒能手,这如何解释呢?”
尹一凡苦思了半响,道:
“只有一个可能,‘两仪书生’的行动,是瞒着他妻子黄筱珠干的,所以她一概不知情,两凶手可能已经得手远走了,因为事情发生在昨晚!”
“凶手是谁呢?”
“这……凭空如何去想!”
“如果找到死者口中所说黄筱芳,也许能从她口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这是唯一的途径了!”
“埋了她吧!”
“好!”
两人动手,掩埋了“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珠,并为她立了墓碑,事毕,斐剑道:
“我们进去看看,也许能从‘两仪书生’的遗体上,推断出下手的人……”
“黄筱珠身上所中的是剑创,‘两仪书生’当不会例外。”
蓦在此时,两条娇影如飞而止,立在二人面前。
其一绛衣女子容华绝代,天生尤物。两支迷人心灵的眼光直看着斐剑。
眸光微微一偏,似扫向尹一凡。
斐剑象从万钧重压之下,获得一丝喘息,这时,他才发现有这绝世尤物的身后,还有一个少女,很美,但此刻在那尤物的艳光下,却显得暗然失色。
绛衣少女两眼发直,粉腮如霜,眼中发散出一种与在场气氛完全不调的恨怨之色,这神色,使斐剑神志一清,象是在迷茫中看见了一线曙光。
他面上的配红消退了,血行也恢复了正常,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当那迷人的眸光,再回到他脸上,他虽然感到威协,但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就是‘掘墓人’?”
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之极。
“在下正是,请教……”
他竭力想恢复平时的冷漠语调,但不可能,竟然冷不起来。
“我叫东方霏雯!”
“哦!东方姑娘……”
“格格!我不是姑娘了,这称呼……你叫我一声大姐好了!”
一个女子,要一个陌生男子称呼她大姐,不但轻浮,而且近于无耻,但出自她的口中,似乎毫不刺耳,毫不唐突,反而使人有如饮香醇之感。
斐剑面上一热,换了话题道:
“这……这……彼此素昧生平……”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弟弟,论年纪来称呼,没有什么不妥啊!”
斐剑嗫嚅着叫不出口,这是他性格使然。
东方霏雯咕卿地一声轻笑道:
“弟弟,你这外号不雅,与你本人毫不相称,改了吧!”那语气,象是彼此已十分热络,完全缩短了因陌生而必有的距离。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在下很满意这外号!”
“噢,也罢,令师是谁?”
“家师业已仙游,恕不再提名讳了!”
提到师父,触发了他胸中的仇与恨,于是,他的面色立刻变了,象平时的冷漠无情,罩了一层冰衣。
东方霏雯略略一窒之后,又满面堆花的道:
“弟弟,交浅不言深,以后有机会再谈吧,你是不是想进入这‘无回谷’?”
斐剑望了眼前的岩套一眼,道:
“这里叫‘无回谷’?”
“是啊!你不知道。谷内一草一木,莫不含有剧毒,任你武功盖世,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所以叫做‘无回谷’!”
斐剑惊然而震,侧望尹一凡,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象老僧入空,那神情,既尴尬又好笑,可能,他怕与东方霏雯的目光遭遇,斐剑也不惊动她,收回目光道:
“既然谷内草木皆毒,无人能生回,为什么‘两仪书生’夫妇还是被杀?”
东方霏雯贝齿微露,道:
“当然,这只是依一般情况而言,能人之上有能人,任何事都会有特殊例外!”
这话极近情理,但斐剑触发了另一个意念,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杀害‘两仪书生’夫妇的凶手,你……”
“叫我大姐呀!”
斐剑默然,他实在叫不出口。
东方霏雯眸光一闪,道:
“弟弟,我只是按理而言,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如果你现在不提,我还不知道‘两仪书生’已作了古人哩!”
“我们会在此碰头,可是真巧……”
“不是巧,是缘,弟弟,你相信这‘缘’字吗?”
软语茑声,淡香微送,斐剑又有些飘飘然情不自禁了,在此之前,他胸中除了仇,恨,任什么也容纳不下,可是,此刻,这意念动摇了,东方霏雯已突破了他牢不可破的心理关防,而且,进入了他的心中。
东方霏雯自顾自的又道:
“弟弟,你心里承认了,但你不敢说,是吗?不要紧,姐姐我意会到便行了,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你为什么来,为了半部‘天枢宝笈’是吗?我也是闻风而至的,也许先有人来过也许还会有人来,但不先不后,在此邂后,这就可以解释为缘,而不是你所说的‘巧’了!你所谓‘巧’,其中有另外的涵意,是吗?”
斐剑完全被这一段言词屈服了,目光中流露内心的秘密。
东方霏雯闭上了樱口,象乍见时那样凝视着他。
于是,他的意志崩溃了,他期期地含混地,叫了一声;
“大姐!”
东方霏雯笑了,象春风里百花竞放,她上前数步,低唤了一声:
“弟弟,得你这一声称呼,在世间我无所求了!”
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斐剑心里明白,忍不住一阵意马心猿,呼吸有些急迫,脉搏也加快了跳动。
人心终是血肉做的,并非木石,任你坚冷如极地玄冰,也怕意外的酷烈阳光照射,常理,只能在常情下保持,碰上特殊的事态,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斐剑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冷酷,孤傲,但现在彻底地改观了。
“大姐,你也知道‘天极枢宝’的事?”
“当然,武林人常是以耳代目的!”
“现在打算怎么办?”
“放弃了!”
“可是我却非到手不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誓必要得到它!”
“你似乎还有话不曾说出来?”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灵慧使他吃惊,但,无论如何,身份的秘密他是要保持的,当下不经意的道:
“我不否认,但人总免不了要保有某些必要的秘密。”
“对,我们不谈这个,弟弟,愿意听我一句话吗?”
“请讲!”
“你与‘金月盟’有仇?”
“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你回答我!”
“没有私仇,但有公仇!”
“什么公仇?”
“中原武林不容其茶毒,武林正义不容其摧毁。”
“但……我……担心你有一天会毁在‘金月盟’手下!”
斐剑豪气万丈的道:
“我不计较成败得失的!”话锋一转,又道:“大姐莫非与该盟有什么瓜葛?”
“哦!不!你别乱想,我只是关心你,‘金月盟’高手如云,未可轻视,听说你毁了对方几名弟子……”
“有的!”
“所以该盟必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只知我所当为!”
“匹夫之勇不足为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对方不但容华绝代,见识也超人一等,似乎造物主只偏爱她一个人,把所有的内外美,都加在她身上了,当下既感且佩的道:
“大姐说的是!”
尹一凡这时突地开口道:
“大哥,我们该去了?”
东方霏雯粉腮一变,诧然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一笑道:
“他……”
刚说了一个他字,尹一凡一阵哈哈,打断了斐剑的话头。 第十七章心猿意马
上集书中,尹一凡忘了自己是易容后的“阴魂不散”,脱口叫了斐剑一声:“大哥,我们该走了!”
绝世丽姝东方霏雯粉靥一变,诧异的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正待说出事实真相,才吐出了一个“他”字,尹一凡已抢着道:
“大姐有所不知……”
“你……叫我大姐?”
“里当如此,听区区在下把话说完,大姐就明白了,我这位大哥论渊源辈份,比区区高了一辈,论年纪又是区区为长,偏偏两人又交情深厚,没奈何,只好称他一声大哥,现在他是你小弟,区区只好称你大姐。”
这一篇鬼话,几乎使斐剑失口笑出声来,他却说得郑重无比。
东方霏雯秀眉微蹙,道:
“令师是谁?”她想从这里推测出斐剑的师门来历。
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家师人称‘不散阴魂’!”
“什么?不散……阴魂,而你叫阴魂不散……”
“不错,在其师必有其徒。”
“没有说武林中有‘不散阴魂’这一号人物?”
“家师极少在江湖走动!”
“贵同门想来不少?”
“哦!不多,八个!”
“全以‘阴魂不散’为外号?”
“正是!正是!”
斐剑反而迷糊了,因为他根本知道尹一凡的来厉,不知他是信口开河,还是真有其事,但从先后三个“阴魂不散”,都是他一人容易看来,所谓同门八人,定是子虚乌有。
蓦地此刻——
数条人影如飞而至,眨眼便到了众人身前,当先一人,身着线锦儒衫,手摇折扇,倜倘不群,眉目之间,隐含邪意,他,正是与斐剑在归州城外溪边柳林交过手的“无肠公子江墀”,他身后两名书童装束的少年,和三名黑劲装佩剑汉子。
“无肠公子”一见斐剑,面色微微一变,道: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斐剑俊面一寒,道:
“姓江的,今天你别再想活着开溜了!”
“笑话……”
下面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一双Se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东方霏雯的面上,再也移不开,良久,才色迷迷地一笑,长揖道:
“姑娘真天人也,小生何幸,得观芳颜,请恕唐突之罪!”
斐剑目中煞光大盛,他想起了对方欲图弓虽暴“无魂女”的那一幕,东方霏雯此刻在他心中,已占了重要的地位,也可以说情愫早生了,他岂能容忍得下,正待……
尹一凡轻轻咳了一声,向斐剑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斐剑遏住了欲发之势!
东方霏雯秀眉一声,燕语莺声和道:
“你称我姑娘不合式,称一声前辈不为过,我至少比你长二十岁!”
“无肠公子”一怔神之后,笑嘻嘻的道:
“姑娘取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
“如此。在下就算命称你前辈吧,尚未请教……”
“你叫什么名宇?”
“小生江墀,外号‘无肠公子’!”
说完,又是一揖,似乎连骨头都酥了,那神态,令人作呕。
东方霏雯粉面之上展布了一层春风笑意,“哦!”了一声道:
“你就是‘无肠公子江墀’?”
“无肠公子”心花怒放,一付浑身搔不着痒外的情状,折扇一摇,道:
“前辈早知小生贱名?”
“听人说‘无肠公子’杀人无全尸,奸女不留命,可有这回事?”
“无肠公子”面色大变,但瞬又恢复色迷之情,把手连摇道:
“前辈莫听江湖谰言,你看小生是这等人么?”
“你来此何为?”
“来看热闹的,想不到竟然得睹于颜,真是三生有幸!”
“你……说够了?”
“哦!前辈尚未示知芳名……!”
东方霏雯笑态全敛,惑人的粉面上倏地罩了一层严霜,话虽如此,不但美态不减,反而更甚三分,美人薄怒,是另有一番风情的。
“江墀,看在你师父‘风流尊者褚无相’的面上,饶你一次,你滚吧!”
尹一凡忍不住低声道:“原来他是那老色魔的传人!”
姜剑一方面杀气冲胸,另一方面困惑不已,看上去,东方霏雯年纪在三十不到之间,但她却要叫“无肠公子”称为前辈,言词之间,显示她是一个老江湖……
“无肠公子”闻言之下,骇然退了一步,道:
“前辈也认识家师?”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我要你滚!”
“无肠公子”侧头一想,倏地面现邪荡之色,身形又凑了近前,一揖道:
“小生已得家师真传!”
这话,谁也听得出来,他是指什么而言,斐剑杀机直透华盖,想不到“无肠公子”竟对天仙也觉逊色的美人,说出这等畏亵不堪的话来。
尹一凡再阻止了斐剑的冲动,示意他看东方霏雯的反应,以观察她的为人。
东方霏雯身后的绛衣少女,粉腮抖露一片栗人的杀机,低低唤了一声:“主母!”
这一声“主母”使斐剑全身水冷,她是有夫之妇,结了婚的女人。
东方霏雯扬手示意绛衣少女别作声,粉靥上突现一种迷人但异样的笑容,道:
“江墀,你是舍不得走的了?”
“无肠公子”连声音都走了样,躬身道:
“小生衰心祈望能为美人效劳,听侯使唤!”
“真的?”
“小生就是死也不敢唐突美人!”
东方霏雯粉面一寒,厉声道:
“好,我现在就要你死,先挖双目,然后自剖胸腹,让我看看你是否真无肠。”
“无肠公子”暴退三四步,栗声道:
“这……这……”
“我曾经要你滚,可是你却不知死活!”
“前辈是说着玩的吧?”
“非常认真。”
“前辈不说认识家师……”
“用不着废话了,自己动手吧!”
场中气氛,在刹那之间完全改观。
“无肠公子”面上阴睛不定地连连变幻,最后罢出一付乞怜的神态道:
“前辈敢莫惑于江湖对小生的流言,其实小生……”东方霏雯一挥柔荑,道:
“小娟,成全他!”
绛衣少女应声上前……
“无肠公子”阴阴一笑,摺扇指着绛衣少女道:“姑娘花容玉貌,在下真有些舍不得辣手摧花,这样吧……”回顾身后童子之一道:“你陪这位姑娘玩玩,出手可别太重!”显然,他自矜身份,不顾与对方的下人交手。
绦衣少女面上的杀机更浓了,只在说话之间,她已欺身到了“无肠公子”身前丈许之处,东方霏雯面上似笑非笑,一点也不象在面临杀伐的样子。
斐剑气得浑身直抖,这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曾数度面对死亡,但也没有如此激动过。
尹一凡此刻却极端冷静,这是他慧黠机智的地方,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看戏吧,别冲动。”
那书童的德性,与“无肠公子”差不多,色迷迷地直迎着绛衣少女道:
“姑娘,在下陈平……”
话声未落,惨号顿起,陈平幌了两幌,萎顿于地,死了,绛衣少女出手太快也太突然,几乎没有几人看出她是如何出手致对方于死地。
斐剑与尹一凡心头一震,这种身手太骇人了。
东方霏雯仍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无肠公子”与另四名从人,登时惊魂出窍,面色大变。绛衣少女毫无表情地望着“无肠公子”道:
“我要杀你了!”
