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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三皇圣君 > 第三章金月使者

第三章金月使者

“来者何人?”

“大哥,是我呀!”

斐剑暗道一声惭愧,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天当中所发出的各种意外事件,使他心浮气燥,连人到了跟前,还看不出是谁。

来的,赫然是尹一凡,又恢复第一次相遇时的小化子装束。

深山,静夜,尹一凡不速而至,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尹一凡手指黄筱芳的尸体,道:

“怎么回事?”

斐剑寒星般的双目,紧盯着尹一凡,|奇-_-书^_^网|徐徐的道:

“她遭人暗算,中的是‘附骨神针’!”

“哦!”

“此时此刻,你怎会到此地来?”

“我从峰下过,听见号叫声赶上来看看,想不到是大哥你。”

“你看到什么人迹没有?”

“有,一条黑影飞奔下峰,太快,看不出是男是女!”

“你从何处来?”

“石碣峰下!”

“什么,你也赶来石碣峰?”

“大概比你早到两个时辰……”

斐剑心中一动,道:

“当‘红楼主人’遇害之前,曾有人在暗中出声示警……”

尹一凡点点头,道:

“不错,是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现身相告,使‘红楼主人’落人­奸­谋!”

“大哥,我不能呀!”

“你,不能?……什么意思?”

尹一凡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可奈何之状,苦着脸道:

“大哥,我又死了一次,下手的仍是那紫衣人,幸而他没有动剑,我又改了装束,否则不被他分尸才怪……”

斐剑又眉一蹙,道:

“到底怎么回事?”

尹一凡叹了一口气道:

“分手时,我不是说另有安排吗?你离开后,我从土里钻出来,易容换装,直奔这里,目的是先行踩一下情况,刚上峰头,就碰见那紫衣人从洞里走出来,我一眼看出事情大有蹊跷,紫衣人够狠,连招呼都不打,便把我劈翻在地……”

“噢!”

“我若非凭师傅的那点鬼门道,把鲜血从五官逼出,装死,决逃不出这一关,紫衣人以为我真的死了,把我抛在断岩的乱石之后,你们来,我知道,但我在施术之后,须要一段时间还原,所以无法现身示警,到最后,才不顾一切的发了话,在没有还原前妄用真气,是施术大忌,单只那么一喊嚷,天知道我赔上多少痛苦……”

“所有的情况经过你都知道?”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当然,包括大哥与那要命的美人亲嘴在内。”

斐剑面上一热,尴尬的道:

“说正经的,洞中人的确是‘屠龙剑客’?”

“这不知道,我甫一登峰使遇上那王八羔子紫衣人,根本没有机会查看!”

“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恐怕已粉身碎骨了!”

“我知道!”

“你对这事看法如何?”

“诡谲而复杂。”

“凡弟,你看看这女子致命伤在何处?”

尹一凡白了斐剑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而要别人动手,但他没有说出口,耸耸肩,走到黄筱芳尸身前,俯下身去,骇然道:

“大哥,她不是你爱人的婢女吗?”

爱人两个字听来十分刺耳,斐剑面上又是一热,道:

“谁说不是,她也就是‘两仪书生’的小姨黄筱芳……”

“哦!是她,怎么说?”

“她尚未说出凶手的名号,便遭毒手,死前曾呼喊‘附骨神针’……”

“下手的人旨在灭口?”

“除此该没有旁的解释。”

“可是这下手的也怪,他竟然独对大哥你留情?”

“我也感到奇怪,也许,凶手认为没有杀的我必要……”

“这解释勉强之至!”

“凡弟,可曾探出‘红楼主人’的来历?”

“还没有头绪!”

“好,你赶快查查看。”

尹一凡动手翻检了一会,突然票声道:

“有了,好准的手法,直贯‘玉枕’|­茓­!”

斐剑凑过去一看,只见黄筱芳后脑‘玉枕|­茓­’上,有米粒大一颗凝结了的血珠,若非先有了‘附骨神针’这观念,这隐在发根中的细微伤痕,还真不易发觉出来,尹一凡用手指按摸了半响,伸了伸舌头,道:

“好厉害,竟然钻到了‘百会’大|­茓­了,要不要取出来?”

“当然要!”

“那只好剖开死者的脑袋了?”

“这……顾不得许多了,黄姑娘泉下有知,会原谅我们的。”

尹一凡从身上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在头顶处划了一刀,翻开皮­肉­,取出一根两寸长短比猪鬃略粗的黑­色­钢针,托在掌心之中,道:

“今夜开了眼界,见到传说中的‘附骨神针’。”

斐剑捻来仔细审视了一遍,这细小的钢针,竟附有细鳞似的倒须,制作提极为­精­巧,这种利物­射­入人体,当然有进无出,至于是否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尹一凡神­色­凝重的道:

“大哥,你认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人皇本人或是他门下!”

“人皇如在世,年已在百岁过外,据传,‘人皇’为人极端正派……”

“这很难说,也许他门下出了不肖之徒。”

“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天枢宝笈’。”

“以‘人皇’的武功辈份,一部秘笈值得他这样做吗?”

“家师与师伯,同样死于‘附骨神针’,这事实已足够说明一切了,试想,以‘三元老人’的功力,竟然遭了毒手,天下有几人能办到?”

“可是‘三元帮’多数弟子,是被毒杀的……”

“黄筱芳是熟知内情的人,所以凶手才杀她以灭口。”

“大哥,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她知道的可能东方霏雯也知道……”

“嗯!这一点我可以设法探听。”

“下一步行止如何?”

“先葬了黄筱芳,我准备跑一趟九宫山!”

“找‘人皇’?”

“是的!”

“不嫌太过冒险?”

“我不能守株待兔,起先,我以为‘无魂女’便是我师姐方静娴,她临死吐露的‘……九宫山……人皇’几个字,是指明凶手,而现在黄筱芳已证实‘无魂女’并非方静娴,可是四师伯的信物半制钱却又在她身上,那‘无魂女’临死吐露的几个字,是当另有解释了,而‘附骨神针’又证明‘人皇’或其门下,难脱凶手之嫌,除了抽丝剥茧,逐步求证之外,别无蹊径可循。”

“何不先找东方霏雯……”

“她行踪不定,无法找起,不过我相信她迟早会与我见面的。”

两人合力埋葬了黄筱芳,然后出山,途经入山时所发现的疑冢,斐剑忍不住停下身形,凑近巨家,碑文,又一次映入眼中……

尹一凡因惑地跟了过去,运足目力,看了一遍碑文,道: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斐剑“晤!”了一声,没有答腔。

尹一凡当然估不到“芍药仙子斐芸卿”是斐剑的母亲,接着又道:

“嗯!有意思,夫妻同葬荆山,只隔了几座峰头,‘芍药仙子’有‘屠龙剑客司马宣’为她造墓立碑,而司马宣却被紫衣人活埋石碣峰头,作了“红楼主人”的则葬者,世事如白云苍苟,瞬息数变,作为一个武士,归宿实在难以逆料。”

斐剑心乱如麻,这问题使他头脑发胀,母亲的遗骨,是自己和恩师亲手埋葬的,这里又出现了这巨家,母亲遗命要自己杀那以凤头金钗作暗器的凶手和“屠龙剑客”,而这碑文之上“屠龙剑客”以夫自居,照遗言,他是仇人,照这疑家碑文,他是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已牺牲在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的毒谋之下,紫衣人又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看来这谜底已永无揭晓之日了。

最令他悲愤的,是他的身世蒙了一层迷雾,永不消散的雾。

尹一凡见斐剑那有异寻常的失神模神样,惑然道:

“大哥,怎么回事?”

斐剑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我们走吧!”

出了荆山,登上官道,天­色­已然大亮,尹一凡要西行去办事,斐剑赴九宫山应向东,于是两人互道珍重而别,一东一西,分道扬镶。

且说,斐剑一路东奔,渡汉水,折向南行。

这一天,正行之间,只见十几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眨眼已临切近,双方不期然的刹住身形,斐剑目光一扫之下,登时大吃一惊,来的,赫然是“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和十几名手下。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斐剑暗忖,一场血战,势所难免,以一对一,独挡高寒山当不成问题,再加上十几名手下,后果就难料了。

高寒山独目厉芒闪闪,看了斐剑一眼,回顾身后的人道:“如何?”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沉声道:

“禀总监,依卑属之见,时机未到,不宜造次!”

高寒山再次瞪了斐剑一眼,一挥手,道:

“走!”

一行人绝尘而去。

斐剑大惑不解,他满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想不到对方连话都不说,便扬长而去,对方所谓的“时机未到,不宜造次。”是什么意思呢?以对方的人手和功力,对付自己绰绰有余,还有谈什么“时机”呢?

自己自从在“三元帮”总舵,断了“八号金月使者”一臂之后,就与“金朋盟”结上了不解之怨,对方要等时机而轻轻放过自己,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他怀着困惑的心情,继续上道。

这一天,风和日丽,九宫山上,出现了一个风标绝世,英挺之中带着粗扩的白衣劲装少年,他,正是奔驰了千里路程,兼程而至的“掘墓人斐剑”。

身已在九宫山,但要找的人在那里呢?

一甲子以来,江湖中未再传“武林三皇”之名,足见“人皇”隐居的地点,必然稳秘万分,寻访起来,可不是件易事。

此来九宫山,虽有目的,也可以说是无目的,目的是寻访“人皇”,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变成了无目的乱闯。

他拣最高处攀登,向最隐僻险峻的地方着眼。就这样虚耗了大半天。入夜,他吃了些入山时带的­干­粮,然后选了一个­干­燥的洞|­茓­过夜。

第二天,仍继续无目的搜寻。

松涛盈耳之中,挟着阵阵钟磬之声,隐隐传来,斐剑倾耳听了片刻,钟磐声是传自峰侧茂林之中,暗忖,想不到这人迹不到的所在,竟也有庙宇,何不去打探一下,也许能得到些蛛丝马迹,总比盲目胡闯的好。

心念之中,迎着钟磬声奔去。

越过一道­干­涸的山涧,登上峰头,只见如海松林之内,有一间年久失修,略呈颓败的古庙,一条布满青苔的小径,直达庙口,看来已不知多少年月没人行走了。

斐剑略一踌躇之后,举步向庙门跨入。

庙不大,转过凄冷的韦陀殿,是一个荒凉的小院,两厢业已半坍,迎面便是正殿,一块剥蚀得几不可辩的泥金匾额,差堪认得出是“回头是岸”四个字。

清越的钟磬声,从殿内传出,还夹杂着苍哑的梵唱。

斐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向正殿行去,心想,这里的确是苦修的好所在。

殿内的情景,与殿外成了强烈的对比。

殿外破败荒凉,殿内却打扫得纤尘不杂,古佛青灯,香烟缭绕,一个龙钟的老和尚,长跪蒲团之上,一手击磬,另一手不时向空一摆,每一摆,便有一声清越的钟声传出,斐剑目光一转之下,不禁下意识地心头泛寒。

一口巨钟,高吊殿角,距老和尚至少有三四丈之遥,老和尚仅凭一摆手掌之势,虚空敲响巨钟,声音大小如一,看这老和尚决非等闲之辈。

斐剑进入殿中,老和尚似未发觉,仍唱诵不辍。

足足盏茶工夫,老和才做毕功课,顶礼膜拜之后,幌悠悠地站起身来。

斐剑这才看清老和尚的面目,只见他白眉倒垂,皱纹堆叠,实相庄严,一袭千补百袖的僧袍,长仅及膝,赤着一双脚,活象一尊古佛,当下忙施一礼道:

“武林末学弟子斐剑,参见大师,请恕唐突惊扰之罪!”

老和尚撑开低垂得几乎没有缝的老眼,望了斐剑一眼,苍哑的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何来?”

斐剑若非见他虚空叩钟,还真看不出对方是武林人物,当下在道:

“晚辈入山寻人,闻钟声而至,打扰了老前辈清修!”

“阿弥佛陀,罪过!罪过!荒山野寺,无物接待施主,寺外松宝青泉,倒是取之不尽,施主自便吧!”

“请问老前辈法号?”

“老袖觉非!”

“哦,晚辈可否请老前辈指引一件事?”

老和尚端详了斐剑片刻,道:

“小施主不是佛门中人,老油无法指引。”

“晚辈是想请教一个人的行踪……”

“老袖久已不问世事,恐无以相告?”

“晚辈此来是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谁?”

“人皇老前辈!”

老和尚偏头想了一想,道:

“嗯!有这么一位施主,但你已找不到他了!”

斐剑大喜过望,终算问对了人,忙道:

“为什么?”

“因为那位施主,已物化数十年了!”

“什么?人皇……他死了!”

“不错,物化了。”

“不可能!”

老和尚眼皮一抬,道:

“少施主说不可能?”

“是的!”

“那是老衲打诳语了?”

“不!不是这意思,晚辈来此,是受一姑娘之托……”

斐剑心头电似一转,道:

“那位姑娘临死重托,晚辈才不远千里而来……”

老和尚脸上皱叠一颤,道:

“那位女施主叫什么名字?”

“江湖中称她做‘无魂女’”

“孽障!”

这一喝,忧如宏钟,震得斐剑心颤神摇不自然的退了一步,老和尚双目电张,本来无神的双目,暴­射­出两道青光,令人不敢逼视。

斐剑灵机一动,暗忖,莫非这“觉非”老和尚便是……

心念动处,重施一礼道:

“老前辈认得她?”

老和尚目光一敛,连连挥手道:

“不认得,不认得,施主请便吧!”

斐剑越发认定自己所猜不错,横了横心道:

“老前辈身为佛门弟子,当知‘五戒’之中的末一戒……”

老和尚双目再度­射­出栗人青芒,字字如钢珠般的道:

“少施主莫要妄逞口舌之利!”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索兴开门见山的道:

“老前辈莫非就是‘人皇’?” 第二十六章神针之谜

老和尚神­色­一变而为肃穆,平和的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数十年清修,禅关不固,竟然犯了嗔念!”一顿之后,又道:“小施主,世上已无‘人皇’其人!”

斐剑智慧超人,已断定自己所料不差,毫不放松的道:

“老前辈的意思是‘人皇’这名号已死……”

“小施主,‘人皇’名实俱亡。”

“老前辈不承认也不行了!”

“为什么?”

“死人总不会以‘附骨神针’连续杀人。”

老和尚面­色­大变,目中又现出慑人­精­芳,厉声道:

“你……说什么?”

斐剑毫不畏缩的道:

“附骨神针?”

蓦地——

一条人影毫无声音地落到大庙内。

斐剑厉声道:“什么人?”

声出人动电闪般向来人抓去。

黑影一闪斐剑人已被抛在空中。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向斐剑道:

“阿弥陀佛,来人是老纳义女。”

黑衣­妇­人面­色­一惨,象自语般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我知她必有今日!”说着潜然泪下。

斐剑心中一动,道:

“无魂女是……”

黑衣­妇­人竭力忍住内心的痛苦,咬着牙道:

“她是老身的义女!”

黑衣­妇­人是“人皇”的义女,而“无魂女”又是黑衣­妇­人的义女,这关系的确微妙,黑衣­妇­人接着厉声道:

“她是如何死的?”

“被一个叫黄筱芳的女人所杀,而黄筱芳却又死于‘附骨神针’……”

“附骨神针?”

“不错!”

“你可曾见到施放‘附骨神针’的人?”

“没有,是在黑暗中被偷袭的。”

“她怎会指引你到这里来?”

“因为半枚制钱!”

“哦!”黑衣­妇­人皱了皱眉,又道:“那你是持有另一半制钱的人?”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道:

“是的,请问前辈何以……”

“五年前,找那义女救过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子,业已无法救治,那女子取出半枚制钱,请她找到持有另半枚制钱的人……”

“哦!”斐剑身形幌了两幌,那重伤垂死的女子,无疑是师姐方静娴了。

“同时,还交待了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她没有告诉你?”

“前辈义女临死时只说了“九宫山……人皇”五个字,其余什么也没说。”

“你怎知她身怀制钱?”

“因为她与另一人交手时跌落地面,晚辈发现后追上去,她已被害。”

黑衣­妇­人的泪水又挂了下来,显然义母女情深难禁。

斐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请问那女子交待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告诉持另半枚制钱的人,东西已落入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手中。”

斐剑又是骇然大震,原来半部“天枢宝笈”已落入仇家之手,蒙面剑客是谁?是使“附骨神针”的人,“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蒙面剑客若非“人皇”本人,必是与他有相当渊源之人,是谁呢?”

是隐匿在‘剑冢’之内的那人?

是杀黄筱芳灭口的那人?

但“三元老人”“鄂西大豪”“两仪书生”夫­妇­,这些人全为“天枢宝笈”而死,又作何解释呢?

黑衣­妇­人幽幽地道:

“不久前,老身才在无意中获悉她在江湖中的丑恶行为,正准备把她找回来……唉!想不到她已……她是一个好女子,诡谲险恶的江湖把她毁了……”

斐剑心乱如麻,可没心情去听对方的悲叹,沉重的道:

“请问那重伤的女子后来如何?”

“想是死了,小女没有提及!”

“啊!”

斐剑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师门惨祸,血泪交织,然而,这惨祸还没有结束,蒙面剑客仍在世间,血腥的手,伸向了更多的人。

黑衣­妇­人突地声音一沉,道:

“现在言归正传,来谈谈‘附骨神针’这件公案……”

“觉非”老和尚一抬手道:

“到这边来!”

斐剑与黑衣­妇­人双双应声过去,三人在殿廊上当面站立。

“觉非”老和尚一脸壮严之相,沉缓地开口道:

“小施主,在你没有得悉老衲托身此地之前,便已认定老衲是凶手了吧?”

双方一语道破,说话便无顾忌了,但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如果对方真是凶手,而自己暴露了身份,以适才黑衣­妇­人抓抛自己的那份身手而言,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侃然道:

“事实正是如此!”

黑衣­妇­人冷冷的道:

“你不嫌太盲目了些?”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道:

“‘附骨神针’确是老袖昔年之物,此不怪小施主有如是想法!”

斐剑紧扣着道:

“老前辈可有传入在江湖中?”

“没有,仅有这义女相伴,老衲自看破红尘,自己削发之后,数十年足不出此庙门半步,一切生活所需都由这俗家义女­操­持。”

斐剑看了黑衣­妇­人一眼,道:

“前辈常在江湖走动?”

“老身偶尔出山,不离周近百里。”

“觉非”老和尚沉转有顷,慨然道:

“佛门最重因果之说,老纳非经过正式剃渡,但一心向佛,自信弥坚,对佛经参研颇有了悟,‘附骨神针’出现,已显其因,若不了化,老袖亦难证果,唯老衲出世之人,不敢再坠红尘,小施主可肯听老衲一言?”

“晚辈洗耳恭聆!”

“附骨神针老袖一共制有十枚,八十年前,老袖独战‘天竺八魔’,用了八枚,剩下两枚,至今犹在,从未用过。”

说着,伸出手掌,赫然有三枚同式钢针,其中一枚是斐剑带来的。

所说与‘无后老人’讲的完全一样,斐剑不能不信,同时,从老和尚的表现看来,的确不是想象中为恶之人,但‘附骨神针’杀人不假,凶器何来呢?

师姐方静娴留言指的是当年的仇人蒙面剑客,这蒙面剑客能用‘附骨神针’是否与‘人皇’有渊源呢?

“就老前辈所知,武林中可还有谁能施用‘附骨神针’?”

“没有,老衲这宗利器,残而不毒,若非有意­射­中对方重害大|­茓­,不会立即致命,中上的人,可视功力而能延续生命数年不等,老袖原意是这暗器遁经脉而转,无人能解除,而中者如有悔过向善之意,老袖可收回,此物是独创,武林中见过此物的,恐怕绝无仅有,一般只是传说!”

“所谓绝无仅有,那就是说仍然有?”

“这是老衲以防万一疏漏的说法,可以说没有。”

“比如说,另外两位与老前辈齐名的‘天’‘地’二皇……”

“小施主,所谓‘武林三皇’,是武林同道对当时三个略为高人一筹的高手赋与的称号,其实‘武林三皇’,天各一方,风马牛不相及,老衲一生与另两位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这是斐剑前所未闻的,原来“武林三皇”是三位各不相谋的绝世高手。

“依老前辈的卓见呢?”

“觉非”老和尚微合双目,良久,才开眼道:

“只有一个可能……”

“晚辈愿闻!”

“当年‘天竺八魔’未死,取出所中神针,或是死后被人剖尸取出。”

斐剑一震,道:

“事隔八十年,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此刻,斐剑心中的仇念,已告消解,依­性­情而论,凶手绝非“人皇”,同时,“人皇”既无后嗣,也没有传人,知情也谈不上,而最有力的依据,是对方要毁自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浪费­唇­舌解说。

“小施主可否说说事件终末?”

“可以!”

于是斐剑把“五帝”巧获“天枢宝笈”及附“藏珍图”,神秘蒙面剑客出现争夺,师父及师伯等人先后被害,以及群豪探“剑冢”,“三元老人”等高手经过,详述了一遍。

“觉非”老和尚白眉紧蹙,道:

“此人的功力非比等闲,你在江湖中可听说有什么特出的人物?”

斐剑不期然的想到了紫衣人,但紫衣人业已被“玉牌主人东方霏雯”迫落断岩,黄筱芳之死,是在紫衣人被迫杀的事后,东方霏雯,当然不会,难道会是仅闻其名的“金月盟”主?这极有可能,但又毫无根据,“金月盟主”是男是女?功力如何?根本不为人知,凭空臆断,正道之士所不取。

心念之中,摇了摇头道:

“还未发现可疑之人!”

“恕老衲直言,也许小施主当初断定凶手是老销或与老钠有渊源之人,是以执着成见,而不注意其他了!”

斐剑赧然道:

“确是如此!”

“哦!小施主说‘剑冢’之中隐有高手,闯入的人悉被抛出?”

“是的!”

“关键也许在此!”

辈剑­精­神一振,他本来早已想到,只差没有出口,对方这一提,他忆及“无后老人”曾说过当今之世,­精­通奇门之术的,仅“人皇”一人,而“剑冢”的唯一屏障,便是那墨石奇阵,如能指点破阵之法,事情也许水落石出,但他做­性­天生,求人的话,碍于出口,当下期期的道:

“晚辈也有如此想法!”

“觉非”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

“小施主可记得那阵式的布局?”

斐剑智慧超人,当日暗把那石笋的方位,记了一个大概,闻言之下,心中窃喜看来不用相求,对方或会指示诀要。

“晚辈仅记了一个大概!”

“好,你划划看!”

斐剑随手拣了一块石屑,就殿廊板板上画了起来,边想边画,画到大半之时,“觉非”’老和尚道:

“够了!”

斐剑站起身来,满怀希冀地望着“觉非”老和尚。

“宽非”老和尚俯身纠正了斐剑错误之处,然后迅快的把未完的部份补足,道:

“这是一座上古奇阵,叫做‘后九宫逆五行’,一般典籍不载,老钠当年从师时,在先师搜罗的残简中见过!”

“哦!”斐剑只有惊叹的份,内心的欢悦是不待可言的。

“来,看着,老衲指你出入阵的诀要和破法!”

说着,用手指在地上一阵比划,口里加以解说。

斐剑心领神会,恭谨的道:

“敬谢老前辈指教之德!”

“不必,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袖传你一招掌法,对破阵也许有用!”

“这……”

“小施主不必介意,这并非示惠,也不是要什么名份,事缘“附骨神针”而起,未始不是老钠种下的恶因,这算是老袖了因的一点心意吧!”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道:

“如此晚辈愧领了!”

“看着!”

“觉非”老和尚就原地比了一式掌法,的确是奇奥无匹,反覆比划了三遍之后,道:

“这一式叫做‘春雷惊蛰’现在你照式全力发掌,击向院中那古槐!”

斐剑依言运集功力,照式发掌。

一掌!

两掌!

三掌!

那株古槐权只摇落了些枝叶,根本不曾出现想象中的威力。

“觉非”老和尚诧然道:

“奇怪,小施主的内力修为应不止此,怎地发挥不出威力?”

斐剑也自茫然不解,这看来玄奥万分的一掌,怎会如此平淡?

“觉非”老和尚皱眉苦思片刻,道:

“让老袖察看一下小施主的经脉,现在运功一周天!”

斐剑依言运功,“觉非”老和尚以手指循经脉一阵摸索,突地道:

“是了,小施主所习心法,与一般常轨回异,难怪不能发挥威力。”

斐剑才想到自己的功力,是修习上半部“天枢宝笈”所得,如以之修习其他武学,自是格格不入了。当下歉然道:

“老前辈盛德心领了!”

“觉非”老和尚一摆手道:

“不!老纳自有区处,小施主盘膝坐下!” 第二十七章剑冢惊艳

斐剑一怔神,道:

“老前辈……”

“这是你的造化,别问了!”

黑衣­妇­人口里说着,又掌朝斐剑肩头一按,这一按,重如千钧,斐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觉非”老和尚的一只手掌,已贴上了“天突”大|­茓­,他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了,但不愿意也不行,一股热流,已灌入|­茓­中,如果他不接纳,势必两相受害。

于是,他敛神内视,运功接纳。

热流滚滚而入,如烈火焚身,顿时汗出如浆。

盏茶工夫之后,热流突止,但觉全身清爽无比,真元充盈,有飘然欲之势。

他翻身而起,朝老和尚恭施一札,激动的道:

“敬谢老前辈厚赐!”

“觉非”老和尚若无其事的道:

“不必言谢,成全你便是了老衲之因,限于根基不同,你无法接受那掌法,只有变换方式,赠你三十年功力。”

斐剑为之张目咋舌,老和尚在输出三十年内元之后,面不改­色­,这份修为,的确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名列“武林三皇”,实非偶然。

黑衣­妇­人道:

“我那义女埋骨何处?”

斐剑肃容道:

“绝命岩谷道之外!”

“是你亲手埋葬的!”

“是的,晚辈当时误以为是敝师姐方静娴,墓碑上刻的是方静娴,尚未更正!”

“好,难为你了,老身把她移葬九宫山。”

“觉非”老和尚合什道:

“少施主,老衲希望能听到“附骨神针”案的结果?”

斐剑躬身道:

“如晚辈幸而了断这段公案,当再来奉竭,老前辈如果没有别的指教,晚辈就此告辞,并请恕唐突之罪!”

“阿弥陀佛,愿我佛慈悲,保佑少施主了老袖之因。”

“晚辈告辞!”

斐剑出得庙外,心中仍是乱烘烘的,他惊讶于此次九宫山之行,结果与事前所想象的完全两样,还意外的获得了三十年功力,与破解“剑冢”外圈的“墨石奇阵”之法,更值得快慰的是证明了凶手仍是十年前的那蒙面剑客,现在,只要专心缉凶,师门血仇不愁不能报。

但,使他感到悬心的是下半部“半枢宝笈”竟已落入仇家之手,如果仇人再练成了所载武功,加上“剑冢”所藏神兵,天下其谁与敌,谈报仇,岂非是近于奢谈……

出了九宫山,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路边小店略有憩息,打尖之后,回头北返,目的地是“绝命岩”。

经过数日奔驰,这一天来到了“绝命岩”谷道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魂女”的坟墓。

斐剑不期然的折到墓前,当初他误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所以碑上刻的是方静娴之名,现在事实既已证明不是,碑文就得改过,于是,他用掌削去原有的字迹,改以指书“无魂女之墓”五个大字。

他同情“无魂女”的遭遇,但也深恶她生前的作为。

在墓前小立片刻之后,转身向一线天谷道奔去。

工夫不大,来到了“剑冢”寒潭之前,此际正当辰已之交,日尚未当取,这形同巨井的寒潭,一片死寂幽坦,显得有些­阴­森迫人。

眼望潭对面靠壁脚的墨石奇阵,与上次来时所见毫无二致,只是上次群雄毕集,这次是自己孤身一人,相形之下,更显得神秘而恐怖。

他想,阵中人可能是谁?是猜想中的仇人蒙面剑客,抑是他的传人或同路人?

想到无数武林人,被废功抛出阵外,或被掷入寒潭毙命,不由心泛寒意。

自己虽懂得了出入阵式之法,又平添了三十年功力,但是否是阵中人对手,尚属疑问?”

然而想到师门血仇,豪气陡增。

他咬了咬牙,举步便朝墨石奇阵走去……

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此间还隐得有人,当下止步回身,只见谷道进口处的岩石后,现出五条人影,当先的是一个锦袍老者,满面­阴­鹫之气,身后是四名佩剑的黑衣汉子,从对方眼中的灼灼寒芒看来,都是修为有素的高手。

四黑衣汉子现身之后,仍立原地不动,锦袍老者弹身上前,口里“噫!”了一声,目光朝斐剑一打量,道:

“阁下敢莫是‘掘墓人’?”

锦袍老者颇为自豪的道:

“老夫‘金月盟’总舵‘神武队统领王庆侯’!”

“金月盟”三字入耳,斐剑面­色­为之一变,声音更寒的道:

“有何见教?”

“请阁下立刻离开此地!”

“要在下离开?”

“正是!”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老夫是一番好意!”

“哈哈哈哈,奇闻,想不到‘金月盟’竟然会对在下表示好意。”

“神武队统领王庆侯”老脸微微一变,道:

“掘墓人,不要自作聪明,你且看看地上是什么?”

斐剑心中一动,定睛望处,只见一溜黑­色­粉状之物,从谷口岩石后一路延伸向墨石奇阵,另一边,环着水潭,也有一般蜿蜒伸向奇阵的另一边,细一辩认之下,不由骇然大震,栗声道:

“炸药引线?”

“不错!”

“阁下要炸毁剑冢?”

“正是!”

斐剑心念疾转,显然,“金月盟”在无法得到“剑冢”藏珍,而又不甘被别人得手的情况下,企图毁去这藏珍之所,如果奇阵被炸,本应属师门的奇珍被毁,可能是师门仇人的阵中人也将丧生,自己的计划将全部落空,象“屠龙剑客司马宣”被炸于石碣峰石窟一样,师门惨案,将成千古疑案……

奇怪的是自己与“金月盟”仇怨不浅,对方何以要点破使自己凑避?

阵中人身手如此之高,难道任由人在奇阵边缘堆埋炸药而不予阻止?

前此不久,与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和手下狭路相逢。对方竟然没有寻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阁下为什么要向在下示警?”

“因为有人不愿意你丧生!”

斐剑一愣神,道:

“谁?”

王庆侯神秘地一笑道:

“你日后自知!”

“阁下不准备相告?”

“是的,目前来便奉告。”

斐剑横了横心道:

“如果在下说不许炸呢?”

王庆侯淡淡地道:

“你阻止不了!”

“要炸毁这奇阵的目的何在?”

“避免武林同道不断地牺牲!”

“金月盟的存心,真的如此正大吗?”

“信不信由你!”

“如此,在下郑重声明,不许炸!”

“办得到吗?”

“无妨试试看?”

场面顿呈一片紧张。

王庆侯一扬手,高喝一声:

“引火!”

四黑衣人分别行动,嗤嗤声中,两溜黑烟迅快地向墨石奇阵左右烧去。

斐剑肝胆皆炸,弹身扑向右方……

“退下。”

暴喝声中,王庆侯族身出掌,一道劲风,以骇电奔雷之势,卷向斐剑,这一击势道大得惊人,斐剑弹起的身形,被震落地,一连两个跄踉。

眨眼间,引线已延窜出两丈之外。

斐剑飕地拔出长剑,挟以毕生功力,向王庆侯罩身劈去,他在九宫山获“人皇”以“开顶大法”输以三十年功力,这一全力出击,其势实在惊人。

王庆侯侧身一闪。

斐剑一弹,飞­射­五丈之外,举掌便朝引燃的火头劈去……

金刃撕风,剑气迫人,王庆侯连人带剑,罩身扑至。

斐剑如不应招,非横尸剑下不可,一个照面之下,他已察出对方的功力要在“巡察总监高寒山”之上若非自己新增了三十年功力,恐怕走不了三个照面。念头只是闪电般一转,几乎出自本能的,收掌出剑,硬封过去。

“锵!”

