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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血衣娘子

第四十八章血衣娘子

尹一凡面­色­一变。

斐剑拉开房门,从容地走了出去,目光扫处,只见窗前天井中,站着一个枯瘦如柴的白发老太婆,两眼泛着熠熠青光,上身穿了那一件方才挂在对过门头的血衣,那形态三分像人,七分象鬼,令人见不寒而栗。

“尊驾就是‘血衣娘子’?”

“不错!”声音冷厉刺耳,使人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有何见教?”

“报上名号?”

“掘墓人!”

“你……就是新出道的掘墓人?”

“正是!”

“老身对犯忌的人,从不放过……”

“在下对邪恶之陡,也从不放过!”

“你很狂妄!”

“随尊驾怎么说好了!”

“你的容貌与传言不符……”

“这无关宏旨!”

双方这一对答,早惊动了店中的客人,但谁也不敢现面或吭声,胆子小的,反而把灯都熄了。

“血衣娘子”青闪闪的目芒,在斐剑的身上一连几绕,­阴­恻恻地道:“你准备如何死法?”

斐剑冰冷的哼了一声,道:“依尊贺的意思呢?”

“残尸破腹!”

“尊驾是不是也想到自己的死法?”

“哼!”

厉呼声中,一只­干­枯如鸟爪的手爪,缓缓抓向斐剑当胸,寸余长的指甲,尖锐得如五辆小剑,这一抓,缓慢至极,但却诡异玄奇得世无其匹,以斐剑目前他盖世身手,仍然有封挡避俱无从之感。

尹一凡惊叫一声:

“手爪有剧毒!”

斐剑心头一震,一幌,以“步虚蹈幻”的步法,身旁挪了开去。

“咦!”

“血衣娘子”这一声惊“咦”似骇斐剑旷古无双的步法,但手瓜不收,如影附形般跟踪抓到。

斐剑也着实惊这女魔的身手,再次挪了开去,闪电般点出一指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指法“魁星­射­斗”,其威力足可洞金袭石。

“血衣娘子”可真识货,极神速地收手暴退,栗声道:

“掘墓人,你还真有一手,老身重出江湖,第一次出手无功,你是何人门下?”

“这点尊驾不必问了!”

“哼,别以为我会改变主意不杀你……”

“彼此!彼此!”

对房呻吟之声再传。

斐剑眉头一竖,道:

“房中发声的是谁?”

“你管不着!”

“什么人值得尊驾在店房之中下手?”

“你不配问!”

“血衣娘子,本人号称‘掘墓人’,依你生来所为,值得本人出手有余……”

“嘿嘿嘿嘿,别信口狂吠,老身杀一个人,在血衣上点一滴血,你,不过是一滴血而已……”

斐剑不由头泛寒,由此而论,这女魔的血衣,几乎被完全染遍,一个高手一滴血,到底有多少武林人丧生在她手下?

心念之间,杀机大炽。侧顾尹一凡道:“凡弟,去看看受害的人是谁?”

“好!”

尹一凡身形一弹,“血衣娘子”旋身出手便抓,斐剑早知对方必有这一着,不分先后的一掌劈了出去,“血衣娘子”被震得一个踉跄,尹一凡已闪电般窜入对面房中。

“血衣娘子”头发倒竖,脸上肌­肉­连连抽动,后喝一声:“纳命!”

左掌右扑,向斐剑,看态势,是要一击致斐剑死命。

斐剑业已蓄势而待,“天枢神掌”照定对方猛然挥出。

“天枢神掌”的妙用在于借力反震,攻击力愈强,反震力愈大。

“波!”的一声暴震,“血衣娘子”倒退三四步,口角溢出鲜血,这一来,那神态更是恐怖唬人。

斐剑身形一欺,寒声道:

“再接一掌试试!”

“呼!”的一掌平堆出去……

“血衣娘子”不愧一代邪魔,只一个照面,业已觉察斐剑掌力的奇奥,当下不接不架,身形微微一偏,右手电扬、五指平伸,两片指甲,脱指疾­射­。

这种歹毒的武功,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斐剑见对方无意接掌,自不能施以反震,心念一动的瞬间,内劲暴吐。

“天枢神掌”妙用固于借力反震,但无力可惜之时,仍能直接发劲毙敌。

两声闷哼,同时发出,斐剑的右肩背,被对方飞出指甲­射­穿,登时麻痛攻心,忍不住问哼出声,暗道一声糟了,他以为对方用是什么小暗器,但从感觉上知道这暗器含有剧毒,担得他立即运功封|­茓­,逼住毒势不使攻心。

“血衣娘子”在飞指伤人之际,同时挨了斐剑重逾千多钧的一击。身子跌跌撞撞,直退到天井边沿,口中血箭狂­射­。就在此刻,房中传出了尹一凡的一声惊呼。

斐剑这一妄用真力,毒势乘隙蔓延,一阵头晕眼花。四肢感到有些麻木。

“血衣娘子”狞声道:

“掘墓人,你迫得老施用向不轻试的‘飞甲破金’,不过,告诉你,在‘飞甲破金’之下,从无活口,大罗神仙也难支持到半个时辰,老身可以坐待你死亡。”

斐剑闻言,不由五内皆裂,怪吼一声。连弹出五缕指风。

惨哼声起,“血衣娘子”躲开了四指,却避不开最后一指,“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袭石。“血衣娘子”血迹斑斓的上衣,右半边登时成了红­色­。

斐剑连用真力,毒势又浸入了一层,眼前金花乱冒,真元急剧地消散。

“完了!”他心里想,尹一凡在那一声惊呼之后,不再见动静,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此望他自身难保,他知道,此际如果稍露不支之状,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他咬紧牙关,徐徐举步,向“血衣娘子”走去。口里冷酷的道:

“你没有什么遗言交代了吧?”_。

这一着,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已无力出气。

“血衣娘子”倒被他这种意外的行动唬怔了,脱口道:

“你……不怕毒?”

斐剑从牙缝里迸出活声道:

“区区之毒,其奈我何,‘血在娘子’,你的末日到了!”

话声中,手掌徐徐上扬……

“血衣娘子”伤势已相当不轻,自知无法再受一击。厉哼一声,弹身上屋,一闪而逝,虽是在重伤之下,那身法轻灵快捷,仍使人叹为观止。

斐剑目送对方身影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声,身形连幌,原地坐了下去,再难挣扎起来,汗水,从额上滚滚而落。

“大哥!”

尹一凡从房中奔了出来。

“你没有事吧?”

“我……大哥,你怎么了?”

“我中的‘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

“啊,这……”

“房中人是谁?”

“是‘无后老人’前辈!”

“什么!是‘无后’前辈!”

斐剑努力挣起身来,但起得一半,又坐了下去。

“大哥,这‘飞甲破金’之毒,不但剧毒绝伦,且能破坏人的内元……?”

“无后前辈怎样?”

“他被那女魔酷刑迫供,伤势相当严重。”

“迫供?迫什么拱?”

就在此刻——

一样白忽忽的东西,朝尹一凡迎面身­射­至,尹一凡大吃一惊,两指一抄,夹在手中,赫然是一个纸团,抬头望去,却又不见人影。

“凡弟,那是什么?”

“一个纸团!”

“打开看看?”

尹一凡打开纸团,一看,不由欢呼道:“大哥,你有救了!”

斐剑惑然道:

“怎么回事?”

“赎罪人传的字条……”

“又是他,字条上写的什么?”

“飞甲破金之毒,‘铁枭草’解药可奏效!”

斐剑心中大感振奋,但也困惑莫明,“赎罪人”的行为,的确令人莫测高深,自己此行,把“铁枭草”解药带在身边,本是要使“地皇”双目复明,不意“地垒”遇害,愿望落空,想不到这解药反而开动次救了自己,这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生注定了。

当下,忙伸手怀中,取出小瓶,倒出仅有的两粒丹丸,纳入口中,抛了空瓶。

尹一凡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

丹丸入口,立化津液而下,意外地没有象解“铁枭草”之毒那样起强烈的反应,仅只丹田之内冲起一股热力,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顾盼之间,麻痛全消,功力尽复,一跃而起,道:“凡弟!你拿我剑来,以妨‘血衣娘子’回头再来,我去看看‘无后’前辈!”

说着,弹身进入对过房中。

房中灯光已被尹一凡点燃。斐剑入房,一目便已了然。只见‘无后老人’满身血污,躺在床上,双目神采尽失,象一个久病的普通老人。

“前辈,我是斐剑!”

“无后老人”眼珠一转,以低沉的声音的道:

“我知道!”

“前辈如何落人那女魔之手?”

“咳!长言短叙吧,丐帮的事你知道了?”

“是的,晚辈正为此事赶来南阳!”

“不必去了!”

“为什么?”

“丐帮业已加人‘金月盟’,长老‘千耳神曹化’已受命为‘黄旗令主’……”

斐剑又气愤,又是失望的道:

“真想不到堂堂丐帮竟也禁不住威迫而降服。”

“少侠,对方是不得已!”

“不得已?”

“丐帮弟子遍天下,如果‘金月盟’施展恐怖手段报复,你想,结果将如何?”

“所以只有加盟一途?”

“还有,帮主马文博现在作为人质,丐帮弟子不敢以帮主的生命作祭礼!”

“哦!大势所趋,看来‘金月盟’不久将以天下盟主自居了!”

“不尽然,这要看情势如何演变,所有加盟的各门派,都是被威迫则忍辱苟全,并非出于自愿,有机会时他们会倒戈相向的。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还是谈谈前辈本身的事吧!”

尹一凡进房,把剑交在斐剑手中,然后自动站到门外地望。

“无后老人”闭目养了一下神,才悠悠开口道:

“记得老夫到了丐帮之后,说明来意,‘千耳神曹化’一口应承,召集­干­练弟子,展开查访,‘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失踪以后,迄无下落……”

斐剑痛苦地眨了眨眼,道:

“司马宣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

“哦!多久的事?”

“数月前!”

“数月前!”

“是的!”接着,斐剑把“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言,诱“红楼主人”上石用峰,然后炸毁山洞的事实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废然道:

“天下事的确是变幻无常。”

“前辈请再说下去?”

“至于你所说的使用凤头金钗,杀你母亲的女魔,就是……”

说这到里,突地两眼翻白,全身痉挛,口里修哼出。

斐剑本想追问,一看对方情状,把话忍了回去,转头向房门口的尹一凡道:“贤弟……”

尹一凡不待斐剑说完,立即停住话头,道:

“大哥,他内伤极重,刚才他老人家略略向我提过,‘金月盟’太上护法‘象魔’,是此次吞并丐帮的行动负责人,他作客丐帮,也成了阻击的对象,虽然‘紫衣人’救了他,但他已负相当严重的内伤,为了养伤而避免追杀,才住到这野店来,以为可瞒过对方的耳目,却不料被“血衣娘子”追踪而至,以最酷毒的手段迫供……”

“血衣娘子”也是‘金月盟’一份子!”

“不是!”

“那她迫什么供?”

“要他交出风头金钗,伺时说出金钗来路……”

斐剑又目陡­射­厉芒,栗声道:

“要‘无后’前辈交出金钗?”

“是的!”

“那‘血衣娘子’便是我杀母仇人?”

“谅来不错,她承认金钗是她之物!”

“噢!我……竟然放过了她……”

“将来还会碰上的!”

剑斐激动得簌簌直抖,杀母仇人已有下落,报仇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解的是“血衣娘子”何以要向“无后老人”迫索凤头金钗?难道“无后老人”业已向她讲明了这件惨案?抑是她得悉“无后老人”籍丐帮耳目打探她的动机?可惜……

心念之中,剑眉紧蹙道:“贤弟,他老人家看来十分痛苦,怎么办?”

“我已经给他老人家服下了数粒疗伤圣丹,可惜不见效,那女魔用酷毒手法制住了他的要|­茓­,一般疗伤法根本无效……”

“这……得设法救他老人家才好,我以内无助他……”

“不行,他已伤及心经,外力一人,反速其死!”

斐剑咬了咬牙道:“这么说他老人家役救了?”

尹一凡抓耳搔腮的道:“问题实在严重,我在搜索枯肠想辨法”

“如他老人家因此不治,我将抱恨终身了……”

“唉!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赎罪人’现身,他或许能为力!”

“为什么?”

救人救澈,他救了他老人家一次,该有始有终,同时,他既在此现踪,还掷柬告诉我们解‘飞甲破金’之法,他不能不知情。”

“很难说!”

“为今之计呢?”

“我们立刻回头,希望去碰一个人,如碰上那人,就算有救了!”

“碰什么样的人?”

“那人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来路!”

“又是哑谜,如果碰不上呢?”

“这……”

斐剑急不择言的道:“不行,我非救他老人家不可,不计任何代价。”

尹一凡沮丧的道:“大哥,这是无法勉强的。”

就在此刻,“无后老人”突地缓过气来,口­唇­启动了半刻,才声细如蚊的道:“斐剑,听我说……”

“前辈有话请吩咐!”