语音冷漠,但却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无肠公子”下意识地望了地上横尸的书童一眼,转向东方霏雯道:
“后会有期,小生暂时失陪!”
身形暴弹而起……
“迟了!”绛衣少女冷喝一声,娇躯以惊人的快速跃起,凌空划了一个半弧,织手挥处,把“无肠公子”硬生生迫落原地。
“无肠公子”面上充满惊怖之色。
随行的三名壮汉与另一书童,业已在“无肠公子”弹身的同时,亡命奔逃,“无肠公子”被绛衣少女迫回,四人已在十丈之外。
突地,四人象中了邪似的,身躯腾起老高,坠地不起,连哼声都不曾发出。
斐剑心中一动,目光不期然的望向东方霏雯,只见她玉掌轻轻垂下,显然,这四人是她出手杀的,是暗器抑是什么特异功力,竟能杀人于十丈之外?
这样的天仙美人,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东方霏雯冲着斐剑嫣然一笑,斐剑心弦为之一颤。
暴喝声中,“无肠公子”的摺扇,已凌厉地攻向绛衣少女。
绛衣少女出手诡厉无匹三个照面之后,“无肠公子”攻势顿挫,有顾此失彼之态,五招之后,已完全处于劣势,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心中骇震不已,绛衣少女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身份,功力竟然比自己只高不低,那东方霏雯的身手,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绛衣少女出手,不离对方上下两盘,中盘弃而不顾,看样子她知道“无肠公子”穿有护身软甲。
一声娇喝过后,“无肠公子”身形一个跟跄,连退了五六步。
绛衣少女如影附形而上,春葱似的玉指,飞戳面颈六大要|茓……
“无肠公子”摺扇一张,射出一蓬牛毛细针。
近身搏击,对这种暗器,的确防不胜防,这下,可见了绛衣少女的功力,双袖交叉一拂,娇躯向斜里电挪八尺。
“无肠公子”就乘这电光石火的空隙,弹身飞掠,快逾电闪,幌眼而没……
“哇!”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遥遥传来,斐剑骇异的一看,场中已不见东方霏雯的踪影,竟不知在何时离去,心念未已,只见东方霏雯已从“无肠公子”奔遁的方向姗姗折返,面上仍带着惑人的笑靥。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大姐好高的身手!”
东方霏雯笑靥一展,道:
“弟弟,你喜欢吗?”
一语双关,斐剑心头一荡,但,他随即想到绛衣少女曾唤她作主母,不由一阵黯然,这种情,瞒不过东方霏雯,只听她软语柔声的道:
“弟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我们相认恐怕不是缘而是孽!”说完,俊面不由鲜红起来,还有尹一凡在侧,他奇怪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霏雯如花的玉靥,陡乏异彩,她更美了,尤其,那慑人的眸光,发散出更强烈的诱惑。
若不积极了断这件惨案,完成师门遗志,将何以对师父及四位师伯枉死英灵,心念信此,奇思顿战,毅然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小弟有事,就此告别!”
“你……要走了?”磁性的声音加上依依的神情,倍增魅力。
斐剑心神摇摇,几乎想改变心意,然而他毕竟是坚强的,咬了咬牙道:
“是的!”
东方霏雯幽幽吟道:
“相见恨晚别何急,但愿今离有期。”一双水汪汪的美眸,波光潋滟,直罩在斐剑面上,黯然神伤的道:“弟弟,我期待着再见!”
斐剑垂下目光,不敢和对方接触,低声道:
“我也是!”
“那再见了!”
“大姐,你的住址?”
“我……弟弟,我的住处非常隐僻,而且我在外的时间多,这样好了,以后我差人向你连络。”
“大姐一言为定,我……走了!”
了字出口,人已弹射出十丈之外,象逃避什么似的。尹一凡紧跟着奔去,一路之上,两人默默无言。
斐剑有些心神恍惚,象是得到了什么?又象是失去了什么?只是,那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不停的在脑海里盘旋,他想考虑一下别的事情都办不到,她,完全占有了他的心,也带走了他一向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约莫奔行了数十里,尹一凡忍不住道:
“大哥,你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
“我……变了?”
“我看是的,大哥,男女爱悦是天性,小弟我无由置喙,不过,希望你能冷静些,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来路还是一个谜,主婢二人,都具有一身骇人的功力,尤其,她那杀人而神色不变的样子,我想着也有些胆寒!”
“凡弟,你过虑了,人,都有其个性,造物者偏爱某一个人,不会只给她一个美丽的躯壳……”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你说的对,不过,对她,我不怀疑!”
“大哥,她已是结过婚的女人了……”
“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八章剑冢风云
“大哥,我希望这不会影响你作为一个武士的壮志!”语重心长,斐剑深受感动,自从结识以来,尹一凡第一次以这种郑重的口吻向他说话,他自问,我究竟做了什么?做对了吗,还是错了?半日之间,使人生顿然改观,是缘吗?还是孽?他不愿朝深处去想,这是一个恼人也令人痛苦的问题。但对尹一凡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慨然道:
“凡弟,我会保守我的立场!”
这是一个半亩大的方潭,潭水奇寒,触之刺骨砭肤,四周峻峰对峙,只有一条差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谷道,直达潭边,谷道两侧是垂直切落的千仞绝壁,上望天光一线,鬼斧神工,令人惊叹造物的神奇。
行尽谷道,豁然开朗,象一个硕大无比的深井,井底正中,便是方潭。
潭边,围绕着宽约五丈的石砾地带,寸草不生。
潭后,靠壁脚,是一叶凌乱的黑石林,犬牙交错,黑黝黝的石笱,低的与人齐,高的达两丈之外,看起来令人有恐怖阴森之感。
这黑石林,不知是天生还是人工改造。
传言中,这黑石林之内,便是“剑冢”,埋葬着一柄上古仙兵,还有秘笈之属。
这传言不知从何而至,但无数的武林人,趋之若惊,连各大门派,也派人查探。
日正当中,潭水映着日光,照得这巨井织毫毕现,只是那黑石林,却仍然一片昏昧,阴森之气不减。
谷道中,蠕动着幢幢人影,都是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人影之中,一个白色身影最为醒目,他,便是“掘墓人斐剑”。傍着他的,是一个敞衣旧复的中年文士,正是那易了容的“阴魂不散尹一凡”。
两人来到潭边,只见人影浮动,俗道僧尼俱全,为数近百,而谷道中,还有人不断的涌来。
人群中,不断传出呻吟之声,伤者举目皆是,场面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低声向尹一凡道:
“这些受伤的是怎么回事?”
尹一凡摇摇头道:
“先看一会儿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手柱拐杖的白发老人,超近两人,他,正是先来的“无后老人”。
不待两人开口,“无后老人”已先自发话道:
“那片黑石林,是一座上古奇阵,那黑石便是坚逾精钢的‘黑石’,‘剑冢’便在阵中,所有闯阵的人,全被废了功力,抛了出来,那些伤者都是。”
斐剑心头一震,道:
“如此说来阵中有人?”
“看来是的!”
“那‘剑冢’藏珍岂非被人得手?”
“可能!”
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大师伯因此而丧生,这“剑冢”藏珍,该是师门应得之物,同时,这“剑冢”既是“天枢宝笈”附图所指示的,显见所藏之物与“天枢宝笈”有密切的关系,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别人之手。
极有可能,这阵中之人,便是那杀害大师伯,以“附骨神针”残害师父与三伯的蒙面剑客,想到这一点,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冷漠的面上,布满了恨。
蓦地——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面如古月的全真道士,单手仗剑,沉疑地一步一步向“剑冢”走去。
尹一凡道:
“武当派第一高手‘元虚’看他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元虚道人’身上,有人窃叹出声:“武当第一剑手,恐怕也难逃脱功力被废的厄运,可惜!”
“元虚道人”在迫到奇阵边缘时,停了下来,身躯有些战抖,宽大的道袍,无风自拂,显然,便他是相当紧张的。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决心,昂首仗剑,向黑石阵中跨入,身形一转,便失所踪。
所有的人,都拼息以待。
“呀!”
惊乎声中,只见一条身影,如疾箭般射而出,落入潭水之中,潭水澈起一片水花,然后,变成一圈圈的水纹,向四面散开,消失,一切归于寂然。
“无后老人”长声一叹道:
“武当第一剑手完了,他是不幸中的不幸者,如被抛在潭边,功力虽废,一命尚可保全,抛落潭中,连尸首都没有了!”
斐剑骇然道:
“纵被淹死,尸首也会浮起呀?”
“你何不试验一下,这潭水奇寒澈骨,鹅毛不浮,否则武当弟子在场的总在十人以上,何以不见有人打捞拯救!”“啊!”斐剑极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突地——
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倏告传来,笑声,使所有的喧器全部止息,只见一个身着五彩长袍的红发老者,大摇大摆的向潭边走来,群豪一见来人,纷纷朝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个面露惊怖之色。
尹一凡“咦!”了一声道:
“怎么这老魔也赶来了!”
斐剑偏过头去道:
“他是谁?”
“赤发人魔,江湖中有名的凶残人物,为人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嗜食人心,视杀人为儿戏,不过,平时很少露面在广大场合。”
一问一答之间,“赤发人魔”已到了墨石奇阵之外,只见满头头发根根倒竖,五彩长袍鼓胀如球,双掌一抬一送,一道排山劲气,挟着呼轰的雷鸣之声,直朝奇阵卷去,奇怪,这令人惊心动魄的狂浪,在卷入石林之时,突然消失,一丝反应都没有。
“赤发人魔”回头扫了在场的群豪一眼,突地弹身而起凌云一旋,象一头巨鸟,飞射向一根两丈高的石笋,身形在距石笋数尺之时,突如殒星般下泻,眨眼失落在石林之中。一刻!
两刻!
毫无动静,群豪中有人发出低语:“莫非这老魔进入剑冢了!”
就在群豪惊疑之际,只见“赤发人魔”从石阵中踉跄奔出。“哦!”惊呼声中,“赤发人魔”栽了下去,手脚抽动了数下,便再也不动了。
“赤发人魔”,是唯一不被抛出的一个,然而他死了,群雄纷纷围了上去,看老魔尸身,一无伤痕,只五官溢血,显然是被一种至高掌力震断心脉而死。
老魔以“五雷神掌”见称于武林,却死于掌下。
从他发掌,以及飞身入阵的态势看来,似乎他对这奇阵并不完全无知,所以才会在受到致命重伤之后,奔出阵外。
奇阵,再加上阵中人莫测的功力,群豪一个个面呈沮仰之色,一个,两个……陆续动身离开。
斐剑象自语的道:
“他们知难而退了!”
忽然,一条人影移近身前,发也娇媚的声音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转目一看,来的赫然是“无魂女”,登时面色一沉。
“无魂女”一改平素冶凛之态,正色道:
“掘墓人,人头贺礼之事我已自己交代清楚,你不会再仇视我了吧?”
“在下很同情姑娘的遭遇,但希望今后少杀无幸!”
“这一点我办不到,我要报复,至死方休!”
斐剑窒了一窒,道:
“无肠公子业已被诛,你不必再找他了。”
“什么,谁杀了他?”
“这点恕无法奉告,不过告诉你一点,下手的是一个女人!”
“噢!”她似乎以自己不能亲手杀“无肠公子”而沮丧。
日头偏西,潭边顿呈幽暗,群雄已陆续散尽,只剩下寥寥几人,最凄惨的是那些闯阵功力被废的高手,连走路都要人扶持,一个个垂头丧气,嗯哼不已。
就在此刻,斐剑突然感到有几道恶毒的眼光,向自己射来,用目一扫之下,只见七八条身影,向自己缓缓迫来。为首的,是一个独自黑衫老者,腰跨一柄奇形巨剑,独目中,闪动着栗人的恨毒之光。他,正是在神女峰后绝涧之中,查探“金钗魔女”,青衣蒙面女突然现身,惊惧而自挖一目的“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监高寒山”。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高寒山阴恻侧的道:
“掘墓人,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冷冰冰的道:
“高寒山,死的恐怕是你!”
高寒山目光扫向了另外几人,口中道:
“无后老人,无魂女!”目光转到尹一凡时,证了一怔道:
“阁下是谁?”
尹一凡傲然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如假包换!”
“哼!”目光又回到“无后老人”面上,强颜一笑道:
“敞盟总护法对阁下期望甚殷……”
“无后老人”双目一瞪,气冲冲的道:
“祝少青晚节不修,老夫不愿听到他的臭名!”
高寒山一阵杰杰怪笑道:
“阁下不要逞一时意气,出口伤人,必须想到后果!”