栗人的金铁交鸣声中,斐剑退了一个大步。

他确实震惊于“金月盟”竟拥有这多震世骇俗的高手。

王庆侯剑出如风,连环三招,把斐剑迫得倒退了两丈之遥。

引线黑烟,已冒窜到十丈之外,距离奇阵,已不及十丈,另一边也统延近半。

斐剑双目尽赤,一招“投鞭断流”,挟以毕生功力,狂扫而出,在他甫出道时,这一招曾劈了名气不小的“崆峒三剑”,也曾一招使“金月使者”断臂伏尸,而现在,功力又增了三十年,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一击之下,果然使王庆侯电退八尺。

就在对方一退之下,斐剑身形似魅,­射­向那延烧将近终点的火头。

“掘墓人,你想死老夫可还想活呢?”

暴喝声中,王庆候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如浮光,如掠影,一下赶越斐剑,回身猛攻,剑气裂空,发出刺耳锐啸,卷起砂石迸飞激­射­,他似乎已出尽了全力。

斐剑在对方疯狂的攻势之下,节节后退。

眨眼工夫,被迫退了五六丈。

火线已到尽头,但两人交搏之处,距奔阵不及十丈,仍在爆炸力范围之内。

王庆候怪吼一声,一掠十丈。

斐剑见已无法扑灭,被炸已成定局,绝望与极怒交加之下,竟忘了回避……

王庆候栗喝一声:

“掘墓人,你真的想死?”

斐剑一看情势,不由亡魂大冒,弹身电退八丈。

事实,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火线燃尽,炸药并没有爆炸。

如果一切预计的话,别说斐剑,王庆候退身都嫌迟了。

另一边的火线也已燃尽,同样,没有发生爆炸。

这意外,便斐剑紧崩的心弦一驰。

另有一个解释,阵中人已知­阴­谋,事先移走或弄湿了炸药。

王庆候四名手下,不由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弹身便向石奇阵扑去……

“站住!”

王庆候大声喝道,但斐剑充耳不闻,大步直闯。

如果斐剑要破阵,势非要用“人皇”’所传的那一式掌法,震毁阵中某些石笋不可,但限于他的内功心法,是习自上半部‘天枢宝笈’,与一般常轨回异,无法发挥那一式掌法的威力,墨石坚如­精­钢,一般掌法摧毁,破阵既不可能,只有按‘人皇’指示的出入阵势之法入阵了,阵缘,一片水湿,火药引线至此而断。

这“反九宫逆五行”之阵,想克之理,与一般常轨正好相反,这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无法窥探的奥密所有。

斐剑入阵,连叩三关,毫无异动,但他仍全神戒备,以防阵中人突袭。

转入第五重门户,照“人皇”指示,已是阵势的中心点,仍无异状。

斐剑停下身来,把‘人皇’的指示默涌了一遍,然后举步再闯。

越是无声无息,越发显得危机迫人。

斐剑感到心头似压了块巨石,觉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又越两关,眼前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上方,两个斗大的古体篆字:

“剑冢!”

斐剑一颗心突地激荡起来,谜,将要在刹那之间揭晓,唯不知是吉是凶。

望着那漆黑的洞口,­阴­森,恐怖,神秘,是唯一的感觉。

阵中人何以毫无动静,莫非他已经挟神兵远扬,但“金月盟”意图炸阵失败,显然是有人暗弄手脚……

惊在此刻——

身侧传来一声惊“噫!”

斐剑大吃一惊,尚未辩发声方位,数缕指风,已告如疾箭般猛­射­而至,从破空之声,就可体会到指风强劲得骇人听闻。

在这种情况之下,闪避是万万不及,一种功力到了某种程度的高手直觉的应变本能,根本不加思索,身形一塌。

一脚后伸,一足拄地,整个身躯平贴地面,呈飞燕掠波之势,距地面不及五寸。

“嗤!嗤!”指风从两尺高外的掠过,撞及石笋,发出“波波!”之声。”

这种指风,如­射­中“残|­茓­”,功力再高也得报废,看来前此被废去武功,抛出阵外的闯阵高手,多份是栽在这指风下。

指风一过,斐剑翻身而起。

斐剑又是骇然而震,对方竟是个女子,这与原先的推断,又截然两样,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人影轻移,到了较光亮之外,赫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绝­色­女子,眉目如画,肌肤如凝脂,但稍嫌苍白,想是久居洞中之故,玉靥上罩着一层浓厚的恐怖杀机。

斐剑是惊上加惊,意外又意外,预料中,对方可能是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或是什么猛惊人物,想不到竟是一个美艳的少女。

阵中,除了她,是否还有别人?

那女子开了口,声音冷得怕人!

“阁下好身手,竟然能识得这上古奇阵?”

斐剑向前行了数步,走出阵门,到了洞口之外八尺之处,惊疑的道:

“姑娘如何称呼?”

“护剑人!”

“护剑人!”

“不错,阁下报名……”

“掘墓人!”

“哼,好狂!”

显然,这自称“护剑人”的女子,以为斐剑这外号是有间调侃,这里是“剑冢”,他叫“掘墓人”,实在太巧合了。

双方距离拉近,斐剑发觉对方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这种气质,使人见了顿生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她的美,虽然比不上东方霏雯,但空谷幽兰盛过牡丹,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她,简直象是一尊神旨的女神,只能崇敬瞻仰而不容亵渎。

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护剑人”幽幽地再度开了口:

“掘墓人,人自废功力,出阵去吧!”

斐剑定了定心,冷漠的道:

“姑娘口气不小?”

“阁下别太自恃,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听姑娘口气,在下的生死似在姑娘掌握之中?”

“一点不错!”

“姑娘自号,‘护剑人’?”

“我已说过一次!”

“在下此来却志有得剑!”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再说一遍,自废功力,火速离开!”

“姑娘认为在下就凭一句话而回头吗?”

“那你是决心埋骨此间的了?”

“只要姑娘有这能耐!”

“护剑人”冷极的哼了一声,粉腮上杀气更浓了。

斐剑心念数转,道:

“剑冢之中,只姑娘一个?”

“你管不着!”

“姑娘可肯见示来历?”

“阁下象是发呓语。” 第二十八章上古仙兵

斐剑暗忖,看样子这女子具骇人身手,自己是否应付得了,尚属疑问,如果她身后是昔年师门仇家神秘的蒙面剑客,情况将更不可乐观,如果不是蒙面剑客,也必是相当辣手的人物,但自己所为何来,岂能空手而退?

对方自称“护剑人”,不但可喻已得手神剑。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摸清对方的来历,如果,对方的身后人,并非施用‘附骨神针’的蒙面剑客,情况可就更复杂了。

当下,试探着问道:

“姑娘自称‘护剑人’,那剑主该是谁?”

“护剑人’不答所问,声­色­俱厉的道:

“莫非要姑娘对我动手?”

斐剑一看情势,已没有再说话的余地了,除了手底下见真章,别希望套出对方的半句话,当下吁了一口气道:

“动手可以,但得先谈妥条件!”

“你……跟姑娘我谈条件?”

“不错!”

“岂非多余?”

“在下认为并不多余!”’

“阁下说说看?”

“如果在下败了,任由姑娘处置……”

“不由也不行。”

“如果在下幸胜,请姑娘交出神剑!”

“掘墓人,听着,你胜了也不能取走神剑,除非你先取走我的­性­命,不过……你毫无希望……”

斐剑乘机紧迫一句道:

“姑娘倚恃身后有身援?”

“没有!我的生命与功力便是身援。”

从对方口风判断,“剑冢”之内,只她一人,斐剑­精­神一振,但也感到无比的困惑,一个女子,得手神剑,不远走高飞,枯守这‘剑冢’之内,接受武林人不断的­骚­扰,而自称“护剑人”,又有人存剑存,人亡剑亡的豪语,实在令人不解。

“在下倒无意取姑娘­性­命……”

“可是我却有心要杀你!”

“如果万一姑娘杀不了之时……”

“护剑人”栗声道:

“仍是那句话,你杀不了我便休想取走神剑!”

“非如此不可?”

“只此一途!”

“好,在下要得罪了!”

话声中,弹身上步,攻击一掌,本是虚招,旨在诱使对方的身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那女子对斐剑的掌招,视若无,睹好象早已知道这是虚招。

这一份定力,使斐剑心头泛寒,就在掌势攻出,招式未老的电光石人之间,由虚化实,左手跟着劈了出去……

“护剑人”娇躯一挪,看来是那么轻松,平淡,斐剑的两掌,差一寸没有刺上部位,全部落空。

就在招式落空之际,“护剑人”纤掌一扬,一亮,一道掌力,劈空而出,劲势之强,令人咋舌。

美剑当场被震退了一个大步。

“护剑人”跟踪出击,左掌右指诡厉万分。

斐剑业已测出对方的内力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要取胜,只有凭招式了,当下凝神出手封架还击。

两人在洞口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在掌指拳脚上的功夫,并不如那一式剑招“投鞭断流”来得高,碰上这种对手,就不济事了,五个照面之后,便已相形见拙,到了十招,又抚还手之力。

“护剑人”出手俱指向要害大|­茓­,目的是要制斐剑于死命。

一声娇喝过处,斐剑“七坎”重|­茓­之中,中了一指,身形踉跄了四五步,几乎闷哼出声,如换一般高手,这一指足以致命而有余,但斐剑所学功力不同,气血的运行异于常轨,虽说没有受到伤损,但那指力如刀,也觉剧痛难当。

“护剑人”不由喝然道:

“怪不得阁下这么狂傲,真的还有两手。”

斐剑心念一转,拔出了长剑,他不能败,如果落败,一切算完,连生命在内。

“在下要用剑了!”

“随便!”

“姑娘的兵刃……”

“还用不着。”

“这并非较技喂招?”

“听阁下口气似乎对剑术十分自负不过,阁下今天别打算全身而退。”

“姑娘会后悔的……”

“让事实证明吧!”

“接剑!”

斐剑大喝一声,“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击出。出自“天宝枢笈”,玄奇厉辣,世无其匹。

“护剑人”一见来势,粉腮大变,电闪般后退八尺。

斐剑得理不让,如影附形般跟着出击,“护剑人”连连后闪,直朝洞中退去,不知不觉之间,已人深十丈之多。

“护剑人”虽然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但能在这闪电奔雷的奇绝招式之下,保持不受伤,这一点,就足以使斐剑胆寒了。

论剑术,他仅会这一招,所幸这一招剑式奇奥无方,虽然一再重复使用,但仍不被对方出窥出破绽或路数,而予以化解。

一追一逐,深人将达二十丈,眼前光明大放,珠光映照下,现出一间宽敞的石室,几榻俱全,尚有大门通往别室,看来“剑冢”竟不殊地下伟构。

进人石室,“护剑人”闪电般穿人一道暗门之内。

斐剑不由一窒,如果这石室设有机关削器,倒是个大麻烦。

护剑人闪电般从石室闪出,娇喝声中手握一把铁剑当胸刺来。

铁剑由慢转快,眼前幻出一道黑圈。

这现象,仅只是不容转念的电光石火的一瞬。

“呛啷啷!”

剑刃碰击那黑­色­圆圈,斐剑只觉握剑的手一震一转,定神望处,不由惊魂出了窍,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把,剑身断成了十几段,象一些碎铁洒在地上。

这剑,是他师父遗物,现在,在刹那间被毁了。

惊、震、愤、怒齐涌心头。

但,随即,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栗声道:

“这就是剑冢所藏神兵?”

“护剑人”冷极的道:

“你说对了,阁下生不能得此神兵,但在死前能见到,也可瞑目了!”

斐剑激动了、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面孔,竟然起了抽搐,对方有神物利器在握,加上那玄奥的剑术,自己可真的一丝活的希望都没有。

他怕死吗?不!这神兵应该是师门之物,它是与“天宝枢笈”一体而不可分的,“天枢宝发”所战武功,辅以这柄上古仙兵,其无敌于天下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真正载有招式的下半部宝复,下落不明,神器又落在这不知名的女子手中,尤有甚者,自己已置身死亡边缘,报仇、雪恨、师门遗志,都将幻灭了,自己已没有机会,永远地没有机会了。

“护剑人”铁剑一闪,剑尖指正斐剑的心窝,栗声道:

“掘墓人,到洞外去,我不愿此地被污染!”

这时,他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剑气,从剑尖透出,触肤如割。

他明白,如果反抗,只是增加无谓的屈辱,但却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尤其,对方是一个女子,死在­妇­人女子手下,的确是死不瞑目的事。

“放下你的剑!”

语音冷漠,坚硬,字字如钢,其中含蕴着一股武士不甘受辱的傲气。

“护剑人”粉腮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杏眼泛出异样的光辉。

斐剑回身,走出石室,来到洞口,然后再回身,面对“护剑人”,以一种冷得使人发颤的声音道:

“不必姑娘动手,在下会自了!”

“护剑人任了一怔,道:

“先前要你自废功力离开,你不愿意,现在必须把命留下!”

“在下知道!”

“你……似乎不把死当一回事?”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何惧!”

“阁下对自己也很残忍?”

“对敌人也不宽容!”

“阁下准备如何自了法?”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阵外寒潭当是个好去处!”

“阁下不会借机脱身吧?”

“姑娘低估了在下的人格!”

“好,掘墓人算我失言。”

“在下自决之前,有几个问题请教、姑娘可否答复?”

“那得看情形,阁下说说看!”

斐剑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轻生,然而于其被辱而死,不如慷慨自决,死既不能避免,又何必效懦夫行径,这就是孤傲的­性­格,所产生必然的结果。

虽然面对死亡,但他的意念一决之后,反而泰然了,所不能释然的,是对方的来历,对方是仇家一路,他的想法于做法会两样……

他,沉凝地开了口:

一姑娘的师承来历?”

“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

“姑娘得手神剑.多少时间?”

“十年!”

“十年?”斐剑大是骇然。

“不错”

“姑娘何不远走高飞,而耽在此地接受不断的侵扰?”

“我说过我是‘护剑人’,并非神剑主人!”

斐剑心中一动,紧迫着道:

“那谁才是神剑主人?”

“这一点也是歉然奉告!”

斐剑心念疾转,据‘无后老人’转述师父生前对他所说的事实经过,十年前,大师伯“金帝崔斌”在“五帝”之中,功力最高,持“天枢宝笈”附藏剑图,前往寻剑,一年后,忽发现陈尸大洪山下,蒙面剑客自承是凶手,按理,藏剑阁是落在蒙面剑客之手,对方承认得剑于十年前,时间正好相符……

“姑娘如何寻到这不为人知的剑冢?”

“对不起,无法奉告!”

“姑娘当不否认与蒙面剑客有关?”

“什么,蒙面剑客?”

斐剑双目寒芒暴­射­,直照对方脸上,似要看澈她内心的隐秘,人的眼,是不会撒谎的,眼神,会在不自学间泄露内心的秘密。

但他失望了,对方眼中,除了困惑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如果没有“藏剑图”,谁也不可能知道这墨石林中是“剑家”,谁也不可能找到这绝地中来,但“藏剑阁”如何落人对方之手呢?

大师伯在被蒙面剑客杀害之前,是不是失去了“藏剑图?”

疑问尽管是疑问,对方不肯吐实也是枉然。

心念之中,道:

“不错,在下说的是十年前出现的一个绝顶剑手!”

“护剑人”臻首一摇,道:

“不知道!”

“姑娘得这剑想必不是偶然?”

“我说过不回答问题!”

斐剑喘了一口大气,灵机一动,道:

“剑家石室之内,似乎还有一座坟墓?”

“不错!”

“死者是谁?”

“先母!”

“什么,是令堂?”

“阁下已问得不少,似乎可以停止了?”

斐剑咬了咬牙,凄然一笑道:

“就算到此为止吧!”

“请!”

这“请”字的含意是什么,斐剑自然清楚,他没有说话,缓缓转身,穿越奇阵,向潭边走去,“护剑人”手握“神剑”,紧随他身后。

顾盼间,到了潭边。

这寒潭奇寒无比,鹅毛不浮。

斐剑面对青悠悠的潭水,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不愿想,也没有想的必要,他看到死亡在向他招呼……

只须一跃,一切恩怨情仇,从此勾消,所谓死不瞑目,只是绝望时的一种不甘心的想法,一种对命运无助的反抗,到真正面对死亡,这一点意识也不存在了。

他猛一咬牙,涌身便朝潭里跃去……

身形甫一弹起,一道劲气,从侧方卷至,把他硬生生卷在回原地,而发掌的赫然是那“护剑人。”

斐剑愤然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护剑人”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斐剑,道:

“阁下的傲气令人佩服!”声音虽冷,但已没有原先的煞气。

斐剑寒声道:

“姑娘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不!”我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

“嗯!”

“准备自己动手?”

“不!如果……我说让阁下离开……”

这话,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反而使他愣愕得说不出话来。

“护剑人’幽幽地又道:

“掘墓人,你走吧!”

“让在下……离开?”

“不错!”

“没有任何条件?”

“条件……”她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在考虑什么。

斐剑自入阵以来,第一次,看见对方展露笑容,那笑容端庄,拘谨,略带羞涩,但别有二种动人的魅力,可惜,在这种情况之下。斐剑丝毫的感应都没有。

“什么条件?”

斐剑追问了一句,心中升起了一种对于“生”的恋慕,这感受,只有从死亡边缘回头的人,才能体味得到.生机一现。所有的意念又告复苏,他忽然发觉自己多么需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不是对生命的依恋,是为了家恨,师仇,还有,便是对绝­色­红颜东方霏雯的那一段情素。

只要想起她,他便觉得面热心跳,血行加速,从前,他心房里只有仇,只有恨,穿不知任何东西,自从邂逅了她,那充满仇恨心房,才被打开,她占了一个位置,而且是一个重要的位置。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了口。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 第二十九章死亡约会

上回当,“护剑人”突然改变主意,让斐剑平安离开,斐剑大感意外,问对方有什么条件?”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道:

“姑娘说说看?”

“护剑人”略嫌苍白但不减其美的粉靥,倏地升起了两片红晕,目光一垂,以低得仅能分辩的声道:

“希望你能再来看我!”

斐剑登时愣愣住了,他当然立即便意会到对方这句话的含意,这就是所谓的条件吗?太无法思议了,这转变太大也太突然,就在这转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性­,而此刻,她提出了如此的条件。

愕然了片刻之后,蹙眉道:

“这就是姑娘的条件?”

“护剑人”目光依然下垂,看着自己的脚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应吗?”

斐剑略一整理思绪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声道:

“在下一定会再来的!”

“护剑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闪动着一种极其诱人的光辉,红晕未消,略带涩羞,以一种如琴弦颤动般的声音道:

“你,答应了?”

斐剑面对这气质极高雅的美女,耳听这扣人心弦的磁­性­声音,大有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两人之间,隐藏着一个无从化解,而又必须打开的结,这结,足以使任何意相破灭。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对于神剑志在必得,不计任何代价!”

“护剑人”粉腮一变,栗声道:

“你不应该是那种卑鄙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动机并非出于贪婪!”

“那是什么?”

“当在下再次造访之时,当会奉告!”

“你的意思是当你的身手,能从我手中夺取神剑之时,你会再来?”

“在下不必讳言,正是这样!”

“护剑人”面上再现杀机,冷呼了一声道:

“我依然可以改变主意?”

斐剑一横心道:

“在下不愿诡言取幸,心里的话非说不可!”

这就是一个正派武士的本­色­,他尽可以口不应心,充应对方,先国脱身,他孤傲自负的­性­格,使他毫不考虑出乎卑下的侥幸。

“护剑人”粉腮一变再变,最后,黯然道:

“你……走吧!”

斐剑尽量抑制蠢然欲动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哦!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如果你在重临‘剑冢’之时,这剑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这……”斐剑咬了咬牙,道:“那到时就请姑娘告知剑主人的姓名!”

“也许我会告诉你……”

“好,再见了!”

斐剑双手一拱,向阵外走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夹着无边的沮丧,他感到自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还差了一段距离,这距离能否缩短,可说毫无把握,唯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枢宝笈”,但“天枢宝发”已落人那谜一般的蒙面剑客手中,十年前以师伯们的功力,联手合击,尚且非死即伤,自己凭什么向他索仇,又凭什么从对方手中夺回宝复?

出了墨石奇阵,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来吗?

他“喟!”然一声长叹,缓缓移动脚步,沿潭边走去。

人影幌处,那谋炸奇阵的“金月盟”所属的“神武队统领王庆侯”和那四名手下,一齐涌现,五人都面露骇异之­色­,王庆侯迎上来,惊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阵?”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冷冰冰的道: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王庆侯老脸一变,­阴­声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剑如何?”

“阁下有本领可以去取!”

“你见到了阵中人?”

“见到了又怎样?”

王庆侯狠狠地道:

“老夫并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伤害你,请吧!”

斐剑心头一震,道:

“奉你们主子之命?”

王庆侯一摆手道:

“请”’

斐剑冷哼了一声,弹身朝谷道飘去,心中十分骇异,“金月回主”为什么下令不许手下人与自己作对?有什么企图?

顾盼之间,通过了一线天狭谷,来到谷外。

蓦地--

一个黑衣人直凑身前,用手朝左侧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环中有人相候。”说完,根本不理会斐剑有什么反应,弹身疾奔而去:

斐剑大是愕然,什么人在等自己?对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踪而派人在这里相候?是友还是敌,既不通名报姓,也木说明来意,就这么没尾的一句话,似乎料定自己必然会去践这无失约会……

去,不去,意念在脑内飞快的一转,一种出于好奇的冲动,使他决定一窥究竟。

于是,他折身朝左面约里许的山环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现出一道山口,另一个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见斐剑来临,用手向山口内一指,作出一个肃客之势,道:

“请进。”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

那汉子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阁下不敢应约,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当然,这句话含有激将的意味,同时,也充分显示这约会并非什么好路道,但,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进不知有退,当下冷极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来,还不知什么叫做不敢,不过,尔等的鬼祟行径令人不齿!”

黑衣汉子不予答腔。

斐剑望了望地形,只见这山环弧形伸张,目光不能及远,乱草杂树,十分荒僻,对方派人在“剑冢”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而选择了这样的荒僻所在约会,显然别具险恶存心。

略一思索之后,举步便向山口淌进。

前行了约莫五十丈,靠右侧现出一条狭窄的谷道,又是一个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请进!”

斐剑目光一扫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动.这面孔并不陌生,脑内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来了,赴巫峡找“两仪书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击,这黑衣汉子,正是随同护法“天地双煞”现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来,约会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剑家潭畔,该监“神武队统领王庆侯”曾说奉命不许伤害自己,那这约会可能含有某种特殊的意味,约会的人员迄今仍未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几号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变,继之狞笑一声道:

“五号,阁下好记­性­!”

“约会在下的是谁?”

“阁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剑不屑地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向狭窄的谷道内欺。

行约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块十丈左近的狭长平坦谷地,十几条人影,象一尊尊的雕象,环列在前头。

斐剑目光一扫,只见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伤,而自残一目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与高寒山并肩站立的,是“天地双煞”金氏昆仲,三人身后,十几个黑衣人呈半月形环列。

斐剑心头顿时打了一个结,自己稍觉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断流”,现在佩剑已毁在“剑冢”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今虽说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应付高寒山一人则可,如加上“天地双煞”及十名“金月使者”,而对方都以剑术见长,假使动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间,已到了众人身前两丈之处。

环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动身形,拉长间隔,把他围在核心之中。

这态势,是有所予谋的表示。

心中虽惊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恒,一抱拳道:

“高总监,想不到又见面了!”

高寒山­阴­侧侧的道:

“掘墓人,这当是最后一次碰头。”

斐剑脸­色­一沉,道:

“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寒山面露狞笑,道;

“没有什么,老夫反串掘墓人,为你掘墓。”

“这约会出于阁下?”

“一点不错!”

“死亡约会?”

“你很聪明,后悔赴约了吧?”

斐剑咬了咬牙,傲然这:

“在下从来不知什么叫后悔!”

“很好,你小子有种,你怎的不带剑?”

“在下徒手奉陪!”

“看来你小子一份狂态上,不能完全不给你机会!”着,转头向近身的一个黑衣人道:

“十二号,给他剑!”

“遵命!”黑衣人恭应声中,拔剑出鞘,抛了过来。

斐剑已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伸手接住来剑。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开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着离开的希望很微,因为老夫志在毁你,愿你能在剑上造出奇迹……”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么理由?”

“当然有!”

“为了以往的旧怨!”

“应该说是新仇!”

“新仇!”什么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扫每一个在场的手下一眼,然后特别在“天地双煞”的面上停了片刻,见无什么反应,这才转向斐剑道:

“告诉你无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个绝代尤物垂青,不错吧?

斐剑心头一震,他想到东方霏雯……

“阁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错,正是那残人!”

残人两字,十分刺耳,听在斐剑耳中,满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谓“新仇”怎会与东方霏雯连在一起?

“什么意思?”

“为了你这小子,‘紫衣人’被那贱人迫落断岩!”

斐剑倏有所悟,但这意念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与在下何­干­?”

“每一个在场的人,面上齐齐抖露一种恨毒之­色­,气氛中顿时弥漫了杀机,高寒山独目同冈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栗,狩恶的一声冷笑道:

“话到此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剑心头杀机大炽,对方言语之间,似把他当成了嘴上之­肉­,瓮中之鳖,他想,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当日在石碣峰顶,东方霏雯说他是一个为人不齿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缠不休,但从紫衣人口语之间,两人关系似不止此,高寒山企图为紫衣人复仇,恨过自己,难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月盟神武队领统王庆侯”曾声称奉命不愿伤害自己,实在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试探着道:

“紫衣人与阁下等是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必问了!”

“紫衣人与‘玉牌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天地双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阴­声道:

“高总监,时不我与,迟恐生变,动手吧!”

高寒山一点头,道了声;“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长剑,上前数步,狞声道:

“掘墓人,纳命来吧!”

斐剑长剑一横,剑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双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寒光乍闪,剑风撕空,“天煞”恶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剑,势如骇电奔雷。

斐剑早已抱定杀一个减少一分压力的决心,“投鞭断流”暴展而出。

“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天煞”被腰斩为两段。

“呀!”

惊呼之声,响点一片,谁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个照面。

斐剑自己也大感意外,记得在“红樱”附近遭受袭击时,“地煞金鳖”曾在自己剑下走了十招,难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济,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全力出手,岂可小觑。登时信心大增……

高寒山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来这高功力?“

“地煞金鳖”手足情深,一见“天煞金魁”毙命,双目鼓瞪如针,几乎喷出血来,怪吼一声,电扑而上……

“金护法……”

高寒山栗喝声中,横击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着道:

“我们不能再付任何代价,冷静些。”

“地煞”气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高寒山缓缓拔剑在手,道:

“金护法会如愿以偿的!”

话声中,人已欺到了斐剑身前,“地煞金鳌”面上怨毒狞厉之­色­,似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斐剑紧握剑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声,递出了长剑……

一场使风云变­色­的恶斗,叠了出来,令人动魄惊心,剑刃撕风,剑气漫卷,围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猎猎飘飞。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处下风,渐渐,先机尽失,成了挨打之局。“地煞”一挺剑,加人战圈,高寒山压力减轻,招式又活跃起来。

斐剑衡情度势,知道处境十分险恶,现在高寒山与“地煞”联手,堪称劲敌,而且这是生死之争,并非分出胜负便可了结,十几个“金月使者”虎视在侧,论身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选,逐一对付,当然没有问题,如果群起而攻,情况就两样了。

走,这是上着,但这并非武士行径。

心念之中,又过了十招,双方无分轩轾。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战圈,情势顿然改观,斐剑已感到无法应付裕如,对方出手,尽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忧。

战况如火如荼,泣鬼惊神,而对方八人配合之严密,更是惊人。

“哇!”

惨号声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高寒山的剑尖,划过了斐剑的左胁,登时血流如注。 第三十章恐怖屠杀

斐剑怒发如狂,在求生意念的支使下,出招更是凌厉无匹。

“哇!”又是一名使者丧生剑下。

立即,又有三名使着填补上来,成了九对一之势。

高寒山与“地煞金鳖”,左右主攻,其余七名使者助攻,此进彼退,乘机蹈隙,封死了每一个空隙,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的机会。

一声暴喝过处,斐剑右肩又告中剑,在猛用真力的情况下,创口血如泉喷,失血过多,加以剧战力疲,逐渐,力不从心,招式施出,已失了原有的凌厉。

我不能倒下!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

要想从必死的境地中,求出一条生路,必须先设法减轻压力,而敌对面的支柱,只高寒山一人,如能消灭对方的主力,余者便比较容易对付了。

意念,象电光似的在脑海中一闪。

于是,他奋起余勇,拼聚了全部所存的真无内力,先朝“地煞”这一面虚幌一剑,然后猛罩向高寒山。

这一击,大有破斧沉舟之慨,生死全系于这一击。

“锵!锵!”震耳的金铁交鸣,夹以一声闷哼,高寒山踉跄,退了四互步之多,胸前一片血迹殷然。

所有出手的人,全被这栗人的一击惊得窒住了。

斐剑一击得手,略不迟延,贾其余力,剑势指向“地煞金鳌”。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名“金月使者”的长剑,夹雷霆之势,如骤雨般袭到,如果他剑势不变,“地煞”因无幸免,而他自己非毁在五柄剑下不可。

情势所迫,只好中途变招,挡开五柄长剑。

一粟喝声中、高寒山弹身进入圈子,显然,他伤势不重。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

在敌我形势悬殊之下,交手全凭一股锐气,气一馁,命运便已注定,斐剑气势一衰,立即给予对方可乘之机,骇人的剑气,把他裹得风雨不透。

一招!两招!三招……

对方剑势压力如山。

斐剑俊面煞白,气喘如牛,手中剑重若千钧,已无法封挡从不同角度攻来的招式。

“哇!”

惨哼声中,斐剑连中四剑,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血水染红了白­色­劲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保持衣服的本­色­。

“闪开!”

高寒山大喝一声,“地煞”与五名使者应声收剑后退。

斐剑身表连幌,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不过,死亡的­阴­影,已紧紧地罩住了他,他想,这一劫看来是逃不过了。

高寒山扭头向“地煞”道:

“金护法,交给你!”

“地煞金鳌”欺身上步,直逼斐剑身前伸手可及之处,栗声道:

“掘墓人,老夫要把你寸磔寸剐,以慰亡兄之灵!”

斐剑急怒攻心,一股道血夺口喷出,喷得“地煞”满头满脸红焰焰一片湿。

斐剑眼睁睁望着抓来爪影,但却寸步难移,手中剑根本举不起来。

“住手!”

一声娇脆,但却充满了杀机的喝声,倏告传来。

“地煞”如中蛇蝎咬螫般的暴退丈外。

一个国­色­天姿的绝世佳人,现身场中,身后,紧随着八名绛衣少女。

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只见她凤目带煞,粉靥罩了一层严霜,眸光闪动之下,所有在场的“金月盟”高手,一个个面如死灰,只有高寒山独目之中充满了怨毒,但身形却不自禁地抖颤起来。

斐剑­精­神一振,叫了声:“大姐!”随着而来的,是力竭后的虚脱,幌了两幌。终于栽了下去。

立即有两名绛衣少女,抢步上前。把斐剑连抱带挟地移到旁边,并为他止血。

东方霏雯无限怜地看了斐剑一眼,然后转向高寒山道:

“高总监,你有什么说话?”

高寒山自躯一震,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咬牙切齿的道:

“高某人自惭力薄,恨不能手刃你这贱人……”

“住口!”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不见作势,已到了高寒山身前,素手一挥……

“哇!”

凄厉的惨嗥声中,高寒山口血飞迸,仰面栽了下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转向“地煞金鳌”,寒声道:

“金护法,你还等什么?”

“地煞金鳌”厉笑一声道:

“老夫在­阴­间等着看你的下场!”

说完,倒转剑尖,Сhā人自己的心窝,尸身徐徐倒了下去。

斐剑躺在一旁,神思还没有丧失,见状之下,不由寒气大冒,想不到心上人的威势一至于斯,隐然生杀予夺。

然后,东方霏雯把目光移向那些恐惧不已的“金月使者。”

不久之前,“金月使者”奉命到各派照会结盟,以一个使者之力,所至门派,无人与敌,而现在,在东方霏雯之前,一个个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微不足道,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东方霏雯的功力,和她的美­色­一样,已到了无匹之境。

十多个“金月使者”,一个象待宰的羔羊,那情景令人看了不忍,他们,每一个,在江湖中都是一流的剑手,然而此刻,他们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但,却没有半个露出乞怜之­色­,也许自知不免,也许是武士本­色­。

绿衣少女之中,有一个高声道:

“各位自便罢,不要浪费时间了?”