“血衣娘子……便是……你杀母仇人!”

斐剑强捺住狂涛般的情绪.道:“前辈的伤该如何治疗?”

“恐怕……没有救了,你……听着,我在听到丐帮派出去的行动弟子回报,女魔重出江湖,以‘金钗’毁了‘风流者’的消息之后,判断她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在派人传讯给你之际,可巧,被女魔听到了我交代传讯人的话,就这样,她……不放过我.还杀了那个传讯的人,她……已自承认是金被主人……”

“嘿嘿嘿嘿……”

险寒的笑声,显然发自“血衣娘子”之口,这女魔真的去而复返。

尹一凡当先跃登屋面,斐剑抽剑出鞘,电闪掠出。 第四十九章血光魔影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面对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筹思无计,忽听一阵嘿嘿冷笑之声破空传来,那笑声极似发自“血衣娘子”之口,两人先后冲出房去,跃登屋面。纵目四扫,不见丝毫人影。

尹一凡突地惊觉道:“不好,快回房去!”

斐剑也似乎有了预感,拆身飘落,疾掠人房,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床上空空如也,业已失去了“无后老人”的踪影,不由咬牙切齿的一顿脚道:

“好狡猾的女魔?”

尹一凡惶急的道:

“大哥,‘无后’前辈落人女魔之手,后果不言可喻,我们……”

“分头追赶一程,怎样?”

“好,武陵山下碰头,不见不散!”

“事不宜迟,走!”

两人也没有什么东西收拾,归房拣了随身什物,留了块碎银算房饭钱,然后相继越屋而出,一东一西,分途追截。

这种盲目行动,明知于事无补,但不能不尽这个心。

尤其斐剑更是忧心如焚,“无后老人”再落入“血衣娘子”之后,决无幸理,而他,可说是为了自己而遭此惨遇,这的确是件终生负疚的事。

“血衣娘子”向“无后老人”追索凶器金钗的下落,而金钗在自己身边。这女魔的目的何在呢?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无后老人”这一笔,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当初,错疑“红楼主人”便是凶手,想不到猜测完全不对,天下事有些的确是无法测度的,“血衣娘子”当初杀害母亲的动机是什么呢?

心念之中,已奔出了十来里,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以“血衣娘子”的身手而论,要追截她可是件难事,尤其她的去向与落脚之处都不知道,盲目追截,注定了白费气力。

他深深地觉察到一个负有绝世武功的高手,如果没有相等的江湖阅历经验辅助,只算是成功了一半,以这次事件来说,如果自己经验老练,尹一凡出房察看,自己稳守不动,“血衣娘子”何从得手!

然而悔恨终竟于事实无补,“无后老人”一条命算是断送了。

他极希望,“无后老人”能说出金钗的下落,使“血衣娘子”自动找上自己,可是,这希望很渺茫,“无后老人”该不知道自己已练成了“天枢宝笈”的全部武功,他决不会向女魔供出自己,如此,他注定了被折磨至死。

他越想越觉对不起“无后老人”,良心上的负疚,远甚于任何有形痛苦,他恨不能马上抓到“血衣娘子”,把她生撕活裂。

正行之间,数声惨号,突破沉寂的夜空,遥遥传来。

他急刹身形,目光向夜暗一阵扫掠。

惨号再传,凄厉刺耳,间杂着呼喝之声,无疑的有人在附近交手。

他循声扑去,身法之轻灵快捷,有如掠空蝙蝠、又似魅影飘移。

奔约半里,眼前现出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庙,惨号与呼喝之声,断续从庙内传出。

是什么人对出家人下手?

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奔来。

斐剑停身喝道:

“站住!”

那人影一个踉跄,摇摇不稳地停了脚步,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的少年僧人。

斐剑目光一源对方之后,又道:

“少师父,怎么回事?”

那少年和尚惊凝地望了斐剑一眼,颤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这口吻,一点也不像出家人,斐剑皱眉,心想,自己戴的面具是尹一凡的,他可能用过,何不就借他外号一用,当下冷冷的道:“本人‘­阴­魂不散’!”

少年和尚徒地一震,道:“阁下是‘­阴­魂不散’?”

“一点不错!”

“来此有何见教?”

“咦!这里不是在杀人吗?”

“阁下是闻声而至?”

“对了!”

“如此请转吧!”

“为什么?”

少年和尚身形幌了两幌,没有答腔,仆地栽倒,斐剑用手一探,竟然已断了气,当下不再迟凝,弹身使朝庙门扑去。

庙门口,横陈了六具尸体,死状更惨,系被破腹开膛,血水肠肚,沥沥一地。

斐剑看了一眼,弹身再进,面前是一个大院,院地中,骇然又是一片血­肉­狼籍的死尸,竟然不下五十余具之多。

出家人缘何遭此浩劫?

斐剑感到有些动魄惊心,一抬头,通往后进的中门边,站着一条娇俏的人影,难道这女子便是血洗此庙的凶手?弹身迫近一看,几乎骇呼出声,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只见她横剑而立,满面杀机。

石碣峰头“红楼主人”遭了暗算,随行弟子,只舒后一人幸免于难。

美剑脱口叫了一声:

“舒姑娘!”

舒眉显然大吃一惊,骇然道:“阁下是谁?”

斐剑这才意识到自己业已易容改装,当下冷持的道:“­阴­魂不散。”

“阁下是‘­阴­魂不散’?”

“嗯,不错?”

“怎知本姑娘姓氏?”

“本人之所以号称‘­阴­魂不散’岂是幸致,你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不错吧?”说着,再向前迫近数步。

舒眉更是芳心大震,栗声道:“阁下意欲何为?”

“这些出家人都是你杀的?”

“大部份是!”

“如此说来,下手的不只你一个?”

“也不多,一共两人!”

此际,后进中传出了阵阵惨哼之声,在这满眼血尸的静夜中,分外刺耳惊心。

“本人希望姑娘能说出血洗此庙的理由!”

“如果不呢!”

“杀人者人恒杀人,姑娘当明白这道理……”

“咦!阁下的声音很熟!……”

剑斐冷冷一笑,他人庙之后,没有改变声音,是以舒眉觉得耳熟,但形貌却十分陌生,外号倒是听人说过。

“姑娘以这种手段,对付出家的人,未免太残酷了些?”

“出家人,哼!‘­阴­魂不散’,你即无所知,连本姑娘的姓名来历都能一口道出,何以不知道这些假和尚的来路?”

“什么,假和尚?”

“阁下想不到这间‘天王寺’是什么所在吧?”

斐剑困惑的道:“什么所在?”

“金月盟的第四分坛,你想不到吧?”

斐剑的确吃惊不小,这里既是‘金月盟’第四分坛,那这些被杀的僧人,该是‘金月盟’属下弟子,‘金月盟’志右君临天下,不择手段的兼并各门各派,并屠杀异已的同道高手,所行所为,人神共愤,如果真的如此,倒是杀得好。

心念之中,冷声道:“真是这样吗?”

“信不信由你!”

“然则姑娘不手的动机是什么?”

“这一点阁下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如果本人一定要问呢?”

“阁下又何必找死呢?”

“找死,不见得吧?”

“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否则呢?”

“恐怕走不了!”

斐剑此刻当然不会把舒眉放心上,冉次冷笑一声,道:“后面是姑娘的同伴吧?”

“不错!”

“谁?”

“阁下真的存心找死?”

“就算是吧!”

“如本姑娘说出那人的名号,你阁下就算死定了!”

“本人不信这个邪,那人是谁?”

“血衣娘子!”

斐剑登时热血沸腾,杀念陡炽,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血衣娘子?”

“嗯!”

“好极了,本人正要找她!”

说着,弹身使向前闯。

“站住!”

斐剑充耳不闻.一下子便到了舒届立身的门边,舒眉厉斥,声:“找死!”手中剑朝斐剑罩身疾卷。

斐剑猛一掌,排山劲风涌处,舒周被震得直向后退,斐剑一幌身,‘步虚蹈幻’幽灵似的从舒眉身侧绕过,进入后院。

舒眉定了定神,仗剑疾扑。

斐剑电闪般掣出‘屠龙剑’,轻轻一挥。

“呛”的一声巨响,火花迸­射­.舒后连退三四步,才拿检站稳,手中剑几乎脱手而飞。

院地中,又是十几具死尸。

一个灰衣老憎,被反缚在正殿廊柱之上,口中发出阵阵惨哼,老僧身前,一点不错,正是那‘血衣’女魔。

斐剑冷厉地扫了舒眉一眼,道:“我不想杀你,退远些!”

话声中,一闪到了面前。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双目青光熠熠,骇异的道:“是你?”

“不错,你想不到吧!”

“嘿嘿嘿嘿!的确想不到,你连谁来送死!”

斐剑眼中暴­射­两股栗人的厉芒,狠狠地直照在对方的面上,一字一顿的道:“血衣娘子,你把‘无后老人’怎么样了?”

“什么,那老狗死了吗?”

“我问你把他如何了?”

“废话,他不是在店房中吗?”

“哼,想不到堂堂‘血衣娘子’竟也效学江湖末技,调虎离山……”

“老身不懂你说些什么?”

“你不敢承认?”

“小子,你是胡说八道,老身还要着落他在你身上呢!”

斐剑心中一动,看样子‘无后老人’不是这女魔劫走,但谁会做这等事呢?那引自己与尹一凡出房的笑声,分明是女魔的声音

“等着,老身先了结这一边!”

说着,回身面对那廊柱上的老和尚,狞声道:“老狗,你说是不说.‘紫衣人’现在何外?”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血衣娘子”竟然追问这老僧“紫衣人”的下落,“紫衣人”也是自己急欲追寻的仇人,看样子这老僧确是“金月盟”第四坛的分坛主,他与“紫衣人”有何关联呢?

一声惨号传处,那老憎的两只耳朵被“血衣娘子”活生生地撕了下来。

“说!”

“本座……不知道!”

“哇!”

“血衣娘子”的一只右掌,Сhā人那老伯左胁,老僧在惨哼一声之后,哒然垂首,不知是死是活,这种手段,的确够残忍,整座分坛,看来已无一活日。

斐剑似乎半刻也无法忍耐,厉声发话道:“血衣娘子,在下不耐久等……”

“血衣娘子”再次回过身来,道:“老身先打发你上路。”

“你在做梦,告诉你,今夜你没有机会了!”

“小子,少狂,老身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处置你才能消恨……”

“彼此!彼此!不过,有几件事你必须在死前交待。”

“找死!”

狞喝声中,“血衣娘子”出手如电,朝斐剑当头抓落。

斐剑已存心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屠龙剑”早经蓄劲而待,就在对方出手之际,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天枢剑术”,盖古凌今,他自参透了全发之后,功力已臻极致,同一招式,较之以前,威力不知道增加了几许。

“血衣娘子”忙不迭抽身暴退数尺。

斐剑并不跟踪下杀手,适时收剑,道:“你以残酷手法对付‘无后老人’,目的是追查一枚凤头金钗的下落?”

“血衣娘子”先是一愣,才­阴­­阴­的道:“不错!”

“为什么”?

“老身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非常必要!”“那又为什么?”

“在下可以答覆你金钦的下落,不过,你得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你……知道金钗的下落?”

“知道!”

“老身也有话问你……”

“先回答在下的!”

“说吧?”

“凤头金钗是你独门暗器?”

“不是暗器,是利器!”

“十年前,你曾经用它杀死一个女人?”

“老身二十年来,首次现身江湖!”

“二十年之中,没有杀过人?”

“没有!”

“你有传人!”

“有!”

“也会使用凤头金钗?”

“凤头金钗,一共只有两枚,一枚在老身身边,另一枚给老身长女……”

斐剑热血一涌,栗声道:

“她叫什么?”

“百灵女孔映红!”

“百灵女孔映红?”

“不错!”

“她持有一枚凤头金钗?”

“对了!”

“她现在何处?”

“血衣娘子”陡地一欺身道:“这正是老身要问你的!”

舒盾突地Сhā口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

斐剑瞪了她一眼,道:

“舒姑娘你早该认出才对。”

蓦在此刻……

数条人影,旋飞而至,斐剑目光一扫来人,登时心头狂震,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全身一阵发麻? 第五十章情乎敌乎

来了,赫然正是美绝尘环的心上人的东方霏雯,她身后随着四名绛衣女婢。

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平静了许多的心湖,又激起了层层涟涟,他几乎不克自持。

镂心刻骨的爱,绮丽的往事,一齐兜上心头。

他不知道爱她有多深,但他知道要斩断情丝是不可能的事。

许多人的忠告,在见了她面的刹那,完全烟消云散。

她过大的年龄,神秘的出身,离奇而近乎残忍的行为。以及传言中对她品格的评价……这些,全被否定了,爱,否定了一切,他动摇了他一度下过的决心。

好在,他此刻的容貌不易被出来,他有机会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她此来何为?