“你以‘金月盟’威胁老夫?”
“谈不上威胁,敝盟一向敌我分明!”
“哼!”
高寒山话题一转道:
“三位与‘掘墓人’是一道?”
斐剑立即接口道:
“姓高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冲着在下,就不必旁生枝节。”
高寒山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的意思是不愿连累别人?”
“事本与旁人无涉!”
“好极,拨剑吧!”话声中“呛!”的一声拨出了巨形剑。
斐剑可不敢托大,神女峰绝谷内那一战,十个照面之间,弄得两败俱伤,若非仗着那一招玄奇的“投鞭断流”,讲内力他比对方要稍微色。
长剑缓缓离稍,脚下不了不八,剑尖微向下垂,……
尚未退出谷道的高手,纷纷围了过来。
从双方的气势而论,谁都看得出这将是一场相当精采的剑斗。
“无后老人”,尹一凡与“无魂女”无形中成了一伙,齐向后退开两丈。
高寒山所带的八名手下,呈环壮圈在外圈,最后一层才是看热闹的群众。
场面在紧张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锵!”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双方已在有目难辨的情况下,奇快无匹的交换了一招,人影一合而分,各回原位,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有触肤如割的剑风,向四处扩散,五丈外犹拂衣刺肤。
每一人观战的人,凝重之态不减交手的双方。
恐怖的杀机,凝结在双方的面上,令人看了不自禁心生悚栗。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交换了一眼色,必要时他们将出手。“无魂女”面带媚笑,一付优闲神态。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又互相折了一招,这一招显然双方都已出了全力,彼此的面上,都浮起了一片红潮。
接着,三招!四招!五招……
双方的身上,绽开了朵朵血花。
迸射的剑气,飞扬碎石,撕风厉啸。
人圈,在不知不觉的扩大,露出更大的空间。
生与死均悬在一发之间,在功力不分轩轻的情况下,最后,必是两败俱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心全提到口边。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住手!”
正在忘命狠排的对方,闻声住了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绛衣少女,现身场中。
斐剑心头一震,暗忖,绛衣少女现身,多份东方霏雯,来了,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立即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也一颗心不由卜卜跳动起来。
高寒山一见绛衣少女现身,老脸登时一变,方喊得一声:
“姑娘……”
绛衣少女素手一挥,截断了他的话头,冷冰冰的道:
“小女子奉‘玉牌主人’之命,向高大总监讨教几招!”
众人这才看清,绛衣少女手中,高擎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晶莹玉牌。
高寒山惊惶地退了三步,栗声道:
“不敢!”
玉牌主人是谁?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使“金月盟”堂堂“巡察总监”畏惧苦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齐在心里打上问号。
只有尹一凡与斐剑例外,他俩明白绛衣少女的来路。
斐剑激动得身躯直抖,脑海里乱成一片,玉牌主人,不用说是心上人东方霏雯了,但她的真正来路呢?“金月盟”气焰万丈,高寒山在盟中的身份不低,竟然被一块玉牌锁住了。
他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尹一凡,想从这慧黠而精江湖门槛的盟弟眼中求取答案,但,尹一凡回报他的,是茫然而又错愕的神色,显然,他也不明玉牌的来路。
绛衣少女缓缓收起玉牌,道:
“既是大总监吝予赐教,那就请便!”
只这么淡淡一句话,不可一世的“巡察总监高寒山”半话不吭,转身便走,随行八名手下,也惶然奔飞。
“无后老人”一代奇侠,也为之目瞪口张。
绛衣少女转身对围观的群豪道:
“大家请便!”
没有一个犹豫,纷纷弹身向谷道外奔去。
一时只剩下斐剑、无后老人、尹一凡,“无魂女”和绛衣少女。
“姑娘怎到了这里?”
绛衣少女淡淡一笑道:
“顺道而来,巧合罢了!”
“哦!”斐剑想说什么,又觉得不便启齿。
绛衣少女又道:
“少侠此来莫非为了‘剑冢’藏珍?”
“是的!”说着,下意识地望了墨石奇阵一眼。
“如果不谙这奇阵破法,恐怕很难如愿。”
“姑娘知道……”
“婢子只是按理而言罢了,依情况而言,‘剑冢’已有主了,冒险争夺,是不是值得……”
斐剑默然,他当然不能说出“剑冢”藏珍是自己师门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得回,以慰师父及诸师伯在天之灵,同时,这藏珍与“天枢宝笈”有密切关系,自己业已修习了上半部基础武功,下半部密笈与“剑冢”所藏神兵,关系着自己报仇索凶的行动,阵中人也极可能便是仇家。
他想问东方霏雯的行踪,又觉得羞于出口。
绛衣少女倒是机伶,先开口道:
“家主母因事西行,回来后当谋与少快一晤!”
斐剑面上的冷云,立时消散了,眼中泛出异彩,欣然道:
“在下等待这一天!”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切莫效痴男痴女,这风月之债啊……”
斐剑怒目瞪了他一眼,尹一凡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绛衣少女突地向“无魂女”道:
“你就是近日江湖盛传的蛇蝎女人‘无魂女’?”
这话相当不客气,“无魂女”粉腮一变道:
“不错,怎样?”
“不许你接近他!”
“他……他是谁?”
“我不屑与你斗口,记住,你那一套如用在他身上,可是找死!”
他,当然是指斐剑而言,斐剑为之面上一热尴尬不已。
“无魂女”粉腮骤寒,怒声道:
“彼此同是女子,别欺人太甚,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你还不配问,记住忠告!”
“你在放屁!”
“骂谁?”
“骂你,怎样?”
“你找死!”死字出口,一把向“无魂女”横掌一切,绿衣少女抓出的手一缩,巧极地避过一切,再度抓出,其决间不容发。
惊呼声中,“无魂女”胸衣被抓裂,疾以袖掩住裂口,电退数步,厉声道:
“好贱人,充其量你不过是一听人使唤的丫头而已,记住,有一天我必杀你!”
声落,闪声般向道口逸去……
“叮!”的一声微响,一样东西从“无魂女”身上掉落。
绛衣少女大喝一声:
“你走不了!”弹身追了出去。
斐剑目光一扫“无魂女”遗落地上的东面心头登时剧震,俊面变了色,俯身一把抓在手中,栗呼。
身形猛弹,如电追去。 第十九章痛心疾首
“无后老人”显得相当激动的道:
“怎么会是她?”
尹一凡茫然不解的道:
“她是谁呀?”
“小子,你不见‘无魂女’身上掉落的是半枚制钱么?”
“半枚制钱?哦!她是斐剑要找的人,可是半枚制钱不是‘火帝方允中’之物吗,怎会落在她手里?”
“小子,亏你聪明一世,这丫头不是‘火帝’的女儿便是他的传人!”
“我们追……”
两人跟着向谷道外驰去。
“前辈,那绛衣少女所持的‘玉牌’是什么来路?”
“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玉牌主人’,其中大有文章。”
“那女子的身手,太以骇人……”
“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后生小辈的身手一个比一个可怕。老夫自信阅历不差,竟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
且说,斐剑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飞出那挟窄而衰长的谷道,甫出谷口,一声凄厉的尖锐惨号,倏告传来,这一声惨号,犹如当头霹雳,震得他魂飞魂散,宛如失足坠入无底深渊。
难道悲剧业已造成?
距谷口十丈之遥,绛衣少女临风绰立,地上,躺着“无魂女”。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电扑上去,身形半俯“无魂女”身前,只见她口鼻溢血,气息奄奄,离死已不远了。
“师姐!师姐!”
斐剑狂乱的呼唤着,声音是栗人的。
绛衣少女粉腮大变,骇然退了两步,手足无措。
“无魂女”双眸紧闭,面如白纸,脸上的肌肉在抖动,抽搐。
“师姐,你……不能死啊!”
绝望的呼喊,终于使“无魂女”睁开了双眸,但目光迟滞无神……
斐剑从身上取出另半个制钱,暗中与检来的一合,不错,是一个制钱擘分为二,严丝合缝,他把那半制钱,用手指捻着,在“无魂女”的眼前幌动。
“无魂女”渐渐有了反应,口唇一阵颤动,吐出微不可闻的几个字:
“九宫山……人……皇!”
眼皮一合,再不睁开,死了。
斐剑一ρi股坐在地上,手足发麻,有一种精神崩溃的感觉。
他做梦也估不到“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制钱圆合了,人死了,可是半部“天枢宝笈”却没有下落。
那半部“天极宝笈”是如何落入“三元老人”之手,又遭别人劫夺呢?
“九宫山……人……皇”他在心里重覆着这几个字,心头猛地一震,暗忖,是了,师父与四师伯同中了“附骨神针”而“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的独门暗器,师姐方静娴的遗言,分明是指出当年的蒙面剑客与“人皇”有关,莫非“人皇”本人,也是他的门下,而“人皇”,隐居在“九宫山”。
然则,“剑冢”之内的人,该是谁呢?
最后,杀死“两仪书生”夫妇,劫走“天枢宝笈”的人,又是谁呢?
“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姝请自己寻找黄筱芳,这是一个重要关键,能找到黄筱芳其人,抽丝剥茧,也许能找出头绪,但人海茫茫,找一个素味生平而其名不形的人,何异大海捞针。
无数念头,在一刹之间,全部涌现脑海。
目光,再落在方静娴的遗容上,心头翻起另一番思绪。
她死了,可能是师门唯一的一个亲人,被毁了,他想到第一次碰到她,被玩弄以人头作贺礼,而后,她不断的杀人,以美色诱杀那些游蜂浪蝶,她的行为不可恕,然而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她死了,身上带着身孕,是被她所杀的薄幸男子“鄂西大豪”之子欧阳瑾的遗孽,一尸二命。
绛衣少女幽幽地开了口:
“她是你师姐?”
一句话,把斐剑拉回现实,陡地立起身来,面上抖露一片恐怖杀机,栗声道:
“你……杀了她……”
“可是少快为什么不早说出她的身份?”
“我现在才知道!”
“我为我的行为致以歉意!”
“如此轻松?”
“不然要怎样?”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你偿命!”
绛衣少女粉腮一连数变,沉声道:
“这是误会,无法避免的误会!”
斐剑悲愤至极的道:
“不管如何,我非杀你不可!”
“你杀不了我,而我,不愿与你动手,这事让主母来解决好了!”
提到东方霏雯,斐剑心中起了异样的变化,登时为之一窒,只这一窒之间,绛衣少女以惊人的速度,翩然而逝。
斐剑木然望着绛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脑海里一片狂乱。
尹一凡轻轻上前,语音充满了关怀与同情的道:
“大哥,‘无魂女’是你师姐?”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尹一凡又道:
“是她亲口说的?”
“不,是我判断的!”
“判断,根据什么?”
“半枚制钱信物!”
“可靠吗?”
“为什么不?”
“比如说,这半枚制钱另有来路,象目前的宝笈数度易主……”
“不可能,制钱本身毫无价值,而且,我有根据……”
“什么根据?”
“我在大洪山一座峰头上,见到了四师伯的坟墓,立碑人是他老人家的女儿方静娴,这半枚制钱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可疑。”
“啊!是这样,可惜她死了!”
“我非杀绛衣贱婢不可!”
“大哥,冷静些,这是误会,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也是现在才知道。”
两粒泪珠,滚落腮边,这是他对师姐方静娴的悼念。
“无后老人”沉缓地开了口:
“你无妨再搜搜她身上,看有没有其他的事物帮助你解开谜底!”
斐剑不由一愣,男女有别,这对死者未始不是一种适宜,但事实上这又是必要的,考虑了许久之后,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异异地在“无魂女”身上搜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颓然站起身来。
无后老人道:
“此处风水不错,把她就地葬了吧!”
斐剑伤感地点了点头,尹一凡也帮着动手,顷刻之间,便告完成,碑上,仅刻方静娴之名,略去了“无魂女”三字不雅的外号。
尹一凡开口道:
“大哥,今后行止如何?”
斐剑想了一想,道:
“我准备一探‘剑冢’!”
“现在?”
“是的!”
“无后老人”一摇手道:
“不可,此非其时,凡是谋定而后动,照事实而论,你我三人都不是冢中人的对手,何况还有那一座墨石奇阵阻挡,如果冒然去闯,后果必与那些死伤的武林同道一样,这事只有缓一步再谈,先求得奇阵的破法,再及其他!”
斐剑一想也是,目前不宜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心念一转,道:
“当今武林,不知谁精于奇门之学?”
“无后老人”皱眉思索了片刻道:
“传说中,只有‘武林玉皇’之中的‘人皇’精于此道!”
“什么,人皇?”
“不错!”
“晚辈可以找到他!”
“你怎能找到他?”
“他隐居在‘九宫山’……”
“你听谁说的?”