使者之一,怪叫一声:

“盟主,弟子无能为力了!”

横不是抹,倒卧血泊之中。

接着,两个,三个……

转眼之间,全部自决当场,场面惊心怵目,令人不忍卒睹。

这恐怕是世间最惨酷的屠杀了,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一个个自己结束生命,连反抗都没有。

斐剑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死人于一言半语之间!而且,死者都不是泛泛之辈。

东方霏雯一摆手道:

“掩埋!”

八名绛衣少女立即动手,清理现场。

东方霏雯移身到斐剑身边,蹲下身去,秀眉紧皱在一起,爱怜地察视伤口,道:

“弟弟,你感得觉怎么样?”

软语温馨,香泽微闻,斐剑心神荡然,苦笑了一声道:

“没有什么!”

“痛吗?”

“还挨得了!”’

“能行动吗?”

斐剑两手撑地,身形向上一起,一阵攻心剧痛,使他不自禁地呻吟出声,眼前金花乱迸,又倒了回去,一条柔若无骨的玉臂,横里托住他的上半身。

他定了定冲,惨然一笑道:

“大姐,我竟如此不济!”

“弟弟,象你这般身手,已是十分难能的了!”

“大姐……”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似乎无话可说,四目交投,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的情意,心思,都在目光中表露无余。

“弟弟,到外面去,先替你疗伤!”

身形一轻,整个身躯已被东方霏雯托了起来。

斐剑急道:

“大姐,我一身血污,你的衣服……”

“弟弟!”

东方霏雯索兴把他抱在怀中,他本长得比东方霏雯高大一陪,这一抱,大小悬殊,看来十分碍眼。

倚香偎玉,斐剑痛楚全消,心里一阵陶陶然。

谷外,一辆华丽的巨型马车,绣帘翠盖,两名绛衣少女,停立车前,四匹白马,浑身无一根杂毛,不停地吹气蹬蹄,神骏已极。

车辕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女,鬓发如霜。

到了车前,绛衣少女之一,忙着掀起车帘。

黑衣老­妇­回头道:

“就是他么?”

斐剑目光一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见跨辕老­妇­,奇丑无比,吊角眼,朝天鼻,厚嘴­唇­配上一付残缺的焦黄牙齿,黝黑粗糙的脸上,皱纹折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与东方霏雯一对照,简直使人透不过气来。

东方霏雯语气恭谨的道:

“玫姑,他伤很重!”

“放进车里让我看看!”

“也许我们得赶回去!”

说话声中,低头进人车厢,一股馥郁的兰麝之香,使人有说不出的舒畅。

车内,锦帏绣榻,布置得象一座具体而微小的寝宫。

斐剑被安置在榻上,那被东方霏雯称做玫姑的老­妇­,紧跟着进入车中,翻检了斐剑周身伤痕之后,道:

“若不以本门灵药医治,势将留下满身丑恶疤痕,小姐,他真元耗竭,失血过多,若非修为有素,恐已不治了,我们得立即赶回去,让他安静地睡一觉,不然他受不了车马颠簸之苦!”

她称她玫姑,她称她小姐,两人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呢?

黑衣老妪,退出车外。

斐剑忍不住道:

“她是谁?”

“先母的贴身侍婢郝玫香,我是她带大的,功力有一半是攻姑所传!”

“难道玫姑的功力还在大姐之上?”

“高出一两筹!”

斐剑不由咋舌道:

“那岂非不可思议了?”

“未见得,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

“至少是难逢敌手的了?”

“可能!”

“我们到哪里去?”

“到我住的地方!”

“什么地方?”

“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那地方很偏僻……”

“这也是大姐秘密的一部分?”

“就算是吧!”

“远吗?”

“半日可到!”

“百里?”

“差不多,弟弟。我要点你睡|­茓­……”

“这样谈谈不是很好吗?”

“为了争取时间,必须全速疾赶,你受不了!”

说着,在斐剑额上轻轻一吻,这一吻,象慈母吻她的爱子斐剑象触电似的一颤,“黑甜|­茓­”上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声复生,睁眼处,但觉珠光耀目.香气盈盈,赫然,自己已置身在一张极其考穷的绣榻之上,隔着罗帐.可以看出这是一间极尽屠华的寝处。

静幽幽地,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祥之感,从小到大,不用说住过,连看都不曾看过这样豪华的居室。

这里,当是东方霏雯所说的住处,而且,这是她的香闺无凝。

美人特恩,他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试行转侧身躯,毫无痛楚,只是有一种不自然的束缚之感,用手触摸之下,才发觉身上缠满了裹伤的白绫,仅下身着了­内­裤,也是新换的。

就在此刻,一条娇俏人影,向床前缓缓移来,不带半丝声息。

斐剑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轻唤了一声:

“大姐!”

“没有回应,定眼细望,大是赧然,来的是一个绛衣少女,这是东方霏雯手下不变的服­色­,尴尬地转口道:

“是那位姑娘?”

绛衣少女依然没有答腔,人已到了床前,隔着罗帐,看不十分真切,但朦胧中这女子似乎极美。

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揭开了帐门,现出一张极美,但也极冷的粉靥,这面庞,并不陌生,可也不是谷中所见八女之一,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掘墓人,记得我吗?”

声音冷酷无情,秀眸之内,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斐剑大吃一惊,他突然想起对方是谁了,脱口道:

“姑娘是‘玉女陈香君’?”

“你想不到吧?”

是的,斐剑做梦也想不到,“三元老人”的孙女,竟然做了“王牌主人”的侍婢,“三元帮”被血洗之日,在现场没有看到陈香君的尸体,她果然逃过了那动难。

“陈姑娘……”

“掘墓人,听着我要杀你!”

“什么?你……”

“玉女陈香君皓腕一扬,一柄­精­光雪亮的匕首,对准斐剑的心窝……

斐剑不由惊魂出了窍,他此刻功力尚未复原,身上被白绫层层缠绕,行动受了限制,同时,现在是仰卧之势,给对方更便利的下手机会。

“陈姑娘,可肯听在下一言?”

“你还有话说?”

“姑娘是为了那人头贺礼之事?”

“你明白就行了。”

“在下是受人愚弄,同时,这件事,已由当事人交代清楚!”

“当事人,谁?”

“无魂女!”

“她人呢?”

“死了!”

“掘墓人,狡辩无益,血债血偿,你死定了……”

斐剑栗声道:

“姑娘听在下说完……”

陈香君厉声道:

“你希望有人来救你?别妄想了。”

匕首对准心窝,飞快地戳下……

一种本能上的反应,斐剑大叫一声,拚剑劈出一掌,虽然,他重伤未愈,但以他的修为,在情急之下出手抗拒,其势仍未可小觑。

掌力卷处,陈香君被震得连退了三步,显然,她失算了,她没有料及剑仍有力反抗,否则,她不会如此轻率下手。

正在她神情一呆之下,二名绛衣少女已用剑抵住了陈香君的二大死|­茓­…… 第三十一章天枢宝笈

斐剑忧忧醒来,向东方霏雯说道:

“我要见她!”

“你……要见她,为什么?”

“我有些话要对她说清楚,她遭遇可怜,她的行为是值得原谅的!”

“依你吧!”

说着,在床头一按,一个绛衣少女,匆匆而至。

“把那贱人押来!”

“是,”

绛衣少女转身出房,不一会,“玉女陈香君”被另两名绛衣少女左右挟持着,带进房中,斐剑半坐起身形,以被拥身,东方霏雯钩起了帐门,陈香君钗横发散,衣衫不整,满面凄厉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定了定神,徐徐开口道:

“陈姑娘,当初在下赴‘倚云山庄’,是受了‘无魂女’之愚,代她送那。份人头贺礼,在下事后深觉不安,曾当面应承对令祖及令尊有所交代……”

“哼!”

“姑娘无妨听在下说完,姑娘的新婚夫婿欧阳瑾,原本是‘无魂女’的恋人,他与她不但有白头之约,而且也有了夫妻之实,‘无魂女’且有了身孕……”

陈香君意外地一震,道:

“这是真的?”

“在下当没有说谎的必要,欧阳夫人可为作证,她曾亲自向她交代过……”

“于是‘无魂女’杀了他?”

“正是如此!”

“她杀了人还把人头送上我们……”

“陈姑娘,你也是个女子,你当意想到一个纯洁少女,所爱之非人,被始乱终弃,会引起什么反应?她送人头的目的,一方面是泄愤,另一方面是当贺客之前,证明你的婚事不谐,如果,她杀人在你婚后,你想是什么后果?”

“我已无幸福可言……”

“无魂女迁怒所有无行武士,杀人,最后她被杀。”

“玉女陈香君”粉腮一惨,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转向东方霏雯道:

“请踢婢子速死!”

东方霏雯面寒如冰,一摆手道:

“带出去!”

斐剑脱口叫道:

“慢着!”

“弟弟话还没有说完?”

“不!请……请大姐放了她!”

“什么,你为她说情?”

“就算是吧。”

“弟弟,我名下不容有叛逆之人。”

斐剑俊面一变,道:

“大姐的意思是不准小弟所请?”

东方霏雯秀眉紧蹙,久久没有出声,看样子,她一方面要维持门规,但又不忍峻拒个郎所请,是以一时之间,大费踌躇。

斐剑见对方沉吟不语,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他出道以来,从未求过人,现在,第一次求人。求的是心心相印的心上人,而竟碰上了一个软钉子,在旁人也许没有什么,但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自尊心极强,这打击就不轻了,当下冷冷的道:

“大姐,不必作难,主权在你!”

东方霏雯扭头一笑道:

“弟弟,如果我不答应呢?”

“在下当然不能勉强。”

“什么,在下?弟弟,你生气了?”

“不敢,我欠大姐的太多,报偿还来不及。”

“弟弟,如果我表面上答应你,实际上把她秘密处置,又当如何?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骗你!”

这话,真可谓刻骨铭心,斐剑深受感动。

“玉女陈香君”慨然道:

“掘墓人,盛情心领,请不必为我乞命!”

斐剑苦苦一笑道:

“诚然如此,但在下决定了一件事这后,从不更改。”

东方霏雯当然听得出斐剑这句话,不单是对陈香君而发,终于一咬玉牙,道:

“让她走!”

绛衣少女登时松开了手,“玉女陈香君”先向东方霏雯福了一福,谢过了不杀之情,然后对天盟誓道:

“如我真的不死,这笔人情我会永志不忘的!”

“好说,姑娘请吧!”

“玉女陈香君姗姗出室而去,两名绛衣少女也相继施礼而退。

斐剑才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我该谢谢你!”

东方霏雯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

“弟弟,我这大姐一向不听命于人,对你……我没有话说。”

“足见深情,你使我受宠若惊!”

“弟弟,你将息一会吧,这一闹不打紧,伤口迸裂,又重新理创换药,你得多躺上十天……”

“要躺十天?”

“话是这么说,房内你可以走动一下,十天之后,当可全部复原。”

“大姐,我……值得你这样爱护吗?”

“傻弟弟,当然!”

说着,俯身在斐剑额上一吻,姗姗离去。

斐剑本来极想问问她的身份来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要富,只好作罢。

东方霏雯一走,房内骤呈空虚,斐剑躺了片刻,发现床头有衣物,看来是特为自己准备的,当下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骨,觉得行动尚无大碍,于是穿上外衫,向窗前行去。

窗外,是一个板具匠心的园围,奇花异奔,山石玲玲,只是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痴立了片刻,转身到梳妆台前,对镜照照,竟然清瘦了许多,镜中,现出一道小门,看来是一个套间,在百无聊奈之下。向套间移步过去,推开小门,竟然是一间洁的书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倒是架且书不多。

疗伤息养期间,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他信步踱了进去,先浏观了一壁间字画,然后移步书架之前,目光一扫书签,不由骇然而震,这些书,并非普遍典箱,尽是拳经位谱,武功秘箫一般均视为秘室,斐剑自也懂得这规矩,他想,不看内容,见识一下书目也是好的。

于是,他一本一本地看下去,看到第四隔的最后一册,他象中了邪似的楞住了,呼吸也感到迫足起来,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那是半品绢册,上面加了浮签,赫然是“天枢宝复”四个字。

这不是自己处心极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天枢宝笈”下半部怎会落人东方霏雯之手呢?

师门遗宝,在此出现,这问题相当不简单。

据“人皇”的义女,也就是“无魂女”的义母所说,师姐方静娴重伤垂危,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并且说东西已落人昔年仇人蒙面剑客之手,东西既人蒙面剑客之手,又怎会在此出现呢?莫非东方霏雯与蒙面剑客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不由机传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真是如此,红颜知己,便是血海仇人,这,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他希望她能有所解释!

他希望他的推想不是事实,而是另有原因!

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爱她是这样的深,他怕喜剧变成悲剧。

然而,在这优惶恐惧之中,却有一份狂喜,他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练成全部所载武功,距快意恩仇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不克自制的开始翻阅。

第一页,也就是撕开的地方,是一招剑法,正好是他所修习的“投鞭断流”的下一招,比上一招更加凌厉深奥,叫做“满天星斗”。再下去是第三招“擎天一柱”剑法一共只有这么三招。

第三页载的是一招掌法,名叫“天枢神掌”。虽仅一招,但解说与图式却占了五页篇幅,足见这一招掌法的玄奇深奥。

之后,是指法与步法,分别称为“魁星­射­斗”,“步虚蹈幻”。

再以后,是剑、掌、指、身法的总解。

他的武功,完全得自上半本,与下半本一弧相连,大致浏览了后面的总解,他看出那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如无这总解,每一式一招,都不能发挥威力到极致,而在内力的培养与运用,也有具体的说明。’

如果不是依前增本载的特殊修为之法扎根基,无法参修后半本,如果没有后半本,前半本的原则无从发挥妙用。

“天枢宝笈”本是一册,“土帝”当初怕落人仇家之手,把它撕分为二,由他与“火帝”各持其半,“土帝”负责物­色­传人,以制钱为信物,使宝发合壁,这一着棋,他走对了,任何人得到这后半本,都等于废物,而前半本,他在传授斐剑之后,把它毁了,也就是说,除了斐剑一人之外,世上已无人能参修这“天枢宝笈”。

斐剑脱明绝顶,他在这半刻之间,已悟出了其中道理,和师父的用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当自身后,他敏感地知道来者是谁,但他没有回头,仍若无其事的翻阅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启齿揭开这可怕的谜底。

来的,果然是东方霏雯,磁­性­的嗓音,使斐剑下意识地一颤,他不敢想象序幕揭开之后,是什么收场。

“弟弟,这书房还合你意吗?”

“很好!”

“你在看书?”

“是的!”

“架上的书,你随便看好了,等你伤愈,也许能得些益处!”

斐剑合上秘笈,缓缓转身,面对的,仍是那一张美得令人目眩,充满了爱意,毫无嫌猜的脸孔。

他心头飘过一抹痛苦的­阴­云,但,这谜底无论如何要揭穿的,而且,他不能抖露身份,他必须作伪,事实迫使他不得不如此。

“大姐,这半本……”

“是‘天枢宝笈’的一半,看来是废纸!”

“大姐如何得到的?”

“啊!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吧!”

“好奇?”

“是的!”他竭力装得若无其事,淡淡地接下去道:

这你说的废纸,曾使‘三元帮’冰消瓦解,‘鄂西大豪’丧命,‘两仪书生’夫­妇­横尸,而结果……”

东方霏雯粉腮微变,道:

“结果怎么样?”

“他们谁也没有得手,也许,他们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弟弟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不是为了这宝复而死?”

“传说是这样!”

“也许你对了,那只是凶手杀人,故意弄的幌子。”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大姐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准?”

“紫衣人,他已死了!”

“是他?”

斐剑惊愣地后退了一步,莫非紫衣人便是当年的蒙面剑客?不错,机有可能,他不示人以真面目,他的身手仅次于东方霏雯

“你奇怪我曾知道?”

“坦白的说,有一点。”

东方霏雯娇躯微挪,朝近身的椅上一靠,道:

“弟弟,你记得我曾说过紫衣人对我纠缠不休?”

“是的,我记得!”

“他知道我对秘发一类有收藏之僻,于是,他差人送上这份礼物!”

“哦!”

斐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虚悬的心,此刻才放下来,她既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得到,那可怕的后果,就不会应验在她身上了。

但,另一个念头紧紧地抓住了他,便是紫衣人的来路,如果紫衣人便是当年仇人,他已经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顶的断岩,一切岂非全落了空?

可是这想法立既被推翻了,当年的蒙面剑客,能施“附骨神针”,黄筱芳死于“附骨神针”是在紫衣人被迫杀之后,死人当然不能再杀人。

那紫衣人又从何处得到这半本“天枢宝笈”呢?师姐方静娴得“无魂女”传言,东西已落人昔仇年蒙面剑客之手,难道紫衣人是夺自蒙面剑客之手?……

他愈想愈觉粉妓,迷乱,理不出半丝头绪。

“弟弟,你象是有心事?”

斐剑立感到自己失态,以微笑作为掩饰,道:

“我在想紫衣人如何会得到这半本宝笈……”

“你似乎对这特别关心?”

“这是­性­格使然,我一向喜欢寻根究底。”

“放开吧,这问题除了起死者于地下,否则无人能告诉你!”

斐剑沮丧地点了点头,他并非同意东方霏雯的看法,而是无可奈何的表示。

“弟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姐有话请说!”

“我有事要离开几天……”

“噢!”

“你的饮食起居,换药,我已吩咐人专门料理!”

“大姐只管放心去办事。”

“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外出,房外的花园和这书室,你可以自由活动,这范围以外,最好不要走动!”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斐剑心山中狐疑,但也不便追问,同时,他也没有一定要外出走动的必要。当下一颔首道:

“就依大姐的话吧!”

东方霏雯离开了。

斐剑深深地感到无比的冷落,孤凄,象失落了什么似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无法猜想她外出去办什么事,她的人是一个谜,行为是一个谜,连这住处。也充满了神秘。

所幸,他的­精­神别有寄托。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把每一分钟的时间,全用在钻研那半“天枢宝笈”之上,这是极难得的机会,这本是师门之物,他暗地钻研,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然而,半本所截,是­精­中之英,玄奥艰深,并非一朝一夕可竟全功。

如果东方霏雯事完返家,他将不能公开参研、于是,他先把全部诀要,熟记胸中,这化了他两天的时间,全部记熟之后,开始从“满天星斗”这一式研习起……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飞逝。

十天过去了,他的伤已告愈痊,而东方霏雯还没有回来,他业已参悟了另两招剑法,开始参修那一式掌法……

这一天,用罢午饭,正在房中闲坐,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喝斥之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自觉地向中门行去。

到了门喧,一个绛衣少女当门而立,检枉为礼,道:

“少侠何往?”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寻仇!”

“寻仇?”

“是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青衣蒙面女子,据说是‘杀人王’的传人!” 第三十二章擎天一柱

斐剑一听来的是青衣蒙面女子,登时­精­神大振,道:

“我去会她!”

绛衣少女极为难的一笑道:

“少侠,主人临行吩咐……”

“不许在下外出?”

“不是不许,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斐剑声音一寒,道:

“在下被软禁了?”

绛衣少女躬手道:

“少侠是此地贵客,这话言重了,主人的用意是希望少侠静养。”

“在下业已复原,同时来人于在下有段过节,正好乘机了断。”

“主人回来,请少侠担待。”

“这本不关你事!”

“如此少侠容婢子带路!”

“在下想借柄剑用……”

“噢,容婢子去取来!”

绛衣少女转身入内,不久,带剑而出,双手捧于斐剑,然后上前引路。

出了中门,又是一番景象,迥栏曲栏,画栋雕梁,气派极宏伟,庭院花木扶疏,山石亭树,荷池曲水,有若王宫御苑。

斐剑无心欣赏这些,随在绛衣少女之后,从卵石花径,奔了出去。

穿过月洞门,是一个敞轩,再外面,便是高耸的门楼。

目光透过门洞,可见耸翠的山峰。看来这巨宅是座落在山谷之中。

阵阵剑刃交击之声,从门外传来。

斐剑一个弹身,超越带路的绛衣少女,疾箭般­射­出门楼之外,只见四名绛衣少女、联手合战青衣蒙面女,双方打得激烈十分,另有十余名绛衣少女,在一旁观战,靠门楼的侧方,躺着三名绛衣少女,血迹漓淋,看来伤势不轻。

这批绛衣少女的身段,斐剑知之甚稔,青衣蒙面女能连伤三人,功力确属骇人。

众绛衣少女,一见斐剑现身,齐齐扶剑为礼。

斐剑拱手答礼,心中甚的困惑,偌大庄宅,竟不见半个男子,东方霏雯的身份.更加费人猜疑了。

一声娇喝,挟以问哼同时传出,四名交手的绛衣少女之一,踉跄而退,鲜血从左肩胛冒出,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立即,有三名线衣少女挺剑欺了过去,加入战圈。

就在此刻,一声苍老的冷喝,倏告传来;

“都与老身住手!”

斐剑转头一看,现身的赫然是十天前驾车送自己来此的奇五老妪郝玫香。

场中正在交手的六名绛衣少女,闻声纷纷跳出圈处,退了下来。

郝玫香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把她从小带大,她对她十分恭敬,玫姑称之,这些绛衣少女,自是奉命唯谨了。

斐剑向老姐一抱拳,道:

“前辈好!”

郝玫香目光一瞟道:

“你怎么出来了?”

“晚辈与来人有点过节待了。”

郝玫香没有吭声,颤巍巍地向青衣蒙面女身前欺了过去,冷厉的道:

“你是‘杀人王’门下?”

“不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上门伤人……”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打断了郝玫香的话,道:

“尊驾是此间主人?”

“虽不是,但可以作主!”

好报了,请交出杀害‘无魂女’的凶手!”

斐剑心中一震,原来她是替“无魂女”索仇而来,当下忍不住大声接口道:

“杀害‘无魂女’的凶手,早已死于‘附骨神针’之下。”

青衣蒙面女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吃惊地道;

“掘墓人,你……也是这里一份子?”

斐剑冷冷地道:

“在下在此作客!”

郝玫香嘿嘿一阵冷笑,道;

“丫头,‘杀人王,的牌子唬不了老身,你此来是自己找死,告诉你,这地方许进不许出,你是自了还是要老身动手?”

青衣蒙面女振声道:

“要姑娘我自了,哈哈哈哈……”

郝玫香吊角眼一翻,丑脸上杀机毕露,狞声道:

“丫头,你就会知道的!”

话声中,鸟爪般的手,向青衣蒙面女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诡辣得令人咋舌,看来不疾不徐,但出手的角度部位,迥异武学常轨,使人无法躲闪封拒。

青衣蒙面女手中剑划了半个圆,郝玫香收手后退了三尺。

斐剑几乎脱口叫出好来,这一划妙到毫颠,不但对闭了所有门户,而且寓攻于守郝玫香如不收手,定遭致命反击。

郝玫香一招失手,丑脸顿时变得狰狞无比,冷笑一声,右手五指伸张,再度抓出,左手立掌如刃,跟着猛然切出,一招两式,各藏玄机……

青衣蒙面女偿敢以原式应敌,闪电般弹退八尺。

郝玫香如影附形而上,双手各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招式攻击出,凌厉诡辣得令人动魄惊心,叹为观止。

青衣蒙面女一振腕,洒出一片寒芒,迫得郝玫香第二次收手而退。

斐剑业已忍耐不住,一弹身横在两人中间,侧顾郝玫香道:

“容晚辈子这位姑娘了断一段过节!”

郝玫香怒不可遏的道:

“你退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斐剑面­色­一寒,道:

“晚辈与这位姑娘有约,见面即行了断。”

“此地由老身作主!”

斐剑孤傲成­性­.这话使他受不了,然而看在东方霏雯价上,他不得不容忍,硬把一股怒气通了回去,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喧宾夺主。”

郝玫香一摆手道:

“你退开!”

“晚辈是看在东方霏雯姑娘份上。对前辈礼敬三分!”

“若非为了她,老身岂用与你废话。”

“依前辈之见呢?”

“你乖乖回屋里去。”

“如果晚辈说不呢?”

“老身言出不改,不听也得听!”

斐剑可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无明火冲胸而起,冷冷说:

“晚辈一向也是言出不改!”

“少给老身卖狂!”

话声中,一掌向斐剑虚空劈去,势道之强,足可撼山栗岳,斐剑枯不到对方猝然出手,当场被震退了七八步,劲风余势不衰,使得近身的几名绛衣少女娇躯轻幌不止。

青衣蒙面女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

斐剑双目尽赤,栗声道:

“前辈不要迫晚辈动手!”

郝玫香面上的皱折起了一阵抽动,冷极的哼了一声,道:

“你别恃宠而娇,目中无人!”

斐剑闻言之下,气得全身簌簌直抖,恃宠而娇,这四个字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这是莫大的屈辱,这感受,是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于是,他侧身移了两步,身形半转,正面朝着郝玫香,星目棱芒暴­射­,俊面一片铁青,以冷厉而激颤的声凋道:

“前辈不是有心侮辱在下?”

郝玫香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

“是又怎么样?”

斐剑栗声道:

“在下不愿平白受辱!”

“你还敢把老身怎么样?”

“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如何还法?”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于鄙屑

斐剑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武士可杀不可辱,尊驾当知道如何还法!”

郝玫香登时目暴­精­光,白发蓬飞,­阴­声道:

“莫不成你要向老身出手?”

“正是这句话!”

“当知刀剑无眼,拳脚无情?”

“在下如果不敌,算是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哟!听口气你要与老身生死相拚?”

“就算是吧!”

“你再考虑一下?”

“在下考虑过了!”

“老身只是顾虑无法向霏雯交代。”

提到东方霏雯,他决心不自主地一震,但,是可忍,孰不]忍,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当下冷峻至极的道:

“大可不必!”

郝玫香皱了皱朝天界,大声道:

“好哇!出手吧!”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得无以复加,在旁的绛衣少女,一个面目失­色­,但格于身份,谁也不敢开口。

青衣蒙面女娇躯转挪,向后退了数步,她是准备看这场热闹的了。

斐剑目不稍瞬,瞪视着对方,寒声道:

“请亮剑!”

郝玫香大剌剌的道:

“对你大概还不致要老身用剑!”

斐剑冷笑了一声道:

“徒手尊驾非在下之敌!”

这句话现在说来,一点也不夸张,他自参研下半部“天枢宝笈”之后,虽尚未究全功,但已领略了八成,功力比之十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郝玫香目珠一转,道:

“等老身打发了那贱人再说……”

斐剑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道:

“不行!”

郝玫香登时暴怒如狂,厉声道:

“若不是为了霏雯,老早已宰了你,你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怒哼了一声,算是答覆。

毕竟斐剑在此是贵宾身份,郝玫香虽受东方霏雯尊敬,但他不过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尊卑仍有分别,虽是怒极,却不能不顾后果,竭力控制住情绪道:

“三招为限,你尽量出手吧,三招如击不倒老身,你乖乖的退回屋里去!”

斐剑为的只是一口气,也并未存心一定要生死互见,当下一颔首道:“可以!”

“你出手好了!”

斐剑自知在下半本“天枢宝笈”未澈悟之前,掌指方面,决讨不到便宜,所恃的,只是三招剑术.话已叫明,对方不肯用剑,自己当然没有以长就短的必要,当下一扬手中剑,冷喝道:

“第一招!”

剑随声出,只见一溜剑光,玄奥无匹地卷向郝玫香,其势骇人听闻。

郝玫香见势老脸一变,旋身避了开去,没有还手。

斐剑第一招“投鞭断流”无功,接着展出新的第二招“满天星斗。”

“接第二招!”

只见密密麻麻的银星,如暴雨般洒出,笼罩了两丈方圆直似摇落一天星斗,破空之声刺耳如割,两丈范围之内,密无点隙。

所有在场的,无一不是上乘好手,也不由被这一招震得惊呼出声。

郝玫香挟以毕生功力,连劈人掌,才算险极地脱出银雨之外,但已惊得面无人­色­,喘息全场可闻。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还剩下一招!”

这一招,他非胜不可,否则奇耻难雪,与青衣蒙面女的过节也别想了断了。

郝玫香确确实实地震栗了,她没有真正见过斐剑的功力,。以十天前他被“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护法天地然”以及十余“金月使者”诱到狭谷围攻,重伤将死的情况而论他不该有这高的功力,以目前的表现而言,高寒山等岂能挡其击,这确实是件想不透的蹊跷事。

怀疑尽管怀疑,事实却不许她思考,她必须应付这第三招,可能,这最后一击,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为了保命,她不敢再托大了,一招手道:

“剑来!”

一名绛衣少女,立即把剑送上。

空气几乎紧张得令人窒息。

除了青衣蒙面女,脸上的表情不为人知之外,所有的绿衣少女,一个花容失­色­,悚栗之状溢于言发。

斐剑把第三招“擎天一柱”的口决,极快的在心里默运了一遍。

“在下要出手了!”

“嗯!”

长剑,在所有惊愣的目光注视下划了出去,不带丝毫火气,缓慢地划成一个圆……

郝玫香丑脸惨变,这看来平凡而又不起眼的剑式,她竟无从破解,登时为之一窒,但,这不过电光石火间事,单臂一振,剑刃挟雷霆万钧之威,抖了出去。

斐剑手中剑在对方出手之后,突地由慢而变为极快,闪电般地变式……

“呀!”

惊呼声中,夹着一声问哼,还有金铁坠地之声。

只见郝玫香长剑斜抛丈外地上,身上三处见血,而斐剑的剑尖,却抵在她的“喉结|­茓­”之上。

谁也看得出来,斐剑如果要她的命,她早已躺下了。

斐剑缓缓撤剑,道:

“看在东方姑娘份上,在下不为已甚。”

郝玫香面上的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瞠目结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斐剑停了片刻,又道:

“此地是尊驾作主,换了地方,在下大概可以作主了!说完,径自转向青衣蒙面女道:“姑娘,请,到外面去谈!”

青衣蒙面女道了声:“好!”弹身向青翠的谷道奔去。

斐剑也跟着弹身……

一名绛衣少女横身一截道:

“少侠请勿离开!”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会回来的!”

身形再弹,快如电闪的向青衣蒙面女身后追了下去。

谷道极长,但却平坦,奔了半刻,才出谷口,青衣蒙面女回头望了一眼,素手一挥,折身朝右侧方一座峰头­射­去。

顾盼之间,两人到了峰顶,相向而立。

斐剑首先发话道:

“姑娘可还记得约言?”

“记得!”

“就在此地解决如何?”

“不必了!”

“为什么?”

“我已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

这话.太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甘心认输,他当然没有迫对方动手的必要了,心念数转之后,点了点头道:

“不动手可以,姑娘从在下手中取去的半枚制钱,请交出来!”

青衣蒙面女躯微一震,道:

“那是阁下取自‘无魂女’之手?”

“不错!”

“既非阁下之物,似无索还的必要?”

“姑娘怎知在下没有索还的必要?”

“它对你一无用处!”

“难道对姑娘有用处?”

“也许!”

斐剑登时心中一动,这半枚制钱,是师门信物,居然会对她有用处,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第三十三章意外奇逢

上集书中,青衣蒙面女慑于斐剑三剑挫败神秘的白发老妪郝玫香,自承不敌,前此的过节,不了而了,斐剑向她索取当初得自“无魂女”的半枚制钱,青衣蒙面女谓此钱旁人得之无用,而她却有用。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动,诧异的道:

“半枚制钱对姑娘有何用处?”

青衣蒙面女反问道:

“阁下必欲索取,为的是什么?”

“因为它是在下得手之物!”

“这话不嫌太牵强些?”

“在下倒不觉得。”

“如果阁下此刻仍不是我的敌手……”

“总有这么一天,在要下把它取回!”

“阁下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争强好胜?”

“都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和姑娘一样,它对在下也许有用!”

“阁下志在必得?”

“当然!”

“掘墓人,前此多有得罪,我向阁下致歉,这半枚制钱算是相让,如何?”

“对不起,在下办不到。”

“那么请阁下说出何以会对阁下有用?”