东方霏雯目光一扫现场,当目光掠过他时,他感到有些晕眩,呼吸也迫促起来,但,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瞥,她的目的停留在“血衣娘子”身上。

“血衣娘子”微惑错愕,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东方霏雯朱­唇­曼启,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如玉盘滚珠,但却含有杀气。

“血衣娘子,你好辣的手段!”

“血衣娘子”狞态不改,冷森森的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这笔血债如何交代?”

“如此说来,你是‘金月盟’的人?”

“并无不可。”。

一旁的斐剑心头起了一阵悚栗,看来她与“金月盟”关系不浅,而“金月盟”是武林公敌,也是自己敌人,这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该如何?

东方霏雯接着又遭:

“你存心和‘金月盟’为敌?”

“不管敌友,老身凭自己意向做事。”

“为何杀人?”

“这些不长眼的包庇老仇人嘴衣人!”

“什么“紫衣人”是你“血衣娘子”的仇人?”

“不错!”

“何以见得死者包庇‘紫衣人’?”

“老身追击‘紫衣人’人届而逝。”

东方霏雯思索了片刻,冷笑一道:“你做了紫衣人的刽子手……”

“什么意思?”

“紫衣人与‘金月盟’势如水火,他故意玩上这一记花招,借你的手,毁这分坛,不过,不论怎样,分坛被血洗的事实,你要负全责!”

“血衣娘子”窒了一窒,道:

“这责如何负法?”

“血债血还!”

“哈哈哈哈,要老身还血债那可是奇闻了!”

东方霏雯冷极的道:“不是奇闻,事实会证明这句话!”

“老身真有些舍不得向你这天生尤物下手……”

“宽恕敌人,便是对自己残忍。”

“好利的口!”

“这两位是贵门上?”

“什么,这小子不是‘金月盟’的人?”说着,朝在斐剑一指。

东方霏雯的目光,转到了斐剑面上,淡淡的道:

“朋友是什么来路?”

斐剑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当下咬了咬牙,改变了声音道:

“­阴­魂不散!”

东方霏雯仔细地端详了斐剑一眼,曼声道:

“朋友便是不断改变形貌的‘­阴­魂不散’?”

斐剑一颔首道:

“正是!”心念一转,接着道:“尊驾在‘金月盟’之内是何身份。”

“这个……只好让朋友你永远当作谜了!”

“永远?”

“朋友欠‘金月盟’的也不少,今夜就一并清偿了吧!”

斐剑心头起了一阵寒粟,自己难道真的要和她动手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她的立场已十分明显,她是站在“金月盟”的一边,今夜,无凝地她是得讯赶来,如果要避免出手,只有走之一途,可是凤头金钗的公案,必须解决……

东方霏雯的目光移向舒盾,道:

“看来你是‘红楼主人’的门人?”

舒眉咬牙道:

“不错!”

东方霏雯收回目光,转注“血衣娘子”道:

“尊驾追索‘紫衣人’是为了替‘红楼主人’报仇?”

“血衣娘子”目中顿现怨毒之光,栗声道:

“一点不错!”

“红楼主人与尊驾是什么关系?”

“这不用你管!”

“哼,本人也没有兴致来管,这里一百多条人命,只你两人抵偿,未免大便宜了,‘血衣娘子’尊驾二十年前,即以杀人的手法残酷而颤武林,今晚,你自己可以尝尝你施之于人的手法的全股滋味!”

说完,朝四名绛衣一挥素手道:

“拿下,要活的”

“尊命!”

四绛衣少女恭应了一声,四人分作两对,向斐剑和舒眉欺了过去。

场面在四少女欺身之际骤呈紧张,杀机顿时弥漫全场。

“血衣娘子”似已怒极,厉哼一声,伸鬼爪扑向东方霏雯。

惊心悚目的场面,在遍地积尸的院中,先后叠了出来。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搭上手,便是武林中罕闻的杀着。

舒眉挺剑迎上两名绛衣少女,三支剑如出洞灵蛇,矢矫盘虬,剑浪千层,剑气撕空,声势骇人听闻。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出手还是不出手?

心念未已,两柄长剑挟疾风迅雷之势,罩身攻到,他一幌身,鬼魅般闪了开去,两少女被这种玄奥无匹的步法,惊得芳心一震,立时意识到对方不是好相与,长剑伸缩之间,再次厉辣无匹的攻了出去。

斐剑从容地东一幌,西一闪,两少女使尽浑身解数,连他的衣边都碰不到。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对,打得激烈万分,看来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但从气度上看,东方霏雯还胜了半筹。

盏茶工夫之后,联攻斐剑的两名绛衣少女,业已疲于奔命,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两女想不到“­阴­魂不散”的身手,较之传言不知高了几倍,对方自始至终,不曾还手,仅凭奇奥的步法游走,视这一流的剑术如无物,如对方出手,岂非太可怕了?

斐剑既不愿伤对方,但也不耐久磨,冷喝一声:

“住手!”

这一喝倒生了效,两女不期然的收剑后跃,其中之一栗声道:

“­阴­魂不散.什么意思?”

斐剑冷森森地道:

“我不想要你俩的命,识相的退到一边休息去!”

两少女明知不是对方之敌,但东方霏雯严命之下,谁敢退下,另一个道:

“就凭阁下一句大么?”

斐剑嗤之以鼻道:

“大话?不相信尽管出手,你俩能接本人一剑,本人弃剑束手!”

两女芳心一动,以自己的造诣,在江湖中很少有敌手,难道连对方一剑都接不下,对方夸此海口,倒真是一个机会,两女互视一眼,其中之一抖了抖剑身,道:

“阁下说一剑?”

“不错,也许只须半剑!”

“此话当真?”

“本人一向言出如山!”

斐剑长剑斜斜举起,冷冷的道:

“本人要出手了,注意!”意字声中,“屠龙剑”弧形圈了出去。

两少女也许是太紧张之故,双双出剑全力封挡。

“呛!呛!”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爆起一片寒星,接着是两声惊呼,两少女长剑脱手飞坠两丈之外,人也被剑气迫得退了丈余,登时粉腮如土,楞在当场,

斐剑扫了两女一眼,目光­射­向场中。

东方霏雯似被这边的意外情况所惊,手头一滞,立时被“血衣娘子”抢去先机,被迫得连连后退,忙定神演三绝招,才扭转劣势。

另一连,舒眉与两名绛衣少女,仍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定了定神,思索有关金钗之谜,从“血衣娘子”透露了一半的话中,这纷岐的意念,似乎已有一个头绪。

舒眉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而“血衣娘子”重出江湖是为了“红楼主人”向“紫衣人”索仇,“血衣娘子”承认凤头金钗的是她的独门利器,照以住的推测,假设“屠龙剑客”是自己生父,“红数主人”是父亲的情人,为了完全获得父亲的爱,或者是某种原因,而下手杀了母亲,是极可能的事。

“血衣娘子”说金钗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上,一枚给了她的长女“百灵女孔映红”,“红楼主人”用以杀害母亲的这一枚,可能得自“百灵女”,而听口风,“百灵女”似乎下落不明,所以“血衣娘子”风闻,“无后老人”查探金被主人,才出手向他追问金钗的下落。

当然,凶手是:“百灵女孔映红”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总之,“血衣娘子”母女脱不了­干­系,“红楼主人”已死,剩下的索仇的对象,只她母女了。

他又想到“无后老人”,“血衣娘子”否认劫持他,那是谁劫走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

这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谜。

一声娇哼,打断了斐剑的思路,只见东方霏雯玉容大变,连连踉跄倒退……

“血衣娘子”狂笑了数声,道:

“可惜了你这付姿容,与这些奥皮囊同腐!”

东方霏雯厉声道:

“老虔婆,你使的什么歹毒暗器?”

“血衣娘子”狞声道:“这叫做‘飞甲破金’,至多活半个时辰,不过,老身不想你多受苦,还是亲手结束了你好!”

两名绛衣少女舍弃了舒眉,与另两名同时弹身到东方霏雯身边,齐齐唤了一声:“主母!”

斐剑本身就几乎丧命在“飞甲破金”之下,眼见心上人被这种毒功所伤,即是心疼,又是恨毒……”

“血衣娘子”蓦地欺身上步……

四名绛衣女不约而同的出手维护东方霏雯。

“血衣娘子”左掌一挥,右手电抓而出,这一挥之间,三名绛衣少女被震得直荡开去,另一名却被她一把抓正面孔。

“哇!”

凄绝人­性­的惨哼声中,那名被抓的绛衣少女,五官全毁,一张粉面顿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烂­肉­,倒地翻滚,一时又断不了气,状况令人毛骨皆悚。

几乎是绛衣少女被抓的同时,东方霏雯挟毕生功力,劈出了一掌。

“血衣娘子”登时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而东方霏雯在一掌击出之后,娇躯骤呈摇摇欲倒之势。

这滋味斐剑尝过,妄用真力,使毒势加速内侵。

“血衣娘子”暴笑一声,弹身再进,鸟爪电伸,抓向东方霏雯……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欺身,“屠龙剑”挟骇电奔雷之势劈向“血衣娘子”。

只要是功力已到了某一极限的高手,对于敌方的功击势道,不须看,凭本能的直觉便可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很难具备,也很奇妙的感应。

“血衣娘子”觉出攻来的剑势,霸道得骇人,连想都不想,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可说快比电闪,但,斐剑的剑势更快。

惊呼声中,只见“血衣娘子”停身八尺之外,一件血衣,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岑岑而下,这女魔惯常以敌人的血,染自己的标记,现在,她自己的血湿染了血衣的前半面,原先的红白斑块,全成了殷红一片。

斐剑侧顾东主霏雯,忍不住脱口道:

“伤得怎样?”

东方霏雯玉靥如纸。汗珠滚滚而下,无力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援手?”

斐剑五内皆裂,真想揭开自己的面目,把她抱在怀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阴­魂不散,我……原本是要杀你的!”

斐剑努力按捺住激动,不使声音颤抖,平静的道:

“我知道!”

“那你还要出手救我?”

“因为我要杀她!”

这句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自己毫无所觉。

东方霏雯居然破颜一笑,道:

“我记住这笔人情!”

“用不着!”

“阁下的功力,出乎我意料之外……”

“好说!”

“我希望你阁下今后勿再与‘金月盟’作对?”

斐剑咬了牙,道;

“这恐怕办不到!”

东方霏雯:

“看在阁下缓手这一剑的份上,我给你忠告,放眼武林天下,无人能与‘金月盟’相抗衡,与该盟为敌的结果,阁下可想而知!”

斐剑胸中豪气盎然,沉声道:

“谢谢你的忠告,但一个意图以血腥手段君临天下的屠夫,其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自古邪不胜正,公义永不泯没!”

东方霏雯似已不支,娇驱连颤了几颤,两名绛衣女子急忙扶住。

斐剑目光无意中一扫,不由侮恨交加、只这与东方霏雯问话的工夫,“血衣娘子”与舒眉业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女魔一走,再找她就费事了,凤头金钗之谦,又将拖延时日。

他也自惭,把心神全集中在东方霏雯身上,竟然被对方邀走而不发觉。

突地,他想到了一件事,急声道:

“在半个时之内,能找到一样东西么?”

东方霏雯强挣着道:“什么东西?”

“铁枭草的解药!”

“铁枭草的解药?”

“不错!”

“怎么样?”

“飞甲破金剧毒,任何人难支持半个时辰以上,那解药可以解这毒!”

“哦!承阁下指教!”

斐剑到这里,才醒悟事态的严重­性­,如果半个时辰之内,得不解药,东方霏雯将玉殒香消,心念及此,不由五内如焚,如果她不幸毒发而死,自己有勇气活下去吗?不禁忘形的叫道:

“我说半个时辰这内,半个时辰!”

东方霏雯目露惑然之­色­,轻声道:

“可以的!”

“那……太好了!”

斐剑上次被“狮魔”毒残双目,东方霏雯极有把握的要使他双目复明,他知道她必能得到解药,所担优的是时间问题,现在这一说,他算是放下悬心了。

但他所表现的关切,却使东方霏雯主婢困惑不已。因为半刻之前她还要杀他,当然,她作梦也估不到他便是自己全心痴爱的“掘墓人斐剑。”

“阁下,再见!”

东方霏雯摆了摆手,在侍女扶持之下,蹒跚离去。

那被抓的绛衣少­妇­,已不知何时断了气。

斐剑望着心上人的背影,伸手抓向面具,他想露出本来面目,亲自照料她,然而,他又忍住了,他想起无数事等着他去办,而最先要办的,乃是“剑冢”之内那痴心女子崔婉珍,他觉得自己必须慎重考虑,否则以东方霏雯的善妒,后果是可怕的,

他愣在当场,纷乱之中感到莫明空虚。

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决定,下次与东方霏雯见面时,必须澄清她与“金月盟”的关系,和她真正的身份。

如果两人站在敌对的双方,后果也是难以想象。

他也想到与自己分道追截“血衣娘子”的尹一凡,自己既已碰上,他当然是一无所获,双方约定在武陵山下碰头。去阻止“天竺八魔”之一的“貅魔”为“金月盟”所练的“­阴­风队”,如果让他练成,那魔焰将更加难以遏止了。 第五十一章诡云谲雾

斐剑举步向武凌山走,蓦地——一声惊叫。

斐剑忙转身奔到叫声处,大吃一惊东方霏雯已落人紫衣人掌握之中。

“紫衣人”是师们仇人,斐剑无时无刻不想索这笔血债。

“放手!”