显然,“无魂女”死前吐露的几个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尚未赶到,没有听见,所以才有此一问,斐剑把“无魂女”遗言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骇然一震道:
“这问题相当严重,又须从长计算,首先,假定‘无魂女’果是你四师伯遗孤方静娴,那她说这几个字的用意,可能是指‘人皇’是当年残杀‘五帝’的凶手,这一点因‘附骨神针’之故,与事实相当接近。但,也可能完全不是这意思……”
斐剑脑际灵光一闪,激动的道:
“晚辈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
“前辈不是说当今武林天下,只有‘人皇’精于奇门之学……”
“不是他一人,奇人异士所在多是,这只是仅老夫所知而言。”
“是的,假定‘人皇’便是当年因‘天枢宝笈’而残杀先师及四位师伯的凶手,或是主使人,他自不会放弃有关‘天枢宝笈’的每一过节,他既精于阵法,这‘剑冢奇阵’之中,可能是他的门人或有关系的人,换句话说,对方已得手‘剑冢’珍藏……”
“嗯!很有道理,但既已得手,何不远走高飞,为什么如此张扬呢?”
“这……也许另有图谋……”
“九宫山你切不可去!”
“为什么?”
“你的身手,如与‘人皇’比较,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试想,你一旦身份败露,后果如何?就算你找到了对方,实了对方便是凶手,你又能如何?”
斐剑霍然而震,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你目前最要紧的是探查那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如果物归原主,炼成上乘武功,才能谈到报仇诛凶!”
斐剑咬了咬牙道:
“如不能寻回宝发,此生就不谈报仇了?”
“话不是这样说,在志者,事竟成,人生的际遇难测,切不可气馁,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奇材,将来必有大成,武林劫运已兴,期望你在私仇之外,毋忘武林正义,做一个真正的武士,除魔卫道。”
斐剑大是感动,诚挚的道:
“晚辈谨受教!”
“无后老人”重重一拍斐剑的肩头,庄重无比的道:
“斐剑,不少有心之士,寄望于你,盼你好自为之!”
斐剑一震道:
“前辈这话必有所指。”
“当然,老夫不会无故放矢,不过现在言之时早!”
“晚辈……能值得前辈如此看重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言止于此吧,还是来谈谈实际的问题,你到巫峡找‘两仪书生’,结果如何?”
“两仪书生夫妇双双被害……”
“噢!”
“他的妻子叫黄筱珠,临死之前,要晚辈找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说她知道一切,但人海茫茫,要寻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何异大海捞针……”
“两仪书生的妻子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她否认‘两仪书生’伙同‘鄂西大豪’毒洗‘三元帮’,也否认杀害‘鄂西大豪’,晚辈来不及问出凶手,她便断了气。”
“啊!这公案愈来愈离奇复杂了,但事在人为,总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说着,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没法与老醉鬼连络,把这些情况详细告诉他!”
尹一凡耸了耸肩,道:
“遵命!”
老醉鬼是谁?尹一凡的师父?但尹一凡说过他师父已经死了。
“无后老人”目光又移向斐剑,道:
“老夫准备跑一趟丐帮总舵,找丐帮长老‘千耳神曹化’,请他协助查探所谓黄筱芳那女子的下落,还有你所说的以金钦作暗器的人和‘屠龙剑客’的生死下落,老夫将并设法探查……”
斐剑感激万分的道:
“晚辈谢过前辈关怀德意。”
“不用,哦,老夫忘了问你,那绛衣少女是什么来路?”斐剑不由面上一热,期期艾文地把结识东方霏雯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但对于双方情感上的过节,却是只字未提,“无后老人”经验何等老到,斐剑不说,他也料到了几分,只淡淡的道:
“江湖鬼蜮,愿你凡事三思,老夫先走一步?”身形一起,又回顾尹一凡道:“小子,你也该上路了!”
“无后老人”走后,斐剑心中感慨万端,对方的古道热肠,侠义行径,使他哀心感佩,但无端受人好处,又使他感到痛苦。
他望着尹一凡,想开口问他老醉鬼是谁,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也许别人有难言之隐。
“大哥,你的行止?”
“我?”
斐剑苦苦一笑,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事都无从着手,杀害母亲的凶手“金钗”主人,到现在茫无头绪,母亲遗命要杀“屠龙剑客”,“红楼主人”也请自己找“屠龙剑客”,但人呢?还有师门仇人,秘笈下落……
这些,别说付诸行动,连想都无从想起。
尹一凡不舍的追问道:
“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斐剑脱口道:
“我由此往西行!”
“西行?”
“是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说出了这一句话,西行何为?这是潜意识在作崇,因为绛衣少女曾说过:“家主母有事西行,回头当谋与少侠一晤……”
亲仇未复,师仇未报,武林中魔焰器张,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吗?他警觉之下,不由悚然而震,但,东方霏雯的绝世仙姿,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一丝突然而生的警惕,显得无比的脆弱,情,他忘不了,抛不开,剪不断。
千古以来,有几人能勘破情关?
尹一凡若有所觉地笑了笑,道:
“如此,再见了!”
拱手一揖,转身……
他突然怔往了,脚底下象生了根。再也无法移动。
斐剑一抬眼,目光与另两道寒芒相碰,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也怔住了,一股寒气,由心底冒了上来。
两丈外,一个紫衣蒙面人,象幽灵似的停立。
不久前与紫衣人遭遇的那一幕,电映心头,对方功力之高,简直无法想象,若非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假“红楼主人”之名,诱走紫衣人,自己决活不到现在。
而现在,紫衣人又出现了。
他内心更惊悸十分,但表面上仍是那样冷漠。
紫衣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慧黠多智的尹一凡,此刻竟也只有发抖的份儿,半等莫展。
紫衣人开了口,每一个字象一钢粒珠,撞击在人的心上:
“你是谁?”这话是对尹一凡而发。
尹一凡声音已不若平时的镇静,低应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今天你这阴魂该散了!”
了字声落,只见紫影一闪,尹一凡凄哼一声,栽了下去。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根本不计自己的功力是否对方之敌,“唰!”地拨出长剑,电弹而上,长剑挟奔雷骇电之势,罩向紫衣人。 第二十章移神大法
紫衣人身形奇幻无比的一幌,斐剑这极为霸道凌厉的一招,顿告落空。
斐剑悲愤盟弟尹一凡的横遭毒手,目中几乎喷出血来,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出手,挟毕身功力以发,恨不能把对方剁成向酱。
紫衣人再度闪开,闪身之间,长剑已提在手中。
斐剑恨毒冲胸,怒发如狂,根本不计生死利害,第三招又跟着攻出。
紫衣人手中剑斜斜一挥,看来轻描淡写,毫不起眼,而斐剑的剑势却如轰雷闪电,而且诡厉万分……
“锵!”的一声金铁震耳交鸣。
斐剑连退了三步,握剑的手,象脱了臼似的,酸麻得举不起剑来。
紫衣人的剑尖,在斐剑前胸六大死|茓上虚虚划了一圆弧,又收了回去,双眼寒芒焰焰,似要穿透人的心肺,冷峻至极的道:
“掘墓人,我第二次饶你不死!”
斐剑栗声道:
“在下并未向你乞命!”
“本人要取你性命,随时随地都可办到。”
“阁下最好现在下手。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海?”
“不错,因为在下已立誓要杀你!”
“哈哈哈哈,掘墓人,你狂得相当可以,你知道本人为什么不杀你?”
“为什么?”
“因为还有用你之处!”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震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紫衣人,你这叫异想天开。”
紫衣人冷冷的道:
“你想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吗?”
这句话极富诱惑,不久前,他被“金月盟”高手追杀,闯过生死桥,幸免一死,“红楼主人”破例让他离开,并请他探查“屠龙剑客”司马宣的下落,“屠龙剑客”是他母亲遗令要杀的仇人,但他不知道彼此间到底是什么仇,“红楼主人”要找“屠龙剑客”双方必有某种关系存在,如能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也许能有助于对“屠龙剑客”过去的了解。
同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确实希望知道“红楼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从她门人紫衣少女舒眉的惊人身手而论,她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但,紫衣人第一次见面,曾遇“红楼主人”不杀他的原因,现在,又提出这问题,目的是什么呢?紫衣人举手杀害盟弟尹一凡,证明他是一个凶残的魔头,他的居心,实在值得考虑。
心念之中,寒声道:
“想知道又怎样?”
“本人可以告诉你!”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吧!”
“当然,你很聪明,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说出‘红楼主人’破例不杀你的原因!”
斐剑心头一转,对方一再追问这一点,动机何在呢?其实,当时“红楼主人”曾明白表示,自己被追杀而无心闯人,既属无心,特矛破例,同时,还赠药使自己功力复原,这是一份人情,至于请自己探查“屠龙剑客”的下落,并非条件,而纯系出于请托,这说明“红楼女人”极通情理,虽说事实公开也无大疑,但,紫衣人的居心叵测,自己不能大意而使“红楼主人”受到任何不良影响。
心念之中,冷冰冰的道:
“在下对这条件不感兴趣!”
紫衣人沉声道:
“今天你非说不可!”
“办不到!”
“那你死在眼前……”
“在下习艺不精,没有话说,但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为‘阴魂不散’报仇。”
紫衣人语含不屑的道:
“你似乎很有信心能活下去?”
斐剑恨恨地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
紫衣人不再言语,目中倏然射出股异样的光芒,斐剑在触及这异样目芒之际,陡觉心神一震,他感到这眼光有些邪门,但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渐渐,神思起了浮漾,然后陷于一片昏乱,他竭力振作,想镇静下来,但亦不可能,对事物的感应起了变化,一切的恨,怒,怨,毒,都已不复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在何处,此身谁属,眼前的紫衣蒙面人,成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影象……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会放了你?”
这话,使他在迷茫中忆起当日闯“红楼”的情景,他正待开口述说……
突地,脑内灵智一闪,使他精神一振,顿时清醒了许多,栗声道:
“紫衣人,你弄什么鬼?”
紫衣人“咦!”了一声道:
“好倔强的小子,定力根基相当稳固!”
话声中,那异样的光芒更炽,斐剑一丝灵智顿告泯没,又陷入昏茫之中。
紫衣人再度重覆那句话:
“你曾经闯过生死桥,进入红楼?”
斐剑象梦吃般的道:
“是的!”
“按照‘红楼主人’的禁制闯入的人,一律格杀……”
“我事后才知道!”
“但你没有被杀?”
“是的,她破了例!”
“因她念我无意闯禁,并非有心相猎取犯!”
“你见到了‘红楼主人’本人?”
“没有!”
“你真的没有见到她?”
“见到她的大弟子舒眉姑娘,但听到了她本人的话声。”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请我找一个人,替她传一句口讯!”
“找谁?”
“屠龙剑客司马宣!”
“哦!”紫衣人身躯一震,又道:“你认识屠龙剑客其人?”
“不认识!”
“她要传一句什么口讯?”
“问司马宣是否忘了十年的誓约!”
“嗯!”
紫衣人目中的异彩消失,仰首望着天边飘浮不定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斐剑从迷茫中醒来,眼前仍是紫衣人和尹一凡僵直的尸体,恨,又进入心头,他隐约记得紫衣人异样的眼神,自己的意识曾模糊过,但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惊疑莫明,努力的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由惊,疑而骇然,脱口喝问道:
“紫衣人,你方才捣什么鬼?”
紫衣人目光由天边收回,冷冷的道:
“没有什么,小小的‘移神’之术……”
斐剑大惊失色,蹬蹬退了两步,剽呼道:
“移神之术?”
“不错!”
“你……”
“本人只是要你说出心中话而已!”
“我……说了?”
“嗯!完全吐露了!”
斐剑不由肝胆皆寒,自己的出身,来历,是否都已吐露给对方?这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不由又骇震万分的退了一个大步,额角上渗出了冷汗,剽颤的道:
“我……说了什么?”
紫衣人平淡的道:
“你说出了‘红楼主人’放你生还的经过!”
“以外呢?”
“你替她找到一个人,传一句口讯!”
斐剑提到了口边的心骤然一松,看来自己的来历来曾泄露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后果就难料了,如果自己的身份传出江湖,当年师门仇人,绝不会放过自己。“紫衣人,你卑鄙无耻!”
“小子,别出口出不逊,大概你很想完成‘红楼女人’之托是吗?”
话中有话,斐剑不由心中一动,他要找“屠龙剑客”,比“红楼主人”的请托更重要,也更迫切,他竭力冷静了一下自己道:
“是又如何?”
“本人可以帮助你!”
“你……帮助我?”
“难道你不相信?”
“的确令人难信。”
“你怀疑本人的动机?”
“一点不错。”
“本人可以解释,追问你的原因,是基于武人好奇的性格因为‘红楼主人’自破禁例,使人生疑。”
“你的动机不止如此吧?”
“信不信由你!”
“你出手杀死‘阴魂不散’,又有什么解释?”
“他曾假‘红楼主人’的招牌,戏弄本人!”
斐剑咬了咬牙道:
“他为了我出此下策,这笔债本人将来誓要代他索讨!”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掘墓人,你狂傲得可爱,也坦白得够气概,凭这点,我此次放过你,给你机会,但记住一点,你的机会不多!”
“那就很难说了!”
“屠龙剑客司马宣的行踪,普天之下,恐怕只本人一个知道!”
“他……没有死?”
“离死已不远了!”
“他在何处?”
“你想知道?”
“不错,要什么代价?”
紫衣人狂妄地一阵大笑道:
“掘墓人,不谈代价,这消息免费供应,算是你吐露秘密的报酬吧!”