斐剑心念疾转,现在该是抖露真正身份的时候了,也许可以诱使昔年师门仇人现身,“天枢宝笈”下半部自己已熟记胸中,只差掌、指、步法未曾澈悟,最后的总解未完全功,但那仅是时间问题,快意恩仇的时候已快来临了。

心念之中,沉声道:

“因为在下持有另外一半!”

青衣蒙面女似乎相当震惊,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骇然道:

“什么,你……持有另外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可否示知来路?”

“先师临死所留!”

“噢!”青衣蒙面女再退了一步,目光灼灼如电炬,以微颤的声音道:

“令先师可是‘土帝申天阙’?”

这回,轮到斐剑震惊了,想不到对方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师承,当下强持镇定道:

“姑娘何以知道?”

“那你是承认了?”

“在下不否认!”

“半枚制钱是信物?”

“是的!”

“令先师如何交代?”

斐剑心中一动,莫非她会是……

心念之中,脱口道:

“莫非这半枚制钱原本属于姑娘?”

“是的!”

斐剑向前欺近两步,激动至极的道:

“姑娘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

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震,颤声道:

“是的!”

蜚剑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怪不得当初她强索制钱,今天为“无魂女”索仇而独闯神秘的谷中巨宅。

“师弟,你……”

“我叫斐剑!”

“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已拜过四师伯的墓,墓碑上有你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

斐剑但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镇静了许久之后,才道:

“师姐,我们坐下谈谈!”

“好!”;

两人拣了块山石,坐定之后,斐剑道:

“听‘无魂女’的义母说,师姐在重伤重危之际,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请师姐把经过情形为我一述……”

方静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激愤而悲怆的声调道:

“十年前师门惨祸你想来已知道详情了?”

“是的!”

“自那次惨祸之后,先父与我隐居大洪山中,每日切盼着五师叔的讯息,五年前,昔日仇家蒙面剑客寻上门来,仍是追索‘天枢宝笈’,先父因中了‘附骨神针’,功力已散去大半,对方登门时,也正是他老人家功力散尽,垂危之际,蒙面剑客取走半枚制钱,掌劈他老人家。”

斐剑咬牙大叫一声:

“好凶徒,他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的。”

方静娴接下去道:

“我也受对方一击重伤昏死,可能对方认为我已死亡,才没有再下杀手,事后,我自知伤重难治,为了他老人家生前一再嘱咐的大事‘扶伤出山’巧遇‘无魂女’,我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只好把信物交给她……”

“可是师姐却遇救了,是吗?”

“是的,恩师‘杀人王’救了我,带我到神女峰后谷中,尽三月之功,才把我救活,以后的事,你全知道了……”

“师姐曾见过蒙面剑客本人?”

“是的!”

“什么形状?”

“身着紫衣,紫巾蒙面……”

斐剑如雷轰顶,狂吼一声:

“是他。紫衣人!”

方静娴栗声道:

“你认识他?”斐剑心中狂乱,方静娴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在深深在想,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绝顶的断岩,毫无疑问的必已粉身碎骨,师门血仇,难道就此算完?但绛衣少女黄筱芳在将要道出秘密之际,突被“附骨神针”穿透要|­茓­而死,难道紫衣人没有死?抑是除了紫衣人之外,还有人能施“附骨神针”?

那人是谁?

为什么要杀黄筱芳灭口?

据“人皇”说,“附骨骨神针”他一共只炼有十枚,他又无传人,只在战“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但已时隔数十年,紫衣人的“附骨神针”何来呢?

……方静娴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师弟,你说蒙面剑客叫做什么‘紫衣人’?”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

“你认识他?”

“数次朝相,还交过手!”

“他人呢?”

“死了!”

方静娴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

“他死了?”

“也可能没有死!”

“为什么?”

斐剑把石竭峰,“红楼主人”中计被埋岩窟之中,以及“紫衣人”被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只隐去了他与东方霏雯之间的微妙关系没有说。

方静娴玉牙一挫,道:

“我要到断岩之下找他的尸骨!”

“我与师姐一道去,这可以证实‘紫衣人’是否真的贝……”

“师弟,你说的那姓东方的女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

“他能追杀‘紫衣人’,这份身手恐怕武林中已找不到敌手了?”

“也许……哦,师姐怎会找到这地方来?”

“我跟踪一名绛衣少女来的。”

“杀害‘无魂女’的那名绛衣少女业已被狙击而亡,仍死在‘附骨神针’之下。”

“可能­性­不大!”

“那下半本‘天枢宝笈’弃非已得回无望?”

斐剑沉吟了片刻,终于道:

“我已经得到了!”

“你……得到了?”

“是的!”

“我不懂?”

“宝笈就在谷内那巨宅的秘室中。”

“师弟怎会作了这巨宅的客人?”

斐剑不禁的面上一热,道:

“巨宅主人,就是迫杀‘紫衣人’的女子东方霏雯……”

“噢!”

“我被‘金月盟’十余高手围攻,不幸重伤,蒙她相救来此疗伤。”

“你不知她的来路?”

“不知道!”

“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也不知道!”

“我们该走了?”

“师姐,你的蒙面巾为何不除?”

方静娴如中蜂螫似的一震,目光一片黯然,道:

“我……不能!”

斐剑大感困惑,讶异的道:

“不能!为什么?”

“希望你不要追问!”

斐剑不由一窒,不要追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起初,他认为她的蒙面,遮掩本来面目,是为了逃仇人,眼目,现在听话声并不是,那是为什么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他切盼了解她,不是好奇,是由衷的关心,他在世上,可说已没有半个亲人,而她,是师门唯一的后人.打从她吐露身份时起,他就有如见亲人,一个长久孤凄的人,这种感觉特别锐敏,因为潜意识中渴望亲情的慰藉。于是,追问道:“师姐,虽然我们仍陌生,但渊源足以缩短陌生的距离,有瞒我的必要吗?”

“你……一定要知道?”

“心里想,可是不敢相强。如有困难,不说也罢!”

“师弟,你看吧!”

说着,一把抓下蒙面巾。

“呀!”

斐剑脱口惊呼一声,连退两步,俊面全变了­色­,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丑怪绝伦的面孔,五条紫­色­的爪痕,象一只大蜘蛛盘据在脸上,上齐额,下到颏,左右到耳根,显然,这脸孔是被手爪所抓毁,唯一完整的,是那双清澈如秋水,但充满了幽怨的眸子。

“师弟,如何?”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斐剑激颤的道: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明白……”

“杀人王救了我,收我为徒,但他老人家的规矩见人必出手……”

“他毁了你的容貌?”’

“入他的门,必须承受一抓‘孽龙爪’!”

“惨无人道!”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我早已横尸路边,同时,为了报仇,我必须有更高的身手……”

“准道四师伯名列五帝之一,所传还不及‘杀人王’?”

“先父身中‘附骨神针’,有些武功已无法传授。”

“我始终认为‘杀人王’的行为太残酷……”

“过去的事不谈也罢,总之,我并不恨他老人家。”

“他还有别的传人吗?”

“没有,他生平不收徙,也从没有救过人,对我,算是破平生之例。”

“师姐,造物不公,你的遭遇未免太凄惨了。”

“别提了,我活着是为了报仇,一切在所不计,何况区区面容被毁。”说着,戴回蒙面巾,话头一转,道:

“师弟,刚才说你已得到‘天枢宝笈’的另半本,你只说了一半,到底情形如何?”

斐剑眼前仍幌漾着方静娴丑怪的面容,他知道她口里不说,内心定是非常痛苦的,爱美是人的天­性­,男女莫不然。何况,她还是如花年华的少女,他想对她有所安慰,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见问之下,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道:

“东方霏雯有收藏武功秘复之癖,她书房密室之中,搜罗得不少……”

“天枢宝笈也在其中?”

“是的!”

“她如何得手的?”

“据说是紫衣人所送!”

“她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这……据说是紫衣人向她献殷勤。”

“哦!”锐利的目光,在斐剑面上一绕。

斐剑象是被人窥破心般俊面一红。

方静娴不放松的道:

“师弟,你所谓的得手,是怎么个得手法?”

“我已把它默记心中,参悟了其中一部分……”

“你的剑术奇迹般的猛晋,当与这有关?”

“是的,巧的是‘天枢宝发’从头至尾一脉相通,若不循序5研,任你聪明绝顶,也无法撷取其中一招半式,所以在别人而自半本宝发与废纸无异。”

“这点我听先父说过,倒是师弟你怎能人人家密室,自在翻阅?”

“这……”他无言以对,俊面却更红了。

方静娴身为女人,某些事物,有独特的敏感,轻声一笑道:

“师弟,这东方霏雯是否长得很美?”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了,斐剑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很美!”

“多大年纪?”

“看上去二十许!”口里说,心里却浮上的紫衣人说的那句话:“她可以作你母亲而用余……”不由暗自一颤,难道她练有“驻颜之术?”抑是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而使青春常驻? 第三十四章碧目老人

斐剑自语中不觉走去,猛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只见一碧目老者已站立身边。对方静娴道:

“你师父现在何处,让他来见老夫。”

“家师已数十年不见外人!”

“但他非见老夫不可!”

“阁下请先示名号?”

“你还不配问。”

斐剑心中早已不快,现在被对方目无余子的态度再一激,登时心火直冒,冷哼了一声,接口道:

“阁下好大的架子!”

碧目老人目光一瞟斐剑,­阴­恻恻的道:

“你小子是谁?”

“掘墓人!”

“粒米之珠,也放光芒,老夫没空和你说话。”

“在下是粒米之珠,那阁下是朗星皓月的了?”

“对你这小子,可以这么说!”

斐剑嘿的一声冷笑道:

“大言不渐,阁下恐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两字?”

碧目老人眼中碧芒陡盛,厉声道:

“别迫老夫杀人?”

斐剑的脸容,回复了往常冷酷无情,傲然道:

“就算迫你,义当如何?”

碧目老人脚步一挪,手中斑竹杖在地上叩了两下,面上顿现杀机,­阴­森森的道:

“你找死?”

方静娴一欺身道:

“师弟,这是我的事,让我来解决!”说着转向碧目老人道:

“阁下要见家师到底为什么?”

碧国老人势态凌人的道:

“给我少废话,你带路就是!”

“阁下如不说出来历与用意,恕难以应命!”

“这却由不得你!”

“恐怕未见得?”

“你想试试?”

“正是这意思!”

碧目老人身形一弹,手中斑竹杖向方静娴点了过去,方静娴素手一圈,招式尚未发出,碧目老人的竹杖突地中途变势,由点改为斜齿,角度部位,诡异得令人咋舌。

以方静娴的身手,竟然无法封挡,迫得收手后退,栗米之差险被击中。

斐剑为之心头一震,这碧目老人的功力,实在高得出奇。

碧国老人嘿嘿一声怪笑道:

“果然不愧‘杀人王’的传人,再接老夫一杖!”

竹杖一收一放,再度击出,这一击更是诡辣万分。

方静娴毫无还手之力,一闪迟了八尺,衣袖被洞穿了三孔。

斐剑一弹身,站到了方静娴的位置,手中剑斜斜下垂,寒声道:

“在下领教!”

碧目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中竹杖,径指斐剑前胸。

斐剑一抖腕,施出了那一招“投鞭断流。”

“咔!”的一声暴响,杖剑相交,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碧目老人神­色­一变,他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修为,斐剑也暗惊对方的内力雄浑,由剑身传来的暗劲,大得出奇,几乎使他执剑不牢。

碧目老人大声道:

“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斐剑余愤未消,以牙还牙的道:

“阁下还不配问我的师承!”

这话答得狂傲绝伦,碧目老人老脸骤呈一片铁青,暴喝道:

“狂妄!”

竹杖一挥,挟撼山栗狱之势,向斐剑当头罩下。

斐剑施出了“天枢宝笈”所载的第二招绝学“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波!波!”连震声中,剑杖在电光石火之间,碰击了十余下之多,骇人的反震潜流,使斐剑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心头大震,他自得到“人皇”输以三十年内力,又参悟了“天枢宝笈”的三招剑法,功力已非皆比,想不到第二个回合便告失利。看来这碧国老人的身手,要在谷中巨宅白发老妪郝玫香之上。

碧国老人嘿嘿一笑道:

斐剑双目尽赤,怒哼一声,施出了最具威力的一招“掣天一柱。”

剑光闪处,碧目老人暴退五尺,碧眼中尽是骇­色­。

斐剑内心一阵忐忑,这一招郝玫香无法招架躲闪,而对方竟能安然避开,看来这一战的后果,并不乐观。

心念之中,欺身上步,又是一招“擎天一柱”,挟以毕生功力攻了出去。

碧目老人,再退五尺,夷然无损。

斐剑两次出手无功,不由一窒。

碧目老人电闪飘身,竹杖幻成千百杖影,罩向斐剑,斐剑仍是那一招“擎天一柱”,剑身一圈一竖,碰击声中,杖影顿消。几乎是同一时间,碧国老人左手一扬,­射­出了五楼指风,疾如飞矢。

近身搏击,指发即至,斐剑反应再灵敏,也应付不及,何况碧目老人的功力修为,还比他高了一筹。

五处|­茓­道,同时被指风击中,斐剑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换了任何一个高手,在五处|­茓­道受击的情况下,不死也差不多了,幸而斐剑所习武功,回异常轨,气血的运行,另出蹊径,所以不虞受制,剧痛彻骨,眼前金星乱冒。

碧目老人乘势变势,竹杖横扫。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扫飞两丈之外。

娇喝声中,方静娴人剑合一,­射­向碧目老人。

碧目老人杖交左手,右掌疾推,一道如山的劲气,裂空暴卷。

方静娴被震得倒翻回原地。

碧国老人一闪到了斐剑躺身之处,栗声道:

“小子,老夫只好杀你了,你是自作自受!”

话声中,竹杖向斐剑迎头砸下……

斐剑心胆俱裂,但却无力反抗,眼睁睁望着竹杖当头砸落。

方静娴厉喝一声:

“住手!”

碧目老人不期然的收住下击之势,­阴­­阴­的道:

“怎样?”

“我带你去见家师,但你不能伤他!”

“这是两回事!路么必须带,人老夫必须杀!”

“那你便休想要我带路!”

“事由老夫作主,由不得你!”

“你杀了我也是枉然,家师住处三关九险,如果我功力受损,样到不了?”

碧国老人目光一连几转,冷冷一哼道:

“暂且依你!”说着收杖后退了一步。

斐剑心高气傲,憋着一口气,硬挣扎着站起身来,咬牙道:

“在下如果不死,必报此仇,阁下要就动手,以免后悔!”

“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凭这句话,老夫等你报仇。”

“阁下留个名?”

“不必,你总不会认错人。”

方静娴关切的道:

“师弟,你的伤势……”

“不要紧!”

“我们只好暂时分手了,你拿着这个!”

说着,掏出半枚制钱,递给斐剑,又道:

“虽然效用已失,你还是保存着,算是一个纪念。”

斐剑接了过来,激动的道;

“谢谢师姐!”

碧目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也是‘杀人王’门下?”

“你阁下管不着!”

方静娴怕碧国老人再动杀手,忙道:

“阁下我们上路吧!”

碧目老人面上杀机一现而隐,道:

“小子,下次见面老夫必杀你。”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彼此!彼此!”

方静娴不胜依依的道:

“师弟,你先去我们刚才所说的地方查探,我朝这条路来与你会合。”

斐剑知道她所说的是去石碣峰断岩之下,查探紫衣人生死之事,当下颔首道:

“好的!”

“那我走了!”

“师姐珍重!”

碧目老人随方静娴,落峰而去。

斐剑望着两人身影,自视线中消失,他无法揣测这碧目老人找‘杀人王’的目的何在,但看情形是寻仇的成份居多。

这一战,险些送了命,他想到应该觅地潜修,参研“天枢宝笈”最后所载的总解,俾使所学能竟全功。

目光,不期然的转向远处的谷口,心头又是一阵昏乱,不知东方霏雯是否已经回谷,自己既与郝玫香翻了脸,当然不能自行回去,但,对东方霏雯那一份渴欲见面之情,是抛不下的。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疗伤,碧目老人那一杖,几乎把他的腰背打折,内腑所受的震荡虽不重,但也不轻。

他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正待运功疗伤……

蓦地——

一阵破风之声传处,四名黑衣人同时涌现。

斐剑心头一震,冷眼望着对方,看对方有什么行动。

四黑衣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面上一变,互望了一眼,其中之一上前拱手道:

“少侠请了!”

斐剑又是一震,看样子对方认识自己,当下冷冷地道:

“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使者!”

斐剑暗叫一声音也!“金明盟”与自己结怨已深,狭路相逢,自己伤势未愈,看来恐应付不了。

也许对方是专为探查东方霏雯的行踪而来,自己被该总监巡察高寒山及护法“天地双煞”等近二十高手围攻,东方霏雯适时而至,追杀对方,不留半个活口,究其实,是为了自己……

但,要来的,终是要来,躲也躲不了。

心念之中,冷声道:

“有何指教?”

那使者语气之间,极为平和的道:

“指教不敢,请问那青衣蒙面女子现在何处?”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找的竟是方静娴,对自己也无监视之意,而且会找到这峰头上来,这就令人难以索解了,一怔之后,道:

“朋友要找那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

“为什么?”

“奉命行事!”

“她走了!”

“走了?”

“是的!”

“少侠可知她的行踪何处?”

“她是被一个不知名的碧目老人逼走的!”

那使者面­色­一变,口里嘀咕了一声,眉锋一皱,道:

“可是一个年约七旬上下,手持斑竹杖的老人?”

“不错,正是他!”

“哦!是他老人家。”说着,一拱手道:“多承指教!”回身向其余三个同行的黑衣人一摆手道:

“我们走!”

四人弹身奔离。

斐剑愣在当场中,心疑万端,困惑不已,照理,“金月使者”该向自己寻仇,但对方却礼数周到,一字不提,找的却是师姐方静娴,而对那诡秘的碧目老人,称之为“老人家”,碧国老人是什么来路呢?

心念未已,不远突然传来四声凄厉的惨号。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受害的莫非是那四名“金月使者”?“金月使者”的身手,在江湖中堪称千中选一的一流高手,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毁四人?

莫非她是——东方霏雯?

心念及此,­精­神大振,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量,使他浑忘伤痛,举步奔了过去。

奔出大约五十丈,果见四黑衣人横尸血泊之中。

是谁下的手?

左右顾盼之下,不见半个人影,奇怪,难道凶手杀人之后远走了,看来又不可能是东方霏雯所为……

正自思疑之际,只听身后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

“掘墓人,你的死期到了!”

斐剑心头狂震,回身之下,不由惊“哦!”出声,心神皆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目瞪口张。

站在身前的,赫然是紫衣人。

紫衣人分明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想不到他仍然活着,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心头一阵狂乱之后,随之而起的,是无比的怨毒。

紫衣人,也就是十年前的师门仇人蒙面剑客,五年前掌劈方静娴父女,夺走半本“天枢宝笈”,却又当礼物送给了东方霏雯,自己又在无意中得到了它,造物主的安排,的确奇妙。

恨,在心头翻搅,仇,在血液里奔腾。

“紫衣人,你居然没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吗?”

“的确如此!”

“哈哈哈哈,本人死了,谁收抬你小子和那不要脸的­淫­­妇­?哈哈哈哈……”

撇开血海深仇不谈,心上人被骂­淫­­妇­,是他所无法忍受的,他忘了自己是负伤之人,也忘了对方的功力,只次于莫测高深的心上人,手中剑一斜,厉声道:

“紫衣人,口出恶声,并非武士行径!”

紫衣人不屑至极的一哼道:

“小子,你不过贱人掌中的玩物而已,也配称武士……”

斐剑不由气冲顶门,暴喝一声;

“住口,紫衣人,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紫衣人反而大笑道;

“小子,你在做梦!”

“看剑!”

剑势挥出,但见一阵剧痛攻心,内力不继,招式到了半途,便告顿住,身形幌了两幌,一口逆血几乎夺目而出。

紫衣人冷冷的道;

“小子,你受了伤?”

斐剑面对血海仇人,却无能为力,心头起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这痛楚远胜于­肉­体上所感受的。

如果,现在死于紫衣人之手,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紫衣人顿了顿,再次道;

“小子,你怎么受的伤?”

“你管不着!”

“莫非那贱人在玩弄了你之后,一脚把你踢开了?”

斐剑双目几乎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你在放屁!”

紫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

“小子,你既在此地现身,大概已作了她人幕之宾,你已身受重伤,老夫今日不和你算帐。” 第三十五章紫衣再现

这时两名绛衣少女现身走来,放眼四尸横在血泊中,一名线衣少女颤声道:

“少侠,您毁了他们?”

“不是我!”

“少侠受了伤?”

“是的!”

“是谁毁了这四个黑衣人?”

“紫衣人!”

两少女粉腮惨变,齐声惊呼道;

“少侠说是紫衣人?”

“不错,就是被你们主母迫落断岩的那个紫衣人!”

“他……他……没有死?”

“我怎会如此轻易的便死!”

冷语声中,紫衣人从石后缓缓现身出来,两绛衣少女如逢鬼魂般娇躯狂震,面上呈现惊怖至极之­色­,一步一步,向后退缩

紫衣人仰天一阵狂笑之后.一弹身欺到二女身前,厉道:

“那贱人可在“谪仙秘宫”之中?”

斐剑心中一动,谷中巨宅,难道就是紫衣人口中的“谪仙秘宫”?

绛衣少女哆嗦着道:

“主母已外出多日未归!”

“那只老狐狸呢?”

“在……在峰下!”。

紫衣人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满含杀机,笑声敛处,剑芒一闪,快如电光石火,只听“哇!”一名绛衣少女栽了下去,手握剑把,剑身离鞘一尺,她竟连拔剑都来不及。

另一名绛衣少女,亡魂出窍,弹身便朝外­射­去。

“那里走!”

紫衣人电闪弹身,从后补击,又是一声掺嗥栗耳而起,那绛衣少女弹出不到十丈,剑穿后心,仆地而亡。

斐剑看得目毗欲裂,但却无可奈何。

风声飒然中,二倏人影电泻而至。

“你……”

来的,赫然是“谪仙秘宫”中的奇丑老妪郝玫香,说了一个“你”字之后,下面的话象是突然冻结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丑脸上的­鸡­皮,起了一阵抽搐。

紫衣人­阴­恻恻的道:

“老狐狸,你想不到吧?”

郝玫香久久之后,才出进一句话道:

“你没有死?”

“你的死期到了,郝玫香,你为老不德,于那贱人污秽一气,任由她败德乱行,你是第一个该死的人!”

郝玫香冷哼了一声道:

“你侥幸逃得­性­命,就该隐迹游踪,还敢张牙舞爪……”

“住口!老狐狸,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一你一身污秽,虽死亦难洗清。”

“紫衣人,老身会眼看你横尸的!”

“你看不到了。”

了字声中,一剑劈了出去,郝玫香早经蓄势而待,紫衣人方自出手,她也几乎不差先后的出了手。

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这一展开搏斗,情况激烈万分。

紫衣人功力较高,但郝玫香在求生欲念的支使下,忘命出手,双方暂时扯平。

十招之后,郝玫香已告不支,而紫衣人的招式愈来愈辛辣,令人动魄惊心。

郝玫香口里厉叫一声,一口气攻出了十八剑,迫得紫衣人连退了三步,就在紫衣人退步之间,她身形电弹,疾泻而去,快如鬼魅飚风。

她快,紫衣人更快,如长虹经天,一划十丈,一起一落,又截在她的头里。

恶斗,持续下去……

斐剑心念电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莫非要等紫衣人杀了郝玫香再来杀自己?于是,他转身向后峰踉跄奔去。

金铁交鸣之声,不断从身后传来,但随着他奔行的距离,愈来愈小,最后,终止不可闻,他判断紫衣人与郝玫香交手不会太久。郝玫香至多能支持五十招,如果一味前进,紫衣人立即会跟跺而至。

心念之间,折身向右,攒入密林之中。

体力已不容许他继续前行,目光搜掠之下,发现近身处一个土|­茓­,差可容一人存身,于是,他一头攒了进去。随牵扯了些树枝掩住洞口,这一来,倒是隐秘十分了,既使有人身从旁经过,也难发现。

他定了定神,开始运动疗伤。

他试行默运熟记胸中的“天枢宝笈”总解之内的疗伤篇口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数十遍之后。才算摸出头绪来。

两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运用新悟心法疗伤。

一旦了悟,便轻而易举,“天枢宝笈”玄奥绝伦,仅只半个时辰,便已伤痛尽失,气机畅通,功力不知不觉之间,又增进了一成。

从掩蔽洞口的叶隙外望,隐约可见星斗闪烁,时已入夜,他想,何不乘此时机,参悟掌指步法。

于是,他再次摒除杂念,澄清心神,苦苦参研。

他完全沉浸在奇招绝式之中,不知时间的飞逝,连饥渴也忘了。

掌、指、步法、次第完成,他一横心,继续赞研总解,最后,也就是最困难的关头,他凭绝顶的智慧,与超人的毅力,洞澈了机微。

至此,算是大功告成,每一招每一式,都较未参透总解之前,增加了数倍威力。

长身出洞,只见旭日高照,一片清新,内力充盈,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飘然之感,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高了几许,但不言可喻,必已先后判若两人。

难道自己在一夜之间,参悟了全部绝学?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走出密林,眼前一道山泉,淙淙而流,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身污,暗忖,应该洗涤一番,身上所着衣衫,是东方霏雯所赠,不能丢弃。

临泉一照,不由骇然大震,腮边颔,黑茸茸一片短髭。

他呆立了片刻,匆匆洗去血污,弹身奔上峰顶。

到了原来交手之处,空荡荡的一无所见,除了紫黑的血迹之外,尸首半具无存。

时已数日夜之久,紫衣人当然早已远去,只不知当日与郝玫香之战结果如何?

他有些怅然的感觉。

突地——

他目光触及不远处的数坯新土,不由心中一动,弹身过去一看,内中赫然有一座是郝玫香的玫墓,登时心弦绷紧。

郝玫香果然已死在紫衣人之手,收尸的当然是“滴仙秘宫”中人无疑。

东方霏雯不知已回官否?

想到心上人,立即有一种渴欲见面的感觉。

他同时想到被碧国老者逼着带路的师姐方静娴,双方约定,在赴石碣峰的途中碰头,自己这一耽误,极可能会错过,紫衣人既已现身,石碣峰之行便没有意义了,目前还是速与师组会合,共谋复仇之计最为紧要。

心念之中,弹身驰下山峰。

眼前现出那通往“谪仙秘宫”的谷道。

他犹豫了,该不该先去见心上人一面?

理智,总是较弱一环,在情感与理智冲突之下,得胜的常是情理,于是,他折转身朝谷里奔去。

他有如一种经历风雨之后的小鸟,奔向窝巢般的感觉。

情感是相当微妙的东西、上至少智,下至下愚,有几人能脱出它的捆缚?

他的心湖里,不禁地漾起了涟漪,半月不见,五人无恙否?

奔进谷道,举目一看,登时窒住了,血液也似乎聚然之间冷凝了,同时手脚阵阵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那座华丽雄伟的秘宫,变成了一片瓦砾之场,象劫后的废墟,人目一片凄凉。

是谁毁了这座秘宫?

人呢?难道悉已遭劫?

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东方霏雯赛过天仙的美靥,又呈心头。

如果她不幸……

他不敢往下想,这打击他承受不了,他自我宽慰的想,东方霏雯功力深不可测,谁能伤得了她,心里想,口里叫出了声:

“不会,决不会,她一定平安无恙!”

突地——

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错,她没有死!”

斐剑闻声一惊,转身看处,一个小叫化笑嘻嘻地向身前行来,他,正是以不同面目出现的“­阴­魂不散尹一凡”,尹一凡会在此地现身,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不由愕然道:

“贤弟,是你!”

尹一凡笑态一敛,正­色­道:

“大哥,你好快的身法,我看你下峰,奔向此间,就是追不上。”

“你怎会来到这里?”

“我在附近守候了三天三夜,以为找不到你了……”:

“你在这里守候了三天三夜?”

“是呀!”

“为什么?”

“找你呀!”

“你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知道,不然岂能称得上­阴­魂不散!”

“当然两个字如何说法?”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以后就不灵了。”

斐剑倒是习惯了他的刁赞­性­格,也不深究,换过话题道:

“贤弟,你说她没有死?”

尹一凡一瞪眼道:

“她?她是谁呀?”

斐剑生­性­严肃,不喜戏弄,闻言脸­色­一变,尹一凡赶紧道:

“大哥说的是那要命美人,她真的没有死!”

“你怎知道?”

“事件发生时她不在场!”

“这是什么人所为?”

“紫衣人!”

斐剑恨恨地一跺脚道:

“又是他!”

“这是诸般巧合,如果那美人儿在家,紫衣人天胆也不敢火焚秘宫!”

“她人呢?”

“三天前回来处理了善后,又离开了。”

“贤弟可知她的真正身份?”

尹一凡面­色­一肃,沉重的道:

“此时说了,恐怕有损无益……”

“你说活怎么老是藏头藏尾?”

“大哥,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点请你包涵。”

“哼!”

“大哥,小弟有句话不得不说,可能忠言逆耳,但……”

“少做文章,你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

“女人是祸水,希望大哥慧剑新情丝,以武林安危为重!”

“你指的是东方霏雯?”

“是的!”

“这与武林安危有何关联?”

“有,大哥日后自知,我担心大哥消磨了壮志,同时,你的爱恐怕没有结果。”

斐剑悚然而震道:

“你何所据而云然?”

尹一凡苦苦一笑道:

“小弟我奉命暂不泄露!”

“奉何人之命?”

“恩师!”

“咦,你不是说过令师业已作古了,你是奉死人之命?”

“大哥,生生死死,又何必太认真?”

“你愈说愈离谱了,坦白说一句,要我与她断绝关系,办不到!”

“这些暂时不谈吧!”

“你找我有事?”

“大事!”

“什么大事?”

“请大哥先回答几个问题。”

“问吧!”

“九宫山之行如何?”

“小有所获,业已见到‘人皇’,证明‘附骨神针’是他之物,但非他所为,据另外的人证实,是紫衣人所为,但神针来源还没有查明。”

“目前最好能联合紫衣人……”

斐剑骇然道:

“联合紫衣人,为什么?”

“紫衣人与‘金月盟’已势成水火,联合他共同对付‘金月盟’!”

“办不到!”

“为什么?”

“紫衣人是我师门血海他人!”

“证实了吗?”

“证实了!”

“可不可以先公而后私?”

“为什么非要联合他不可?”

“紫衣人身手极高,而且实力雄厚。”

“是你的高见?”

“不,仍是那句话,奉命传言!”

“又奉令师之命?”

“就算如此吧!” 第三十六章疑冢迷雾

斐剑本想问尹一凡的师父到底是谁,但想了一想,他故意闪烁其词,问了也是白费,把到口边的话,忍了回去,冷冷地道:

“我可以试一试但也许办不到,我恐怕无法和仇人携手。”

尹一凡怔了一怔,又道:

“还有,就是关于制钱信物的事,是否已有眉目?”

“业已了结了!”

“啊!那大哥……”

“我的功力已小有所成!”

“较之紫衣人如何?”

“已可放手一搏?”

“那好极了,现在话归正题,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办一伴大事。”

“说吧!”

“当今各门派除了‘少林’、‘武当’丐帮三大门派之外,其余的都人了‘金月盟’掌握,加盟的各门派掌门,受封为‘黄旗令主’受‘金月盟’节制……”

斐剑心头巨震,骇然道:

“金月盟君临天下之期不远了?”

“凡异已之士,全被列入屠杀的黑名单!”

“哦!”

“最惊人的是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大魔,业已加人‘金月盟’,封为太上护法……”

斐剑又是一震,道:

“六十年前,‘天竺八魔’业已毁于‘人皇’的‘附骨神针’之下,难道八魔当初未死?”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中了‘附骨神针’,除‘人皇’本人之外,无人能解救,这的确有些不可思义,你这消息可靠吗?”

“百分之百!”

“四魔功力如何?”

“不在紫衣人之下!”

“那这么一来,‘金月盟’如虎添翼了……”

“中原武林,势非走上末日之途不可。”

“你告诉我这些事的目的是……”

“还没有说到正题……”

斐剑眉头一皱,道:

“正题是什么?”