“辨不到!”

“你敢动她一毫一发,我把你挫骨扬灰!”

“你反正要杀我的,是吧?无论我杀她与否,这情况不会改变?”

斐剑心头寒气大冒,“紫衣人”难道已看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然,他怎会如此说,要救东方霏雯脱出他的掌握,看来极难!

天空灰蒙蒙距天明已不远了。

“紫衣人”凝重地开了口:

“东方霏雯,你如果想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东方霏雯气息奄奄,声细如蚊的道:“什么条件?”

“你发誓与斐剑那孩子永远断绝关系。”

斐剑心中一动,暗忖,“紫衣人”并未看出自己的本面目,他提这条件的目的是什么?嫉妒?抑是未忘情于东方霏雯?

东方霏雯凄厉的道:

“办不到,我爱他,生平第一次我全心爱上一个人,谁也不能……

斐剑心弦一颤,她面对死亡的威胁,但仍坚守情志,这一份情志,这一份情,岂能辜负。

“紫衣人”目中杀光大盛,咬牙道:

“贱人,你想死?”

“你……下手吧!他会杀你为我报仇!”

“贱人,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事!”

“我不管!”

“那我只好杀你了……”

“你会后悔!”

“总比让你活着造自强!”

斐剑血脉彭张,几乎捏碎剑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确半筹莫辰,投鼠忌器,他无法出手,但又不能眼睁睁望着心上人受害……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孤注一掷。

东方霏雯中了“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剧毒,必须及时救治,如果再耽延时间“紫衣人”不下手她也活不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魁星­射­斗”指功,运到了极限,等侍机会……

“紫衣人”忽地一声长叹,道:

“我求你,你不能这样做……”

东方霏雯眼珠一转,道:

“你要我立誓?”

“不错!”

“你先放开我!”

“紫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朝斐剑一瞟,道:“不行!”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不行拉倒,我生平从不求人,为什么向你乞怜!”

“紫衣人”断喝一声道:

“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结束你罪恶的生命吧!”

就在“紫衣人”激动地向东方霏雯喝骂的电光石火之间,斐剑咬紧牙关,­射­出一缕洞金裂石的指风……

这一着可说险极,以“紫衣人”的身手,尽可在警觉之下,从容结束东方霏雯生命,斐剑指风再快,总不及他剑尖一送的便利。

但,事情常出人意料之外。

在斐剑­射­出指风的同时,那名仅存的绛衣婢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不便移转了“紫衣人”的注意力,也掩盖了指风破空的声音。

“哟——”

惨哼传处,“紫衣人”松手踉跄后退,东方霏雯“砰”突栽倒地面。

斐剑仗剑电扑面上,口里暴喝一声:

“纳命来!”

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

“紫衣人”仗剑迎击。

“呛!”剑刃交击,爆出一片火花,同一时间,斐剑但觉眼前一花,两根手指,距双目不及一寸。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展“步虚蹈幻”步法,电划开去。

紫影一闪,电飘而逝。

他蓦地想起“紫衣人”这一招,是窃自“地皇”的“贯日穿月指”,专戳敌方双目,“地皇”以数十寒暑之功,创出这一招,目的是想报“天皇”残他双目之仇,自己曾得“地皇”指示破解之法,仓促之间,竟没有用上。

意念,仅只是那么一瞬,紫影闪幌之间,他已弹身而起,衔尾疾追。

眼前林深树密,视线不佳,瞬间便失“紫衣人”所踪。

奔了一程,知道已无法追截,心中却记着东方霏雯的安危,只好恨恨地折回寺前,到了原处,不由一呆,东方霏雯与绛衣婢女,已没了踪影。

他懊丧地任在当场,心中回味着适才“紫衣人”对东方霏雯所说话的第一句话,仔细分析,觉得“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过,并不如东方霏雯当初所反驳的那样单纯。

但,他立即自我譬解,何必追究她的过去,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行了,现在是现在,过去已过去了。

只是,再一次让血海仇人从手下走脱,实在心有未甘。

一片金黄,从林顶洒落,旭日初升,林鸟争鸣,冲淡了夜来的血腥恐怖。

蓦地——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少侠慢走!”

斐剑闻声止步,心中纳罕自己业已易容改装,什么人称自己少侠?回身一看,大感意外。来的,赫然是一无后老人”看来他已复原了,不由惊奇的道:

“前辈,您……”

“无后老人”­干­咳了一声,道:

“你大概很奇怪老夫会在此出现?”

“是的!”

“昨夜假‘血衣娘子’的笑声,骗走你俩,带老夫出外疗伤的是‘赎罪人’!”

“是……赎罪人?”

“不错,对方自称‘赎罪人’,老夫其实仅闻声未见其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神秘?”

“这就难以猜度了!”

斐剑心念疾转,“赎罪人”假装“血衣娘子”的笑声,调虎离山,带走“无后老人”显然是有意回避自己,为什么呢?从种种迹象判断,“赎罪人”不但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且似乎不离自己左右。这决非无因,但什么原因呢?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赎罪人有句话要老夫转告……”

斐剑心中一动,道:

“什么话?”

“要你替时不要向‘紫衣人’寻仇!”

“噢!这为什么?”

“因为目前彼此目的一同!”

“目的相同?”

“是的,对当前武林劫运,他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斐剑冷冰冰的道:

“嘴衣人心黑手辣,行事卑鄙,也配谈除魔卫道?”

“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前辈是心感‘赎罪人’之德,而作此语?”

“少侠,你未免太低估老夫了,老夫只是复述‘赎罪人’的话。”

“晚辈谢失言之罪!”

“这倒不必,以这“金月盟”第四分坛为例,‘紫衣人’用计假‘血衣娘子’之手,毁了分坛,一方面消除彼方力量,另一方面替彼方树一强敌……”

“这种作法,正道之士所不取!”

“少侠,老夫直言,你这是昧于成见!”

“要晚辈放弃帅门血仇么?”

“不,那又是另一回事,‘紫衣人’当年搏杀你三位师伯,虽然他动机不正,但确实是凭真力决斗,至于令师与今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这点他发誓否认,显然在交手的当时,暗中另有人下手,至于下手的人,他已有几分把握……?”

“他认为暗施‘附骨神针’的是谁?”

“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似透露。”

“那这笔血债……”

“他说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暗忖,尹一凡曾传他师父之命,联合“紫衣人”以对付“金月盟”,“紫衣人”也曾自己说过假他时日,现在“无后老人”又带来“赎罪人”的建议,三方面不谋而合,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默契?抑是彼此所想巧合?

当下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圣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

“无后老人”正­色­道:

“少侠,目前有志的同道,都视你为中流抵柱,望你力挽狂澜

斐剑不安的道:

“这未免把晚辈估得太高了!”

“不,少侠目前虽嫌阅历不足,但武功方面,允称正道第一人。”

“晚辈愿尽绵薄,但不敢当此谬誉。”

“这无关宏旨,用不着深谈了!”

“依晚辈这一说,目前有人在暗中图谋对付‘金月盟’了?”

“不错,正是如此!”

“赎罪人何不肯露面?”

“这……他说有难言的苦衷!”

“紫衣人为了一部‘天抵宝笈’,不惜残害先师及师伯们,血洗‘三元帮’,杀‘鄂西大豪’,毁‘两仪书生’夫­妇­……罪恶滔天,象这等人,也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少侠说的不错,但老夫说过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斐剑思索了片刻,才毅然道:

“晚辈答应暂时容忍!”

“好,老夫代武林苍生,向少快致谢。”

“不敢当,前辈言重了!”

“有关那‘风头金钗’的公案……”

斐剑“啊!”了一声,长揖到地,惶恐的道:

“前辈因此而遭女魔毒手,晚辈惴惴难安,不德不言谢,晚辈当永铭肺腑。”

“她承认金钗是她的独门利器,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边,另一枚是她的女儿,‘百灵女孔映红’所保有,晚辈身边的凶器,不问可知是‘百灵女’那一枚,杀害先慈的凶手,当是‘百灵女孔映红’无凝,据女魔的行动判断,‘百灵女’业已失踪,所以她才向前辈迫问金钗下落……”

“无后老人”沉吟着道:

“百灵女孔映红……?”

斐剑急道:

“前辈莫非认识此女?”

“让老夫想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突地一拍手掌,道:“对,有这么一个女子,老夫想起了,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前辈说说看?”

“十五年前,有一个十余岁的女子,到少林寺强索该派至宝‘大还丹’,连伤少林寺六十名高手,据少林弟子透露,那女子便是‘百灵女也红’……”

“以后呢?”

“少林十大长老,和八大护法,摆开了罗汉阵,整整困了她三天三夜,才束手成擒,以十长老和八法的声望地位,摆阵擒一女子,费三日夜之动,在当时武林中是一件脍炙人口的大事,在少林派本身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

“百灵女被擒之后呢?”

“以后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依晚辈推测,‘百灵女’被擒之后,若非被杀,便是被囚禁……”

“嗯!很有可能!不过,令先堂遇害在十年前……”

“晚辈跑一趟少林,也许能寻出些线索。”

“如果‘百灵女’业已于十五年前被杀,她当然不会在数年之后杀人,如是被囚,她可能已脱困了。”

“前辈所言甚是,这谜底只消到少林寺使可揭晓。”

“你现在就去少林?”

“不,晚辈与尹一凡约晤武陵山下,必须先赴这约会!”

“有什么事要办?”

“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魔,业已受封为‘金周盟’太上护法……”

“这点老夫知道!”

“其中‘貌魔’在武陵山中,以邪恶的方法训练一批女子,叫‘­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倒别致。”

“据说,这是选数十名禀赋奇佳的少女,以药物使她们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武林高手,吸取真元,以助功力速成,然后再授以邪功,如果让对方练成,后果不堪设想。”

“竟有这样的事,老夫也算上一份!”

“有前辈同行,好极了!”

“你这消息,可尹一凡那小子传的?”

“是的!”

“嗯!这不会假,我们上路吧!”

这一天,过午不久,距武陵山区百余里的施南城,来了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个中年穷儒,他俩,正是“无后老人”与易容后的斐剑。

两人本来打算直奔尹一凡的约会的地点马家集,因为路上听江湖人沸沸扬扬地传着施南城大摆英雄擂的消息,所以特地赶了来。

在目前“金月盟”席卷各门派,诛除异已,人人自危的情势下,居然还有人大摆其擂台,内情就颇不简单了。

进得城来,只见熙来熙往的,全是挺腰昂首的武要豪。

斐剑与“无后老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是中年穷儒,看来一点也不起眼,所以也未惹人注目。

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叫了酒菜,浅斟低酌,在座酒客,谈论的全是打擂台的事。原来这“英雄擂”已进入第三日,两人想了解全般情况,但酒客东一言,西一语,闹哄哄的听不出一个所以然。

恰好,一个小二过来搭讪道:

“两位是刚到敝地?”

斐剑额了颔道:“不错,刚到!”

“看擂台?”

“嗯!”

“两位来得好,今天可以大饱眼福,说真个的,我王四自出娘胎,从来没有……”

“饱眼福,什么意思?”

“哦!两位不知道,今天台主要亲自为得胜者披红带花……”

“这又有什么稀罕了?”

小二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咧嘴一笑,道:

“台主从开台那天亮了一次相,从未露面,今夭听说要亲自为打擂胜者披红带花,这事已轰动了全城,两位,那位是台主呀!嘿!我看准是什么天仙降世来的,是凡人,哪有这等美法,只要你看她一眼,准保灵魂儿飞上了天。” 第五十二章英雄之擂

“台主是个女的?”

“是呀!嘿,天仙化人,我王四能有幸识到这种美人,不虚来人世跑一趟了。”

斐剑看着口沫横飞的小二皱了皱眉,道:“这擂台是何人所摆?”

“这……嘿嘿,不知道:”

“擂台在什么地方?”

“英雄馆前面的广场……”

“英雄馆?”

“是的,那本是城中一个落拓举人的祖业,被改作‘英雄馆’,凡武功高强,胜了一招半式的,便被迎人‘英雄馆’,接受台主的款待,唉,可惜我王四没有习武……”

“英雄馆又在什么位置?”

“西城,两位只管朝人多的方向走,准没错!”

在酒客的呼召下,小二意犹未尽地走开去,临去还补充了一句:

“这是本城几百年未有过的盛事!”