“‘屠龙剑客司马宣’,因为激于义愤,杀死了‘宇宙一尊’的传人,宇宙一尊把‘屠龙剑客’废去功力,点残双目,放置在荆山石褐洞中,本人年前偶然登上该峰,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
斐剑心头时兴起一个意念,先把这消息带到“红楼”算是完成诺言,然后立刻赴荆山石碣峰找到“屠龙剑客”完成母亲遗言。
当下把手一拱道:
“仇归仇!恨归恨,人情归人情,这一点在下致感激之意!”
紫衣人沉声道:
“不必,记住,下次见面时本人不会再放过你!”
“彼此!彼此!”
“再见了!”
紫影一幌,鬼魅般从视线中消失,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斐剑怔立了片刻,目光回到尹一凡的尸身,不由潜然泪下,前行数步,对尹一凡的尸身,悲愤至极的道:
“凡弟,瞑目吧,愚兄我誓必为你报仇!”
身旁不远处,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的新墓,前后几日不到,他埋葬了两个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一个是师姐,一个是日盟兄弟,而两人的死,都可说由自己而起,正应了古语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心,在滴血,象被撕裂了般的痛楚。
斐剑挥掌劈了一个丈深坑,作为墓|茓,然后双手捧起尹一凡业已冷硬直的尸体,轻轻放人土坑之内,泪水,使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前,幻化出尹一凡那秀聪慧的面宠……
英年而逝,的确令人扼腕。
斐剑想恢复尹一凡的真面目,但他并非戴的人皮面具,而是涂的易容药,他毫无办法可想,只好悲叹而止。
他呆了片刻,然后动手掩埋……
蓦地——
尹一凡开了口,低沉细微:
“大哥,你真的要埋葬我?”
斐剑登时惊魂出了窍,全身汗毛根根倒竖,鸡皮疙瘩遍起,死人,竟然还能说话,难道真的阴魂不散?分明,他的尸身已经冷僵了呀!
他在发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
他拭去了使他视线模糊的泪水,集中视线……
尹一凡真的瞪着双眼。
“凡弟,你……真的……可是……”
“别停手,紫衣人可能还在附近,埋吧,土松些。”
斐剑几乎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死僵了的人会复活,他想,这是梦境么?然而,眼所见,手所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剧颤的手指,触摸到尹一凡的心房,温暖,跳动,他真的复活了!
他仍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这简单闻所未闻,荒诞不经,上次,尹一凡被“四海浪荡客”追杀,他没有眼见他死亡,事后发现了坟墓,尹一凡接着现身,他虽震惊,但因不是眼见,认为他受伤而不死,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
“凡弟……到底怎么回事?”
尹一凡仍以极低的声音道:
“小心露出马脚,让紫衣人发现事实,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师传绝技,能装重伤,也能装死人,这就是小弟敢以‘阴魂不散’的名号闯荡江湖的本钱,明白了吧,快埋葬了快离开,我会自己破墓而出,别忘了,要立碑刻名!”
说到后来,又是那嘻哈刁赞口吻。
斐剑到此,才完全相信尹一凡真的没有死,无边悲愤,方才消散,但这种惊世骇俗的绝技,确实也唬人极了。
于是,他煞有介事地填上士,堆墓,手碑,碑上大书“阴魂不散之墓。”
尹一凡在撰剑掩|茓之时,身躯一直向外挪,墓成了,他从墓后土中露出半个头,还挤了挤眼,使斐剑啼笑皆非。“大哥,你先走一步!”
“凡弟,紫衣人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完全听到了!”
“可信吗?”
“大有问题!”
“为什么?”
“他所说的‘宇宙一尊’早已死在二十年前,怎会在死了近十年之后,为徒报仇,残害‘屠龙剑客’呢?”
“哦……这……”
“不过,‘宇宙一尊’之死,也是传言,真的未死也不一定,你去照话试试看吧,紫衣人不知道‘屠龙剑客’与你有仇,他的目的是要借你的口把这传给‘红楼主人’,可能其中大有文章,你照办吧,我会安排!”
“你……如何安排?”
“这你就不用管了,请吧!”
斐剑点了点头,转身到方静娴墓前,作了最后的凭吊,目光不期然的扫向那通往“剑冢”的一线天谷道,他很想冒险一探剑家,踌躇再三,还是依了“无后老人”临走时的忠告,留待日后再办。
于是,他弹身奔离,取道向“红楼”驰去。
这一天,他来到了,“红楼”之外,树立着“过桥者死”的石碑桥头,想起往事,不由感激系之,人生的际遇遭逢,可真是难测难料。
他望了桥的彼端,然后大踏步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双包奇案
这一天,来到了“红楼”之外的生死桥头,他望了望桥的另一端,然后大着步走了过去。
“站住!”一声断喝传处,眼前出现了紫衣人舒眉。
斐剑闻声止步,举目一看,忙拱手道:
“舒姑娘,你好!”
“啊!掘墓人,原来是你,此来有何贵干?”
“完成对令师的诺言!”
“哦!我……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
“在下斐剑!”
舒眉深深地凝视了斐剑一眼,然后拱手道:
“斐少侠请!”
顾盼间,来到了上次与“红楼主人”答话的西厢院中,舒眉道:
“请稍候,待小女子禀明家师!”
“姑娘自管请使!”
工夫不大,舒眉去而复返,和上次一样,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低沉而暗哑的声音:
“掘墓人,你真是言而有信!”
“过奖了,这是武士本份。”
“你……见到了他了?”
“没有,但得到了他的消息!”
“啊!”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之情。
“什么消息?”
斐剑把紫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红楼主人”剽声道:
“他功力全废,双目盲残?”
“据说是如此!”
“你说他被放逐在荆山石碣峰顶的石洞中?”
“是的!”
“啊!天!我竟然怀疑他,恨他,谁知道他遭了这等惨祸!”声音中带着自责,悲凄,怜悯之情。
“掘墓人,可愿意再为我做一件事?”
“尊驾说说看?”
“请把‘屠龙剑客’带来此处!”
“这……在下要违命了!”
“你……不愿意?”
“尊驾何不亲自去找他?”
“我……办不到啊!”
斐剑心中大奇,困惑的道:
“在下不解!”
“红楼主人”音调突然凄怨,幽幽的道:
“掘墓人,我若不是格于誓言,不能离开‘红楼’,我不会求你!”
斐剑心中又是一动,誓言,什么誓言?为什么不能离开“红楼”?但,他并不想追根究底,对方的要求,他是无法办到的。
“舒眉,开门请他进来,我和他当面一谈!”
“是!”
舒眉上前,推开了八扇屏门中的一隔,轻轻一抬手道:
“斐少侠请进!”
斐剑心头一阵忐忑,他即将看到这种秘密人的真面目,然而,对方举意在何为呢?在对方而言,隔门而谈与当面相谈,似乎并无分别。
心念之中,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向厢房走去,跨入屏门,眼前突然一亮,房内古朴素雅的布设,使人有一种清新之感。
居中,太师奇上,端坐着一个清丽的中年女人,脂粉不施,面色苍白而憔悴,双眉结,似乎有一种解不开的愁,不用说,这就是困惑武林的神秘人物‘红楼主人’了。
“请坐!”
斐剑靠近侧方椅子,道了声:
“谢坐!”缓缓落坐。
另一个紫衣少女,捧上一盏香茗,随即退下,舒眉在门外没有进来。
“红楼主人”徐徐开口道:
“斐少侠,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一个紫衣蒙面人!”
“紫衣人?”
“是的,尊驾莫非认识他?”
“不……他的名号是什么?”
“他只说外号紫衣人,对他,在下所知仅如此!”
“哦!”
“红楼主人”垂下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厅内骤呈一片异样的冷寂,久久,“红楼主人”才抬起目光,道:
“斐少侠,本人重申前请?”
斐剑断然道:
“恕在下办不到!”
“为什么?”
“尊驾当不忘记上次在一下曾明白奉告,‘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在下仇人,见面必杀他……”
“可是他现在功力全无,双目已肓你仍要对他下手?”
“他死了在下也要鞭尸!”这话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懔。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容一变,黯淡的眼神,一变而为凌厉,大声道: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怨仇何等深的恨?”
斐剑冷冷的道:
“这一点怨在下无可奉告。”
“你非杀他不可?”
“非杀不可!”
“如果我不许呢?”
“没有人能阻止在下的行动,口气坚决无比。”
“不见得吧?”
斐剑双目迸射寒芒,沉声道:
听尊驾的口吻,莫非想对在下出手?
“红楼主人”冷冰冰地颔首道:
“如果你坚持成见,这事情立即就会发生。”
斐剑登时怒火上腾,离座而起,剽声道:
“在下此来,是实践当初诺言,不愿效小人行径,否则在下曾有言在先,尽可先到荆山石碣峰,杀了‘屠龙剑客’再通知尊驾。”
“红楼主人”窒了一窒,道:
“看来我只好违誓离此了,掘墓人,我现在不杀你,但到了荆山,可就很难说了,对于你重话传言,本人一样领情,言尽于此,你可以走!”
斐剑一抱拳道:
“告辞!”
转身出了西厢,迈步向“红楼”之外行去,心中暗忖,看样子“红楼主人”会立即赶往荆山,自己必须在对方之先赶到地头,否则以“红楼主人”的功力,要想杀死‘“屠龙剑客”可就难以办到了,一旦“屠龙剑客”入了“红楼主人”掌握,今后要完成母亲遗命,恐怕很难很难。
过了生死桥,认了认方向,立即展开身形,全速荆山赶去,为了避免与“金月盟”的人遭遇,节外生枝耽误大事,他不敢走官道,落荒而奔。
路上,他默想尹一凡的话:“我会安排,恐怕大有文章……”他安排些什么?难道自己与“红楼主人”之间可能发生的后果,已在他意料之中?或是……
他只想尽快的赶到地头,连饥渴都忘了。
这一天,日出时分,斐剑来到了荆山脚下。
荆山绵亘数百里,要从其中找一座其名不彰的峰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应该如何走法才不致走冤枉路呢?可惜当时紫衣人问个明白。
他遍了附近的山居人家,没有人知道石碣峰座落何处,最后问了一个猎人,指示给他一座可能是石碣峰的从没人迹的孤峰,但,离此在数十里外,须翻越十余座山头,才可到达。
有一点线索,总比盲目寻找的好。当然,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摸索,他必须要在“红楼主人”之先到达,否则一切归徒劳了。
他顺着猎人的指示入山,登上主峰之后,向前疾驰。
连越三道岭脊之后,他停下来辨认方向。
然,一座巍峨的巨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荒山绝岭之巅,是什么人卜葬于此,而且还构筑了这么宏伟的坟墓?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口中念寻碑文:
“故先室芍药仙子司马斐氏讳芸卿之墓,夫司马宣立”
象一记闷雷,殛在当顶,震得他目瞪口张,心悸神摇,几乎昏倒下去。
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拭目再看一遍,没有错,还是那么几个字。
他象遭逢鬼魅似的,踉跄倒退数步,无力斜倚在一株矮松上,竭力镇静心神,他自问,自己的神态还正常吗?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亡母的名号呀!
如此说来,母亲要启己杀的“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了,记得幼时,曾不止一次问母亲名讳下落,但得到的答覆,永远是一句话:“你父亲早死了!”再问,便是,现在还不到你当问的时候。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
当年,自己不懂事,对从母亲姓斐一事,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纷乱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他冷静地想:
母亲被杀之后,被烧成枯骨,是自己目睹的,师父“土帝申天阙”路过收留自己,并代埋母骨也是自己亲眼见的,怎会又被葬在此间呢?
如果说,是偶合,但天下团属有同名的,也有同号的,但同名又同号,事实上不可能有,因为“芍药仙子”四个字,在武林中是很响亮的。
从先室与夫这称谓看来,立碑人与死者是结发夫妻,换句话说,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却道命要自己杀司马宣!而且,与女魔……金钗……连在一起。
母亲遇害,到现在整整十一年,而据紫衣人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置绝峰,是十五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四年,如何解释呢?
同时,人只能死一次,不可能死两次呀!
母亲葬在家园故址,没有错,那这墓中的“芍药仙子”又是谁呢?
他只觉头胀欲裂,心乱神疲,这个谜,连分析的余地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同名同号,不可思议的巧合,可是母亲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证明母亲与他并非陌生。
这谜底,只有“屠龙剑客”……
心念及此,霍然而震,自己一定要在“红楼主人”之先,找到“屠龙剑客”。
他迷惘而又骇异地再扫了那墓碑一眼,转身……
“呀!”
他不禁失口而呼,面前,赫然站着那神秘而恐怖的紫衣人,紫衣人何时来到了身后,他完全不知道。
紫衣人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在此河为?”
斐剑冷眼一扫紫衣人,道:
“这关阁下什么事?”
“你对这坟墓似乎很感兴趣?”
“怎么样?”
“我警告你,不许在这附近徘徊,这是对墓中人不敬!”斐剑心中一颤,紫衣人此言大有蹊跷,在这里徘徊,便算对墓中人不敬,他对墓中人如此尊重吗?也许,这谜底能从他身上揭晓,当下故作不经意的道:
“墓中人与阁下是什么渊源?”