尹一凡以十分沉重的口吻道:

“四魔之中的‘貅魔’,在武陵山中秘密训练一批刽子手,叫做‘­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好别致。”

“­阴­风队是由一批僻赋奇佳的美艳少女组成,先用一种特殊药物,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江湖高手,吸取元阳,以助功力速成,百日之内,每一少女都将获得百年以上功力……”。

“伤天害理,人神共愤。”

“然后,再由四魔合力传授域外邪功,而这些少女团被药物迷失本­性­,只听命于‘金月盟主’一人,如果让‘­阴­风队’训练成功,武林天下将无人能予以消灭,同时,一般武林高手,被这批少女充作练功用具的情况下,将死无唯类……”

斐剑听得胆战心惊,额头上竟渗出了汗珠,激动的道:

“金月盟主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还是一个谜。”

“­阴­风队在武陵山中什么所在?”

“地点极隐僻,得化一番工夫搜寻。”

“为今之计呢?”

“用釜底抽薪之法,予以破坏,这批少女在邪功未成之际,并不难对付。”

“她们是无辜的……”

“为了挽救武林浩劫,与更多的同道生命,只好忍心一下了。”

“现在就上路?”

“当然愈快愈好,行动的细节,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谈。”

斐剑沉吟了片刻道:

“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办妥,你我约定地点再见如何?”

“这……”

“这件事刻不容缓,非办不可。”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

“好吧,大哥办事需要多少时间?”

“很难说,也许一天,也许三五天不定。”

“我在武陵山外小镇马家集等你,不见不散?”

“好,一言为定!”

“我们该走了?”

斐剑目光再度扫向那片废墟,心中有说不出的怅惘,也有些黯然神伤,变生不测伊人何处?此后何时才相逢!

怅然了片刻之后,与尹一凡双双奔出谷道,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完山区,到了官道之上,斐剑往东,尹一凡赴武陵山,折向西南,两个口盟兄弟,互道珍重而别。

斐剑一路向东行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滴仙秘宫”被焚毁的事,他一直未能释然于怀,明知东方霏雯必定无恙,但仍不免悬心。

傍晚时分,来到了荆山脚下,却不见方静娴的影踪。

他有些焦灼了,自己在“滴仙秘宫”外的峰头上,参研“天枢宝笈”总解,不知不觉地耽了五日左右,方静娴为碧国老者带路,返巫山见她师父“杀人王”,估计行程,她应已到达石碣峰下而回头了!说不定双方业已错过……

他也想到此番碧国老者可能蓄意向“杀人王”寻仇,碧目老者的功力,已到了震世骇俗之境,如果“杀人王”不敌。方静嫡恐怕也难幸免。

他直想奔到巫山去一探究竟,但时间不许,尹一凡等他办的事更重要。

几经踌躇,他在人荆山必经之路的小镇上打尖寄宿,并重酬请了一名店小二在路口守候,同时打听最近几天有没有一个青衣蒙面的女子经过或现身。

一宵易过,毫无头绪,他只好作人荆山的打算。

他备了一份­干­粮,朝荆山进发。

旧地重临,熟路轻车,径向石碣峰奔去。

正行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上次来时发现的那疑冢。碑上,有母亲的名号,立碑人是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宣”,而且称谓竟是夫妻。

这疑团,一直盘据在他的心头。

母亲的遗骨,分明埋葬在故居原址,是自己与师父亲手埋葬的,此地怎会又出现坟墓呢?

“屠龙剑客司马宣”业已在上次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时.被炸埋在石碣峰头的窟洞中,这公案成了死无对证。

如果说“屠龙剑客”在碑上的身份是真,那便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为何要杀他?自己为什么姓斐而不姓司马?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也打不破这疑团。

翻山越岭,登上峰顶,目光扫处,几乎失口而呼。

墓前,站着一条身影,背向自己,他,赫然是血海仇人“紫衣人”。

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一股杀机,直透顶门,仇与恨,又一次在血管里奔流,想不到刚刚参悟了绝学,便碰上这快意恩仇的机会。

他激动得有些发抖。

尹一凡告诉他联合“紫衣人”对付‘金月盟’的话,早已抛之九宵云外,他心里除了复仇之外,已容不下任何念头。

于是——

他一步一步地向“紫衣人”移去。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脸上那凝固了般的杀机,一定为之骇绝。

“紫衣人”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似未发觉斐剑的来临,斐剑并没有放轻脚步,沙沙的声音,即使是一个最起码的角­色­也能听到,而对方竟然一无反应,是自视大高,还是早已发觉而故作不理?

斐剑在距对方身后七八步处停了下来,“紫衣人”依然兀立不动。

对方过度的镇静,反而使斐剑心泛疑云,他不得不估量一番。

他有自信,目前的功力,足可对付“紫衣人”而有余,自己折上这峰头,是临时起意,对方也不可能有什么预谋。而且自己原本不是他的对手,参悟了全部“天枢宝笈”是近几日的事,谁也不知道,他大可不必把自己放在心上。

只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忽地,他想到上次自己来时,也是在此处碰上“紫衣人”,对方曾说过:“此地不容任何人亵渎……”的话,细想起来,话中大有文章。

同时,“屠龙剑客司马宣”隐身石碣峰石窟的消息,是他提供,他谋算“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一并牺牲,有关“屠龙剑客”的一切,他可能知情,也许,疑冢谜能从对方口中揭开。

心念之中,他强捺住即将爆发的杀机,冷冷地发话道:

“紫衣人,我们又见面了!”

紫衣人象是猝然吃了一惊,陡然转过身来,怔了怔,道:

“好哇!掘墓人,天下虽大,可是冤家的路却不宽。”

“正是这句话!”

“你这叫飞蛾扑火……”

“未见得,在下正要找你,想不到这么快便碰头,的确是上天的巧安排。”

“你心疼本人毁了那贱人的­淫­窟?”

这句话,使斐剑杀机如炽,几乎控制不住,厉喝一声道:

“紫衣人,休逞口舌之利,话语伤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哈,小子,你说得煞有其事。”

“紫衣人,废话少说,在我没有杀你之前,回答几个问题……”

“没有杀我之前?嘿嘿嘿嘿,倒是本人愿意在未杀你以前听听你小子有什么屁要放。”

美剑咬了咬牙,道:

“十年前,为了一部‘天枢宝笈’杀‘金帝’剑劈‘木’‘水’二帝,用‘附骨神针’残害‘火’‘土’二帝,五年前重复加害‘火帝’父女的可是你?”

紫衣人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小子,你到底是谁?”

“五帝的传人!”

“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不错!”

“五帝还有传人?”

“公理正主是永不泯没的!”

“你说完了?”

“你承不承认?”

“本人不否认!”

“好极了,还有‘附骨神针’由何而来?”

“本人从来未使用过‘附骨神针’!”

“什么,你没有使用过?”

“没有就是没有!”

“那‘大帝’与‘土帝’何以身中‘附骨神针’?”

“你去问死人吧!”

“还有最近的‘谪仙秘宫’主人侍女黄筱劳,也是死于‘附骨神针’之下,你阁下难道也不知情?”

“对了,正是这句话。”

“你不敢承认?”

紫衣人振声狂笑道:

“小子,本人对你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斐剑登时愣住了,看样子,“紫衣人”说的可能是真话,但他已承认先后杀害师父与四位师伯不讳,而师父与四师伯中的是“附骨神针”不假,师父遗言也是如此,自己曾眼见师父惨号数昼夜,功散而亡,不是他还有谁?

当日与师伯们动手,也只他一人,难道别有帮凶?

心念之中,粟声道:

“紫衣人.既然你不承认施用‘附骨神针’,那是谁为你帮凶?”

“笑话,本人何须人帮手!”

“那你为何不敢承认?”

“本人懒得和你纠缠了……”

斐剑心念暗转,对方不肯承认,必是内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罪证确凿,口头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当下冷哼一声道;

“这件公案到此为止,另外一件事,不久前阁下以卑鄙而恶毒的手段,谋杀‘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司马宣’一并毁去,为什么?”

“紫衣人”又目陡­射­厣芒,寒声道:

“小子,这你管不着!”

“我管定了!”

“你还不配,同时也是一句空话,因为你死在眼前,奇迹只有一次,不会一而再的出现!”

“那可不一定!”

“梦话!”

斐剑目光一扫墓碑,寒声道:

“紫衣人,这坟墓里葬的当真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身形一震,目中抖露骇异至极之­色­,良久才道:

“这关你什么事?”

斐剑看出事有蹊跷,决心要追个水落石出,冷凝的道:

“当然与本人有关!”

“与你何关?”

“你且说是与不说!”

“紫衣人”双目­精­芒暴­射­,象电炬般迫注在斐剑的面上,似乎要照彻他的内心,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悠悠的道:

“不错,墓里长眠的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斐剑表面上冷漠如恒,但内心已如怒海般翻搅,天下竟然会有这等古怪之事,一个人被葬两处,当然,眼前这座坟墓百分之百是假的,至于“屠龙剑客”为什么要造这疑冢,便是此刻须要探索的谜底,另一样便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与母亲的真正关系,如果这两个谜底揭晓,自己何以从母姓斐的谜,也将因之明朗。

心念数转之后,道:

“这墓是‘屠龙剑客司马宣’所立?”

“你小子不认识字么,碑上不是明明刻着吗!”

“司马宣与‘芍药仙子’是什么关系?”

“夫妻!”

斐剑心头一震,追问道:

“真的是夫妻?”

“紫衣人”身躯又是一震,目光顿黯,暗声道:

“不!不是夫妻……”

“阁下前言不接后语,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下必须要知道!”

“你方才说此事与你有关,你且说说看与你有什么瓜葛?”

“世上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目中­精­光又现,语带惊疑的道:

“当然只有一个,你这话……”

斐剑不待他说完,立即道:

“既然只有一个,何以被埋葬在两个地方?”

“紫衣人”显然被这话听震惊,身形向前一欺,栗声道:

“两个地方?”

“不错!”

“你别信口开河?”

“这似乎没有必要?”

“不可能,不可能……”

“阁下对此事何以如此肯定?”

“司马宣埋骨造墓时,我亲眼目睹,不会有假!”

斐剑不由愣住了,也脱口叫了一声:

“不可能!”脑海里有些昏乱了。

“紫衣人”沉声道:

“你且说不可能的理由?”

“芍药仙子埋葬时,我不但目睹,而且亲自动手!”

“真的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我不信,天下那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斐剑为要退出要实真相,不得已坦承道:

“阁下非信不可,因为我便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紫衣人”象遭逢电击似的猛一震颤,眼中尽是骇­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光影,栗呼道:

“你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斐剑!”

“斐剑……斐……剑,你从母姓?”

“不错!”

“紫衣人”举目向天,久久不语,但身形却簌簌抖个不住,这情景看在斐剑眼中,感到困惑无比。

“你且说她是如何死的?”

斐剑脑海里又浮现十年前,母亲被害那晚,惨绝人环的一幕,俊目中闪­射­出恨毒至极的光芒,咬牙切齿的道:

“十年前,被一个女人所杀!”

“女人?”

“不错!”

“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道,当时我藏身地窑之中,先母在临死时吐露了半句话!”

“紫衣人”突地仰天笑起来,凄厉刺耳,比哭还要难听,笑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告收歇,笑声敛处,突地回身举掌向坟墓劈去。 第三十七章奇离身世

上集书中,在荆山距石蝎峰不远的另一峰头,“芍药仙子”的疑家之前,斐剑说出自己的身世和母亲落葬地点之后,紫衣人纵声狂笑,转身举掌,便朝疑冢劈去。

斐剑十分震惊于对方的动作,但并未加以阻止。

狂飚卷处,土石纷飞,轰隆巨响声中,坟墓文被夷平。

斐剑冷冷地开口道:

“阁下掌劈此墓,为的是什么?”

“紫衣人”回过身来,语带激颤的道:

“既是假的,就应当毁去。”

“是真是假,与阁下何关?”

“紫衣人”目光显得极其黯淡,颓然道:

“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时气愤受了骗!”

“什么,受骗,阁下受谁之骗?”

紫衣人直勾勾地瞪视着斐剑,目中竟然呈露痛苦之­色­,这使斐剑感到万分不解,尤其那不近情理的举止,更令人莫测。

“阁下还没有答复在下的问话?”

“斐剑,当初‘屠龙剑客司马宣’得悉业已怀有身孕的妻子,被仇家残杀毁尸,悲愤欲死,事后收尸埋在此间,想不到这是一个骗局,一个恶毒的­阴­谋!”

“司马宣难道连自己妻子的容貌都无法分辨?”

“死者的面部业已被毁。”

“哦!”

倏然,斐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紫衣人”一再的说司马宣是“芍药仙子”的丈夫,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了,父亲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反目成仇?母亲为什么避居僻壤?为什么道命要杀父亲?……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东方霏雯对他的评价,和他历次所表现的行为,证明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武士,说的话是否可靠实在大成问题。

“照阁下这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该是在下的父亲?”

“紫衣人”痛苦地哼了一声,道:

“是的!”

斐剑全身一颤,又道:

“阁下于先父是什么关系?”

“朋友!”

“可是阁下杀了他?”

“他该死,早就该死……”

“什么意思?”

“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他的作为毫无人­性­。”

“所以阁下不惜以他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于他同归于尽?”

“斐剑,不要说了……”

“红楼主人于他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心头一阵搅痛,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抛妻别恋,别此而论,莫非杀害母亲的女人,便是“红楼主人”?这太有可能了,一个女子,为了要完全获得一个男人,她是会不择手段的,然而,双方都已死亡……

“紫衣人”悠悠的道:

“令堂可曾提到过‘屠龙剑客司马宣’?”

“有!”

“怎么说?”

“先母临死,遗命要我杀他!”

“紫衣人”悚栗的退了一步,道:

“要你杀他?”

“可惜他已死了!”

“不然你真的会杀他?”

斐剑打了一个冷禁,假使在真相未明之前,自己碰上了“屠龙剑客”,毫无疑问的会向他下手,那就成了子杀父的死伦惨剧,母亲遗命要杀他,可能有相当理由,但三方面都已离开人世,这谜底从何揭晓呢?照紫衣人所说,唯一的理由,是母亲因被弃又被情敌所杀,才愤而作此遗言,那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说的全是真实?”

“一点不假!”

“不管如何,‘屠龙剑客’是在下的生父,而死在你手,加上师门血仇,在下要杀你,你阁下当无话说吧?”

语音冷酷,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紫衣人”木呐呐地道:

“你……下手吧!”

这话,又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曾一而再的要杀自己,而此刻却又说这种话来,难道他对父亲“屠龙剑客”内疚于心,抑是

“紫衣人,你不准备反抗?”

对方没有答腔,片刻之后,忽地自语道:

“我还不能死,死不能解决一切……”

斐剑杀机一起便难遏止,十年来,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天,当下身形一欺,道:

“紫衣人,你死定了,希望你在死前坦白说出‘附骨神针’之谜?”

紫衣人眼中又­射­厉芒,大声道:

“你说‘土’‘火’二帝身中‘附骨神针’?”

“不错!”

“是在与本人交手之时?”

“正是!”

“这可是件稀罕事,本人连‘附骨神针’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诡辩并不能改变在下的决定。”

“附骨神针传说是‘武林三皇’之末的‘人皇’独门暗器……”

“人皇业已出家当了和尚,数十年未离修真之处一步。”

“难道他不能有传人?”

“他没有传人!”

“你见过‘人皇’?”

“见过!”

“这就不可思议了……”

斐剑冷森森地哼了一声道:

“紫衣人,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凶手不假,现在,纳命吧!”

“紫衣人”厉声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斐剑脚步一挪,咬着牙道: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话声中,单掌一扬,俊目中神光暴涨,面上浓厚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慢着!”

一声娇脆,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

斐剑强忍住收回手掌。

东方霏雯先朝斐剑深情款款地投了一瞥,然后厉声向“紫衣人”道:

“‘紫衣人’想不到你命这般大,居然不死,乘我外出,杀我手下,焚我‘谪仙秘宫’,今天此刻,我要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贱人,想不到你空有一付好皮囊,却有一个为人不齿的灵魂,集天底下­淫­狠毒辣之大成……”

“你找死!”

厉喝声中,东方霏雯玉掌雷扫而出。

“紫衣人”霍地拔剑应招,一场惊心动魄的搏击,叠了出来,双方都使尽绝学招招拚命,出手之间,式式毒辣,招招致命。

东方霏雯以一双玉掌,对“紫衣人”的罕世剑术,这份功力,真的盖世未见。

十个照面之后“紫衣人”先机尽失险象环生。

斐剑的思想,一直在昏乱之中,他竭力镇定自己。几经挣扎,才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忘形的狂叫一声:

“谎言,他说的全不足信!”

他这一吼,使正在拼斗的双方,不期的停下手来,东方霏雯关切的道:

“弟弟,你说什么?”

斐剑愤愤的道:

“我说出自他口中的,全属无耻谎言!”

“弟弟,本来是如此,我真怕你被他所惑!”

“大姐,让我来结果他。”

“紫衣人”歇斯底里地狂声道:

“贱人,我为你杀人,流血,出卖天良,双手沾满血腥……”

“那是你自愿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应该停止制造罪孽……”

“紫衣人,死到临头,你还满口胡言。”

“贱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天道好还,报应丝毫不爽……”

“纳命来!”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再度出手,这一掌挟十二成功力而发,其势足可使风云变­色­,狂涛激荡中,“紫衣人”连退了数步。东方霏雯揉身再进……

“紫衣人”一抖腕,掌中剑幻出了九个新月形芒影,切齿道:

“我与你拚了!”

斐剑见状,心头大骇,这分明是“金月剑法”的起手式,记得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能划出五个月形剑芒,而“紫衣人”竟能幻出九个月,他何以也能使这“金月剑法”呢?若他与“金月盟”有何渊源,又不可能,数日前在‘谪仙秘宫’之外的峰头,他曾毁了四名“金月使者。”

心念未已,“紫衣人”剑挟朵朵月形芒影,以骇电奔雷之势,罩身袭向了东方霏雯,势道之强,令人咋舌。玄奥诡跨,世无其匹。

东方霏雯似乎不敢轻拧其锋,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快如电花石火,但也妙漫绝伦,斐剑下意识地心头一荡。

她这一退,却退到了斐剑身侧。

“紫衣人”挺剑再进。

斐剑怒哼一声,一指弹了出去。

“呛!”

“紫衣人”手中剑被指风­射­断,不由骇然止住身形,目光中尽是惊震之­色­。

东方霏雯的粉靥也不由为之一变。

这是他近日参悟的一式指法,叫做“魁星­射­斗”,载于后半本“天枢宝笈”,连他自己也感意外,想不到这一指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射­中人身,岂不应指而毙。

“紫衣人”目光连连闪动之后,厉声道:

“东方霏雯,我警告你,中止你的罪孽。”

孽字出口,人已电弹而起.如一缕淡烟般逸去。

东方霏雯娇斥一声:

“那里走”闪身追了下去。

斐剑想不到紫衣人会遁走,倒是怔了一怔,心念疾转,自己何不从侧方迂回截,如让他逃脱,今后要找他恐怕很难了。

心念之中,从侧方疾泻落峰,然后反兜过去。

焉知,他这一着弄巧反拙,不但截不到“紫衣人”连东方霏雯的踪影都看不到了,不由大是懊丧,搜索了村近一周,依然一无所见。

考虑了片刻之后,决定到石碣峰后的断岩下,碰碰帅姐方静娴,如果碰不上,只好去赴尹一凡的约会了。

于是,他食了些自备­干­粮,然后向石碣峰方向奔去。

到了石碣峰下,他辨明了方向,从右边谷底统去。

怪石峻峨,古木遮天,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带。

费了机极大的力气,才到了峰后壁脚,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碰见师姐方静娴,紫衣人依然活着,根本也就没有什么可查的了。

由下上望,千刃俏壁直冲云霄,他想不透“紫衣人”被迫下断岩而能不死的道理。

既然碰不上面,他只有回头出山。

他想,双方错过的可能­性­不大,自己虽因参悟“天枢宝笈”未完部份而耽误了五六天,但方静娴回巫山一去一来所费的时日也差不多。

极有可能,碧目老者向“杀人王”索仇,她自然无法抽身事外,后果,实在难料,如果没有尹一凡之约,自己可以跑一趟巫山,查个究竟。

方静娴是师门唯一后人,如发生什么不测,的确是件遗恨的事。

他联想及方静娴为了切心报仇,甘愿被“杀人王”抓毁容貌,投人他门下,这份苦心孤旨,实在可以上感鬼神。

想来想去,竟无两全之策。

他凄惶地再次瞥了那千刃绝壁一眼,正待起身出山……

蓦地——

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道:

“如果再让你逃出手去,老夫立即自决!”

斐剑心头剧震,这原始莽莽绝谷之中,竟然也会出现人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纷披的奇矮老人,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

单凭欺近到两支而不为自己发觉这一点,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当下,一抱拳道:

“老前辈如何称呼?”

奇矮老人眼睛骨碌一阵乱转,道:

“咦,你小子是谁?”

斐剑这才看出对方双目已盲,眼珠鼓突。罩了一层白膜,心知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他心中要找的人,及至听声音才觉不对,所以才有这声“咦”,随道:

“晚辈斐剑!”

“来此为何?”

“找人!”

“找谁?”

“一个女子。”

瞽目奇矮老人突地发出一阵极难听,但却震耳惊心的笑声,道:“小子、这地方从无人迹,你找什么女子,分明是鬼话,说,受何人之命而来?”

斐剑冷冷的道:

“晚辈找人是实,并未受任何人之命!”

“你还不说实话?”

“这便是实话!”

“哼!”

冷哼声中,短而肥的手掌,疾抓而至,使如电闪,手法玄奇,令人避无可避。 第三十八章瞽目老人

斐剑一幌闪了开去,他施展的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步法,“步虚蹈幻”,无声无息,有如一个虚幻的幽灵。

“咦!”

瞽目老者一抓落空,失去了对象,不由惊“咦”出声,盲人出手,全凭灵敏的听觉和特殊的感觉以判断对方的位置,斐剑的移动,犹如无物,他自然无法跟踪出手了,登时怔在当场,老脸尽是骇异之­色­。

“老前辈……”

斐剑方一开口,瞽目老者闪电般再次抓到,快得简直无法形容。斐剑再度问了开去,若非仗着这冠绝武林的步法,他的确很难逃避这闪电手法。

瞽目老人第二次出手落空,面上的肌­肉­抽动的更厉害了,如银白须无风自拂,白眉竖成了一个倒写的人字,大叫一声:

“罢了,想不到,老夫竟连番栽在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手中!”

呼的一掌,向空推去,劲浪卷处,三丈外一块方丈巨石,被击成一堆碎屑,显然他是怒极而作无谓发泄。

斐剑看得动魄惊心不已,这种雄浑的掌力,的确世所罕见对方如果双目不盲,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很难逆料。

瞽国老人朝地上一坐,气呼呼地道:

“小子,你要什么,说?”

“晚辈什么也不要。”

“然则你到此何为?”

“仍是那句话,找人!”

“你多大年纪?”

“二十!”

“二十,有这样高的身手?你的师承……”

“武林五帝。”

“哦!你是‘五帝’的传人,但也不可能有这高身手。”

“晚辈武功另有所本!”

“这就难怪了!”

“老前辈认识先师他们?”

“是的,死于武林宵小之手。”

“该杀!”

瞽目老人大叫一声,把斐剑唬了一跳,接着老人又道:

“老夫以为你是那老匹夫派来查探老夫行踪的……”

斐剑心中一动道:

“老前辈说的是谁?”

瞽国老人咬牙切齿的道:

“以卑鄙手段,残害老夫双目之人!”

“他是谁?”

“你大概听说过‘武林三皇’?”

“听说过,‘武林三皇’功参造化,武林中­妇­孺皆知!”

“功参造化?哈哈哈哈!如果如此,老夫又怎会连番挫……”

斐剑心头一震,道:

“老前辈这话……”

“你知道老夫是谁?”

“正要请教!”

“老夫‘地皇崔万寿’!”

斐剑不由脱口惊‘啊!’了一声,想不到这瞽目奇矮的老人,正是武林不可一世的前辈高人‘三皇’之中的‘地皇’,这确实是始料所不及的。而以‘地皇’的辈份武功,谁能使他双目盲残呢?

心念之中,激动的道:

“老前辈便是‘地皇’?”

“不错!”

“谁敢对老前辈施以暗算?”

“地皇崔万寿”顿时激颤起来,鼓突的目珠,连连转动,良久.之后,一声长叹道:“唉,不说也罢,老夫实在没有脸在晚辈之前抖露。”

斐剑撇不了好奇之念,追问道:

“老前辈如肯见示,晚辈或许有效劳之处!”

“地皇”陡地站起身来,激动的道:

“什么,你难道愿代老夫索账?”

“晚辈有这意思!”

“不过……唉!算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句话,使斐剑豪­性­大发,他自忖,自己目前身手,当可与任何高手放手一博,“地皇”说出这句话,想见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憝不擘不由概然道:

“晚辈有一外号,叫‘掘墓人’自誓要以本身所学,为武林邪恶之辈掘坟墓……”

“哦!有志气,小友,老夫自惭在武林中仅立威而不树德,空有点点之名,实际上没有为武林尽其绵薄,唉!惭愧。”

“老前辈何必自责太深……”

“小友,残害老夫之人,便是‘三皇’之首的‘天皇’。”

“噢!”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名震武林近百年不衰的“武林三皇”,竟然互相残害,若非听“地皇”亲口道出,谁能相信这会是事实,但为什么呢?其中必有原因的,当下栗声道:

“天皇?”

“一点不错,小友难以相信,是吗?”

“请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愿有人与他齐名媲美,为了一个‘名’字,如此而已!”

“这……这……的确不可思议。”

“是的,这实在难于让人相信。”

“晚辈有句冒味的话,‘天皇’的功力……”

“在老夫与‘人皇’之上!”

斐剑心中暗忖,‘天皇’为了一个虚名,竟然不惜残害同道,以他的修为辈份,堪称天下第一人,竟然勘不破一个“名”关,“人皇”遁世出家,莫非也与“天皇”有关?然而武林中又没有听闻“天皇”出世的消息,他这种作法,真正的目的何在呢?

心念之中,惑然道:

“数十年来,武林中传诵着‘三皇’之名,却没有单独对‘天皇’有所播扬,他既是为了争名,应该名至实归才是!”

地皇悠然道:

“世间事常有不可理解者,老夫双目被残,业已数十载于兹,往者已矣,老夫虽心存不愤,但仇恨之念已被岁月冲淡,百年光­阴­,弹指间事,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杯,好胜争强,浮名地位,终归于尘土。”

斐剑心中大诧,脱口道:

“老前辈之言,隐寓弹机,晚辈不敢与闻,不过……”

“地皇”中途接口道:

“小友的意思,是认为老夫先前的行动与此刻所说的大相径庭,是吗?”

“晚辈确有这种感觉!”

“不错,老夫虽常自譬解,但好胜之心未泯,自与小友动手受挫之后,才顿然而悟,消除了不少蔽障。”

斐剑甚感不安,歉然道:

“如果老前辈先示名号,晚辈决不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小友在老夫脸上贴金,事实胜于雄辩,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是老夫自视太高,与小友何优,小友两次不还手,足见稳沉!”

“过誉了,晚辈自知甚明,对养气一道,可说一毫俱无。老前辈在发现晚辈之初,追问来意,莫非认为……”

“老夫认为小友可能是‘天皇’所造爪牙。”

“晚辈此来是寻找一位同门师姐,不知……”

“此地从无女子来过。”

“哦!”斐剑心情一沉,看样子师姐方静娴可能没有离开巫山,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决不致失约,碧国老者寻仇的事,实在使人担心,但自己分身乏术,又将为之奈何,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参悟全部天枢武功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至少,师姐不至于被迫带路。

“杀人王”并非等闲之辈,怕的是碧国老者挟师姐以要胁“杀人王”。而“杀人王”的为人,从先毁师姐之容,而后收之为徒这一点看来,又系杰傲­阴­残的魔头,如他不受要胁,师姐可能就当了牺牲品。

心念及此,不由连打了两个寒噤,登时心烦意乱起来,觉得自己不能耽延了,须紧速见到尹一凡,把武陵山之事暂缓,先查师姐的安危下落……

“老前辈,晚辈告辞!”。

“什么,你要走了?”

“是的,晚辈恐所寻的人发生意外……”

“且慢!”

“老前辈有何指教?”

“不是指教,乃是老夫有求于你!”

“不敢,如有驱策,但请吩咐,晚辈以能为老辈效劳为荣?”

“地皇崔万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三十年前,老夫被‘天皇’以城外奇毒‘铁枭草’毒盲双目,立誓报复,穷三十余年乏功,研创了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指’,专残人双目,最近老夫自觉功虽练成,以盲残之身,实无法索仇雪恨,希望有生之年,能遇有缘之人,授以全部功力,代老夫报仇……”

“老前辈的意思是……”

“且听老夫说完,遇合随缘,不能强求,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于是老夫把这招指法,缘之于壁,并预留言如有缘人到此,可参研指法,并取老夫理置于所居洞|­茓­某处之秘笈,条件为替老夫复仇……”

“哦!”

“当然,也许老夫有生之日,得以漾愿,也许死后遇有缘而成遗志,也许年久日远,仇我俱皆成为古人,这些留言全失去意义……”

“老前辈设想的确周到!”

“不久之前,老夫在此地峰脚打坐,忽觉有物自空下坠,无意中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人被敌手从岩顶迫落……”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是他,难怪他得以不死!”

“地皇”激动的道:

“小友,你认识他?”

“请老前辈说完。”

“好的,老夫把他带回所居洞中,询问之下,始悉他是被仇家追杀坠岩,而且他本身功力相当深厚,老夫深喜皇天不负苦心人,竟有这等机缘巧合……”

“于是老前辈把他收也座下?”

“老夫确有此意,谁知他狼子野心,表面上满口应承,暗中却乘老夫不备,偷窃了老夫一生武功所载的手册而逃,当然,壁间的指法他已得去,因为老夫事后发党用指刻于壁间的字迹,业已被排平。”

“老前辈在初见晚辈之际,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误认晚辈为紫衣人……”

“不错,老夫以为他卷土重来……什么?你说紫衣人?”

“是的。他叫紫衣人!”

“你对他不陌生?”

“他是晚辈仇人,晚辈迟早要毁了他!”

“地皇”将头连点,道:

“那就太巧了,老夫对小友所求,就是向他追回秘笈,同时废去他左手食中二指,如此,他便不能仗那招‘贯日穿月’指法为恶了……”

斐剑慨然道:

“晚辈一定为老前辈办到,同时,如果能知道‘天皇’下落的话,决以本身所学,为老前辈索回双目!”

“地皇”激动得簌簌而抖,瞽目微红欲泪,颤声道:

“小友,老夫原不敢存此奢望……”

“老前辈不必放在心上,晚辈自号‘掘墓人’,就是不能容留这些邪僻之徒。”

“老夫愧无以为谢?”

“言重了!”

“地皇”思索了片刻,突地伸出手掌,道:

“与老夫击掌为信!”

斐剑不由一愕,自己代他办事,是出于义愤,对方竟然要击掌以取信,堂堂“三皇”之一,竟如此不顾身份么?心虽这样想,手仍然伸了出去。

双方掌心相向,一击……

“啪!”

斐剑往回收手,忽感一股奇强的吸力,把手掌紧紧吸住,心头不由一震,正待运劲收手,蓦觉一道热流,由对方掌心,攻人自己掌心之内,立时意识这是一回什么事了,尚未开口,只闻“地皇”沉声喝道:

“导元接针,否则两伤!”

斐剑欲拒无从,想不接受也不可能,如果蓦然缩手,努必伤及双方,无奈之下,只好运起本身真无道引热流归经。

半盏茶工夫,热流顿停,双方一松手掌,斐剑不以为然的道:“老前辈此举为何?”

“小友,老夫不能平白求你办事,以三十年内元为赠,聊表心意而已!”

“晚辈受之有愧!”

“小友难道想让老夫也同样受之有愧吗?”

斐剑只好肃容施礼道:“如此晚辈谢过了!”