小二离开后,斐剑低声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照酒保这么一说,台主是个女的,而且是个绝世佳人,值此武林多事之秋,内中必有文章,我们无妨去凑个热闹,也许能看出端倪。”

“正午开擂,我们该走了。”

付账出门,只见一片人潮,向西涌去,两人随着人流,信步而行……”

紧靠西城,是一座古老的巨宅,但门面已油漆一新,门楼上高悬着一方巨匾,三个泥金大字:“英雄馆”,门口,八字形分列着八名佩剑武士。

馆前,是一片广场,靠门楼的侧方半箭之地,高搭着一座彩台,台口上方,也有一匾,写的是“以武会友”四个龙飞凤舞的右军草书。

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四周的看栅,业已挤得水泄不通。

斐剑与“无后老人”在人潮中被挤得推来幌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又不能使出武功抗拒推挤,片刻工夫,已是汗流夹背。

蓦地——

斐剑觉得掌心中被人塞了一样东西,心头不由一震,目光搜寻下,尽是陌生面孔,看不出是何人所为,抬手检视,塞在手心中的,是一个纸团,好奇地展开一看,只上面了草地写着:

“尽全力拆擂,以救无事同道。”末后的署名赫然是“赎罪人”。

斐到大感困惑,把字条送与“无后老人”过目之后,道:

“前辈,您看怎样?”

“照字条行事吧?”

“行事?”

“嗯!上面明明是要你尽其所能,毁了这擂台……?”

“以救无辜同道何解?”

“这便是问题的重心,也是我们要探寻的谜底,事后总会知道的。”

“赎罪人何以不出面了”

“也许别有安排!”

“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阴­魂不散’,似乎随在晚辈左右……”

“老夫深信‘赎罪人’此举必有深意,说不定这‘英雄擂’是‘金月盟’的­阴­谋之一,我们且待开台之后,看情况再说吧!

“当!当!!”

三­棒­锣响,吵杂的声浪顿时止息,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擂台上。

一个劲装疾服的汉子,从后台缓步走出,从那­精­悍的神情来看,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好手,作了一个罗因揖之后,吐句如钢珠般的道:

“在下马有周,本日值擂,望各位老师父,少英雄,不吝赐教,本日敝台主将亲自出面为优胜的朋友披红带花,现在请开始赐教!”

人群中起了一片喳喳之声,似乎在谈论着台主出面的事。

突地,一条人影,飞身上台,是一个二十许的青年武士。

马有周一抱拳道:

“请循例通报姓名来历!”

“在下徐亮,没有门派!”

“徐朋友以何赐教?”

“就用双掌吧?”

“请!”

“慢着!”

“徐朋友还有话说?”

“如果在下幸胜,是否可以向贵台主请教?”

马有财­阴­­阴­一笑道:

“可以,徐朋友如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在下,方有资格向台主挑战!”

“三招?”

“是的,到了十招,便算平手,朋友例被迎人英雄馆,这些开擂之日,已经明白宣告,朋友想系初来的……”

“知道了,接招。”

招随声出,一掌斜斜向值台马有周当胸按去,这一掌角度奇诡,可实可虚,马有周不动声­色­,挨掌临切近,方才立掌封挡。

姓徐的少年身手的确不俗,在招式已老之下,仍能变势,改为下撩,右掌却快逾电光石火的横里切出。

台下爆起了一声:“好!”

马有周更不含糊,向上封拒的左掌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一截,右手疾抓对方横切手掌的脉门,变势之快,令人咋舌。

徐亮猛然的后仰三尺,身躯几乎平贴台面,一个“浪里翻”,连环踢出了八腿,腿腿指正上中两盘要害大|­茓­,这一招险极,辣极,但也看出了他的功夫。

马有周滴溜溜一转,冷喝一声;“去吧!”

闷哼声中,徐亮被马有周一记怪招,劈落台下,径自向人丛中攒走了。

马有周微微一笑,道:

“还有那位赐教?”

话声才落,一个轰雷也似的声音道:

“俺牛二来陪你走几招!”

一条彪形大汉纵岙上台,象是半截铁塔。

“朋友……”

“俺叫牛二,江湖朋友称俺做铁牛,关外来的!”

“用什么兵器?”

“拳头!”

粗家的言语,引起台下一片笑声。

马有周拱手道:

“请!”

牛二双拳一抡,挥了出去,虎虎生风,人粗身手可不粗,只见拳影重重,直劈猛打,纯青的刚劲路子但却毫无破绽,满台彩帛,被举风卷得猎猎而舞。

马有周也一变路数,硬接硬打,看得人心里火辣辣的。

转眼到了第八招,马有周手掌攒隙直逼牛二前胸,但,他没有吐劲,也仅是那么一瞬,随即变了势。

马有周放弃一击致胜的机会,为什么?”

这一着,除了斐剑,恐怕没有几人能看得出来,连“无后老人”的内。

“当!”

锣声绕耳之中,台上宜布平手,于是,牛二在两名黑衣汉子引领下,从台倒退下,径趋“英雄馆”,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斐剑心头凝云重重,看起来,这“英雄擂”并没有什么蹊跷,牛二的身手,较之第一个上台的徐亮要高出许多直到第八招才露绽,但这空隙只有象马有周这类高手,才能利用得上,马有周应胜不胜,促成平手,显然是英雄重英雄的作风,而且出手之间,也极正道:“赎罪人”所云毁损以救无辜同道,用意何在呢?

心念之间,只见一年约四旬长髯秀土,飘然上台。

马有周循全抱拳道:

“请示名号来在历!”

长髯秀士拱手还了一礼,道:

“在下‘­阴­魂不散’无门天派!”

“­阴­魂不散”四字入耳,使斐剑心头一震,这是尹一凡的专用外号,难道这长髯秀士是他易容乔装?尹一凡的易容术堪称到家,表面上决看不出破碇,尤其他会“变音之术”也不易从声音来判别。

只见马有周在对方报号之后,面­色­微微一变,道:

“朋友叫‘­阴­魂不散’?”

“正是!”

“朋友用什么兵器?”

“双手最为便当!”

“如此请吧?”

“慢着,在下有句话先申明!”

“请讲!”

“照规矩三招之内如能胜一招半式,便有资格挑战台主?”

“一点不错!”

“请出手!”

“不!照理是上台的朋友先出手!”

“这就难了,在下生平从未先出过手。”

“规矩不能坏!”

“那只好不打了,还是阁下认输吧!”

马有周面­色­又是一变,道:

“敝人天为本日值台,未交手岂级认输!”

长髯秀士悠悠的道;

“朋友既然坚持不占先,在下只好有锦了!”

“还有句话得先讲好……”

“什么话?”

“阁下出手可得要尽全力,记住,在下只准备三招分胜负。”

马有周意颇不耐的道:

“朋友也请注意,拳脚无情,如有失手,各自认命?”

“这一点在下理会得!”

“敝人出手了!”

随着话声,马有周一掌劈向“­阴­魂不散”当胸,掌至中途,突地变势,易掌为爪,电闪抓向“七坎重|­茓­”,在后也跟着斜击而出,奇诡厉辣得令人咋舌。

“­阴­魂不散”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封架。

台下有人叫出:

“这不是找死?”

“砰!”的一声,“­阴­魂不散”着着实实挨了一抓一掌,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下台来。

马有周当一窒,这一扑一掌,足可制命,而对方似未受伤。

“­阴­魂不散”前欺一步,站回原位,道:

“来呀!别停手!”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从没见过有人打擂台是出之以挨打方式的。

“无后老人”轻咳了一声道:

“是他,那混账小子!”

斐剑骇异的道:

“是尹一凡?”

“不错!”

“晚辈看不出来!”

“这小了挨打诈死是独门绝技,武林中只他一家别无分号。”

斐剑想起尹一凡曾经几次死而复活,登时恍然,道:

“果真是他,他上台的目的何在呢?”

话声中,只见马有用冷笑一声,闪电出掌,这一击,他似乎用了全力。

“砰!”挟以一声闷哼,“­阴­魂不散”踉跄退了两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斐剑不由惊呼出声。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阴­魂不散”怪叫一声,双掌交叉剪出。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马有周眼见对方受伤吐血,更是防不到对方会突施反击,而且劲势大得令人咋舌。

闷哼传处,马有周口角溢血,身躯连幌,几乎载了下去。

“­阴­魂不散”一揖到地,道:

“承让!”

台下爆发了一阵春雷似的掌声,夹着震耳的喝采。

马有周的面­色­,成了紫酱,勉强挤出了一句话道。

“朋友果然艺业非凡,希望你在敝台主手下,赢得最大的荣耀。”

说完,退人后台。

蓦地——

全场肃然,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美得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少­妇­,已不知何时,到了擂台中央。她的容光,身材,使得所在场的人呼吸困难,若非眼见,谁也不敢本信天下竟有这等绝世尤物。

一阵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一惊叹,紧接着,是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久久不衰……

斐剑只觉头晕目眩,心跳频频,血行加速。

天呀!台主,赫然是心上人东方霏雯,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她何以会在施南城摆这英雄擂?

“目的是什么?”

想到“赎罪人”的话,使他不寒而栗。

台上的“­阴­魂不散”显得十分不安。

“无后老人”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台上的“­阴­魂不散”果真是尹一凡,那他决非东方霏雯的对手,以东方霏雯以往对付敌人的手段而言,尹一凡的处境相当恶劣。

由于东方霏雯的出现,使斐剑的看法完全改观,他深信这其中大有文章,决不是单纯的“英雄擂”

照“赎罪人”的话,出面毁了这擂台吗?

东方霏雯玉劈上扬,所有的声浪又靠平息。

珠转玉盘的声音,清晰地飘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诸位,这位朋友是开擂三天以来,以三招击败值台的第一人,照规矩,这位朋友有权向本台主挑战。”

说完.转向“­阴­魂不散”道:

“阁下是否要向台主挑战?”

“­阴­魂不散”一窒停了许久,才嗫嚅的道:

“在下……弃权!”

台下又是一片喧嚷,“­阴­魂不散”的答话,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每一个人都引颈而待,要见识一下这美绝尘环的台主的身手,这一来,大失所望。

“­阴­魂不散”是怯场呢?这是被对方的美艳所慑?

只有斐剑一个人例外,他大大地松一口气。

东方霏雯一招手,两名美艳少女捧上了花红。

后台锣鼓三通,奏起了细乐,东方霏雯亲自为“­阴­魂不散”披上红彩,带上红花。

接着,在执事人员的引导下,“­阴­魂不散”被迎人“英雄馆”。

东方霏雯向台下一福,道:

“请各方朋友继续指教!”

声落,姗姗退入后台,每一个观众,面上都露出了沮丧怅偶之­色­,他们多希望多欣赏一会这朵倾国名花。

值台马有周再度出场。

“无后老人”用肘一碰斐剑道:

“如何,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得象一团理不清的麻。 第五十三章荒林­祼­尸

上集书中,“无后老人”问斐剑,对“赎罪人”传柬所示的行动,如何处置,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糟糟地象一堆理不清的麻。

拆擂,就是拆东方霏雯的台,在真相未明之明,岂能尔行动?

那被迎人“英雄馆”的,真是尹一凡吗?

“英雄馆”的内幕如何?

东方霏雯摆设“英雄擂”是别有用心,抑是受人­操­纵?

这时,已有人上场和马有周动了手,但斐剑已无心去注意那些了,他只盘算着如何应付这场面。

如果,自己不幸而当了“赎罪人”的工具,岂不冤哉枉也。

“赎罪人”既不露面,也不采取行动,而要指使别人去做,更不说明原委,这当中就有考虑的必要了。

于是,他凝重地向“老后老人”道:

“前辈,我准备和她见面谈谈!”

她,指是当然是东方霏雯,“无后老人”沉吟着道:“恐怕无法发掘事实真相?”

“但晚辈不能冒然行事?”

“嗯!看来只好如此了。不过……”

“不过什么?”

“恕老夫直言,目下所有同道,都把除魔卫道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望你以武林兴亡为重,不要被儿女之情消磨了壮志,更不能让美­色­蒙蔽了灵明,你是大有智慧的奇村,老夫不言,谅你也明白此理,善恶字于一念,正邪所差极微……”

斐剑悚然道:

“前辈此言,不是无固的吧?”

“当然!”

“那前辈必然知道她的来历!”

“目前老夫暂时保密!”

“为什么?”

“此事不宜由老夫揭露,关系太重大了!”

斐剑微有怒意,道:

“那是要晚辈盲目从事?”

“无后老人”目­射­奇芒,迫视着斐剑道:

“你信得过老夫吗?”

“当然的!”

“那老夫盼你照‘赎罪人’所说的原则去做,决没有错。”

“拆擂!”

“老夫不要求你如此,这是人之常情,你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晚辈现在就去见她!”

“以现在的形貌还是本来面目?”

“当然是本来面目……”

突地——

一个毛头小子,挤近身来,怯怯地向斐剑道:

“大爷姓斐?”