“这你管不着!”
“阁下对墓中人如此尊敬吗?”
“我说你别废话了……”
“紫衣人,武林中到底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怔了一怔道:
“小子,这是什么意思?”
“请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当然只有一人!”
斐剑内心激荡起,但表面上力持镇静,甚至比平常还冷上三分,追问道:
“墓中人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碑上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屠龙剑客有后吗?”
“小子,你愈问愈奇了,在弄什么玄虚?”
“我们彼此坦白,如何?”
紫衣人目中奇芒进射,斐剑想起那“移神大法”的邪门功夫,不由历声道:
“阁下又要施展邪法了?”
“本人没有这意思,如你坦白的话,就用不着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这是揭破谜底的最好机会,当下冷冷一笑道:
“这并非秘密,在下只是一时好奇,你即使施邪‘移神之术’,并没有用处。”
“小子,你问‘屠龙剑客’是否有后,是什么意思?”
“如果武林中有两位同名同号的‘芍药仙子斐芸卿’,这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仅只一个,情况可就有些出入了。”
“噢!说说看?”
“阁下可知道‘芍药仙子’一共有几个丈夫?”
“小子,你信口狂吠,当心我劈了你。”
“这是问题的关键!”
“芍药仙子只有一个丈夫,便是司马宣!”
“有后吗?”
“无后!”
“那就不对了!”
“为什么?”
“在下曾听一位武林前辈提及,十年前他碰到‘芍药仙子’,还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紫衣人一反平时的阴沉,怪吼道:
“十年前,不可能!”
斐剑的心弦绷得更紧了,谈话已触及问题的重心,故装若无其事的道:
“什么不可能?”
“芍药仙子死于十年前,不错,她死时怀有身孕,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亲自埋葬的……”
“阁下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马宣亲口说的。”
“那在下所闻是虚的了?”
“全是鬼话,小子,你给我滚,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斐剑大感困惑.但仍不舍地追问道:
“据那位前辈说,此事千真万确!”
“我要你滚!”
“同时,那位前辈还透露,‘芍药仙子’曾拜托他一件事……”
“拜托他什么?”
“杀‘屠龙剑客司马宣’!”
“这事发生在十年前?”
“不错!”
“哈哈哈哈,小子,满口胡说,十年前‘芍药仙子’尸骨早寒了,哈哈哈哈……”狂笑声中,电闪而逝。
斐剑窒在当场,傲声不得,这事使他搅昏了头,若非世上有两个“芍药仙子”,就不可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除非……嗯!除非“屠龙剑客”别有用心,故弄玄虚,这谜底,仍得要从司马宣上揭晓。
这一耽误,总有个时辰,当下怀着满腹疑云,向前峰驰去。
一个时辰之后,照猎户的指示,果然发现一座壁立千刃的危峰,象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群峰之中,形势之险,的确猿猴也为之惊心。
他想,可能这是石碣峰不错了,当下,提气轻身,左旋右折,手足并用,经过了重重险阻,终算登上了峰头。
峰顶,全是苍岩,前半边平滑如镜,后半边高高隆起,象一把交椅,就在交椅的背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茓。
斐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由于那与母亲同名同号疑家的发现,使他感到事态相当不寻常,看样子,“屠龙剑客”就在这洞|茓之中。
是闯进去呢?还是指名呼叫?
心念未决,一声冷笑传来,眼前出现了“红楼主人”。
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不迟不早,适时赶到,后果如何,就难以想象了。 第二十二章阴谋毒计
“红楼主人”身后,紧随四名紫衣少女,舒眉也在其中。斐剑目光一扫“红楼主人”,心中惶急万分,单只舒眉一人,自己就不是她的对手,对于师徒一共五人,看来自己是寸步难移了。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宠因激动而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冷冷地向斐剑道:
“斐少侠,你来得好快?”
斐剑暗自一咬牙道:
“尊驾也不慢呀!”
“红楼主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面色一肃,道:
“掘墓人,我很感激你能代我找到他的下落,你志在向他索仇,而我,将会全力保护他,就事论事,你决无法达到目的,同时,月前的情况是一个待揭晓的谜……”
斐剑寒声道:
“在下不达目的不休,至死为止!”
“听我说完,事先,我们不妨来个君子协定……”
“什么君子协定?”
“你暂时不要动手,等我找出他本人,如果确如所言,他功力全废,那就待我设法恢复他的功力,然后,给你们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如何?”
斐剑心中万分不愿,然而事逼处此,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连决斗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有关那疑冢的事,也极需澄清
心念之中,道:
“这协定我接受,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先问他几句话!”“可以,话就这样说定了,如你不顾协定,胡乱出手,你将永远丧失索仇的机会,这并非虚恫言吓,我门下随便一人,都可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这句话虽是事实,但却激起了斐剑的傲性,冷哼了一声道:“在下一向不受任何威胁,有恩必偿,有怨必报!”“红楼主人”淡淡一笑道:“话不能不说明。”说着,向四名紫衣少女道:“你们在外面戒备!”“是!”恭应声中,四名紫衣少女立即散开,各保持两丈距离,面向外扇形包围洞口。斐剑内心充满了无比愤怒,但却无法发作。“红楼主人”的措施,并未恃强胁迫,他不能不暂时隐忍。“红楼主人”举步向洞口欺去……场面在平淡中透着紧张。“红楼主人”在距洞口丈外之处停下了脚步,声音略显激颤的向洞内发话道:“里面有人么?”没有反应。“红楼主人来访!”
又没有反应气氛顿呈微妙。
“洞里可是司马宣?”
就在“红楼主人”第三次发话之后,洞内传出了一声闷嗥也似的呻吟,那声音听在人的耳中,有一种极不舒服之感。
“红楼主人”下意识地回望了斐剑一眼,回过头去,放大了声音道:
“洞内是何方朋友?”
一个极刺耳的粗嘎声音传了出来:
“走,我不见任何人!”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咭咭咭咭!”笑声难听至极。
“司马宣早已死了!”
“红楼主人”厉声道:
“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出来吧!”
洞内沉默了半刻,才传出一声凄苦的叹息,道:
“你……忘了吧苦逼我,我……已是快死的人了!”
这话,无疑地承认了他就是“屠龙剑客”,斐剑的面色变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搅,最初,在观念上,他接受了母亲遗言所种植的仇与恨,而目前在无意中发现了那疑冢之后,莫明的仇念之上,蒙上一层谜样的阴影。
“红楼主人”再也无法自制了,身躯簌簌抖,痛苦的道:
“司马宣,你……你忘了十年前的誓约……”
“我……没有忘,没有,一分一秒都没有,可是……这是天意吗!”
“出来吧!”
“我已立誓此生不见任何人……”
“连我在内?”
“琴妹,保留那记意吧,此心已同槁木死灰……”
“听说你有功力被废,双目被残?”
“哈哈哈哈,琴妹,见面,只增加彼此的痛苦,够了,我在死前能听到你的声音,就满足了……”
“宣哥,我来了!”脚步一动……
“琴妹,你逼我立刻死?”音调凄切,剽人耳鼓。
“红楼主人”一窒,但,一窒之后,却以无比快速法,向洞口射入。
几乎是“红楼主人”弹身的同时,一个惶急的呼叫声陡告传来:
“阻止她,这是阴谋。”
阴谋两字入耳,斐剑根本无暇去分辨声音的来源,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向洞口电射过去,但,终竟慢了半步,他的身形甫一落地,“红楼主人”已没入洞中。
四名紫衣少女在一窒之后,也射向洞口。
斐剑一作势,就要冲向洞中……
那呼叫之声,再告剽耳传来:
“速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骇然怔住。
蓦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爆声,起自洞中,浓烟挟着石块,从洞口喷射而出,整座峰头都在幌动,象是末日来临。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亡魂尽冒,总算功力深厚,反应神速,适时闪电般弹退。
“轰隆!”之声持续了很久,四谷齐应,声势惊人至极。烟硝散处,峰头面目全非,窟洞已不见踪影,触目是一大片坍石崩岩。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面无人色,失神地站在爆炸现场五丈外,一个个呆若木鸡,神智一片昏乱。
这种意外,的确是做梦出估不到的。
“红楼主人”死了,“屠龙剑客”死了,双双被活埋了。这恶毒的阴谋是谁布暑的?
那示警的人是谁?若非那不现面的人示警,此刻,死的决不止“红楼主人”一人。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把这事从头到现在想了一遍,传出这消息的是紫衣人,不久前,紫衣人曾在疑冢之前现身,然后匆匆离去,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紫衣人曾三番两次追问自己何以人“红楼”而说出了“屠龙剑客”被囚于此的讯息,不错,他是这毒谋的策划人,目的在对付“红楼主人”而自己成了帮凶。
如果,洞内确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现在“屠龙剑客”死了,母亲遗命要杀他的谜,离此不远的峰头上,刻有母亲名讳的那疑冢之疑,将永沉海底……
紫衣少女舒眉,突地拨出背上长剑,面罩杀机,目含悲愤,厉声道:
“掘墓人,你说得还出公道!”
斐剑一震,道:
“舒姑娘,要在下还出公道?”
另三名紫衣少女,业已奔向被炸的洞|茓之处,试企挖掘。
舒眉咬牙切齿的道:
“掘墓人,主谋的是谁?”
斐剑体谅对方此刻的心情,平静的道:
“舒姑娘,说话要请三思,在下也险些进洞了!”
“可是你仍然活着!”
“你当时已听到有人示警?”
“难道不是设好的圈套?”
“那你们四位也好端端的活着……”
蓦地此刻——
一声惨号,夹以数声喝斥,同时传来,斐剑与舒眉同时转身望去,只见那被炸崩塌的岩石旁,出现一个紫衣蒙面人,三紫衣少女之一,已毁在紫衣人剑下。
斐剑心头狂震,大叫一声:
“紫衣人,原来是你……”
话声未完,只见紫衣人剑出如电,第二个紫衣少女,又倒了下去。
舒眉厉吼一声,仗剑扑了过去。
辈剑双目尽赤,事实已证明这毒谋是出于紫衣人,长剑离鞘,也弹身扑过去。
两人身形方落,第三声惨号又传,第三个紫衣少女横尸剑下。
舒眉五内皆裂,“刷!”的一剑攻向紫衣人……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紫衣人与舒眉同时退了一步,由此可见舒眉的身手,较之其余三个已死的紫衣少女要高了许多。
舒眉凄厉的喝叫道:
“你是谁?为何要下这等毒手?”
紫衣人阴森森地道:
“丫头,你到黄泉路上,你师父会告诉你!”
“恶魔,我与你拚了!”
“当然不能让你独活!”
剑影纵横,双方所出都是闻未闻的奇绝招式,转眼过了五个照面,只听紫衣人大喝一道:
“躺下!”
惨哼声起,舒眉娇躯一连几幌,栽了下去。
“紫衣人,你这魔鬼!”
斐剑厉喝一声,那一招“投鞭断流”夹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夹愤出手,其势锐不可当。
紫衣人方待用剑刺向受伤倒地而不死的舒眉,斐剑的招式已罩身卷至,迫得回剑封拦,剑刃交击之下,紫衣人因仓促封挡,竟然被震得身形一幌。
斐剑第二招跟着出了手。
紫衣人暴笑一声,剑气迸处,斐剑连退了三大步。
暴喝再传,斐剑长剑脱手飞去。
紫衣人剑尖直抵斐剑心窝,阴声道:
“掘墓人,看来我只好杀你了!”
斐剑肝皆炸,但他毫无反抗的余地,只有束手待毙途。
剑尖,缓缓刺入,血,延着胸衣下流……
虽是一声喝斥,但音调悦耳至极。
喝声入耳,斐剑心神俱颤,他已听出,来的正是那美绝尘环的东方霏雯。
紫衣人不期然的收回长剑……
一条丽影,业已到了身前,她,一点不错,正是东方霏雯,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他脱口唤了声:
“大姐!”
紫衣人惊呼道:
“什么?大姐……”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你不许碰他!”
紫衣人目中寒芒暴射,怒声道: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就是不许你动他一毫一发!”
“你不是认真的吧?”
“非常认真!”
“你的话令人骇异?”
“这有什么可骇异?”
“你……你……对他有什么企图?”
“我认他作弟弟,我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紫衣人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显然他已激动到了极点。
斐剑却愣住了,听话音,他与她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存在,是什么关系呢?
紫衣人突地震声狂笑道:
“东方霏雯,你的年纪可以做他母亲而有余……”
“住口!”
“你……真的……”
“我要你住口!”
紫衣人怒哼一声,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剑刺向斐剑,这一剑,似存心要一击致斐剑于死地,出手之厉辣阴狠,世无其匹,斐剑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你敢!”