“不必!”

“如果晚辈索回老前辈的手抄秘笈……”

“以小友的功力,已用之不上,就请小友代为赠送有缘吧!”

“晚辈谨记,不使老前辈失望。”

“小友,还有一点,老夫那招‘贯日穿月’指法,是用左手食中二指施出,井不影响施展者自身的武功,如从一个功力本已具相当火候的手中施出,其威力是相当骇人的,唯一破解之法是如此

说着,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一连三次。

斐剑牢记心中,以左手破解,而右手仍能施展本身武功,的确是玄奥绝伦。

“小友记下了?”

“记住了,晚辈告辞!”

“但愿有再见之缘……”

“会的!”

斐剑拱手作别,心中不无依依之感,造化的安排,的确奇妙,自己是“五帝”传人,却蒙“地”“人”二皇先后输了三十年功力,而最后,却要对付“天皇”,这真是想象不到的奇事。

出了荆山,觅道西奔,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路上碰到师姐方静娴,但一路行去,希望并未成为事实,他的心情,也随之益发沉重了。

奔了一程,忽地想起此去“剑冢”是顺道,以自己目前功力,得回“剑冢”奇兵,并非难事,同时也见识一下那‘护剑人’所谓的神剑主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取道向“绝命岩”驰去。

“护剑人”清丽绝俗而略带苍白的粉靥,又浮上心头,尤其那异样的眸光,上次分手时的叮嘱,使他下意识的心波微漾。

“紫衣人”业已承认杀害大师怕不讳,藏剑阁应该落入他手才对,却又钻出另一个神剑主人,实在令人费解。如果“紫衣人便是“护剑人”口中的“神剑主人”,侧他何以不仗神剑江湖,他的剑术配上神剑,岂非天下难找对手?

到了地头,斐剑毫不迟疑地向一线天狭谷驰去。

身形才到谷口,两名黑衣汉子突地现身拦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脚步,目光一扫两人,冷冰冰的道:

“两位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之一颇有礼貌地一抱拳道:“请少快回头!”

“为什么?”

“在下等奉命不许任何人入谷!”

“奉何人之命?”

“盟主!”斐剑又道:“金月盟?”

“是的!”

斐剑登时心泛杀机,上次来时,该盟“神武队统领王庆侯”率人谋炸“剑冢”不逞,现在又把持不许人人内,看来“金月盟”对神剑志在必得,才会长期派人驻守,当下冷冷一哼道:“两位还是让路的好?”

“在下等也奉令不许与少侠为敌,所以……”

“这又为什么?”

“不知道。”

“让路!”

“在下不能违令!”

“那你们是想死?”

两黑衣人脸上同时一变,另一个道:

“少侠未免强人所难?”

“一点也不,本人说得出,做得到,不让路只有死!”

“少侠……”

斐剑心中虽然疑惑何以“金月盟主”会下令属下不许与自己为敌,但他并不因此而减少对该盟敌对之心,为了争取时间,不耐久缠,身形一幌,施展“步虚趋幻”的步法,鬼般超越两人进入谷道。

两个黑衣人双双拔剑追了上来。

斐剑回身扬手。

惨哼声中,两名“金月盟”弟子栽了下去,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疾奔…… 第三十九章怒劈狮魔

顾盼之间,走尽谷道,甫一现身,立即有数条人影围了过来,当先的,是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左边斜挂一个挺大无比的酒葫芦,右边斜背一个大布袋,鼓绷绷的,他,赫然是投靠“金月盟”,授职总护法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另外,是八名黑衣剑士。

斐剑相当不齿对方的为人,同时在不久前,“红楼”之外,对方曾截击过他,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祝少青,久违了?”

“彼此!彼此!”

“我们的帐该结一结了?”

“掘墓人,本座奉命不得与你为难,我看你最好是离开为上。”

“祝少青,晚节不修,助纣为虐,在下真替你不值……”

“四海浪落客祝少青”哈哈一笑道:

“人各有志,掘墓人,你还是走为上策!”

斐剑不悄地一哼道:

“好一个人各有志,在下也有志,便是为你们这类人掘墓。”

“本座井非怕你,而是不能违令与你为敌……”

斐剑根本不愿花心思去想“金月盟主”为什么下令不许属下与自己为敌的原因,反正也无从想起,同时不久前被东方霏雯迫杀的高寒山一行,也是“金月盟”属下,竟公然以­阴­谋手段,诱杀自己,其中因由,更是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栗声道:

“阁下尽可不必顾忌什么命令,因为在下今天必杀你!”

“四海浪荡客”一震,道;

“少发狂言,本盟太上护法在‘剑冢’办事,可没有本座好说话,稍待事毕,你吃不了兜着走!”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目光不期然地­射­向潭对过的“剑冢”,果然隐闻喝斥之声,他知道所谓太上护法,必是尹一凡所说的“天竺八魔”之中的某一魔,对方能穿过“墨石奇阵”,进入剑冢,必然已知道奇阵破解之法,以“护剑人”的身手,虽仗神剑利器,恐怕难敌不世魔头,如果神剑被夺……

心念及此,登时焦灼如焚,大叫一声:

“祝少青,我们的帐停会再算……”

身形淬然弹起……

“四海浪荡客”猛挥一掌,口里道:

“你去找死不成!”

斐剑弹起的身形,被迫落地面,八名黑衣剑士,齐齐出剑阻截。斐剑杀机大炽,厉喝一声:

“找死!”

掌随声出,狂飚卷处,惨号倏传,首当其冲的两名黑衣剑士,被震得划空泻向寒潭,其余的被劲浪卷得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斐剑无暇再施杀手.身形再弹,如一抹淡烟绕溪飘向“剑冢”。

熟路轻车,毫不费事的穿越“黑石奇阵。”

洞口,四名黑衣剑手仗剑而立。

斐剑连声都不吭,扑了下去,掌指齐施,毫无声息地毁了四名剑手,略不稍滞地直闯“剑冢”石室。

目光扫处,杀机更是如炽如狂。

只见所谓的太上护法,赫然正是迫方静娴带路找“杀人”的碧目老者,想不到碧目老者,竟是“天竺八魔”之一。

“护剑人”手仗那柄“神剑”,背贴室壁,粉肋白加额纸,樱口血迹殷殷,酥胸也已被口血迹湿殆尽,一袭上衣,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尚未发现斐剑来临,怨毒惨厉的目光,狠狠地罩定碧国老人。

碧目老人口发狞笑,正一步一步地迫向“护剑人”。

以碧国老人的功力,竟也没有觉察斐剑已到了身后两丈的门边,足见斐剑此时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

“护剑人”倚在壁上的娇躯,摇摇欲仆,显然她受伤极重,但神剑却握得很紧,嘶声叫道:

“老魔,你再进一步,我就毁了这剑!”

碧目老者嘿嘿一笑道:

“丫头,你毫无机会。”说着,仍前欺如故。

“护剑人”娇躯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绝望地叫道:

“父亲女儿无能为力了!”

双手分执剑柄与剑尖,横向膝头上磕去……

碧目老人伸便抓……

“别动!”

斐剑这一声栗吼,阻止了“护剑人”毁剑,也惊得碧国老者收手回身。

碧目老人目中碧芒一闪,暴笑道:

“是你小子!”

“护剑人”粉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樱­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终于虚脱地倒了下去。

斐剑冷冷一笑道:

“想不到在此重逢阁下!”

碧目老人惊疑的道: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脚走进来的!”

“目的是什么?”

“于阁下一样!”

“神剑?”

“对了!”

“可是已有老夫在此,你算是白来了……”

“未见得!”

“难道你小子还打算于老夫相争么?”

“相争?阁下说得未免过份了,阁下无权相争,神剑早已有主。”

“哈哈哈哈,谁是神剑之主?”

“便是区区在下!”

“小子,打狗看主面,若非盟主交代,老夫便毙了你。”

斐剑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嗤”道:

“恐怕阁下办不到!”

碧国老人狂声道:

“你要试试看?”

斐剑微微一哂,道:

“乘阁下还能开口,咱们先谈,阁下在‘天竺八魔’之中,排行第几?”

碧国老人面上倏现狞容,沉声道:

“你小子竟然还道得出老夫来路,告诉你无妨,老夫‘碧目神狮赫图努’!”

“哼!”

“巫山之行如何?”

“难道还让‘杀人王’活下去?哈哈哈哈!”

斐剑心头一紧,他最关心的是师姐方静娴的安危,栗声道:“带路的蒙面女子呢?”

“那丫头滑溜,被她走脱了!”

斐剑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护剑人”,只见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手中剑仍不放松,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在目前情势之下,如不打发“狮魔”,根本无法探视,当下身形向前一欺,道:

“阁下,该动手了?”

“狮魔”狞声道:

“老夫实在不想杀你……”

斐剑采声道:

“可是在下却不愿放过你!”

“你既迫老夫杀你,对盟主也好交代了,小子,看掌!”

最后一个掌字出口,一道狂飚已应手而发。

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一间无踪,掌风过后,人又重现,但已退离原地一丈有多,他的目的是要把“狮魔”引离“护剑人”远些,以免误伤。

“狮魔”以为斐剑不敢接架,大喝一声:

“好步法,再接老夫一掌!”

身形前飘一丈,拍出了第二掌,斐剑再度避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纷飞,近门处的石壁,被劈开了斗大一个洞,这种功力,可当震世骇俗四个字而愧。

“狮魔”两次出手落空,怒愤交迸,­阴­恻恻的道:

“小子,老夫不把你劈成­肉­酱就枉称‘狮魔’了!”

了字声中,双手曲指如钩,电抓而出。

斐剑再展步法,向侧方门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出手,决不虞伤及“护剑人”。

“狮魔”身手的确惊人,原式不变,如影附形抓到……

斐剑至此已无顾忌,扬手飞出一指。

“狮魔”的反应,神速得惊人,似已察出指风有异,电闪塌身,饶是如此,指风探头顶而过,连发带皮,被划了一道血槽,痛得他赤牙裂嘴,只差没哼出声。

指风余势不衰,在岩壁上钻了一个孔。

如果指风再低半寸,“狮魔”势非被洞脑裂额不可。

“狮魔”脸­色­血絷,眼中碧芒似电,暴喝一声:

“老夫低估你了!”

双掌一划,和身扑上……”

“看掌!”

斐剑的武功,全得之于“天枢宝笈”,招式寥寥,当然无法和对方搏斗,喝声之中,已施出了“天枢神掌”,这一掌如果制不下对方,后果就不乐观了。

“天枢神掌”寓刚于柔,表面不带火气,但潜力却相当的惊人,反震的力道,视对方的功力而异,反震的力道与还击的力道成正比。

“波!”的一声巨震,劲气四外飞进,整做石室,为之幌动起来,闷哼声中,“狮魔”踉跄而退,口鼻之间,鲜血溢出如注。

斐剑是第一次使用这式掌法,功力用足十成,但一击而使“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吐血,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狮魔”做梦也估不到斐剑在短短的时日里,会增加了这高的功力,这一掌震得他亡魂皆冒,心念一转之下,猝然向“护剑人”手中的剑抓去。

如果他得手神剑,斐剑要徒手与搏,后果就很难说了。

斐剑不虞对方在受伤之后会来这一手,心神微微一窒,只这短暂得不及一瞬的时间,“狮魔”的手已触及剑身,斐剑情急之下,飞出了一指“魁星­射­斗”。

“狮魔”一手抓起了神剑。

“嗤!”指劲­射­穿了他抓剑的手臂。

“呛啷”神剑坠地。

斐剑迅捷无比地再拍出一掌,“狮魔”身形震得向后一仰,退了三步,斐剑一幌身,把神剑取在手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狮魔”从壁角抄起一物,­射­出石室之外。

“那里走!”

斐剑大喝一声,追出去。

“狮魔”并未逃遁远远站立在洞口阵门之处,手中多了一根第一次见面时所持的斑竹杖。

斐剑弹身上前,一摆手中神剑,冷森森的道:“‘狮魔’纳命吧!”

“投鞭断流”,应声挥出。

“狮魔”斑竹杖划了一个圆,把门户全部封死,斐剑招式未老,中途顿住,俟对方杖影稍偏,原式击出,此其间,相差不过间不容发的一瞬。

“喳!”的一声,斑竹杖触及剑锋,被削去了尺长一截。

几乎是同时之内,斑竹断口处,喷出一蓬白雾。

斐剑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白雾罩面,双目一阵彻骨奇痛,自知中了暗算,登时肝胆皆炸,弹退数尺,只见这刹那之间,双眼不能辨物,象是从光明之处,突然投入黑暗中一般。

“狮魔”纵声狂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铁枭草’之毒,这辈子别打算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

“铁枭草”,“地皇”便是被“天皇”以这域外奇毒弄残双目。

姜剑登时魂飞天外,但更狂炽的乃是无比的杀机。

得意的狂笑,指引了他攻击的方位。

“纳命!”

厉喝声中,手中神剑挟以毕生的功力和无比的怨罩向对方这一招用和是“天枢剑法”之中第二招“满天星斗”密如暴雨的寒芒,夹着穿肌袭肤的剑气,以迅雷骇电之势,罩向了“狮魔。”

“哇!”

震耳的惨号,破空而起,数点腥热的水迹,喷在脸上,他知道那是鲜血,接着是尸体栽倒的声音。

“狮魔”罪恶的生命,算是结束了,

斐剑吐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痛楚,双目已盲,生不如死。

“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

他歇斯底时地狂叫起来。

身心,全溶在黑暗之中,这是一个凄惨而恐怖的世界,除了意念,什么也不存在。

生命之火,也随之熄灭。

武功,练成了,神剑,得手了,然而一切的一切,也告幻灭了。

恩怨,情、仇,象是骤然离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少是时间,狂乱的情绪消失了,脑海里剩下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

他颓丧的原地坐下,下意识地抚弄着那柄神剑。

双目的痛苦已逐渐减轻,可以开合,但,什么也看不到,盲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寒残,枯寂,一切都是静止的。连时间在内,没有白天,是永恒的黑夜,漆黑如墨的夜。

一阵悉索的声音,把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个武士,尤其是超凡功力的高手,与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出自本能的,功力已提了起来,冷冷的道:

“是谁?”

“是……我……护剑人!”

“你……没有死”

“没有死,但……不一定能活下去。”

声音已到了身后,但他已不能再看到对方的容貌和神情了。

“姑娘的伤极重。”

“只余心脉未断……咦!你已杀了这恶魔?”

“是的!”

“哦!”

场面归于沉寂,但可清晰地听到“护剑人”急促的喘息声。

斐剑突然想到了一个久已存疑的问题,如果“护剑人”真的伤重而死,这谜就是无法揭晓了,虽然此刻他对自己是否该活下去的问题,尚未仔细想过,但好奇与满足心中的悬凝,是每一个人的倾向,当下沉声道:

“姑娘,在下可以问一件事么?”

“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什么,姑娘身为‘护剑人’,竟然不知道谁是主人,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那姑娘奉何人命护剑。”

“父母遵命!”

“令尊掌是谁?”

“这一点也不使相告!”

当下窒了一窒,道:

“姑娘的伤势极重,可肯接受在下疗伤?”

“护剑人”迟凝了片刻,期期的道:

“你似乎也受了伤?”。

斐剑心中一惨,暗自一咬牙道;

“没有!”

“那你为何坐地不起?”

“调息!”

“好!我……接受,你先对我有了救命之恩,加上一恩也无妨”

“如此请姑娘坐到在下身前来。”

“护剑人”移动身形,似乎很吃力,从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听的出来。

坐定之后,斐剑缓缓伸手右掌,方一触及对方背脊,“护剑人”突然栗声道:

“不,我不能接受!”

斐剑愕愕地缩回了手,惑然道:

“为什么?” 第四十章剑冢情痴

“妒剑人”略顾激动的道;

“我欠你的,如果我不死,必定设法尝还,我不敢再领你的人情了!”

“总该有理由?”

“我不能放弃我的使命!”

斐剑心中一动,道:“护剑?”

“是的!”

“姑娘此刻的情况;能护得了吗?而且剑已落入在下之手!”

“那另当别论!”

“哦!在下明白了,姑娘未免大过低估在下为人了,在下替姑娘疗伤,并非是想示恩布施以要挟。”

“总之我不能!”

“如果姑娘伤重不治,这剑岂非安稳地为在下所有?”

“至低我多少可以稍安,因为那是命运,人无法抗拒!”

“姑娘是否想到即使姑娘功力全在,恐怕也不可能保护‘神剑’?”

“我会以死相拚,直到倒下为止?”

斐剑深受感动,和声道:“姑娘最好先接受在下疗伤,其余的事另外再谈,在下也许会改变初衷!”

“你早说放弃神剑了?”

“也许是这样!”

“好,我依你!”

“有句话先说明……”

“请讲?”

“被杀的碧国老人,是‘在竺八魔’之中的‘狮魔’……”

“哦!”她显然相当震惊。

“八魔之中,已有四魔受聘为‘金月盟’大上护法,‘金月盟’对此剑志在必得,数年来姑娘得以保全,是因为无人能识这护冢奇阵,现在,“狮魔”能越阵而人,难保其他三魔不会光临,姑娘要据此以护剑,事实上可能……”

“你的意思是?”

“在下决不愿被邪道所获,用来制造血劫,不得已时,姑娘可肯将它毁去?”

“我会这样做的!”

“好,现在开始疗伤!”

说着,重出手,按上对方“命门”,把内力缓缓地迫人对方体内。

斐剑目前的功力,可说举世无匹,疗起伤来,事半功倍,毫不费力。

一个时辰之后,功圆收手。

“护剑人”一跃而起,突地,她象中了邪似的尖叫道:

“你的眼?”

斐剑全身一震,强忍住内心撕袭了一般痛苦,低沉而平静的道:“盲了!”

“这……怎么回事?”

“被‘狮魔’所害。姑娘芳名?”

“我叫崔婉珍,你呢?”

“斐剑……”

“你今后怎样生活?”

护剑人自言自语?

一片芳心已深深爱上了斐剑。

“剑哥哥,你有思于我,我跟你一起,永不分离。”

斐剑的心弦又是剧烈的一颤,但他立时想到,自己双目已盲,如果没有勇气自决,今后的岁月,将是无尽的凄楚,同时,盲残之身,怎能接受对方的爱,误人青春,当下故意语音一冷,道:“在下不愿接受任何人的怜悯!”

“剑哥哥,这不是怜悯,我爱你!”

“可是在下无法接受!”

“你不爱我?”

斐剑咬了咬牙,冷酷的道:

“是的,我们之间,谈不上爱。”

崔婉珍芳容一修,泪水随之滚落腮边,双手反而把斐剑抱得更紧,坚决的道: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爱你,出于至诚,这就够了。”

斐剑内心激荡如潮,但表面上丝毫不露,依然如铁石的道:“崔姑娘,爱是不能勉强的,否则将是痛苦。”

“剑哥哥,他别以为我是不顾羞耻的女人,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此身非君莫属。”

斐剑的心,感到一阵痉挛撕裂的痛苦,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尤其,在这凄惨的遭遇之后,一种意想不到地真情,更是感人至深,这份情,无疑是一种崇高的牺牲,但,自己凭什么接受别人的牺牲呢,他又冷酷地开了口:

“武林儿女,不拘小节,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只符合某一部份人,对我们来说,太通俗了。”

“可是话虽如此,我的爱并不基于此点。”

“在下万难接受!”

崔婉珍粉腮又是一变,凄然道: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说完,松开手,站起身来,把四剑士和“狮魔”的尸体,移出阵外,抛人寒潭之中,然后又回到斐剑身边,道:

“我们进去吧!”

“不,在下要走了!”

“走!你双目已残,要走到那里去?”

这话,象一支毒箭,­射­进他的心房,是的,他要往何处去?双目失明,寸步难行,无家无室,何处是归宿?

他再也无法自持了,俊面起了阵阵抽搐,欲哭无泪。

他想到尹一凡的约会,这约会此生已不能践了。

也想到师门仇人“紫衣人”,这仇,永远不能报了。

倏地——

他心头浮起了东方霏雯美绝无人的情影,那象朝阳中含露的牡丹,美得使人不敢逼视,然而,现在,仿佛已经隔世。

他的心起了剧烈的惠悯,象在滴血,这段情,他忘不了,也抛不掉,可是他还能爱她吗?还配爱她吗?即使,她仍然爱他,他也自惭形秽啊!一个天仙化人,配一个残废者那简直是无法想象,而且也太残忍。

算了,让他保持一个美好的记忆吧!

这内心的决定,其痛苦是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

几个时辰之前,他挟凌云豪气而来,半日之隔,一切都改变的。

“走吧!”

崔婉珍一手拣起了神剑,另一手挽住了斐剑的胳膊,这样子,严然一对情侣了。

“崔姑娘……”

“剑哥哥,我叫婉珍,你不能改个称呼吗?”

“这……”

“很为难,是吗?不要紧,随你怎样叫好了!”

她毫无窘持,委曲求全,斐剑即使心如铁石,也该被感动了,阿况他并不是冷心的人,环境与遭遇,使他冷漠,但他仍有每一个人所有的热情,只是被压抑了而已,一旦绪以引发,热度会比常人更高,他不由脱口唤了一声:

“珍妹!”但接下来却是一声绝望的叹息。

“今后该如何,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是以死求解脱,他还没有仔细想过。

崔婉珍却被这声“珍妹”唤得芳心一甜,拉着斐剑,便向洞内的石室行去。

进了石室,他被安顿在一间幽香宜人的小室里,他无法看石室的布置,但知道是她的寝卧。

“珍妹,这是你的卧室?”崔婉珍道:“是的!”

“可否换个地方?”

“我想不必的,天地之中,只你我两人,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斐剑正待开口,崔婉珍已抢着又道:

“你歇一会,我去弄些吃的!”说着,移步出室而去。

斐剑又投入无边的死寂之中,现在,他可以想了,静静地想,自己将何以自处,真的与崔婉珍结为夫­妇­,在这“剑冢”之内,渡过漫长的一生吗?当然不能,她没有理由埋葬青春幸福,陪伴一个瞎子。

自杀吗?这是唯一的解脱。

但,死真的是解脱吗?九泉之下,何以对亡师?何以对亡母?

他的意念,徘徊在死与不死之间,想来想去,始终没有安息之道。

崔婉珍端来饮食,把他扶到桌边坐下,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来喂你?”

斐剑鼻头一酸,硬把将要滚落的泪水逼了回去,苦苦一笑道:“我吃不下!”

“多少吃些,你尝尝,这是我自制的­干­补,这是拣自山项的野菇,这是……”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兴致极好,当然,她的目的是希望斐剑暂时忘记不幸,但,这非常的痛苦,岂能忘得了。

不过,在崔婉珍真情的感到下,他仍然吃了些。

这种经历,可说是他连梦都不曾梦过的,他初见“地皇”之时,他的反应只是同情与义愤,现在亲尝失明的滋味,他才感到,“地皇”的伟大,以“地皇”的辈份名声,竟然能忍受失明之苦达数十年,还­精­研武技,准备报仇,这的确是常人所无法办到的。

饭罢,崔婉珍收拾餐具下去,他又开始想。

他想被武林视为神圣人物的“地皇”,从“地皇”想到自己。

于是,他的思想转变了,心头的死结也松开了。

他顿悟“死”并非解脱,那只是逃避,但心灵的负荷,却无法逃避,只有恩仇了了之后,才是解脱。

于是,他想到了现实,行,到那里去?止,能接受崔婉珍的爱吗?心念来已,崔婉珍已走了进去。

“剑哥哥,我在想,天下一物必有一克.‘铁枭草’虽毒,总有解药?”

“珍妹,‘武林三皇’之中的‘地皇’也是被‘铁枭草’毒瞎双目,以他的阅历见闻,也无法可施。”

“你……见过‘地皇’?”“是的!”

“他被何人所害?”

“天皇!”

“哦,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秘辛,‘天皇’为什么要残害‘地皇’呢?”

“仅为了一个空虚的‘名’字!”

“天下事有的真是不可以常理来测度。”

“我也有同感!”

“剑哥哥,我立誓要为你跑遍天涯海角,访求名医,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立时热泪盈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捉住崔婉珍的柔手,久久才道:“珍妹,我值得你如此吗?”

崔婉珍就势靠在斐剑宽阔的胸膛上,娇声道:

“为什么不?”“说说看?”

“我在这石室中长大,寂寞,孤凄,自从上次见你面之后,我便不能自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吧!”

“缘?我现在已就残盲之人……?”

“所以,我更爱你,我们可以朝夕厮守,不心提心你被人夺去。”

“珍妹,你未免太痴了,你会幸福吗?”

“当然,能爱自己所爱,便是最大地幸福!”

斐剑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激动的道:

“珍妹,幸福的是我,你是激|情……”“不!”

“我总觉得这幸福太突然,也太意外、恐怕……”

“不许你说下去,我早有爱你之心,现在天意成全,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唉……我问心难安啊!”

“不谈这些,我们来谈谈彼此的身世吧!”

提到身世,斐剑面上立现沉痛之­色­,谁比他的身世更离奇更悲惨呢!母亲惨被杀害,到现在还不知凶手是谁。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与他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遗命要杀他,而他,却惨死“紫衣人”的­阴­谋之下……

“剑哥哥,如果你有什么伤心的往事,现在暂时不说吧!”

“不,珍妹,为了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应该谈一谈!”

突然——

崔婉珍惊呼道:“有人闯阵!”斐剑大惹不解道:

“你身在此地,怎知外面有人闯阵?”

“室中装有反光镜,可以清楚看到外边的一切动静。”

“咦,可惜我……”

“一位已闯进了两重禁制!”“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子!”

“女子?”

“是的,现在她犹豫了,看来她所知限,不敢在向里闭……她退出去了……站在阵外……她似乎在呼喊,不知喊些什么……”

“什么样的女子?”

“嗯!看来极美,美极了,国­色­天姿……”

斐剑心中一动,不期然的想到东方霏雯,脱口道:

“可惜我看不见!”

“闯阵的人常常有,不过我已司空见惯了!”

“珍妹,还有别的人么?”

“有,是几个婢女模样!”

“什么服­色­?”

“看不真切,颜­色­很深!”

“咦!剑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是在猜。”

“别骗我,你莫非认识那女子?”

斐剑完全沉不住气了,一颗心顿时昏乱起来,如果来的真是东方霏雯,将如何自处?见她还是不见她。

“剑哥哥,你说话呀?”

“珍妹,你说那女子不住喊叫?”

“看样子是的,一直没有停……”

“你能出去听听她喊叫什么吗?”

“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不能确实是否是意料中的人!”

“好,我出去探视一下!”

“珍妹,听真切了就回来,别和她动手……” 第四十一章为君洒泪

上集书中,崔婉珍从石室反­射­机关之内,看到有一个女子企图闯阵,斐剑疑是东方霏雯,要崔婉珍出去查个究竟。

崔婉珍对斐剑是百依万顺,立即转身出室。

斐剑本来已逐渐平复的心湖又涌起了狂波。

如果来的真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自己该如此自处?

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不停地踱步。

虽然,他双目已盲,但眼前似乎尽是东方霏雯的影子在晃动,这使得他几乎发狂,他用力绞扭自己的头发,希望能借皮­肉­之痛来冲和沸腾的情绪。

东方霏雯占据了他的心,他曾自许她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然而,此刻,一切都变了质,奇惨的遭遇,否定了一切。

工夫不大,崔婉珍回进房来,面­色­十惨淡,但斐剑是看不到的,他劈面第一句话就问。

“她是谁?”

崔婉珍以不自然的调者:“不知道,是一个极美的少­妇­,另外几人被你说中了,是绛衣婢女。”

斐剑全身一颤,栗声道:“是她,是她……”

“她是谁?”

“我认是一个异­性­姐姐!”

“不是爱人?”

斐剑登时连脖子都通红起来,他想,不该瞒她,于是鼓足勇气道:“是的!”

崔婉珍粉腮惨变,颓然坐在椅上,面­色­更加苍白的,半刻之前,由于爱的力量而产生的青春气息,也告消逝无踪了,眼中,尽是幽黯之­色­。

斐剑许久不闻声息,立时憬悟自己一句话伤了她的心,他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她脸上的神­色­,当下和声道:

“珍妹,别难过……”

“我……没有!”

“别以为我看不见,我想象得到,珍妹,对方还有什么举动?”

“她……她在叫你的名字!”

“哦!她一她……”

斐剑连退两下,重重地碰击在石壁之上,全身簌簌而抖,东方霏雯怎知自己在“剑冢”之中呢?她怎会跟踪而至呢?记得两人因兜戳“紫衣人”而分手,难道的行踪一直在她掌握之中,那她何以不早早现身相见呢?

“迟了!一切都晚了,大姐!”他不禁地喃喃出声。”

泪水,随声而下,坚毅冷漠逾常人的他,竟变得如此脆弱。

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这是悲愤的发泄,也是对命运的自嘲。

笑到后来,那声音比哭还要难听,最后,变成了呜咽。

崔婉珍也是泪痕斑剥,不知是崔婉珍所感还是别有所思,她起身扶住他的肩头,幽幽地道:“剑哥哥,不要这样,有时候,人必须学习忍受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

“剑哥哥,你歇一会?”

“珍妹,你在发抖。”

“我……我在想,我从小就受命运播弄,在尽情忍受之后,象是抓到了什么,可是这刚抓到手的东西,似乎又要被命运剥夺,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忍受?”

斐剑当然听得出她意所指,正待加以安慰……

蓦地……

一声声凄怨的呼唤,传人耳鼓:

“斐剑,弟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仍然活着吗?回答我……”

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这是以极高的“千里传音”之术所发,否则传不到这石室之中。

斐剑如被千百支利剑穿心,全身的血管,象是要爆裂开来。

他快要发狂了,厉吼一声道:

“我必须见她一面!”

崔婉珍一松手,踉跄退了两步,凄怨欲绝的道:“剑哥哥,你该去见她的,去吧!我……”

“珍妹,原谅我?”

“谈不上原谅,我说过这是命运……”

“我只要见她一面,说几句话。”

“她美若天仙,我自渐形秽,她认识你在我之先,我凭什么呢?”

“珍妹,我只要见她一面,当面交代几句话……”

“剑哥哥,但愿你还能记得我,不要把我从心里抹掉,我就证满足了,我爱你,永远,直到生命终结。”声音带着呜咽。

斐剑发急道:“珍妹,我不是要离开你。”

“剑哥哥,我有预感,你会离开我!”

“不会,珍妹,我永远珍惜这份崇高的感情。”

“是的,我相信,现在让我扶你出去!”

斐剑呆了,傻了,狂动的情绪,立时降到冰点,扶出去!自己连行走都要借助别人之力,让东方霏雯看到这份狼狈的惨象吗?自己还能配她吗?把以前美好的记忆完全破坏吗?

“不!不!,不能!”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剑哥哥,什么不能?”

斐剑痛苦万份的道:“我不能见她,请告诉她,我死了!”

崔婉珍低头略一思索,道:“不,你必须见她!”

“珍妹,为什么?你不是……”

“你不见她,把话交代明白,你心中永远有一个­阴­影,你会受不了,我……也不希望见你因此而陷于长久的悲痛,心灵上的枷锁,必须解除,我不擅词令,但你想得到我说的话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但我想通了,见面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万一,她嫌我盲残而改变了往昔的态度,我会受不了!”

“可是你说的只是万一,如果让这­阴­影留在心中,将更可怕!”

“珍妹,我已经想透了!”

就在此刻……

阵外东方霏雯的呼声变了,变得凄厉而绝望:

“弟弟,如果你已永远离我而去,你也该显灵啊!”

这呼声,包含了多少悲哀,多少刻骨楼心之情。

斐剑的意念又动摇了,他觉得真该见心上人一面,一顿足道:“珍妹,扶我出去!”

崔婉珍悄悄拭去了长挂的泪水,暗声道:“走吧!”

他象是押赴法堂聆听宣判的囚徒,每走一步,心头便是一颤。

路上,两人不再开口,似乎各怀沉重的心事。

这一段距离并不长,顾盼之间,已来到阵门,崔婉珍颤声道:“剑哥哥,向前跨五步便出阵,你去见她吧!”

“你,不陪我?”

“我在这里等你!”