斐剑大吃一惊,目注那孩子道:

“什么事?”

“有位爷台要小的送给您!”

说着递上一个纸卷,斐剑接在手中,急声道:

“要你送东西的人呢?”

“噢……怕是离开了,小的不认识他……?”

“那人什么相貌,穿什么衣服?”

“是个……是个与大爷您差不多的人,小的没十分注意,说不出来!”

“好,你走吧!”

斐剑打开纸卷,只见上面了草地写着:“欲知真想,速出西城,黑蓬大车,一切自明”,后面的暑名赫又是“赎罪人”。斐剑不由脱口道:

“又是他,弄什么玄虚?”

“无后老人”侧目一看之后,道:

“看来‘赎罪人’已改变了原意,我们出城吧!”

斐剑把字条撕碎抛掉,点头过了声:“好!”,两人群众而出,径向城门方向走去,路上,斐剑愈想愈觉不是味道,自己因不明了事实真相,不愿蓦然照“赎罪人”字柬所示现身拆擂,这一点,竟也瞒不过“赎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怕了。

“黑蓬大车可明真相,这是什么事呢?”

……

出了西城,人目一片荒凉,除了稀落的几座农舍之外,尽是茂林密树,直连到山边。四野寂寂,既无官道,那来的大车。

两人信步走去,“无后老人”突然朝地上一指道:

“看,不是车辙么?”

车辙划过荒野,直没向密林方向,斐剑目光朝前面一阵扫掠之后,道:

“我们顺这车辙去查查吧!”

话声才落,身后已传来辘辘车声,回头一看,只见两辆黑蓬大马车,各由一名黑衣人驾御,向这边疾奔而至。

“无后老人”向斐剑施了个眼­色­,两人装着赏玩野景的样子,折向侧方行去。

马车一路颠簸,没人不远的林中。

两人这才折回,展开身法,飞掠过去,甫至林缘,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随着喝话之声,四个黑衣剑手,现身出林。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黑衣剑手之一粗声暴气的道:

“二位意欲何为?”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反问道:

“你等大呼小叫的阻路,又算什么意思?”

黑衣剑士狞笑一声道:

“朋友别逞口舌之利,认相的远远走开!”

“如果不呢?”

“那就只好留下了!”

“凭你们这四个角­色­,还用不了本人!”

“既是如此,就别怪在下等心黑手辣了,兄弟,上做了!”

四支长剑,两支奔向“无后老人”,两支罩向了斐剑,从出手来看,这四名剑手在武林中已可算是不俗的高手,可惜,他们所碰对手太强了……

两声闷哼过去,扑向斐剑的两名剑手,弃剑栽了下去,攻向“无后老人”的两名,也在三个照面之间先后栽了下去。

两人一弹身,朝林内掩去。

人林约莫五十丈光景,只见两辆黑蓬大车停在五丈方圆的一外林空之中,近十名黑衣人正在掘坑,不久,巨坑掘成,车门被打了开来,黑衣人分别上车,一具具­祼­体或半­祼­的男尸,从车上搬下,批人坑中……

斐剑一看之下,不由头皮为炸,五内皆裂。

真相,这就是真相,惨酷的集体屠杀。

难道,这些死者全是被迎人“英雄馆”的那些优胜高手?

“赎罪人”所谓的,毁擂以救无事同道,至此已得到了说明。

惨酷的屠杀,而杀人的主凶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

斐剑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一阵发麻。

这会是事实吗?一个天仙美人,竟然做魔鬼的勾当,如果换了旁人,他很容易处置,可是对方是他的爱人……

“无后老人”激颤的道“惨无人道,若非月睹,谁能相信少侠,‘赎罪人’的话不错吧?如果你早早出手,也许可以挽救几位同道的生命,啊!不好……”

斐剑咬牙道:“前辈想到什么?”

“尹一凡那小子是否也在其中?”

斐剑猛地一颤,弹身扑了过去……

“无后老人”大声道:“留活口问话!”

斐剑业已激动到了发狂的地步,闪电般掠到了土坑边沿……

“什么人!”

惊呼与喝斥齐发,近十名黑衣人停止了抛尸,齐齐转了上来。

斐剑双目尽赤“屠龙剑”缓缓离鞘……

一个黑衣老者,似是此中的为首的人,排众上前,直逼斐剑当面,狞笑道:“阁下意在何为?”

斐剑厉声道:“杀你们这批丧心病狂的狗爪!”

“阁下……”

“哇!”惨号声中,那老者被拦腰斩为两段,其余的黑衣人一个个亡魂尽冒,但,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剑芒处闪,横尸当场……

一声劲气,从斜里卷来,震偏了斐剑的剑锋。

“留活口!”

斐剑心中一动,适里收手,留下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无后老人”就指那面无人­色­的黑衣人道:

“报上你的来路?”

黑衣人虽哆嗦不已,但没有答话,斐剑闪电般用剑朝黑衣人胸前一划……

“无后老人”惊呼一声:

“不要杀他!”

黑衣人身形幌了两幌,却没有倒地,也没有见血,只是胸衣被划开了,胸前,赫然刺着一个月形标记。

“无后老人”脱口道:

“是‘金月盟’属下!”

黑衣人面上肌­肉­连连抽动,汗珠滚滚而落。

斐剑冷冰冰地开口道:

“你不否认你的来路吧?”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

“不!在下是金月弟子!”

“这些尸体是‘英雄馆’运出来的?”

黑衣人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数下,仆地栽倒。

“无后老人”顿足道:

“这冥顽不灵的东西,什么时候暗吞了毒药。”

斐剑双目发直,身躯簌簌而抖,看来这“英雄馆”是“金月盟”屠杀武林高手­阴­谋之一,而东方霏雯是同谋者。

她与“金月盟”之间是何渊源呢?如果说她是“金月盟”一份子,但她曾屠杀过不少“金月盟”弟子,如果说不是,她为什么甘愿当刽子手,作出这人神共债之举?

“无后老人”动手翻拣了所有的尸体一遍,松了口气道;

“还好,那小子不在其中!”

斐剑沉声道:

“下一批可能便有他!”

“死者何以会­祼­体呢了”

“这是个谜!”

“依老夫之见……我们今晚探一探‘英雄馆’……”

“晚辈也正有这意思?”

“死者无辜,不能任其暴骨。我们将就这巨|­茓­掩埋了吧!”

两人动手,片刻工夫便已掩埋了当,毁了大车,赶走马匹,然后折回城中,时已入暮,两人仍到午前的酒楼打尖。

夜市初张,酒客上座约莫四成,酒楼宽敞,还不十分吵杂。

两人慢斟浅酌,目的在打发时间,准备夜探“英雄馆。”

斐剑心头象压了一块沉重的铅板,使他喘不过气来,英雄擂,­祼­尸,东方霏雯,三样联在一起,谜底将是什么?

“无后老人”也是白眉虬结,显然心中也十分沉重。

就在此刻,一个长髯秀士,飘然而至,目光一扫全座之后径向斐剑与“无后老人”面前走来,欢然叫了一声:

“大哥,我算定两位必然到施南城来!”

斐剑­精­神一振,道:

“凡弟,果然是你!”

酒保立即添上怀箸,加上座头。

“无后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不是进了‘英雄馆’?”

“是的,打了一个转,享受一席盛宴!”

“老夫正准备给你小子收尸呢!”

“收尸,为什么?”

“你且说你小子是怎么出来的?”

“晚辈被引进馆中,独自亨用了一顿,便被送了出来……”

“有所见么?”

“嗯!……听到些男女调笑,呼芦喝雉的声音。”

“无后老人”看了斐剑一眼,点了点头,又道:

“你小子为何不被引领与那些英雄们同席,而被单独接待?”

“这就不得而知了!”

“见到台主没有?”

尹一凡偷觑了斐剑一眼,道:

“没有,倒是她派人传言,不久前曾受援手之德,就此致谢,晚辈到此还摸不清是什么回事!”

斐剑顿有所悟,“血衣娘子”以“飞甲破金”的邪门手法,伤了东方霏雯,自己出手救她,用的是“­阴­魂不散”的外号,而后,又从“紫衣人”手中救了她一次,看来她是把那“­阴­魂不散”当作这个“­阴­魂不散”了,当下也不说破,

“无后老人”紧迫着道:

“你小子何以冒冒失失地打擂台?”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道:

“一念好奇,到后来发觉不好,已来不及了,幸而……”

“幸而见机弃权,不向台主挑战,是吗?”

“正是这样?”

“你知道摆这擂台的幕后人是谁?”

“事后知道是‘金月盟’!”

“老酒鬼没有通知你?”

“刚才连络上!”

“好小子,你在台上露了那一手挨打的绝活,不怕误老酒鬼的大事……”

尹一凡离座躬身道:

“晚辈知罪了!”

“老酒鬼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尹一凡左右瞟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道:

“英雄馆由‘天竺八魔’之一的‘邈魔’坐镇,摆‘英雄擂’便是那女魔的主意,借此诱那些武林高手出股,以供‘­阴­风队’队员以媚术吸取了功力……”

斐剑双目一瞪,煞芒异­射­,咬牙切齿的道:

“怪不得被害的都是­祼­体。”

尹一凡骇然道:

“­祼­体,什么回事:。

“先后老人”低声把西城外所见事实说了一遍,尹一凡机伶打了一个冷颤道:

“我的妈呀,好险,不过,晚辈还有这自信,对女­色­方面尚可自持……”

“哼,到时恐怕不由得你了,老酒鬼还说什么?”

“武陵山之行取消,设法毁这‘英雄馆’!”

斐剑陡地一拍桌子道:

“想不到她竟然帮助‘金月盟’做这种人神所不容的伤天害理勾当……”

“无后老人”悠悠的道:

“少侠,冷静些.我们换个地方研商行动方式!”

斐剑切齿道:

“我非劈了她不可!”

尹一凡冷冷的道;

“但愿大哥能下得了手,武林之福。”

斐剑凌厉的目光朝尹一凡一扫,尹一凡赶紧低头喝酒,

用罢酒饭,三人先先出了城,在城厢僻静处会合,共商行动的步骤。

几经争论之后,决定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西城外等候,由斐剑一人单闯“英雄馆”,因为该馆既有“貌魔”坐镇,尹一凡与“无生老人”均非其敌,而东方霏雯的功力,与“貌魔”不相上下,也许还要高上半筹,再加上馆中数目不明的高手,三人同时行动,徒增斐剑的顾虑。

再则,东方霏雯不舍主动向斐剑下手,他尽可从容对付“貌魔”与一般高手,如若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场,东方霏雯在情势所迫之下,定会对两人痛下杀手,后果就很难预测了。

当然,斐剑坚持单独行动的原因,仍是为了东方霏雯,他必须与她有所了断,有第三者在旁,事实上有许多不便。 第五十四章独闯魔窟

时正二更——

“英雄情”灯光辉煌,宴开不夜,那些被目为英雄的打擂优胜者,在美如天仙的艳装少女陪侍下,忘形地豪饮,狂欢,几不知人间为何世。

英雄,醇酒,美人,加了曼舞轻歌,叠出了无边的春­色­。

渐渐,每一个人仅存的理­性­,被醇酒所淹没,不堪入目的场面,层层叠了出来,姿意的调笑,放浪的行为,谱成了一曲颠狂的乐章。

人的尊严被剥夺了,武士应有的­操­持荡然无存,人­性­的弱点至此暴露无遗,一切似乎都回到原始,人与禽兽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不分。

那些少女,似经过特别训练,在与风尘女子无异的行径中,却保存了几分上流女子的风范。这样,就更加迷人了。

而且,每一个女子都是豆冠芳华,美若天仙,在这些江湖好汉的眼中,恍若刘阮到了天台。

蝶浪,蜂狂……

粗犷的笑声.夹杂着媚荡的软语,一对,一对,向特设中房间走去,场面逐渐冷落,但另一个Gao潮,却在东西跨院中叠出。

在分隔前后院的走道上,一条白­色­人影,幽灵般出现,由­阴­暗处缓缓步出,灯火照耀下,只见这白衣人俊美豪雄兼备,只是面冷如冰,目中尽是栗人杀机。

他,正是“掘莫人斐剑”

为了要东方霏雯当面一谈,他改回了装束。

他眼望着那些被称为英雄的人物,步履跟跄,醉眼乜斜,搂着那些莺燕,走向跨院,丑态百出,下文是什么,就不必提了,自古酒为­色­之媒,二者是相连的,何况,这是蓄意的安排。

今夜,或者明白,这些英雄,将步上那些­祼­尸的后尘。

他一方面愤恨设谋者的酷毒卑鄙,一方面慨叹这些武士的无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是死亡陷井?

东方霏雯天生尤物,美得使夫仙生妒,然而,她竟然参加了这人神共愤的无耻­阴­谋,这使斐剑在骇异之外愤慨欲死。

为什么,一付美丽的躯壳,却名裹着一个污秽的灵魂?

“紫衣人”一再骂她­淫­贱,难道真是如此?