娇斥声中,东方霏雯电光石火的横里劈出一掌,左手点的一指。
闷哼声中,斐剑只觉一阵剧痛攻心,前胸已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泉喷而出,紫衣人却踉跄退了三步。
如果没有东方霏雯这一击,斐剑将毫无疑问的横尸紫衣人剑下。
紫衣人透过蒙面巾的目光,象负创野兽的凶芒,那种怨毒与愤恨之色,令人一见终身难忘,死盯在东方霏雯的玉靥上,似要把生吞活剥。
东方霏雯略显不安地退后一步。
紫衣人好半响才挣出一句话,声音是痛苦的,与表面神情大相径庭:
“霏雯,我希望你不是真心如此,想一想……”
东方霏雯立即截断了他的话道:
“我生平不轻易改变决定的主意!”
紫衣人似已按捺不住,暴声道:
“到今天我才认识你的真面目,东方霏雯你准备怎么样?”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希望你从此别再见我的面!”
紫衣人全身一震,剽声道:
“贱人,你……”
东方霏雯的玉靥上,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那本是使人沉醉的眸子,此刻已不复见,那诱人遐思的眸光,全被煞光所代替。
斐剑此刻业已自己点|茓止血,东方霏雯所表现的神情,使他大感剽惊,他看出了他性格的另一面。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前欺近了数尽,冷森森的道:
“口出不逊,别怪我下手无情?!”
紫衣人目中几乎喷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女人……”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
“亏负了上天给你这一付容貌,你的灵魂……”
“闭上你的嘴!”
“我悔不……”
“我再说一遍,今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永远!”
紫衣人的紫色长衫,因激动而起了剧烈的波荡,一跺脚道:
“好。有一天我必杀你!”说完转身掠去。
叱喝声中,东方霏雯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横截在业已掠身五丈外的紫衣人身前,素手一挥,道: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紫衣人狂声道:
“要不怎么样?”
“把你功力留下!”
“什么?”
“把你的功力留下,自己动手!”
“哈哈哈哈,东方霏雯,你的心肠比蛇蝎还要毒上十分,你以为办得到吗?”
“我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办不到的事!”
“我与你这贱人拚了!”
“那是你自己找死!”
人影闪幌这下,一场惊世骇俗的拼半,叠了出来。
那边,“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颤巍巍地站起来娇躯,粉腮呈现一片剽人的惨厉之色,紫衣染上血迹,变成了黑色,向斐剑移近了两步,道:
“斐少侠,我错怪你了!”
“这没有什么!”
“这笔血债我将来向紫衣人算,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
“舒姑娘有话尽管说!”
“如是果情况许可的话,请尊驾把我三位同门掩埋!”
“可以,在下一定办到。”
“我记下这笔人情,再见了!”
说完,蹒跚奔下峰去,舒眉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她知道处境的险恶,不愿作无谓的牺牲,以图报复。
东方霏雯与紫衣人,拚战已有十余个照面以上,东方霏雯的身手,实在骇人,徒手对紫衣人的利剑,竟然迫得紫衣人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不欺然的向两人身前移,那场面使得,他悚剽不已。
渐渐,紫衣人被迫到右后方的断岩边缘,断岩壁立千刃,下望一片空茫。
紫衣人每出一剑,都被东方霏雯中途折解,并施以致命的反击,看样子她对紫衣人的剑术路数,了若指掌,不然不会招招占了先机。
紫衣人已觉出情况十分险恶,竭力想换方位,避开断岩,但东方霏雯似有意要迫对方步上死路,丝毫也不放松。
一声娇喝,夹以一声震耳的狂嗥,紫衣人向断岩下飞泻而去。
斐剑脱口大叫:
“不能让他死!”
但,迟了,紫衣人的惨嗥已拖曳而没于断岩之下。 第二十三章深情何限
她,真如紫衣人所说,徒有美丽的外表,内里却是蛇蝎的心肠吗?
她为什么要把紫衣人迫落断岩?
她与紫衣人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那是什么?
斐剑感到痛苦了,他心目中的仙子并不如想象的完美。
东方霏雯缓缓回过身来,玉靥上浅笑宛然,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般的,斐剑心目中的成见,在她的浅笑中消失了,她太美了,美得使人感到任何对她不良的想法都是一种亵渎,怀疑她的为人更是罪过。
“弟弟!”
磁性的声音,加上靥容眸光,使斐剑下意识的心情摇幌,绮念横生。
“你认为姐姐我太残忍吗?”
“这……”斐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已亲眼看到‘红楼主人’师徙的惨死了……”
“真的是紫衣人的阴谋?”
“想来不会错。”
“他为什么要谋害‘红楼主人’呢?”
“这就不得而知!”
“可惜……”
“可惜什么?”
“我有许多疑问要从他身上查证,可惜他死了。”
“什么疑问?”
“比如说,他以这种毒辣的阴谋,谋算‘红楼主人’的原因,洞中用来作饵的人的秘密……等等!”
“事不关已。算了吧!”
斐剑几乎想脱口说出心中的话,但他忍住了,换过话题道:
“大姐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面色微微一变,道:
“关系?什么也没有,弟弟,你认为我美吗?”
斐剑面上一热,讪油的道:
“很美,美极了,我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第二人堪与大姐匹敌!”
“这就是关系,我美,于是他一直赳缠我,不只他,别的人也会!”
“所以你杀了他?”
“我早该杀他的了,今天,眼看他毫无人性的行为,再加上他誓要杀你而甘心的表示,我只好下手了。”
“哦!”斐剑心中飘过一抹异样的感受,又道:
“紫衣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可以问大姐的来路吗?”
东方霏雯神秘地一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斐剑不便再追问下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在“红楼主人”闯洞之时,曾有人示警破题儿第一遭,他领略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况味。
热,从丹回升起,流遍全身……
蓦在此刻——
一阵尖锐的哨音,摇曳破空而至,东方霏雯轻轻推开了斐剑,只见一溜红光,直射长空,那尖锐的哨音,便是发自那红光。
斐剑努力定了定神,道:
“这是江湖人用的火焰讯号,莫非……”
东方霏雯匆匆地道:
“弟弟,我去前面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等我!”说完,不等斐剑应声,娇躯幌处,翩然而逝。
斐剑象是一场绮丽的梦境中突然被惊醒,那一份怅惘与爽然若有所失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她为什么如此匆匆离去?显然,方才的讯号与她有关,如此看来,她的身份仍不脱江湖帮派的范围,但,放眼武林,在一般帮派之中,何来这等功力的高手?以紫衣人惊世骇俗的功力,竟然被她徙手迫落断岩,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功力于她的美艳一样惊人,而她,却爱上了自己……
怔仲了许久之后,思念回到现实“屠龙剑客司马宣”已被活埋洞中,“红楼主人”曾说过:“……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准此而论,洞中人是“屠龙剑客”已无疑问,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讯,利用“屠龙剑客”作饵,在洞中预置炸药,毁了“红楼主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为了仇,以紫衣人的身手,难道不敢公开叫阵,而出之以诡谋暗算,的确令人费解。
双方都已先后死亡,这个迷底,恐已没有揭穿之日了。
母亲临难时,遣言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而外面峰头上却又出现母亲的坟墓,碑上的称谓,母亲于“屠龙剑客”是夫妻关系,最可怪的是母亲分明葬在被毁的家园故址,荆山之中又出现坟墓,而且年月日也已久远,这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也是阴谋?
可惜,“屠龙剑客”死了,母亲的遗命,疑冢之谜,也随之幻灭了。
想到这里,不禁咬牙而叹,他分不清是恨,是怨,是悲,还是惘然。
正在沉思人神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号,遥遥传至,惨号声尖而长,是发自女人之口,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东方霏雯……
他无暇分辨事实,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功力与东方霏雯不可思议的身手,他只是关心她的安危。
身形电弹而起,不计自身安危,从险峰的峰壁泻落,忖度着惨嗥所传的方向,全力驰去,越峰渡涧,估计已到了声音所能传达的极限,却一无所见,他不期然地刹住身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又是一声惨号传来,听声辩向,发自右面不远的谷中。
他折身向右,向那不知名的山谷奔去。
片刻工夫,来到谷口,她几乎连想都不想便奔了进去。
入谷不到十丈,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搜视之下,只见一丛矮树之后,露出一片裙角,一颗心登时提到了腔口,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女尸,躺卧在血泊中,死者一式的绛色衣裙。
绛色衣裙,不正是东方霏雯婢女的装束吗?
再一察看,死者面目全非,模不可辩,前额已被抓碎。
这种残酷的杀人法,并不陌生,他想起来了,寻找“金钗魔女”,在“神女峰”后的绝谷之中,那青衣蒙面女子,正是以这种手法杀人。
“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督高寒山”与两名手下,在青衣蒙面女现身之时,惊怖欲绝,各自残一目,狼狈遁逃,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青衣蒙面女子意外地放走自己,自己与她曾有一年之约,在一年之内,如没有力量找她算帐,决自杀以谢。
她是什么来路?
难道她已出江湖了?
记得,她现身之际,曾以单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这一个记号,使高寒山等三人残目而逃,那记号代表什么呢?是她的出身,抑是……
他无暇去思索这些,依据现场情况,作了一个分析,死者,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在遇敌不支之时,发出讯号,东方霏雯匆促来援,两婢女先后被杀,而下手的,极可能是神女峰后绝洞中的那青衣蒙面女子,下手的原因,就无法推测了。
以东方霏雯的身手,谅不至于打不过对方,但人呢?
死的这两名绛衣女子,不知一向随侍东方霏雯的那名可在其中,如果在,那师姐“无魂女方静娴”被杀之仇,就无法报了。
想到方静娴,他不禁联想起她断气之前所说的一句话:“……九宫山……人皇……”她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指“人皇”隐于九宫山,但她的目的呢?“人皇”是师门仇人吗,还是与那半枚制钱有关?
半枚制钱,是师父遗示的信物,凭信物找四师伯取那半本秘笈,现在四师怕死了,“天枢宝笈”数次易主,最后从“两仪书生”手中失去,不知所终,而半枚制钱,却在师姐“无魂女”的身上,制钱虽已合壁,但却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还有,窃据“剑家”藏珍的,是“人皇”手下,抑或另有其人?
师门这一笔错综复杂的血仇担子,压得你几乎无法负荷。
自己如果要等寻护下半部“天枢宝笈”练成绝艺,再认复仇,那岂非太渺茫了,如果此刻展开行动,自己的手,的确是力与心违。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泻落身前。
斐剑抬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杀死师姐方静娴的那绛衣少女,心头倏然涌上了一股杀机,但他仍强忍着道:
“贵主人呢?”
“追敌去了!”
“追敌,可是一个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你……怎会知道?”
“从死者致命的伤痕上判断出来的。”
“哦!”
“这两位遇害的与你是一道的吧?”
“嗯!”
绛衣少女面上找不出丝毫怜悯的神色,好象死的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反之,微微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嘲弄笑意,这神态,使斐剑大是不解。
“青衣蒙面女子是何来路?”
“独树一帜,当年与‘武林三皇’分庭抗礼的巨憨‘杀人王’的传人!”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她是‘杀人王’的传人?”
“一点不错!”
“她为什么要向你们下手?”
“不知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我们的帐该算了!”
“什么帐?”
“杀死‘无魂女’的血帐!”
绛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
“阁下准备如何算法?”
“血债血偿!”
“可是,阁下目前的功力还杀不了我,怎么办?”
“无妨试试看!”
“我说过这公案由蔽主母解决……”
“在下要亲手向你索讨!”
“可是我没有闲空,失陪了!”
了字声中,电奔而去。
“那里走!”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追了下去,有如流星赶月,绛衣少女身手相当不俗,一追一逐之下,彼此间的距离愈拉愈长,斐剑展尽身法,却无法使距离缩短,追了一程,绛衣少女转过一道山环,顿失所踪,斐剑气得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
他直觉地感到绛衣少女对东方霏雯,并不如想象中的尊重,尤其绛衣少女对同伴之死,漠然无动于衷,这实在令人费解。
东方霏雯既已追敌而去,自己当然没有重回石码峰头等候的必要。
于是,他茫然地朝外奔去。
正行之行,一道奇强劲气,从斜里卷来,硬生生把他的身形镇住。
斐剑大吃一惊,目光扫处,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神女峰”后绝洞之中,后见的那青衣蒙面女子。
青衣蒙面女子在此现身,却不见东方霏雯的影子,绛衣少女分明说她追敌去了,一方既已现身,另一方呢?她是追不上还是……
青衣蒙面女子冷冷的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也冷冰冰地应道:
“的确是幸会!”
“一年之约未到,我们却提早见了面,掘墓人,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一年之约保留,今天可以不动手!”
斐剑虽然冷傲,但有自知之明,目前,自己决非对方之敌,对方既已先提出不动手,自己当然没有充狠的必要,当下沉声道:
“一年之内,在下誓必践约。”
青衣蒙面女子轻声的笑道:
“我们谈谈现在吧!”
“现在,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我是专门找你来的!”
“找在下?”斐剑显然很吃惊对方这句话。
“不错,找你!”
“姑娘找在下有何指教?”
“听说你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有这回事吧?”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有,但与姑娘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而且有极大干系。”
“在下不懂?”
“别人的事,你当然不懂,也没有让你懂的必要,现在,你把那半枚制钱交出来,各走各路。”
“什么,要在下交出那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斐剑心中疾转着念头,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当时除了尹一凡,“无后老人”与东方霏雯主婢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场,她那来的消息呢?这制钱是师门信物,本身毫无价值,她索取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她索取的是自己保有的半枚,也许可以解释为她知道凭制钱信物可以得到半部“天枢宝笈”的秘密,但她索取的是师姐“无魂女”持有的一半,纵使得到,一无用处,她是什么居心呢?