斐剑紧紧握了握崔婉珍的手,这一握包含了无限的情意与安慰,同时,也等于告诉她,放心,我会回到身边。

他久久不能举步,他有太多的兴奋,但也有无比的恐惧。

这一见面,结果将是什么?

呼唤的声音,近在飓尺,仍不断传来。

“剑哥哥,你该出阵了。”

“啊!弟弟!”

象一阵旋风,扑上身来,熟悉的幽香,丰腴的胴体,柔若无骨的玉臂,包裹了他,耳畔,是急促而低沉的呢喃:

“弟弟,我以为已失去了你!”

斐剑有些晕眩,他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说起,这刹那之间,他忘了一切,甚至他的不幸。

另一边,阵门处墨石之后,崔婉珍在掩面而泣。

这孤苦而痴情地女子,芳心已被撕成碎片了。

突然……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

“弟弟,你的眼?”

双臂一松,连连后退?

这一声惊呼,使斐剑从迷幻中回到现实,也象是从飘渺的云端里,一交摔到平地,有股但冷之感,从心的深处流出,扩散到全身。

他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无法想象对方的反应。

场面,呈现死一样的沉默。

斐剑几乎咬碎了牙,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我的眼瞎了!”

没有回应。斐剑犹如失落万丈冰窑,他想自己大错而特错了,不该见她面的,现在,海已无及,在极度的悲愤之余,后天培育的傲­性­又抬了头,冷冷的道:“大姐,你只当我已经死了!”

说完,转身便向阵门冲去……

“弟弟!”

东方霏雯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斐剑的胳膊。

“放开我!”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你以前的弟弟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残废的人。”

东方霏雯颤抖着声音道:“弟弟,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斐剑俊面一阵扭曲,痛苦的道:“大姐,忘了过去吧!”

“什么?忘了过去,弟弟,忘了得了吗?你……是出自本心的话吗?”

“我……已经不配了!”

“不配?哈哈哈哈,弟弟,你冷静些,听我说,我虽然看去绮年玉貌,但已超过了不惑之年,内功,使我驻颜。但不能夺造化之机。我才不配爱你,同时,另有原因,我不能爱你,可是,弟弟,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一个人,也完全得到那个人的,便是你,我只是因为太过意外而震惊,你以为我改变了心意吗?”

斐剑的情绪,随着对方的言语起伏,他流出了泪水,微颤的道:“大姐,原谅我……”

“我并没有怪你?”

“大姐,我满足了,也心安了,我将永远记住这一份爱情……”

“什么,你想离开我?”

“大姐,我已不能给你幸福……”

“弟弟,不谈这些,你且说到怎么回事?”

“我中了,‘狮魔’的铁枭草之毒!”

“哦!铁枭草……”

“是的,铁枭草!”

“狮魔呢?”

“被我杀了!”

“你……杀了‘狮魔’?”

“是的,大姐很意外吗?”

“的确感到意外,照说你的功力决非他三招之敌!”

“不瞒大姐说,我在你密室中,参悟了那半本‘天枢宝笈’!”

“哦!”

东方霏雯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斐剑看不到。

一窒之后,她接着道:“弟弟,你杀了‘师魔’的事,不宜外泄!”

“为什么?”

“会招致可怕的报复!”

一我不在乎,即使其他几魔不找我,我一样要……”

要什么他说不下去,他忘形失口,说了一半才想到自己已是盲残的人,还谈什么豪勇,自身也难保啊!他沉痛地垂下了头。东方霏雯自然知道他的感受,柔声道:“弟弟,不要气馁,我必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惨然一笑道:“大姐,谢谢你安慰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了?”

“事实本来如此!”

“我不是空言安慰你?”

“什么,难道是真的……?”

“当然,我有把握!”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喜极欲狂,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居然会发生,东方霏雯说有把握,当然决不会假,以她神秘的身世,莫测的武功,当然会有意想不到的能力。

使盲目复明,等于重新赋予他生命,他焉能不喜。

他激动得无法控制颤抖的身躯。

他象一个业已判处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特赦令。

“弟弟,我的马车在谷外,我们……噢,我忘了问你。你是为那柄传说中的神兵而人‘剑冢’?”

“是的!”

“剑冢之内是何人物?”

斐剑实然想起情意如山的痴心女子崔婉珍,事实不幸而被她言中,为了使双目复明,自己真的要离开她了,这对她,将是残酷的打击……

“咦!你怎么了?”

“大姐,我该随你一道走吗?”

“那是当然的,这一问异非多余!”

“比如说,我等待你取到解药……”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

“因为什么?”

“对‘护剑人’很不好交代!”

“护剑人,谁?”

“一位姑娘。”

东方霏雯粉靥一变道:“剑冢之内是个女子?”

“是的!”

“弟弟,想不到你也是个多情种子?”

“大姐,话不是这么说,我……如何解释呢,如果没有她,你已经见不到我了,我不可能还活着!”

“感恩图报,你爱上她?”

“说爱不如说崇敬更恰当些!”

“唉!造物何妒,我以为可以完全得到你,想不到……”

“大姐,我爱你丝毫未变。”

“可是你也爱她?”

“大姐,请想想我的遭遇,我本已打算不再见你了,我自渐形秽,也不愿破坏美好的记忆,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少决心才现身的!”

“好,弟弟,你打算怎么样?”

斐剑左思右想,久久之后,才道:“我该向她解释一下,交代几句话然后再跟你走!”

“我等你!”

斐剑回身人阵,摸索了数步,崔婉珍已迎上前来,首先开口道:“剑哥哥,你要走了?”声音充满了幽凄之情。

斐剑满面愧疚之­色­,嗫嚅着道:“珍妹,相信我的心,我爱你!”

“是的,我非相信不可,因我此生已别无选择。”

“请听我……”

“不必解释,我全听到了!”

“珍妹,她说有把握使我双目复明……”

“剑哥哥,你会忘记我这苦命女子吧?”

“决不!”

“我祝你早日复明,我等你……永远……”

幽幽痴情语,断人肝肠,感人肺腑。

“珍妹,我料不到会这样,你珍重!”

“会的,因为我要等你!”

“那么我走了?”

“剑哥哥……”

“珍妹还有话要说?”

崔婉珍一把搂住斐剑,把樱­唇­凑了上来,于是四片火热的­唇­瓣,接合在的一起,一种咸咸的液体,从口角渗入,他知道,那是泪水。

他反抱住她,深深地吮喋。

这是离别之吻,将来是什么,谁也无法逆料。

久久,才分开来,斐剑也是泪水涟涟,他的泪,歉疚的成份多于离别的悲哀。 第四十二章为卿断肠

“剑哥哥,我还有句话不得不说……”

“说吧。”

“可是请别误会我有什么居心。”

“不会!”

“你那位大姐叫什么!”

“东方霏雯!”

“什么身份?”

“这……她不说,我也没有追问。”

“双方的感情已到了这地步。你竟然不知道她的来路,这……”

“我仅知她以‘王牌’作信物,功力深不可测!”

“希望你谨慎!”

“难道珍妹有所发现?”

“她出现此地,已有许多次,那些长期守伺的黑衣人,似乎对她十分慑伏……”

“这我知道.她有时杀人不动手,凭几句话就可以通死对方自决!”

“但我曾见那批黑衣人,对她曾以江湖帮派中最崇敬的礼节参见?”

斐剑心中不由一动,这些守伺是‘金月盟’司下,东方霏雯毁了该盟弟子不在少数,畏之则有,敬之则未必,因为双方是水火之势,如果说以帮派中最高的礼节参见,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当下含糊其词道:“我注意就是!”

“可是还不止此!”

“还有什么?”

“她为人可能十分残酷!”

斐剑心头一震,回想东方霏雯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有些近乎残忍,自己亲眼看到的事例,她是赶尽杀绝,不留半个活口,不由悚然道:“珍妹何所见?”

“我亲眼见她逼死一对情侣!”

“一对情侣?”

“是的,女的是她的侍婢,男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她逼那绛衣待婢杀死黑衣少年,待婢跪地求恕,自己愿意自决,她毫不动心,结果一对男女双双自杀,死后被抛尸人潭。”

斐剑感到一阵悚栗,但他想,也许那一对男女有其死之道,江湖帮派中,不乏严峻法规,心里这样想,口里顺应道:“这的确残忍,珍妹,我会留意的。”

“你……可以走了?”

“愿不久再见!”

“我再说一遍,剑哥哥,我永远等你。”

“珍妹,我会时刻记在心上的。”

他转身出阵,心里有说不出的依恋,但他忍住了。心中暗誓,决不负她。

就在斐剑转身移步之际,崔婉珍粉腮一变,泪水簌簌而下。她望着斐剑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是梦么?未免太短暂了!我就这样失去了他么?……”

且说,斐剑出了阵门,立即被东方霏雯牵着手,向谷外行去。

东方霏雯幽幽地道:“弟弟,那‘护剑人’,叫什么名字?”

斐剑眼看不见,但听觉告诉他,她满含妒意,当下尴尬的道。“她叫崔婉珍!”

“几岁?”

“二十左右”

“美吗?”

“在大姐之前,任何女子都谈不上美字!”

“你是恭维我吗?”

“实情如此!”

“你爱她?”

“这……感激的成分居多!”

“我不愿任何人分享你的爱?”

斐剑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他说不爱崔婉珍是违心之论,同时,他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但实际上,他爱东方霏雯是甚于一切的。

两人之间,浮起一片难堪的沉默,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行完谷道,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停了脚步,耳边响起得得的马蹄叩地之声,斐剑知道已来到马车旁。

歉疚,不安,再加上因眼盲而还带来的心灵负荷,使斐剑感到无比的懊丧,忍不住沉痛地开口道:“大姐,你如此为我费心值得吗?”

“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双目已残,据我所知,‘铁枭草’之毒,天下无人能解……”

“你不相信我?”

“相信”

“相信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大姐,万一医治不愈,难道你陪一个盲残的人过一辈子?”

“弟弟,我是真心受你!”

“是的,我知道姐姐的心,只是到那时我会受不了这暗无无日的痛苦,也不愿葬送姐姐的幸福……”

“弟弟,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忍受你还爱别的人……”

斐剑怆然道:“姐姐,我……我不能负那姓崔的姑娘,她救我,她在我对人生绝望时给我勇气,她誓言永不再爱第二个人,所以……我十分为难,感情上的亏欠,无法用其它东西补偿

东方霏雯酸溜溜的道:“所以,你也发誓爱她?”

“我是情非得已,我最爱的是你。”

“好了,别说了,上车吧!”

东方霏雯扶他上了车,两人并肩而坐。

一声脆­嫩­的喝斥,马车上道了,驾车的看来是一名绛衣少女,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驾车的白发老妪郝攻香,曾几何时,她已作了古,惨死“紫衣人”剑下。

“大姐,你追截‘紫衣人’,结果如何?”

“被他走脱了!”

“哦!”

“不过……我不会让他活得太久的。”

“大姐,你别杀他……”

“为什么?”

“我要亲手杀他。”

他同时想起“紫衣人”窃了“地皇”的一部秘发,还有一式绝世指功“贯日穿月指”,如让他练成,不啻狂虎添翼,对付他将更难了。

车行颠簸震颤,两人自然地紧紧依偎,肌肤相接,加上阵阵似蓝似鹰的幽香,斐剑不禁有些绮意心念横生。

东方霏雯突地倒人斐剑的怀中,幽幽泣起来。

斐剑扶着她丰腴的胴体,着急的道:“大姐,怎么回事?”

“我一生好强,向来都是任­性­的行事,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变的软弱了,象所有的女子一样,我不知我做的是对了还是错了!”

斐剑心中一动道:

“这对与错是指什么而言?”

东方霏雯语意有空茫的道:

“指我的行为!”

斐剑紧迫一句道:

“所谓行为,是指你我的交往?”

东方霏雯离开斐剑怀抱,坐正了娇躯,道:“就算是吧!”

斐剑惨然一声苦笑道:

“大姐,你原不该带我走的,现在为时未晚,我下车……”

“别胡说。”

“大姐将来会后悔的……”

“后悔?”话锋一顿,象自语般的又道:“是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我错了,彻底的错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斐剑感到内心绞痛,周身一阵冰冷,咬紧牙根道。“大姐,为了避免将来后悔,也为了保持原有的美好记忆,再见了……”

“不!”

“大姐……”

“弟弟,我爱你的心没有变,我说的不是你所想的意思!”

斐剑愕然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恨我自己,我无法自拔啊!”

“我可以离开你,大姐,我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这样做!”

“你……离开我,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爱人,弟弟,你不了解我……我……”

斐剑确确实实地困惑了,她似是语无伦次,说话先后矛盾,莫非她有什么隐衷?莫非她……”

“是的,我不了解你,你的话使人困惑,难以索解。”

“弟弟,到此为止,不要谈这些了!”

“可是,话得说明呀!”

东方霏雯没有答话,却把娇躯重行倚偎过去,斐剑伸臂围环,但心头乱糟糟地,没有安排处,他猜不透她的芳心深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隐秘存在,她说的“错了”“后悔”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竭力镇定自己,希望从纷乱中求解脱。

如果东方霏雯所说的能使自己双目复明,只是一句安慰的,将来的后果,的确令人担忧,真正的痛苦,可以说还没有开始。

对将来如何安排,该有个彻底的打算……

他开始感觉到人有时活下去比死更难,更可怕,爱,并不一定是幸福,有时那痛苦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到现在他还不知她的来历身世,说来是件非常可笑而不近情的事。可是,他的­性­格不愿追问别人所不愿出口的事。

他反复思量,总是拿不定主意。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弃驰了若­干­里程,东方霏雯突地开了口:

“弟弟,有句话我很难出口?”

“大姐有话尽管说好了。”

“你肯加入‘金月盟’吗?”

斐剑心里陡地一震,脱口道:“大姐何出此言?”

“为了你的双目。”

“这与‘金月盟’何关?”

“你的双目是伤­干­‘狮魔’的‘铁枭草’剧毒,这毒只有‘八魔’能解,如果你加人‘金月盟’,就可以向其他三魔求取解药!”

“可是‘狮魔’是我杀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对方追询我的失明的经过呢?”

“可以说是误伤!”

“我与‘金月盟’势如水火,结怨已深,对方肯答应吗?”

“只要你愿意,包在我身上。”

“大姐与该盟有所渊源?”

“有!”

“可是大姐也曾毁过该盟不少好手……”

“那事另当别论,反正该盟不以为仇就是的!”

“我不懂!”

“将来你会明白。”

“大姐,怒我直言,我宁愿永远盲目,也不原加入‘金月盟主’……” 第四十三章所赎何罪

东方霏雯叹声道:“弟弟,到此为止,多保重,姐姐我去了。”

尹一凡如约到来,见斐剑站着发呆。

“大哥你怎么了?”

斐剑道:“凡弟,你令师何人?”

“大哥,此时还不能揭开他老人家的身份。”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这样离开她也好……”

“大哥,你原谅找了?”

“唉!凡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

“怎么样?”

“我已是残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大哥,经过详情如何?”

斐剑把失明经过及东方霏雯准备的计划,说了一遍,之后道:“凡弟,你事先已知道我双目盲残?”

“是的!”

“那你还费力找我做什么了?”

“我受人之托……”

“又是令师?”

“那你猜错了!”

“受何人之托!”

“护剑人!”

斐剑心头一震,道:“什么,你受‘护剑人’之托?”

“不错,她要我设法把你送回‘剑冢’!”

“你进了‘剑冢’?”

“没有!”

“那怎么回事?”

“你还没有离开,我早已隐身暗处,你离开之后不久,忽见‘护剑人’出阵巡视,仿佛有什么事使她焦急,我现身上前,自报来历,相询之下,她说已有办法使你双目复明,但她无法分身追你,于是小弟我自告奋勇,保证把你追回……”

斐剑心头起了无比的激荡,为什么崔婉珍忽然会有办法治疗自己的双目?尹一凡的话当然无可置疑,只是崔婉珍是一个情痴,会不会她因自己已被东方霏雯带走而出此下策诳自己回她身边?

不管是真是假,崔婉珍的痴情可感,霏雯要自己投靠‘金月盟’换取解药这是万万办不到的事。而自己也不欲以盲残之身和他厮守,到“剑冢”去避世蔽居,了此残生,也未始不好。

想到这里,顿告释然。悠悠的道:“凡弟,你真的向‘护剑人’如此保证?”

“当然!”

“你不怕保证落空?”

“大哥,别忘小弟我是出名的‘­阴­魂不散’。”

“好,算你狠,现在什么时刻?”

“西时将过!”

“我们何时上路?”

“当然是乘夜而行,以免节外生枝!”

“那就上路吧?”

“大哥,你必须改变一下容貌……”

“为什么?”

“金月盟爪牙密布,我们走不出三里地必遭拦截。”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犯不着,我希望能尽快的赶到‘剑冢’及早治愈你的双目!”

“大丈夫何惧以真面目示人?”

“大哥,你现在可是有面无目啊!”

有面无目四个字,象一根锐利的刺戳在他心里,使他全身一颤,厉声道:

“我不把‘天竺八魔’诛绝,‘金月盟’瓦解,誓不为人。”

尹一凡沉声道:“大哥,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得应付目前。”

“我决不改变容貌!”

“大哥,你该想到‘掘墓人’业已消失于长桥,作了波臣……”

“何必呢?我又没有死!”

“大哥,我坦白告诉你,如果让‘金月盟’爪牙发现你我踪迹,你那可爱人儿东方霏雯立时就会赶到,对我们今后的行动有极大阻碍!。”

斐剑心中一动,悚然道:“她于‘金月盟’是什么渊源?”

“渊源极深,身份也极尊!”

“如此说来,她是‘金月盟’一份子?”

“这点无可奉告。”

“你说话总爱藏头藏尾,令人不耐……”

“大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将来你会明白的?”

斐剑心中困惑万分,记得崔婉珍说过,‘金月盟’属下以江湖帮派中至尊之礼参见东方霏雯,尹一凡说她身份极尊这话可信,但自己又亲眼见她以赶尽杀绝的手法,逼杀该盟“巡察总盟高寒山”等近二十高手,这又作何解释?

而当日高寒山一行死前所表现的神情,充满了怨毒,又为的什么呢?

“大哥,我这里有付面具,你暂时戴了我们上路?”

满斐暗忖,如果真的如尹一凡的所言,东方霏雯赶来了,自己又将进退两难,而她在得悉被骗之下,势必不肯­干­休。场面将无法收拾,当下无可奈何点头道:“好吧!就依你!”

尹一凡取出面具为斐剑戴上。

“凡弟,我这一戴面具,变成了什么样了?”

“一个中年武士!”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惨唬,剑斐与尹一凡同时一震,惨唬之后,一切又告寂然,尹一凡道:

“大哥,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吧,我双目虽残,还能照顾得了自己!”

“我即去即回!”

尹一凡弹身向惨唬声传的向方扑了过去。

就在尹一凡离开之际,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距斐剑三丈之处停了下来,元声无息,以斐剑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那人影悠悠地开了口:

“斐剑!”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作势戒奋,冷声道:“何方朋友?”

“赎罪人!”

“什么,赎罪人?”

“不错,很陌生的是吗?”

斐剑在惊震之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痛苦,他眼不能看,新盲未久,尚无法以耳代目,而对方所报名号,是他从未听到过的,那声音也陌生得很,但对方却一口道出了他的姓名、他的真面目已被面具遮去,看来对方在旁边窥视已久,当下沉住气道:“阁下,有何见教?”

“你必须急速离开此地!”

“为什么?”

“东方霏雯已然察觉断桥设陷是预谋,现在至少有一百以上高手在关隘要道和附近一带搜索你……”

斐剑闻言之下,惊震得无法形容,这“赎罪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对自己的事这样清楚?彼此素昧生平,他示警的目的何在?

“阁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乘这机会离开那­淫­毒的女子,是上智之举,否则将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阁下到底是谁?”

“赎罪人!”

“阁下何以知道这些秘密?”

“稍为­精­明的武林人,都可知道,何足为奇?”

“然则此事与阁下何关?”

“斐剑,我这是好意!”

“阁下的好意令人怀疑?”

“信不信由你,现在五里之内没有敌踪,本人已为你肃清了

斐剑栗声道;

“刚才的惨唬之声,是阁下……”

“不错,是本人所为!”

“阁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赎罪?”

斐剑愕然道:

“在下听不懂!”

“懂不懂无所谓,本人一生罪孽深重,负人太多,虽然回头,但已难登彼岸,只好乘一口气未断之前,稍赎前衍。”

“在下仍然不懂?”

“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据此而言,阁下本来的名号并非赎罪人?”

“哈哈哈哈,不错,在此之前本人是作孽人。”

“多承指教了!”

“还有,你是否承认‘属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斐剑突地心头剧震,这神秘人何以对自己的一切如此清楚,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他,究竟是谁呢?当下悚然退了一步,栗声道“阁下也知道在下身世之秘?”

“知道!”

“令人难信……?

“孩子,天下很多事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现在回答我的问话?”

斐剑登时思绪如潮,冲得他差点脑胀,刑山凝冢,已毁于‘紫衣人’之手,‘屠龙剑客司马宣’也已死于‘紫衣人’谋杀‘红楼主人’的­阴­谋中,仅凭疑家上的称谓,并不能百分之百断定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而母亲的遗令是要自己杀司马宣,这一出一人,正好是两个极端,对方有此一问,必非无固,也许……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凭什么承认?”

“你……你不承认?”

“在下或许会杀他!”

“可是他已死了!”

“阁下也知道司马宣不在人世了?”

“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

“言归正傅,本人没有大多的时间,你到底承认不承认?”

“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当然有道理!”

“阁下对在下的身世想来已极清楚?”

“了如指掌!”

斐剑惊震万份地再向后退了两步,激越的道:“阁下说说看?”

“令堂是‘芍药仙子斐云卿’,你是从母­性­,你父亲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阁下凭什么认定司马宣是在下先父?”

“十多年前,本人于他形同一体!”

“阁下信口开河吧?”

“时间不多了,本人向你忠告,你必须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

“为什么?”

“她驻颜有术,其实年龄已超超过了四十……”

“在下知道这一点,并无关紧要。”

“当然,这点并不重要,但她曾于司马宣结过婚,这一点就重要了!”

斐剑心弦为之狂颤,“紫衣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莫非这是真的?假若司马宣真是自己的父亲,她便是自己的后母,她非成了逆伦?”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又想到东方霏雯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她的智慧超俗,她不可能明知故为。

如果这是以讹传讹,或是恶毒的中伤,倒无所谓,如是事实,就太可怕了。

不过,自己已是残废的人,业已决意离开她,也就毋庸追根究底了。

心念之中,道:

“在下暂时承认!”

“斐剑,这不是危言耸听,你可别一时糊涂,做无可挽救的憾事来!”

“在下自有分寸!”

“好,我走了,说不定我们不久又碰头,这是一套衣物,你换上之后,和那小­精­灵立刻止路!”

说着,一个衣卷,抛到了斐剑手中,人声顿沓。

斐剑愣在当场,作声不得,这太令人惊奇了,他杀了搜索自己的人,说了一大堆惊心动魄的话,还为自己准备了衣著?

突地……

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尹一凡的师父,那仅从尹一凡口中隐约透露过的神秘人物。这‘赎罪人’极有可能是尹一凡的师父,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是力主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的人,如果所测不差,那看来十分神奇的事,便不算神奇了。……

心念未已。耳边传来飘风之声。

“谁?”

“大哥,是我!”

“是凡弟,情况如何?”

“手法­干­净利落,全被点中死|­茓­而亡,看来出手的人功力极高。”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什么?大哥你知道……”

“你走后有人来过!”

“谁?”

“赎罪人!”

尹一凡惊呼道:“赎罪人,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这第一号人物呀!什么形象?”

“凡弟,你知道我看不见……”

“啊,大哥,请恕小弟无心失言,对方是什么来路?”

“没有透露,只报了外号,承认那些人是他杀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世及一切,包含我俩现在的行动……”

“有这等事,他的目的何在?”

“警告我们立即离开,还送了一套易容的衣物!”

尹一凡怔了半晌,才困惑的道:

“怪事!怪事!”

斐剑淡淡的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

“咦!我怎会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赎罪人’这三个字!”

“这外号也许是临时出口的,不足为凭。”

“大哥的看法呢?”

“能洞悉我的身世,了然我两行踪的,只有一个人!”

“谁?”

“令师!” 第四十四章伏敌追兵

尹一凡哈哈一笑道:“大哥,你错了,决不是家师!”

“何以见得?”

“家师此刻远在百里之外,同时他老人家也不会以这种手法管这档子事,林中死的‘金月盟’弟子,更非家师出的手,从指法上我可以认得出来。”

斐剑双眉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赎罪人”即不是尹一凡的师父,那他是谁?就事实而论,对方可能是一番好意,可是彼此陌路,没来由呀!”

尹一凡接着又道:“大哥,不管对方是何居心,将来不久再碰上,他既Сhā手,就不会放手,现在暂且放在一边,你换上衣衫,我们好上路了!”

斐剑无言地点一点头,换上‘赎罪人’所赠的衣衫。

尹一凡拍手道:“妙啊,这身蓝衫,配上面具,大哥成了不第的老秀才了。我敢说,只要大哥不开口,管保谁也认不出。”

“至少有一个可以认得出来!”

“大哥指的是‘赎罪人’?”

“嗯!”

“他既有心,瞒也瞒不过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我们周围,走吧!”

“贤弟,你不要太过乐观,‘铁枭草’之毒,中原武林恐怕无人能解,‘护剑人’说的,并不可靠!”

尹一凡一愕道:

“她没来由骗你去呀?”

“你……不懂!”

“依小弟看来,这决不会假……”

“她如果有办法解毒,为什么我离开之前不拿出来,而我离开之后才拿呢?”

“也许她忽然想到了某种药物?”

“不可能,她不是岐黄圣手,我受伤失明之后,她手足无措,半筹莫展,而且一再表示,她……”

她什么,他说不下去,偏偏尹一凡紧追着问道:

“她怎么样?”

斐剑十分难为情的道:“她说,愿陪我这残废的人终生!”

“哦!原来如此。大哥是艳福不浅,处处有情处处修……”

“所以、我判断她的目的是要我国剑冢,所谓解药者也,只是一句虚语。”

“那倒不一定。”

“我们走!”

两人挽折向林外奔去,上了管道,速度才加快起来,由于斐剑双目失明,虽具上乘身手,行动仍然受到限制,在尹一凡牵换之下,速度仅及一名最普通的武林人。

奔了一程,前道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停住身形,只见人名黑衣人横拦道中,当先一人,赫然是一名绛衣少女,尹一凡悄悄在斐剑耳边道:

“为首的是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心中一动,那名绛衣少女秀目一扫两人,道“两位朋友报上来历!”

尹一凡变了声调,道:

“老夫‘­阴­魂不散’。”

听声口,斐剑知道尹一凡所扮的必然是一个老人。

绛衣少女神­色­一变,道:

“阁下叫‘­阴­魂不散’?”

“正是!”

“世间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这问题老夫人就无法答复了。”

“那位呢?”

尹一凡道:“老夫怎知。”

话声甫落,绛衣少女与七位黑衣汉子业已返身扑来。

斐剑知道不出手无法脱身,如果他双目不盲,再加上十位百位的人,也别想拦得了他,当下松手放开尹一凡,回手推出一掌。

“天枢神掌”,威力异同小可,排山劲气卷处,闷哼倏传,扑来的人形,被震得倒泻而回。

尹一凡一拦斐剑的手,道:“大哥,我们只好抄小路走了!”

“好!”

两人电奔了一程,然后向荒野,这一舍弃管道,速度自然更慢了”

奔了一个更次,“绝命岩”摇摇在望,虽是暗夜,但山影却隐约可辨,尹一凡松了一大口气道:“大哥,快到地头了!”

“还有多远?”

“三里左右!”

蓦地——

“两位好身手,但却跑不快,真是命该如此!”

话声中,一个高大狞猛的庞然身影,横拦身前两人收住步子,斐剑双目不视,只好不咏声,尹一凡嘿嘿一笑道:

“阁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问,现在随老夫走!”

“若下好大的口气?”

“菲惹老夫­性­起,送你归­阴­。”

尹一凡有意地向侧方移了数步,目的是转换对方攻击的方位,他看出这老怪功力极深,伯波及斐初,同时,与斐剑成犄角之势,必要时,斐剑也有机会出手。

“阁下拦截也该有个名目?”

“什么名目不名目,要命跟老夫走!”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咕咕咕,老小子,你就试试看!”

一声痛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斐剑心头大震,以尹一凡的身手,竟然被对方在举手投足之间掷了出去,这人的功力,未免太可怕了,只不知尹一凡是否受伤,他怕对方向尹一凡再下重手,当下冷喝一声道:“朋友好功力!”

未听答话,却听尹一凡再次呼了一声。

斐剑肝胆皆炸,苦于看不到现场情形,也无法盲目出击,气得怪吼道:“老匹夫,有种来接我一掌?

“抓下!”

斐剑心如刀扎,他从声音已判出对方位置,但又怕出手制不住对方,反而误伤尹一凡,耳边听到紊乱的脚步声与动手声,看来对方并非出手的老者一人。

尹一凡栗声道:“大哥,我无能为力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你……”

声音中断,想是被制住了。

斐剑五内如焚,杀机云涌,却丝毫无能为力,急得浑身直抖。切齿暴喝道:

“老狗,纳拿来!”

身前微风拂动,只听惊“咦”道:“原来你是个瞎子?”

斐剑半声不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照定声音方位劈了出去。

轰天震地巨响声中,他自己已后退了一个大步,身形连晃。

只听对方栗声道:

“看不出你有这高的功力!”

这一掌,显然没有使对方受伤,斐剑不放过任何机会,对方话声未落,他又第二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没有反应,对方没有接掌。

“天枢神掌”的奥妙在于借力反掌,如果对方不还手,威力便无从发挥。

对方不开口,他便失去了出击的目标的,当下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敢接架?”

口中发话,心神却在全力贯注,以防对方较然施袭。

无声无息,蓦觉“黑虎|­茓­”上一震,对方缓缓出手,自然不带风声,幸亏他所习功力于众不同,气血反行,一般制|­茓­手法对他无效。

几乎是在被点同一时间,双掌闪电般反击出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还带着数声惊呼。

他这一击,已奏了功,只不知对方伤势如何。

“好哇!老夫不把你碎尸万段,就枉了‘象魔’的名号了!”

斐剑心头猛震,对方竟然是‘金月盟’太上护法“天竺八魔”之一的“象魔”,怪不得有这高的功力,自己双目不残,倒无所惧,看来今天后果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是本来面目,对方决不会下杀手,显然对方是助东方霏雯搜索自己和断桥的人。现在自己已易了容。对方很可能下毒手。

事实不许他多加思索,风声啸然中,“象魔”已出了手,既然出手,方才那一掌必定没有使地受多大的伤。

于是,一幕泣鬼惊神的恶斗在暗夜荒野之中叠了起来。

黑夜,对一个盲目的人毫无意义,只是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呼亏的当然是斐剑,他必须注意防守每一部位,对出击便大打折扣。

十招之后,他已险象环生,先后中了七八掌之多。

对方光出手,不说话,使斐剑完全处于被动。

情况十分明显,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

“砰!”

斐剑前胸挨了一记重的,身形踉跄了四五步,一口逆血夺口喷出。

象魔­阴­狠狠的道:“老夫要把你乱刀分尸!”

又是连环三单,从不同部位袭到,斐剑封了两掌,却躲不开第三掌,身躯猛震之下鲜血再次喷出。

“完了!”他想,“今夜难逃劫数了,也好,让这残生结束了吧。”

“象魔”大喝一声:

“你们上,把他剁成­肉­酱!”

轰应声中,数道迫人的剑气,罩向身来,从金刀破风引起的破袭锐啸看来,出手的都是高手。

出自本能的自卫意识,使他毫不犹豫地封了出去,虽然他已受了严重的伤,但以他的功力修为,这搏命似的一击,其威力仍然相当骇人。

掌力于剑气相触,发出惧人暴响,怪哼,随之俱发,出手的五名剑手,三名踱跄倒退,一两名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三丈之外仆地不起,而他自己,他因牵动内伤再告咳血,身形连幌,摇摇欲倒

“象魔”估不到斐剑在重伤之中,仍能出手毙了两名手下,气得“哇!哇!”直吼,暴喝道:“给本座上。”

刺骨袭肤的剑气,再告罩涌面而至,夹着栗耳的吆喝声。

斐剑欲振乏力,只好瞑目待毙……

他只消抖露真面目,必可免死,但他不屑为。

蓦在此刻——

一声刺耳如割的喝声,破空传至:

“住手!”