斐剑表面上冰寒沉静,内心却有如烈火焚烧,烧得他几乎要发狂。

不少人从他身前走过,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认为他不过是被迎来的英雄之一。

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走道上,得得有声。

一个粗豪的汉子,醉态可掬,双手横抱着一个少女,从斜里穿过,目注斐剑道:

“朋友,好花当前,还装什么君子,及时行乐啊!”

斐剑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怜酷凌厉,还带着三分嘲讽,那汉子头一低,径自走了,口里嘟噜着:“小子好厉害的眼神,好俊的形貌。”

走道尽头,是一道月洞门,门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宾客到此止步!”

斐剑瞟了那木牌一眼,仍不疾不徐地直朝前走……

“朋友留步!”

喝话声中,一个满面­阴­鹫之­色­的锦衣少年,出现在月洞门中,挡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地止住脚步,利刃般的目光,逼注在锦衣少年面上。

锦衣少年面上涌起一片震惊之­色­,不知是震于斐剑那股逼人的冷厉之气,还是惊于斐剑那份俊美而扩豪的美男子典型风标,这使他窒了片刻,才道:

“阁下也是本馆宾客之一?”

斐剑冰森森的道:

“本人要见台主!”

“宾客至此止步……”

“本人并非宾客!”

“那阁下是……”

“掘墓人!”

锦衣少年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阁下是‘掘墓人斐剑’?”

“不错!”

锦衣少年面­色­数变之后,道:

“在下安彼舟,久闻阁下之名……”

斐剑意颇不耐的道;

“东方台主可在里面?”

“咦!奇怪……”

“奇怪什么?”

“东方台主何以不与阁下连络……”

“本人找她也是一样!”

“她不住在馆中。”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住在何处?”

“这……在下无可奉告。”

“你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锦衣少年安彼舟脸­色­又是一变,道:

“不敢还不至于,在下不知道!”

斐剑心念疾转,东方霏雯既不住在馆中,这也算是机会,先毁了这­淫­窟再找她现论,她不在场,自己可以放手的做,当下冷泠的道:

“此地负责人是谁?”

“家师!”

“你是‘貌魔’门下?”

“阁下说话客气些?”

“这已相当客气了!”

“阁下到底意在何为?”

“见了你师父再说吧!”

安彼舟怒声道:“在下是看在东方台主面上,才对阁下如此客气……”

“这大可不必,本人还要找她算账!”

“姓斐的,你到底安什么心眼来的?”

“催毁这罪恶的渊窟!”

安筱舟面上抖露一片狞鹫之­色­,身形向后一退。沉声道:“你不是说着玩的吧?”

斐剑一字一顿一道:“非常认真!”

“你办得到吗?”

“大概不成问题!”

“届时东方台主包庇不了你……”

“废话!”

就在此刻——

内院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舟儿,什么事?”

安筱舟大声应道:“师父,有人上门要毁咱们这‘英雄馆’!”

“什么样的人?”

“东主台主的知已!”

“什么?你说谁?”

“掘墓人!”

“嗯!要他进来,为师的问问他!”

安筱舟侧身一让,摆了摆了手,道:“请!”

斐剑知道那发话的便是“貌魔”,当下毫不犹豫地一脚跨入月洞门,沿碎石径行去,花荫深处,是一座三开间的­精­舍,打水通明,有如白昼,­精­舍之前,站着两名妖沼的少女,一见斐剑现身,先是一愕,既而眸­射­邪光,荡态盎然,其中之一脆生生的道“台主赏识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另一个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你可别乱动春心,台主的人,谁敢染指!”

美剑牙痒痒地恨不能一掌劈了这两个妖巷。

安筱舟抢前一步,道:

“阁下稍待!”

斐剑停下步子,仰首望天,他实在不愿看那两名少女的丑态。

安筱舟疾步上阶,轻薄地在两少女脸上挤了一把,才匆匆入内。

斐剑一方面计划着今夜的行动步骤,一方面付想着那些英雄们的遭遇,春风一度,便将­精­枯元丧而死…

心念之间,安筱舟入而复出,在阶沿上一招手道:

“家师有请!”

斐剑知道对方如此态度,是基于自己与东方霏雯的关系,但东方霏雯与“金月盟”又是什么渊源呢?当下昂首上阶,只见厅中交椅上坐着一个风韵不衰的半老徐娘,涂脂抹粉,一身艳红衣裙,眼角眉梢,尽是­淫­荡之气,娇媚入骨。

难道这就是“天竺八魔”之一的“貌魔”?

算来这女魔已刻是自豪之年,但看上犹如四十许­妇­女……

斐剑站在阶沿,并不入厅,带煞的目光扫向红衣女人,等对方开口。

红衣­妇­人被斐剑的盖世风标所夺,不由呆了,久久,才一笑开口道:

“斐少侠,何不请进一叙?”

斐剑冷冷的道:“不必了!”

“少侠谅已知道老身来历?”

“知道!”

“何不请进?”

“没有这个必要!”

“那少侠此来何为?”

“见识一下尊驾如何调练‘­阴­风队’!”

“貌魔”勃然作­色­,但随即又荡意盎然一笑道:

“少侠也知‘­阴­风队’的事?”

“嗯!”

“少侠不至于与东方台主为敌吧?”

斐剑心头暗自一震,咬了咬牙,道:

“这得看看事实而论!”

“老身不解?”

“很简单,在下从不放过邪恶之徒。”

“哦……本馆有数名弟子,在西城外林中遇害……”

斐剑口中微微一哼,道:

“不错,正是在下所为!”

“貌魔”拂袖而起,凝声道;

“少侠如果爱东方台主,就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在下爱恨分明,决不有亏武士天职!”

“如此说来,你蓄意与‘金月盟’为敌了?”

“在下不否认!”

“你是否想到后果?”

“想得很多了。”

“那你今晚擅闯本馆,是有所为的了?”

“当然!”

“目的何在?”

“毁灭这罪恶之源,为武林申第正义,替无辜的同道复仇!”

“哈哈哈哈……”

“貌魔”纵声狂笑起来,笑声中有不属也有杀机。

斐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一直静立在侧的安筱舟,突地怒喝道:

“掘墓人,你是为自己掘墓么?”

斐剑连头也不转的道:

“你还不配与本人答腔!”

安筱舟厉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若非碍于东方台主面子,早把你宰了喂狗了!”

斐剑缓缓转身,面对安筱舟,寒声道:

“今晚第一个拿你开刀!”

安倏舟一张脸,胀成了紫酱之­色­,目光中露出栗人杀机,向前一欺身道:

“小爷劈了你,到­阴­间说大话去……”

“貌魔”一摆手道:

“舟儿,你退开!”

安筱舟幸幸然地向后退了数步,狞鹫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斐剑。

“貌魔”举步出庭,面对斐剑,沉缓的道:

“你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斐剑报之以冷笑道:

“在下珍惜中原同道的生命。”

“你既然蓄意找死,东方霏雯将怪不了老身……”

“在下除恶务尽,她也许会怪在下手段太辣。”

“别太张狂,老身杀人如家常便饭……”

“化外妖魔,竟敢人中原助纣为虐,荼毒生灵,除死何贷。”

“小子,老身要把你寸碟寸刚……”

安筱舟一欺身道:

“师父,让徒儿成全他!”

“小心些!”

“师父过虑了!”

话声中,“孽龙探爪”向斐剑当胸抓去,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一式“孽以探风”,本是一招普通的手法,但在安彼舟手上施出,情况可就两样了,寓奇奥于平凡,暗藏杀着,如果你以普通招式视之,非遭毒手不可。

斐剑心中充满了杀念,也深知今夜独闯虎|­茓­,决不能浪费一丝真力,因此早有成算,就在对方抓来的电光石火之间,左掌一封,右手“魁星­射­斗”指力激­射­而出。

安筱舟功力果然不同凡响,立即觉出指风有异,脚下一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偏闪半尺,险极地壁过这洞金裂石的一指。

斐剑的身手已到了收发自如之境,一指点空,立即刹住真气,顺势改指为掌,横里扫去,变势之速,骇人听闻。

安彼舟躲过一指,却闪不开这一掌,封截亦所不及。

“砰!”挟以一声凄哼,安彼舟一个踉跄,身躯猛然撞上廊柱,哗啦啦震得碎瓦粉落,连连摇幌之后,才勉强定住身形,口角溢出了两缕鲜血。

两名妖艳少女,芳容失­色­,尖呼出声。

“貌魔”也告面­色­大变,她看出斐剑的功力,远超出她的预料。

斐剑却相反地微告失望,竟不能一招致对方死命,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手一扬,一道排山劲气,向安筱舟再撞去……

“少狂!”

冷喝声中,“貌魔”横里推出一掌,把斐剑的掌力震向一旁。

安筱舟一抹口血,“飕”地拔出长剑。

“貌魔”面­色­铁青,戟指斐剑道:“小子,本太上护法若不杀你,何以为人!”

斐剑双眼一瞪,道:“女魔,你根本不配称为人。”

“纳命来!”

随着喝话之声,身躯一挪,举掌向斐剑当胸按去,这一按之势,玄奇诡辣得到了家,令人有无从躲闪还手之感。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鬼魁般闪了开去,反击一掌。

“貌魔”也在同时二次出掌,恰好迎个正着。

“砰!”然一声,双方各退一步。

安筱舟觑准这空隙,手中剑闪电般刺向斐剑背后,“命门”大|­茓­。

斐剑一侧身,猛挥一掌。

“哇!”惨呼声中,安筱舟被扫得直朝院中栽去,

同时,一道奇寒无比­阴­功,卷上了斐剑的身躯,无声无阒,斐剑乍党全身一寒连打了两冷颤,头脑一阵晕眩。

这­阴­寒掌力,是“貌魔”的独门杀着“追魂­阴­风”。一旦中上,­阴­寒奇毒之气,立即穿经过脉,直迫心脉,功力随散。功力再高,也难支持半刻不倒。

斐剑修习的“天枢”武功气血运行反一般常轨,寒毒无法功入“心脉”,在本能的反应之下,寒毒立被排体外,是以他一晕眩之后,又平复如初。

“貌魔”尚未发觉此点,狞声道:“小子,你准备如何死法?老身真想不出用什么方式取你­性­命才平得这口气。”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你在作梦!”

蓦地——

十多条人影,飞扑入院,当先一名老者­射­身道:“参见太上护法,弟子等听命!”

“候着!”

“遵命!”

“唔……那些宾客如何?”

“一切照常,已命人装车!”

斐剑一听,不由五内皆袭,只这短短时间,那批生龙活虎的高手,竟已全部丧命在那些少女之手,少女无辜,她们已被药物迷了本­性­,变成了恶魔的工具……

“貌魔”这时已注意到斐剑神­色­不对,脱口道:

“小子,你竟然能抵抗‘追魂­阴­风’”? 第五十五章金月盟主

斐剑冷酷森寒的道:

“女魔,你的罪孽今晚要结束了!”

“你小子也配说这种活?”

“配与不配,事实会告诉你。”

“貌魔”陡地向后退一步,全身衣裙无风自鼓,双掌缓缓上提平胸,转眼间,掌胀大一位有奇,齐腕以下漆黑如墨。面上充满了恐怖杀机。

斐剑见状,不由心头泛寒,他知道对方将要施展的必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武功,不久前“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使他余悸犹存,当下,立即把“天枢神掌”的功力提聚到十二成,蓄势以待。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双方这一击,无凝的是石破天惊,生死一瞬。

十向名馆中高手,一个个面­色­凝重,虎视在侧。

安徐舟已被两名少女扶着退下……

“貌魔”向前一跨步,双掌平平推出,掌风中竟带丝丝黑气。

“毒!”这念头在斐剑脑海中电似一闪,急忙闲止呼吸一式“步虚蹈幻”从斜里划分两丈余,停身到院地之中。

“貌魔”怪笑一声,凌空飞扑……

斐剑不让对方有发掌的机会,“天枢神掌”的对方身形甫起的电花石火之间,以十二成为道,虚空劈了出去。

劲浪卷处,“貌魔”被震得落回原地。

斐剑再次弹退,到了花径之上,“唰!”地掣出了“屠龙剑”,他的意思是选空旷的位置,便于应付对方的毒掌。

长剑市自离鞘,狂飚挟着黑雾,业已罩身卷至至。

“毒”,并非凭武功可以克制,于是。他再次闪开去。

数声惨号,震耳而起,那十几名馆中弟子,正好站在斐剑身手,斐剑幽灵般的问了开去,他们警觉时已不及回避,其中七人,首当其冲,立时栽了下去,手脚一阵抽畜,横尸当场,做了斐剑的替死鬼。

斐剑若非仗着玄奥的步法,恐怕也难逃毒手。

那几个幸而不死的,魂飞天外,踉踉跄跄,直退到月洞门边。

“貌魔”伤敌不成,反毁了七名手下,登时怒发如狂,厉喝声中,弹身再扑……

斐剑算准对方动向,身形一闪、绕过花丛,从斜里发剑猛袭。

“貌魔”身形电旋,但已不及吐劲,裂肤剑气,已涌上身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躯一仰,几乎是平贴着地面倒身回去,中途拧身变势,斜弹而起……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捕捉时机,生死胜败,常取决于间不容发空隙。

斐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就在对方变势而起的电光石之间,人随剑起,一招“满天星斗”,凌空洒出。

耀眼的芒星,布满丈余方圆的每一寸空间,剑气撕空之声。栗人心魄。

“貌魔”根本没有发掌的机会,凭其­精­纯的修为,身势再变,凌空倒泻……

但,时间上毕竟有了栗米之差。

凄哼声中,中途下坠,一只右掌,已被削去了半截,鲜血如果喷。

真气一泄,已无法施运毒功,手掌回复了本来的­肉­­色­

斐剑一欺身,剑尖直抵对方心窝,栗声道:“女魔,你该认命了!”