心念之中,困惑的道:
“姑娘索取半枚制钱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
“可是东西在我身上。”
“所以我要你交出来。”
“如果在下不交出来呢?”
青衣蒙面女冷极的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不交出来。”
斐剑傲气大发,寒声道:“办不到!”
“半个制钱对你掘墓人一无用处!”
“难得对姑娘你有用处?”
“当然!”
“有什么用处?” 第二十四章诡去谲雾
青衣蒙面女一字一顿的道:
“这你阁下就不必管了!”
师门信物,岂能拱手交与别人,斐剑冷声道:
“对不起,歉难从命!”
“掘墓人,告诉你,这半枚制钱我志在必得!”
“在下也声明,除非在下死亡,这半枚制钱决不落别人之手。”
“你狂得可以?”
“好说!”
“如果你真的为这半枚制钱赔上性命,是否也值得?”
斐剑暗自打了一个冷战,面色却更冷酷了,咬了咬牙道:
“值得与否,是在下的事。”
“你追姑娘我出手吗?”
“悉随尊便!”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伸手便朝斐剑当脸抓去……
斐剑大喝一声:
“且慢!”
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道:
“怎么,你愿意交出来了?”
“在下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无妨说说看。”
“玉牌主人到城去了?”
“玉牌主人!谁是玉牌主人?”
“追赶你的那位。”
“哦!你说她,她叫玉牌主人?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主人,她长得很美,身手也不弱,我们追逐了一阵,大概她没有兴趣,走了!”
“你杀她三名侍婢的原因是什么?”
“这你就不必问了,你只要交出半枚制钱就行!”
斐剑心中暗忖,“天枢宝笈”已落入别人之手,制钱信物已失去了效用,交与她也无妨,心念之中,道:
“交给你可以,但你必须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说说看。”
“你怎知在下身上有‘无魂女’的半枚制钱,而苦索不舍?”
“有人向我报讯!”
“谁?”
“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
“什么,你说黄筱芳?”
斐剑精神大震,他正要找黄筱芳,苦于毫无线索,现在对方竟提起她,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找到黄筱芳,就可揭开“两仪书生”被杀之谜,“天枢宝笈”的下落,也可以因之而获得,但,黄筱芳向青衣蒙面女报讯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怎知有半个制钱的事?
“你想对黄筱芳施以报复?”
“不,在下根本不认识黄筱芳其人,只是,在下正在急着要找到她!”
“你……找她?”
“是呀,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会不认识黄筱芳?”
“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她?”
“真的不认识!”
“你与一个绛衣女子分手不久,对吗?”
“是的!”
“黄筱芳就是她!”
“啊!”斐剑可真正的激动了,想不到东方霏雯的贴身侍婢绛衣少女便是黄筱芳,她就是杀‘无魂女’的凶手呀!
“言止于此,拿来!”
斐剑咬牙从胸衣间摸出那半枚制钱,抛与青衣蒙面女,道:
“接着,不能遗失,有一天在下要收回的!”
青衣蒙面女把半个制钱省视了一遍,没有错,才纳入怀里,斐剑团自己也有半枚,经常抚弄,所以不用看,从开口处的边缘棱纹,他能准确地摸出属于“无魂女”的那一半而不虞差错。
至于青衣蒙面女要这半枚制钱的目的,就无从揣测了,总之,他已下定决心,迟早要把它收回来,虽然制钱本身已失去应有的意义,但总算是师门遗物岂可落入外人之手。只要找到黄筱芳,青衣蒙面女追索半枚制钱的目的,也不难查明。
青衣蒙面女一摆手道:
“掘墓人,再见了,一年之约你可以不必远赴巫山,江湖中随时都可碰头,只要你自信有了把握,随时随地都可以结帐。”
话声中,悠然飘逝。
斐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愣然出神,他想:
自己如果有足够的功力,就不至于受人要挟!
自己如有足够的功力,早就可以放手地去快意恩仇。
甫出道时,对自己的功力颇有信心,然而在一连串的挫辱之后,才知道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能人头上有能人,自己所学,何足道哉,有时连保命都难,要想快意恩仇,只有练成绝艺,而目前仅有的一条路,便是寻回半部“天枢宝笈”,要想得到宝笈的下落,只有寻到黄筱芳,追求线索……
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倒不愁找不到她。
东方霏雯既与自己约定在原地相候,她迟早会回头,说不定此刻她业已回转石碣峰了,黄筱芳说不定也跟着她,岂可错过。
心念之中,折身又朝石碣峰方向奔去。
此际,已是夕阳衔山的时分了,暮雹渐起,远山一片迷朦。
奔了一程,到达石碣峰对过的一座峰头上,由此仰望石碣峰,十分清晰,如果有人在峰头现身,逃不过这边的视线,于是,他拣了一个靠边的巨石,坐了下来,双目瞬也不瞬地注视对过的石碣峰。
夜幕低垂,石碣峰上毫无动静。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
“掘墓人,不必等了!”
斐剑回头一看,发话的竟然是绛衣少女,他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他正要找她,而她却找了来,这岂非天从人愿。
绛衣少女又道:
敝主母要我传话,要你不必等她了,她有事先行离开。
说着,转身便走。
斐剑一弹身挡住对方去路,口里道:
“姑娘慢走!”
绛衣少女面上现出极度不耐之色,冷冷的道:
“怎么样?”
“在下有句话要问姑娘……”
“对不起,没工夫。”
“姑娘可是叫黄筱芳?”
绿衣少女粉腮一变,道:
“是又如何?”这一说象是承认了。
斐剑略显激动的道:
“如果是,在下有话说,如果不是,就请便。”
“那我告诉你,不错,我就是黄筱芳。”
“好极了,黄姑娘,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为什么?”
“姑娘可认识一个叫筱珠的女子?”
“认识又如何?”
“她要在下找姑娘说几句话,她是姑娘的什么人?”
黄筱芳眼圈一红,道:
“她是我姐姐!”
斐剑暗自点了点头,道:
“姑娘何不坐下,我们详细地谈?”
两人在原地坐下之后,斐剑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令姊是‘两仪书生’的妻子?”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此话怎讲?”
“这似乎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斐剑窒了一窒,道:
“在下只是受死者之托,不得不问!”
黄筱芳秀眸内浮动着泪光,沉思了许久,才幽幽的道:
“她托你什么事?”
“在下问她凶手是谁,可惜她已无力再开口,只说找到你之后,就可明白一切。”
“是的,我很明白!”
“令姊与令姊夫之死,是否为了一部武功密笈?”
“不是,那只是一种故意放的谣言!家姐夫恐怕死了也不明白。”
斐剑大感意外的道:
“不是因武功秘笈遭害?”
“根本不是,连‘三元老人’,‘鄂西大豪’等人之死,也不是为了秘笈,所谓秘笈者,只是凶手编造的借口而已。”
“哦!”斐剑骇然大震,如此说来,秘笈尚未出世,师姐“无魂女方静娴”的遗言,又当另作估价了,但这凶手为什么要用这借口,杀戳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呢?
“姑娘方才说令姊黄筱珠的身份……”
黄筱芳满含眶内的泪水,滚落粉腮,面上抖露一片怨毒之色,激颤的道:
“只怕我的功力,不足替她报仇,但我会不择手段的去做……”
“怎么样?”
“家姊奉令以身体为饵,笼络‘两仪书生’,目的是要窃他的毒方,当今武林,“两仪书生”可算首屈一指的用毒能手……”
“以后呢?”
“她完成了一半任务,之后,她真正爱上了他,于是,免不了一死!”
“如此说来,命令黄筱珠的人,也就是造谣杀人的人?”
“一点不错!”
“他是谁?”
黄筱芳迟疑了,似乎有什么顾忌,思忖了片刻,反问道:
“阁下怎知我是黄筱芳?”
“青衣蒙面女说的!”
“她……告诉你?”
“不错!哦,对了,姑娘告诉了她些什么?”
“也许,我做错了……”
“什么意思?”
黄筱芳目中陡射杀光,粉腮一沉,道:
“你想知道?”
“在下是想知道原委!”
“也许,我说出来之后,会杀死你以灭口?”
从神情来看,她说的可不是虚声恫吓,但斐剑的性格十分孤傲,越是如此,他越发不愿放松,冷静的道:
“有这样严重吗?”
黄筱芳以一种断然的口吻道:
“当然!”
“姑娘请说吧?”
“说起来这是巧合,我在荆山脚下碰上了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向我打听祝小珍的行踪,我灵机一动,要利用她为我报仇……”
斐剑心中一动,道:
“祝小珍是谁?”
“无魂女!”
“噢!”斐剑惊叫一声,连退数步,颤声道:
“祝小珍就是无魂女?”
“是呀!怎样?”
“她不叫方静娴……”这话象是自语。
“方静娴是谁?”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黄筱芳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需要冷静地想上一想,他一直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旁方允中”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想不到竟然错了,他是凭从“无魂女”身上掉落的那半枚制钱而断定的身份。
事实上,她并没有亲口承认,因为当时她已近弥留状态,说一不出话了。
但,半枚制钱是四师伯所持的一半信物,怎会到她的手中?
她临死所说的:“……九宫山……人皇……”是什么意思?难道与制钱有关?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索那半枚制钱?
愈想,愈觉得情况诡谲万分,丝毫头绪都理不出来。
黄筱芳再次问道:
“你说的方静娴是谁?”
“我的一位同门!”
“你把‘无魂女’当成了她?”
“是她俩面貌相似,还是……”
“在下没有见过方静娴的面,只是……”他本想说出根据制钱而推断的,但一想这是师门秘密,岂能泄之外人,把下面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黄筱芳自作聪明的道:
“只是一时误会?”
斐剑顺水推舟的道:
“是的!”
“掘墓人,我杀祝小珍,是奉主母之命,因为她手段卑鄙而毒辣,恐怕你中了她的圈套,话已说明,你还要不要算这笔老帐?”
斐剑心念一转,道:
“既是事出误会,前帐勾销了吧。”
“我姐姐到底要你转告些什么话?”
“她只说找到你,你能明白一切,可能她的原意是要在下把死讯传给你,要你替她报仇,可是在她死后,你与贵主母不速而至,事情可就不必交待了,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还有一点不解,当姑娘你来到现场,分明见令姊的新坟,竟没有任何表示,这其中是否另有跷蹊?”
黄筱芳自顾自的道:
“我已经着手替她报仇了,于此,谨向你致谢为家姐收尸埋骨!”
“利用‘杀人王’的传人青衣蒙面女也是手段之一?”
“我不否认!”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向在下索取那半枚制钱?”
“因为那是‘无魂女祝小珍’的东西!”
“原因不止这样单纯吧?”
“那你就是去问她本人了!”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我必须要去找她,黄姑娘,你还没有说出凶手的姓名?”
黄筱芳突地厉声道:
“阁下最好不要过问!”
“可是在下极想明白这一连串凶杀的动机与目的?”
“我已经声明过,我说出口之后,会杀你灭口,所以你最好别问!”
“如果在下一定要问呢?”
“这等于迫我杀你。”
“为什么?”
“我不愿复仇的计划被人破坏!”
“这令人费解,在下也同样要追索仇人凶手,对姑娘而言,有益无损。”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黄筱芳转目向四周望了望,漆黑的夜翼掩蔽下,寂静如死,压低了嗓音道:
“我话出口之后,便要动手……”
充满恐怖杀机的音调,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斐剑横了横心,道:
“说吧,在下不在乎!”
“如此你听清楚了,一连串血案的主凶就是……”
“哇!”
一声票耳的惨号起处,黄筱芳仰面翻倒。
变生猝然,斐剑不由惊魂出窍,怪吼一声,弹身而起,停身最高的一块突岩上,目光向四个搜索,夜空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略显失措地回到黄筱芳躬身之处,只听黄筱芳口里断断续续的哼道:
“附骨……神针……”
“黄姑娘,黄姑娘……”
黄筱芳手足一阵抖动,头一偏,死了。
斐剑脑内嗡嗡作响,全身发麻,呆立现场,望着黄筱芳的尸体,不知所措。
师父与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现在黄筱芳也死于“附骨神针”,显见下手的同属一人,师父与四师伯中了神针之后,还活了很长的时日,而黄筱芳却立即毙命,看来,必是中在要害重|茓之上。
“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下手的是“人皇”本人,还是他的门下?
黄筱芳在将要说出凶手姓名被杀,显然是被灭口,而凶手必已早伺在侧。
凶手为什么不向自己下手呢?
难道十年前残害师父师伯的蒙面剑客,也就是最近连续杀人的凶手?
他是谁?
心念及此,不由头皮发炸,寒气股股而冒。
蓦地——
一条人影,鬼魅般地掩近身前。 第二十五章古庙怪僧
上回书中,斐剑眼看黄筱芳忽遭突袭而亡,正自心神俱颤之际,一条人影,鬼魁般的欺近身前,脱口大喝一声道: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