数名剑士不期的收剑后退,“象魔”目光朝喝声所传方向一扫,狞声道:“什么人?”

“赎罪人!”

剑斐心头一震,想不到“赎罪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象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与老夫滚出去!”

“赎罪人”哈哈一阵狂笑,扶起剑斐送至剑冢女子之处。

“是珍妹么。”

“剑哥哥,你虽然是易容化装,可是我听得出你的声音。那护送人的人是谁?”

“一个神秘的怪人,他自称‘赎罪人’。我不知道他的来路。”

崔婉珍“哦!”了一声,柔情蜜意的道:“剑哥哥,我们进去吧!”

进入斐剑原先居停的那间石室之中。坐定之后,斐剑感慨的道:

“珍妹,想不到半日之隔,我们又在一起了!”

“剑哥哥,我们能长相厮守吗?”

“会的!”

“剑哥哥,你是加何来的!”

“多亏我那盟弟尹一凡,他算准我乘的马车必经长桥,他事先把桥梁之中弄断,他在桥下水中伏伺,马车落水他带我回头……”

“那位…”

“她在落水的刹那,破车而幽,没有受到损伤!”

“你那盟弟呢?”

斐剑把途中所经,简略地叙述一遍,崔婉珍紧握他的手,连连遥撼道:“剑哥哥,好险,若非那‘赎罪人’援手……我真不敢想那后果。”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我欠人的太多,不知将来能否偿报……”

“可能的!”

“可能,我双目盲残……”

“剑哥哥,你知道我要你回来的目的的吗?”

“难道你真的有解药?”

“你以为我骗你?”

“不……不……只是,太出我想象之外。”

“我希望这解药真的灵效,使你重见光明!”

斐剑听对方的口气非常认真,看来所说非虚,登时激动起来,困惑的道:“珍妹,你哪来的解药?”

崔婉珍以兴奋的音调道:“你走后,我清理现场,无意中发现‘狮魔’的断杖旁有一个小瓶,拾起来一看,上面有梵文浮签,写的竟然是解‘铁枭草’之毒的方法,我断定那是解药,但我苦于无法离开‘剑冢’去追赶你,正在着急之时,可巧你那盟弟现身阵外,自报身份,于是,我请他无论如何把你追回!”

“啊!这是确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剑哥哥,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你双目复明,我们现在就照法施为,怎样?”

“珍妹,你识得天竺文字?”

“我,幼时先父曾教过我,略识而巳!”

“这真是诸般巧合,看来是天意,如你不识梵文,即使得到了解药,还不是等于没有得到一样……”

“剑哥哥,把面具除掉,你躺下!”

“好的!”

斐剑除去了面具,依言平卧床上,内心却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冥想着不久之后,双目复明,以自己所学,快意恩仇,为武林仍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一阵杯盏碰触之声,想是崔婉珍在调和药物。

“剑哥哥,张开眼皮,我给你点药!”

欲滴冰凉的水滴,滴落眼中。

“现在闭上!”

药水人目,冰激心脾,舒泰极了。

“还有两粒丹丸,必须内服!”

崔婉珍象一位贤淑妻子,先把斐剑扶起来,塞入药丸。喂了两口水,使药丸下喉,然后轻轻放回床上,柔声道:“剑哥哥,你还有内伤,能运功吗?”

“珍珠,可以的,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剑哥哥,这话未免太生分了,我的目的是想得你感激吗?”

“啊!珍妹,我……”

一阵剧痛,陡地从丹田涌起,登时面­色­剧变,以下的话便咽住了。

崔婉珍见状大惊,惶然道:“剑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斐剑喘着气说道;“好……痛……啊呀!”

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崔婉珍登时手足无措,芳容惨变,栗声道:“难道这种解药是假的?”用手一探脉,脉搏跳得比平常快了一倍。只见斐剑胸膛急剧的起伏,张口扇鼻,周身汗出如桨,汗水呈猩红之­色­。口­唇­逐渐发紫,全身热得烫手。

“剑哥哥,剑哥哥!啊!……”

她不停地嘶唤着,声泪俱下,娇躯战抖的十分厉害。

“执……热……痛……”

声音如蚊,模糊难辨。但崔婉珍倒是听清楚了,筹思无计之下,只好撕开斐剑的胸衣,用一块湿布替他擦那不断渗出的汗水。

足足盏茶功夫。热度消退,看似已平静下来。

崔婉珍此时才觉察自己汗透罗衫了。

她抹了抹汗迹,看斐剑仍没有醒转的迹象,用手再探脉息,一摸之下,登时芳魂出了窍,泪如泉涌,失声哭叫道:“剑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果不幸,我决不独活……”

斐剑的脉息,若断还续,气如游丝。

崔婉珍守候在他的身边象一个失了魂的人,不言不动。身心都因过度的悲伤而麻木。时间,似乎出停止了,她不知饥渴,也不知困倦,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象是已经死的心上人,时而,口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凄唤。 第四十五章重见光明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卯时正,也就是斐剑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十六个时辰,生机复苏,意识从模糊而逐渐清楚,他挣开了眼。茫然望着身畔石像般的崔婉珍,久久,突地翻身起来,喜极忘形地狂声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我居然回复了视觉。”

崔婉珍失视政双眸,陡现异彩,嘤哼一声,虚脱地倒了下去,斐剑连声呼唤,过了许久、才醒过来,斐剑愧疚的说道:“珍妹,你给我太多了,而我……”

“不,我不要听这些话!”

斐剑深情无限地笑了一笑,指着壁间一块灿然的铜鉴,道:“这就是透视外面的装置?”

“是的,当年‘天枢上人’营造这‘剑冢’时,的确费了一番匠心,啊!有人来了。”

斐剑凝神望着铜鉴,只见一个乞儿装束的少年,在阵外巡视不去,那熟悉的身影,使他一眼便认出谁来,急忙站起身形道:

“珍妹,那是我盟弟尹一凡!”

“是他?”

“是的,他擅于易容之术,化身不少!”

“你要见他?”

“他此来必然有事,同时为了免他挂念,我也得见他一面!”

“恕我不便请他进入此间。”

“我出去会他!”

说着,举步走了出去,崔婉珍紧随他的身后……

甫一出阵门,尹一凡惊喜地迎上前来,雀跃道:

“大哥,谢天谢地,你居然复明了!”

“贤弟,我是再也为人。”说着,侧过身道:“让我引见,这位是崔婉珍姑娘”,又指尹一凡道:“珍妹,他是我盟弟尹一凡。”

尹一凡拱手一揖道:“崔姑娘,我确是第二次见面。但首次得悉芳名。”_

崔婉珍盛盛一笑道:

“尹少侠恕我不能尽地主之谊!”

“好说!”

斐剑接口道:“贤弟此来必有要事?”

尹一凡神情一肃,道:

“大哥,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知道你疗伤解毒的情况,现在你既已双目复明,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事?”

“你记得‘无后老人’么?”

“当然记得,怎么样?”

“他为了替大哥你查探那用金钗作暗器的仇人和‘屠龙剑客’的下落而走访丐帮,我今晨接到他借丐帮弟子传来急讯,‘金月盟’传下‘金环旗令’,根丐帮十天之内加盟,否则将血洗丐帮……”

“有这样的事?”

“丐帮弟子遍大下,自立帮以来,从未对任何门派屈服过

“该帮准备如何应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拼到底?”

“不错,可是以‘金月盟’的实力而论,丐帮恐怕要从此冰消瓦解。”

“以几弟之见呢?”

“这虽然是丐然的事但却是武林劫运。我们不能袖手,依我愚见,立即赶赴丐野总舵,助一臂之力。

“武陵山的那楼子事哪?”

“只有待丐帮事了再采取行动了!”

“时间来得及吗?”

“想来可以的!”

“我们现在就走么?”

“自然是愈快愈好!”

斐剑转向崔婉珍,欠然道:

“珍妹,我又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满面暗然之­色­,幽幽的道:“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止你,愿你珍重,同时别忘了……有人等你!”

“珍妹,我记得的!”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崔姑娘,事了之后,我会替你催促大哥早早回到你身边。”

崔婉珍粉鹏一红道:“让我也称你一声凡弟吧!凡弟,我先谢谢你!”

“不用!不用!大姐,你这一谢,却把我扣牢了!”说着又向斐剑道:“大哥,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将来可别怪我贫舌?”

斐剑付之尴尬的一笑。

“大哥,你那面具还是戴上吧!” 第四十六章绝谷惊变

斐剑想了想,掏出面具来自了。

尹一凡偏头一看。替斐刻把面弄妥贴了,道:“大哥,你的声音该改变一下,让我告诉你变音的诀窍。”说着,含了几句口诀给斐剑听,斐剑登时心领神会,微微一笔表示赞许。

崔婉珍忽地想起一事,讪讪的道:“剑哥哥,关于‘神剑’的事,你能谅解我的苦衷吗?”

提到“神剑”斐剑感到极度的困扰,“天枢上人”留下“天枢宝笈”和附藏珍图,为师门获得,“神剑”,自是师门之物,大师伯因此而丧生,以目前情况而论,他怎么也不能强迫崔婉珍交出“神剑”,但自己却是非得回不可。

“天枢剑法”若非功以神剑。无法完全发挥威力。

崔婉珍自认是“护剑人”,但又不知道神剑主人是谁?“紫衣人”承认是杀师伯们的凶手,却不是“神剑主人”,同时否认使用“附骨神针”,其中蹊跷,使人连想都无从想起。

心念之中,沉声道:“珍妹,你知道我对‘神剑’志在必得?”

崔婉珍颔首道:

“我知道,可是你也明白我有使命在身,‘神剑’非交与它主人不可!”

“珍妹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是的!”

“那将来如何分辩呢?”

“凭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剑哥哥,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我曾经发誓宁舍生不泄密。”

斐剑咽了一泡口水,道:“珍妹,如果有二天‘神剑主人’,取走‘神剑’,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这……可以的,到时我告诉你。”

“好,言止于此,珍妹,你善自珍重,我走了!”

突地,尹一凡手指不远处的潭边道:“那老太婆是谁?”

斐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老­妇­,闲适地在潭边观望,身影人目,觉得似曾相识,在记意中搜索了一会之后,道:“是她!”

“她是谁?”

“武林主皇之中‘人皇’的义女!”

“大哥认得她?”

“一面之缘,‘无魂女’是她的养女,她可能是搬‘无魂女’遗骨来的!”

说着,目注崔婉珍道:“珍妹,那解药还有剩吗?””

“还有一半!”

“好极了,请你立刻拿来!”

“你有用处?”

“是的,昔年‘地皇’被‘天皇’用同样的毒残了双目,正好用得上这解药,如果能使‘地皇’双目复明,对目前武林正邪之事,定有益处。”

“什么,‘天皇’也会用‘铁枭草’之毒?”

“是‘地皇’亲口说的,我因见这老­妇­,才连带想起‘地皇’的事来。”

“好,我去取来!”

斐剑除下面具,弹身奔黑衣老­妇­身前。拱手一揖道:“前辈还记得小可吗!”

黑衣老­妇­如电的目芒一转,道:“哦,是你,老身是搬运小女遗骨,顺便瞻仰一下表传武林的‘剑冢’……”

“请问‘人皇’老前辈好吗?”

“出家之人托少侠之福,‘附骨神针’的公案可曾查明?”

“还没有头绪,不过倒有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意外事件?”

“昔年被‘人皇’老前辈以‘附骨神针’所伤的天竺八魔,仍在人世,其中貔貅狮象四魔,现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

“哦!有这等事,四魔重进中原,可能志在报仇?”

“极有可能,‘狮魔’业已死于‘剑冢’之内,目前还剩下三魔。”

“谁杀了‘狮魔’?”

“侥幸得手!”

黑衣­妇­人凝神注视了剑斐片刻,慨然道:“你真是得天独厚,短短时日,你已先后判若两人,看来你必有奇遇?”

剑斐坦诚的道:“前辈说对了,小可又蒙‘地皇’老前辈赐予三十年功力!”

“你碰见了‘地皇’?”

“是的!”

“何处?”

“荆山石碣峰后的绝洞之中。”

“啊,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也还在人世……”

“前辈识得他老人家?”

“没有见过,只是常听义父提起。”

“可借他已成了盲残的老人!”

黑衣老­妇­一震道:“地皇盲残了?”

“是的,被‘铁枭草’剧毒所伤……”

“铁枭草?嗯,老身听说过,谁是凶手?”

“天皇。”

黑衣老­妇­骇然退了一个大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栗声道:“又是他!”

这“又是他”三个字,话中有话,斐剑心中一动,追问道:“难道‘天皇’另外还做了什么?”

黑衣老­妇­恨恨地呼了一声道:“你知道老身义父何以在九宜山削发当和尚?”

“这……难道与‘天皇’有关?”

“你猜得不错,那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天,义你他老人家正在练功,‘天皇’突地找上门来,说武林传言,三皇名号的排列,是以武功高下为依据,义父一笑置之,但‘天皇’却坚持要与义父一决高下,并警言,如果功力不违,愿意自动取消‘天皇’的名号……”

“居心险恶!”

“义父坚不应承,但他非要比较不可,并且说如果功力不及义父而排名第一,是不公平,也是一种讽刺。”

“结果呢?”

“义父被迫无奈,只好答应,但言明点到为止,于是双方动上了手,义父在百招之后,故露破绽用意是甘居下风,到此为止,但‘天皇’却猜透了义父的用心,着着进迫,招招指向要害大|­茓­,事实上已不是较技比武,而是生死之斗,义父动了真火,动手与搏战至千招,不幸落败,义父当场自誓,从此永不出江湖……”

“事实真的如此!”

“天皇的目的是普天下唯我独算,所以才先后向两皇下手?”

“他的存心是如此!”

“可是他人呢?如果为了浮名,他该以第一人之名传扬天下,数十年了,他与‘地’‘人’两位老前辈一样,绝迹江湖?”

“这个谜令人难解,也许,他在作了那两件事之后,悔悟了,索­性­隐居尘世……”

“目前只有如此解释近于情理。”

“那位是谁?”

“晚辈盟弟尹一凡!”

“哦!老身要先走一步,也许今后还有许多碰面的机会,老身把小女遗骨运回九宫之后,准备踏遍天涯海角找出‘天皇’的下落,同时也探究,‘附骨神针’落人旁人之手的离奇公案……”

“晚辈也正在注意发掘这个激底!”

“好的,老身先行一步,盼不久再见!”

说完,如一缕黑烟般倏然而逝。

崔婉珍已取来‘铁枭草’的解药,交与斐剑,斐剑接过贴身藏好,道:“珍妹,再见了!”

“你珍重!”

“我会的!”

言下,大有黯然伤别之慨,崔婉珍给他的确实太多了。尤其那一份痴情,天下间找不出什么东西能和它相比。

女人感情是比较脆弱的,尤其是一个初受爱情滋润的少女,不待斐剑与尹一凡动身,崔婉珍已转身奔回‘剑冢’,这样,她可以免去目送个郎离去那一刹的痛苦,在下意识中觉得好受些。

斐剑望着她孤凄的背影,没人奇阵之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尹一凡轻声唤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唔。”

两人弹身向谷外奔去,斐剑不解的道:“奇怪,怎不见‘金月盟’的人阻截?”

尹一凡淡淡的道:“恐怕警戒已经取消了?”

“丐帮总舵设在何外?”

“原本设在开封,五年前迁到南阳城郊马解元别业。”

“总舵怎可随意搬迁?”

“这其中有原因的,南阳马解元本系豫南望族,后遭仇家所陷满门抄斩,家半悉被充,只有一个孙子马文博幸免于难,流落江湖,被丐帮先代帝主收归们下,五年前狱的平反。家产发回,马文博除了留下座别业之外;全分出给族事人。而他,便是现在帮主,所以才有这搬迁之举。”

“贤弟的阅历令人佩服!”

“过奖了!”

“此去南阳将近千里,五天的时间够吗?”

“如抄捷径,可以从容赴到。”

“荆山是顺路吗?”

“正要越过荆山部分山区。”

“那可好,我先跑一趟石碣峰,把药送给‘地皇’!”

“奉陪!”

两人寻道直奔荆山,要剑是识途老马,当先带路,毫无阻拦地到达石碣峰侧的绝谷人口,斐剑用手一指道:“这就是了!”

“看来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区……”

“不错,但还可以通行,凡弟,我看你在此等我算了。也许‘地皇’有什么避忌,不见生人!”

“可以,我是唯命是从,不过请大哥快去快回。”

“好的!”

斐剑弹身朝莽莽楱林奔去,顾盼之间,来到了上时与‘地皇’见面的地方,忽地,一条人影迎面飘来。

人影人目,斐剑登时杀机大炽,暴喝一声:

“站住!”

这人影,正是不共戴天的仇家“紫衣人”,“紫衣人”在数日前被东方霏雯边落此间,巧被“地皇”所救,他却窃走了“地皇”的一部手抄密复和一式旷古无比的指法“贯目穿月指”。他会在此现身,其中必有蹊跷。

“紫衣人”似乎也惊于斐剑不速而至,怔了一怔之后冷冷的道:“掘墓人,你来此何为?”

斐剑不由大感悚栗,自己是易了容的,连服饰也改了,对方怎会一眼便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震惊之余,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道:“阁下还认得出在下?”

“你忘了改变声音。”

“阁下来这里有什么图谋?”

“图谋两字何解?”

斐剑不属地哼了一声道:“阁下被迫落断岩,若非‘地皇’老前辈施救,阁下当已粉身碎骨,想不到阁下不念救命之恩,欺他老人家双目盲残,偷武功秘笈而逃……”

“你知道的倒不少!”

“阁下,我们之间的帐,在此总结了!”

“随便!”

“阁下,还没有说出此来的企图?”

“本人此来是归还秘发!”

斐剑大觉意外的道:“阁下归还窃取的秘笈?”

“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俗归无从。”

“为什么?”

“地皇业已不在人世!”

斐剑全身一震,双目煞芒毕­射­,栗声吼道:“什么,地皇老前来死了?”

“不错!”

“如何死的?”

“利剑穿心而亡!”

斐剑咬了咬牙,道:

“谁是凶手?”

“不知道!”

“阁下剑术造诣很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残酷卑鄙地行为,除了阁下,别人­干­不出来!”

“紫衣人”向后一退后,道:

“你认为‘地皇’是我杀的?”

“大概错不了!”

“我不认,”

斐剑心头的杀机知识如狂,他巴巴地带了解药,赴到此地。想使“地皇”双目复元,以报送三十年内元之德,想不到“地皇”竟已惨遭横死,一代武林巨擘,竟落得如此下场,的确令人发指,当下如指‘紫衣人’道:“紫衣人,凭你否认两个字就可脱了关系么?”

“否则怎样?”

“你百死不足偿其辜,我要用最厉害的手段对付你!”“大不了一死……”

“我不会让你安然纳命,要你慢慢的死,使你在生命的消失之前,有机会品尝你所种恶果的滋味。”

“紫衣人”放声狂笑一阵之后,道:

“斐剑,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仇无法化解,但在观念上你必须接受事实……”

斐剑切齿道:

“在杀你之前,我愿意听你交代遗言!”

“紫衣人”略事沉默之后,缓缓的道:

“当初杀你三位师伯,是公平决斗,各凭艺业,并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先师与四师伯是遭‘附骨神针’暗算,这如何解释?”

“本人说过根本不知‘附骨神针’为何物!”

“但先师与四伯是与人交手的现场遭暗算了?”

“本人不知情!”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如果事实,我为何不敢承认……”

“撇开这点不谈,你当初出手的动机是为了夺取‘天枢宝笈’,凭这一点你就该死而有余?”

“紫衣人”目光一暗,道:“这点我承认,也会付代价,决不逃避!”

“你要逃也逃不了,还有,谋杀‘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这笔账……”

“本人认下!”

“杀‘地皇’……”

“本人坚决否认!”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地皇遇害.至少在三日之前,本人是今晨才到!”

“有人证么?”

“三天前我在南阳城救了‘无后老人’一命,可以查证!”

斐剑心头一震,骇异的道:“你救过‘无后老人’的命?……”

“不错。若非本人出手,‘无后老人’已丧生‘象魔’之手。”

“你说‘象魔’?”

“嗯!‘金月盟’太上护法!”

斐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急声道:“象魔现身南阳?”

“还有随行高手四十名之众!”

“丐帮如何了?”

“掌门被劫持,门人弟子死伤逾百。”

“是真的。”

“这没有骗你的必要!” 第四十七章再证身世

斐剑一颗心倏住下沉,自己与尹一凡此去的目的是要援手丐帮,想不到“金且盟”先下了手。丐帮总舵既尸瓦解,此行已无必要了。

“帮主被虏,丐帮如何善其后?”

“看来只有加盟臣服一途!”

“丐帮帮主下落……”

“被囚于总舵之内,目前由‘象魔’坐镇!”

斐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决定,当下话如一转道:“地皇的遗骇呢?”

“业已掩埋了!”

“希望你交出必笈,我曾答应他老人家收回……”

“秘笈已在坟前火化。”

“嗯,你做得很­干­净利落,现在,本人开始索讨师门血债……”

“紫衣人”双目暴­射­寒芒,声音微微微颤的道:

“斐剑,这笔血帐不须你出手,本人定会自己交人……”

斐剑向前一欺身,杀机勃勃的道:

“我要亲手杀你!”

紫衣人向后一挪步,道:“我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了断几笔私人恩怨?”

“办不到!”

“同时我也要查出‘附骨神针’之迷……”

“不必,我会查明的。”

“你非要出手不可?”

“当然,我没有理由让你再活下去。””

“你的身手可能比我高,但未必能杀得了我……”

“事实会告诉你的!”

“看剑!”

暴喝声中,一逢银星,密如骤雨,罩身洒向斐剑。

出声,拔剑,发招,快得犹如一瞬,这一击,“紫衣人”扶毕生功力而发,威力之强,劲势之凌厉,震世骇俗。

斐剑手无寸铁,估不到对方会猝然出手,出自本能的一弹身划了开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紫影一幌而没。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那里走!”

喝声中,闪电般截去,但,一个蓄意以进为退,急图脱身。一个是猝起应变,毫发之差,紫衣人,已没人莽莽楱林之内。

斐剑跟踪入内,追了一程,这对方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好恨恨地回到原地,咬牙切齿的道:“你走不了的,下次见面,我不给你任何机会。”

他发觉,‘紫衣人’的功力已今非昔比。这可能与‘地皇’的秘笈被他融悟,功力当然不可一世了。

他想,自己如果早料及对方的存心,对方决不能如此轻易的脱身。

呆立了片刻,继续向里奔去,寻到了“地皇”隐居的洞|­茓­,只见|­茓­口已被巨石封堵,洞外一箭之地,有一座新冢。墓碑上划着:

“武林奇人地皇之墓”八个大字。

杀害“地皇”的凶手是谁呢?凶手的目的何在呢?

“紫衣人”既为他收尸埋骨,又提出三日前曾救“无后老人”的证言,证明他不是凶手,但,“地皇”是真的死于三日前,抑是死于今日,却死无对证了,事实上又不能开墓验尸,那对老者将是最大的亵渎。在真相未明之前“紫衣人”仍脱不了嫌疑,以他的为人而论,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地皇”修遇意外,是他说什么也估不到的事。

他在墓前对死者作了一番无言的哀悼,然后顾然出谷。

甫出谷口,尹一凡已迎上前来,道:“大哥,办妥了?”

斐剑吐了一口闷气,道:“地皇业已遇害了!”

“什么?地皇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斐剑把遇到“紫衣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尹一凡半晌无言,久久才道:“从‘三元老人’开端,武林各辈高手,接连遇客,这不是偶然的。”

“依凡弟的看法呢?”

“可能是有计划的屠杀。”

“以‘地皇’的身手,虽说双目盲残,但能杀了他的,武林由能找几人?”

“但他毕竟死了。”

“这凶案谜底,我誓要揭穿!”

“大哥,这是你的剑!”说着,递上一柄连鞘宝剑。

斐剑骇然不解的道:

“我那里来的剑?”

“赎罪人所赠。”

剑斐这一震更是非同小可,一看接过宝剑,栗声道:

“赎罪人?”

“是的!”

“怎么回事?”

“他要我俩立即赶赴南阳,解丐帮之厄,同时他说用剑是你的长处,你不能舍长而就短,所以留下这柄给你用……”

“他人呢?”

“刚走不久!”

“他什么形象?”

“很抱歉,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柄剑是他放在林中,临去传声交代,要我人林去取……”

“你没看到他的真面目?”

“连影子都不曾瞧到。”

“奇了,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呢?凡弟,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神出鬼没,行事令人莫测高深,尤其,他对我一切了如指掌,这简直太可怕了。”

尹一凡苦苦笑道:“的确,在‘赎罪人’之前,我这外号算用了,我曾一再设法窥视他的庐山真面目,但半筹莫展,他传声是种独门绝技,似远又近,忽左忽右,我费尽心机,却无发查出他的位置。”

斐剑感慨的道:“我自号‘掘墓人’,现在才感到有点夜郎自大,究意能埋得了多少恶人呢?”

“大哥,别气馁,‘赎罪人’推许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我?……唉!在武林中不过苦海一栗啊!”

“大哥,言归正传,你仔细看看这把剑!”

斐剑心中一动,举剑审视,忽地发现剑柄上赫然有两个细珠镶嵌的篆字。

“屠龙”

不由失口而呼道:“屠龙剑!”

他不期然的联想到“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遗命要自己杀他,而从各种迹象推断,他是自己生身之父,据“紫衣人”透露,十年前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逐在石碣峰头的石洞中,渡那比死还难堪的凄惨岁月,“屠龙剑客”与“红楼主人”本是一双情侣,“紫衣人”以此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炸毁石洞,两人同遭活埋,而那讯息,是自己传达与“红楼主人”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了杀父的帮凶。

“紫衣人”自承从与“屠龙剑客”是至交,他为可要毁他?

“紫衣人”诱杀“红楼主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紫衣认”又曾透露“屠龙剑客”与东方霏雯有夫妻的名分,阻止自己和她交往,而他却又不择手段的追求东方霏雯……

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使斐剑心乱如麻。

如此“紫衣人”正如东方霏雯所指斥的,不择手段信口雌黄,那所有的情况都属子虚,完全出于“紫衣人”的虚构,这种种谜底,将更难揭破了。

他愿意“紫衣人”的话,全是谎言,他仍不忘情于东方霏雯,如果“屠龙剑客”真是自己的父亲,而东方霏雯与他又真是夫妻名份的……

他不愿再深想,他觉得这种想法对崔婉珍是一种罪过。

他试着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方霏雯,而把感情移注给崔婉珍。

尹一凡悠然开口道:“大哥,你知道此剑来历吗?”

剑斐下意识地一颤,道:“不知道?”

“可是你已经发现了些端睨,才会失神的想的,是吗?”

“说话别绕弯子!”

“据‘赎罪人’说,这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成名兵刃,也是他的遗物……”

“怎么样?”

“屠龙剑客就是令先尊。”

“哦!”

斐剑额上渗出汗珠,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曾想避免,但现实一再地逼他接受这事实,他痛苦地哼了一声,道:“赎罪人还说了什么?”

“他说,愿你善用这柄剑!”

“这剑怎会到他手中?”

“这就不得而知了!”

“凡弟,这谜底不揭穿,我会发狂,你坦白说一句,‘赎罪人’是否令师?”

“不是!”

那峰头上业已被毁的凝冢呢?“紫衣人”在听说所葬非人时,把它劈残,为什么?他不是当事人,受骗也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谜!

离奇!可怕!难解!

看来唯一解开这谜底的,只有“赎罪人”,而“赎罪人”本身的作为,也是一个极大的谜,可惜,自己被他寻上时,双目失明,否则将可得悉他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沉声道:“赎罪人要你我赶去丐帮总舵?”

“是的!”

“他本人想来不会置身事外?”

“那将是当然的事!”

“我们走!”

说着把“屠龙剑”斜跨腰间,两人并肩而驰。

斐剑心中相当紊乱,他希望此去南阳,能碰上‘赎罪人’,解开心头的死结,否则这­精­神上的折磨,真的会使他发狂。

许多问题,看似茫然无绪,但又似乎相互关联,痛苦的是没有一贯的脉络可循。

这不单是思与仇的问题,还有身世夹杂其中。

越过荆山,已是第三天的日中,打失之后,继续寻道登程。

一路之上,沸沸扬扬,传着丐帮总舵被据的消息_

经襄阳渡汉水;直达新野,距离南阳便不远了。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疾赶,斐剑倒不觉得怎么样,尹一凡可就在些疲累不堪了,原因是斐剑心急,不,自觉的用上了七成功力赶路,尹一凡必须以全力始能跟上,这一来,把功力不俗的尹一凡拖惨了。

斐剑发觉之后,内心很觉过意不去,约莫起更时分,就在路边一个小店投宿,尹一凡自是求之不得,他不也管那一身化子打扮引起的猜疑,酒饭之后,倒床便睡。

野店无夜市,二更光景,便巳万籁俱寂,斐剑心事重重,毫无睡意,独自对着昏黄的孤灯,默然枯坐。

突地——

一阵低沉而惨厉的呻吟声,隐隐传入耳鼓,斐剑心中一动,凝神细听,那呻吟声是发自天井对面的客房。

那呻吟声似是经过极大压抑但又忍不住而发出来,若非静夜,还真听不出来。

是卧病的客旅?还是受伤的武林人?

声音时断时续,一声声扣人心弦。

斐剑终于忍不住启门而出。跨越天井,向对面房间走去。

房内无灯无烛,黑洞洞的,这一走近,那呻吟声越发清楚了,对方似在被一种极度的痛苦在折磨。

斐剑刚待举手拍门,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嘘!”,回头一看,尹一凡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天井中。

“贤弟……”

“嘘”

尹一凡以手反映在嘴上一比,示意斐剑闭声,同时招了招手。

斐剑惊疑地遇到尹一凡身傍,道:“怎么回事?”

尹一凡惶然用手一指,斐剑顺着他的手一看,登时毛骨悚然,骇毕至极,只见在邻房昏味灯光映照下,那呻吟声不止的房门上,赫然挂了一件白­色­的女子外衫,衫上斑斑累累,架满了刺目的血清。

他再次道:“怎么回事?”

“回房去说……”

“在这里说不是一样么?”

“大哥,声音小些!”

“咦!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尹一凡生怕暗中有鬼似的,四下一扫之后,硬把斐剑拖回,掩上了房门,神­色­之间十分紧张的道:“大哥,你看见那血衣了?”

“是的,怎样?”

“我们在大事待理,犯不着去惹这麻烦!”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尹一凡皱了皱眉头,道:“真的不懂?”

斐剑不耐烦的道:“我几曾对你说话打过折扣?”

“大哥可知那血衣的来路?”

“什么来路?”

“血衣娘子标记……”

“血衣娘子?”

“是呀!”

“陌生得紧。”_

“大哥可真是孤陋寡闻……”

“论江湖阅历,我决不及你,这是无须说得了?”

“血衣娘子是一个嗜杀如命的女魔,二十年前黑白两道闻风丧胆,业已二十年不听人提及,想不到今夜在此出现……”

“那血衣何以要挂在房门之上?”

“这是表示任何人不得妄窥那房间。”

“你可听见那呻吟之声?”

“听见了,依我听来,可能是个老人?”

“这事既已被撞上了,能不管么?”

“大哥,二十年前武林中流传这一句话:“宁见阎王,不见血娘……”

“血娘比阎王还可怕么?”

“不错!”

“为什么?”

“血衣娘子心黑手辣,被她碰上的,决无活口。同时,她杀人手法特异,可说集古今残酷之大成……”

“如此说来,我倒是非见识一下不可了!”

“丐帮的事刻不容缓!”

“我想,现在有一个人在被宰割,一个武士,怎能见死不救,同时照你的说法,这女魔罪恶滔天,除去她是一件功德!”。

窗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接口道:“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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