“貌魔”面如巽血,肌­肉­阵阵抽搐,牙齿几乎咬碎,但,她已失了反抗的余地,只有待毙一途。

何有月洞门边的几名高手,手足无措,脸上全是惊怖之­色­,出手又不敢,退身更不行,全窒在了当场。

斐剑正待刺杀“貌魔”……

蓦地——

一道奇强无比的吸力,把斐剑的身形拉得向后一踉跄,剑尖自然地离开了女魔心窝,女魔乘机弹退了八尺。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长剑一划,闪电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奇伟蒙面人站在距他不及一丈之外。

这蒙面人来得无声,而且能发出如此强的吸力,身手确实惊人。

他定了定神,道:“阁下何方高人?”

奇伟蒙面人一字一顿的道:“本座金月盟今主!”

斐剑全身一震,连退了三个大步,激颤的道“阁下……是‘金用盟’冷主?”

“不错!”

斐剑的确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金月盟”令主,这当今第一恐怖人物,把武林搅得一片乌烟障气,频临末日,突如其来的情况便得他感到有些的失措。

这巨无霸般的神秘人物,便是一心要君临天下的“金月盟主”……

一股冲天豪气,从斐剑心头升起——

今夜,如能搏杀这魔王,弥天浩劫告消解,这比从事任何行动更有意义。

这魔王的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今晚非揭开不可,自己业已参悟了‘天枢宝复’全部武功。如非对方敌手,那除魔卫道的行动,便不太乐观了。

令夜,该是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

心念未已,“金月盟主”再次开了口:

“你便是‘掘墓人斐剑’?”

“正是!”

“你存心与本盟为敌?”

“除魔卫道是武士的本份!”

“你视本座为魔道?”

“阁下扪心自问,所行所为是正是邪?”

“金月盟主”突地振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有趣,本座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对本座大放证词!”

斐剑冷冷的道:“有趣的事当不止此!”

“嗯,掘墓人,还有什么?”

“在下立誓要埋尽天下邪恶徒!”

“你狂得使本座不忍心杀你?”

“阁下当听说过对敌人宽恕使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

“你且说说本晚来此的目的?”

“毁这魔窟?”

“凭你?”

“在下可以大胆回答,不错!”

“掘墓人,本座很可惜你这块材料……”

“此话怎讲?”

“如果你能加入本盟,定可吐气场眉,在武林中是一人之下。”

“嘿嘿,在下一向不屈居人下!”

“这未始办不到,有一天,你可能唯我独尊!”

“阁下席卷武林之后,有意让贤?”

“有此可能?”

“你准备怎样?”

“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搏命?”

“正是如此!”

“如你杀不了本座呢?”

“被杀!”

“如本座不愿杀你呢!”

斐剑不由语塞,他忽然想起曾有不少次,“金月盟”属下说过奉命不与自己为敌,这凝团一直未曾打破,今晚面对“金月盟主”,该揭明了才是……

心念之中,反问道:

“阁下何以不愿杀在下?”

“有两个原因?”

“在下愿闻?”

“第一,你是百年罕见的奇材,毁了未免可惜……”

“哼!另一个原因呢?”

“此刻已没有说的必要了,除非你愿意加人本盟。”

“阁下是否曾下令属下,不使与在下为敌?”

“有这回事!”

“为什么?”

“基于第二个原因,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斐剑心头打了一个结,对方不说,他不愿再追问下,后正今晚是生死之搏,胜了,一切自明,败了,全部幻灭……

“金月盟主”一顿之后又道:

“掘墓人,放手相搏,三招已足够判明生死了,当然,这是指某一方的招术,内力,等制胜因素高于另一方而言。

斐剑心念疾转,自己所长的剑术,也不过三招,如果三招不胜,以下就不必谈了,当下沉声道:

“在下同意这说法!”

“本座方才所谓的条件,是指彼止无法制对方死命而言?”

“阁下无妨说说看?”

“如你胜了,抑或平手,前帐完全勾消,改期再战!”

“在下落败呢?”

“加入本盟!”

斐剑当场一窒,这条件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加入“金月盟”,助长魔焰,茶毒生灵,岂是能做的事,这不与素志完全相反吗?同时,自己能否与对方抗衡,还是疑问,万一不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心念及此,寒森森的道:

“加盟办不到!”

“你与本盟誓死为敌?”

“在下不否认这句话!”

“不考虑了?”

“毋庸考虑!”

“金月盟主”缓缓拔出腰间长剑,灯光映照下,剑身发出慑人的寒光,剑身靠剑尖半尺之处。有一个金光闪兴的新月印记。

斐剑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金月盟剑!”

该盟以“金月”为名,看来此剑必非凡品。”

场面在“金月盟主”拔剑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面对这神秘的武林魔王,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这一战,不单关系个人的生死荣辱,也关系正邪的消长。

“金月盟主”一振腕,手中剑幻出一片使人耀目难睁的金­色­月形芒影。

斐剑心头一紧.心道:“这一式,其凌厉诡谲之处,并不亚于自己那一招‘满天星斗’。”

“金月盟主”庞大的身体朝前一挪,以震耳凝神的声调道:

“斐剑,你不后悔?”

斐剑冷冷的道:

“强存弱死,是武林中不易的铁则,谈不上后悔两个字。”

“可惜你这一朵武林奇葩了……”

“阁下大言炎炎,在下感到可笑。”

“这井没有什么可笑,本令非为了……”话锋突然顿住。

“为什么?”

“为了那丫头死心眼……”

“谁?”

“东方霏雯!”

斐剑全身一颤,向后退一个大步,东方霏雯与“金月盟”有某种渊愿存在,从历次情况而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话出自“金月盟主”之口,就相当有份量了。

“金月盟主”的真正来历是什么?

东方霏雯与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虽是玉貌花容,但她曾自认驻颜有术,业已是四十过外的迟暮之年,而他竟称她为“丫头”,这称呼,证明他是她的尊辈……

心念之中,脱口道:

“她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应该由她告诉你!”

斐剑一室之后,横了横心,栗声道: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

“正是!”

“你的意思是……”

“为了比儿女之情更重要的武林公义,今晚,在下与阁下之间,必须分出生死!”

“不计任何后果?”

“当然!”

“金月盟主”手中剑微微一颤,沉声道:

“可有什么遗言交代,本令主可以转达?”

所谓遗言,对象当然是指东方霏雯而言,斐剑自忖,自己与东方霏雯的交住,知道的仅了了数人,想不到,“金月盟”一般有地位的人,早已了如指掌,这更证明了东方霏雯与该盟关系之深。

闻言之下,报之以一声冷晒道:

“倒是阁下有遗言.大可先行交代属下?”

“金月盟主”似被真正的激怒了,两道利剑般的目芒,从蒙面巾上的小孔­射­出,象两股凝结了的光柱,令人不寒而栗,那目光直要穿透人的心脏……

两条人影,直逼圈子之外,正是“貌魔”师徒。

“貌魔”怨毒的目光一扫斐剑,然后向“金月盟主”道

“容卑座结果他!”

“金月盟主”目光似逼视着斐剑,口里道:

“贵座请退下,此事由本座了结!”

“貌魔”怔了半晌,才幸幸地和安筱舟退下去。

院中,只剩下敌对的两人,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斐剑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双瞳青光熠熠,与对方耽耽互视。

“锵!”

对方一触而分,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四周的花树,被剑风扫得枝残叶落。

从这一回合而论,双方的功力,已到了某种极限,所差极微,极微,但感受却大大不同,“金月盟主”震惊于对方剑术的造诣,竟然能与自己认为无敌的“全月剑法”平分秋­色­,这是始料所不及的,而斐剑却十分振奋,至少,他知道凭所学已足可与这不世出的魔王一搏。

一招之后,又成对峙之局。

空气似乎已凝结了。

这是一场百年来仅有的绝顶剑手交锋,而且,各存制对方于死命之心,所以情况凶险无伦。 第五十六章紫衣秘室

双方如石象般凝立,­精­气,神均已提聚到了极致。

只要任何一方心神稍懈,立遭致命的攻击。

绝顶剑道高手,讲究的心、神、剑、气合一,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所谓敌一动便是制胜克敌的要诀,任何一个习剑的人,都知道这原则,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放眼武林,能练到这一步的,可说百年难逢一二人,所以武林有句话说,剑为百兵之主,易学难­精­。

现在,对峙的双方,都可算是绝顶的高手,两人同心思,等待着一击的机会。

时间,在万会紧张之中消逝。

绝顶高手过招,胜败生死,决于俄顷,关键在于能制敌先机。

这一击,在斐剑来说,关系太大了,不但是个人的生死荣辱,也是正邪消长的关键,所以,他以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凝重态度来接受考验。

“呀!”

短促的栗喝声,撞破了凝固的空气,灯光映照下,金黄的芒影,象一片繁花,又象是半空突然爆发的烟火……

不差先后,斐剑的“屠花剑”幻­射­出一蓬星雨……

一阵阵连珠密响,夹着刺耳的剑风嘶啸,仅是那么一瞬。余音未尽,现象已消。

“金月盟主”退离原地一步,后移的右脚,没入土中,其深及踝。

斐剑身形幌了一幌,使西略现苍白。

一切又归于死寂,两尊石像兀立对峙,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一回合,斐剑略占上风。

天­色­透高,灯光随炎黯淡下去。

蓦地里——

后院传出数声暴喝,接着,人声沸腾,叱喝声与惊呼声混成一片,数股火苗,冲天而起,迷蒙的拂晓,被染成了红­色­。

谁,竟然敢到英雄馆放火?

斐剑心神微微一分。

就这心神微分的电光石火之间,在一般高手来说,也是根本就感受不到,但在“金月盟主”这类人物眼中,算是出击的最好的时机了。

金芒一闪,一招惊世骇俗的杀手,业已攻出。

快,快得使人无暇转念。

凌厉,凌厉得使人心颤神夺。

没有经过意念,完全出于本能,斐剑以快得无法形容的速度,一翻腕,施出了那招攻守均臻极致的“擎天一柱”

当然,现在他的目的只是守,封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由于这一招玄奥,但极单纯,所以在紧迫得几乎无法感受的时间上得以弥缝。

“锵!”的一声金铁厉呜,剑气横溢,花飞树僵。

斐剑但觉巨震之后,手中一轻。

父亲的遗珍“屠龙剑”,从腰一折为二,手中握着的,是半截断剑。

心弦,象被重锤猛击,震得他魂飞神越。

完了,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意念。

汗水,冒出如浆,俊面一片煞白,身形不期然的簌簌而抖。

“金月盟主”的剑尖,抵上了他的“七坎”死|­茓­。

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他没震惊,只是讶并对方何以不立即下手取自己的­性­命,难道对方还有什么花样?

火光烛天,整个“英雄馆”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喧杂的声音,被呼轰之声取代,热浪包围了现场,炙肤灼骨。

斐剑一咬牙,栗声吼道:

“为何不下手?”

“全月盟主”答非所问的道:

“你手持的是‘屠龙剑’?”

斐剑心头一颤,对方居然也认得这剑,想当年“屠龙剑”客必是风云人物,响当当的角­色­,所以连兵刃也出了名。

“屠龙剑”被折,证明这剑只是凡铁而非奇兵,只是剑以人名。“赎罪人”转赠之父遗物,如今毁在自己手里,的确是终生憾事。

心念之中,栗声应道:

“不错,正是‘屠龙剑’,阁下居然也认得!”

“此剑何来?”

“友人所赠!”

“友人?”

“这有什么不妥?”

“斐剑,你当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明白不过,士可杀不可辱,下手吧!”

“本令重申前言,如你愿加入本盟……”

“办不到!”

“死而不侮?”

“在下之败并非力有不逮,只是器有不利!”

“你不服?”

“这是必然的!”

“不眼又将如何?”

斐剑咬了咬牙,声音冷漠但十分平静,道:

“下手吧!”

“金月盟主唱中杀光一闪,­阴­沉沉的道:

“看来真不能留你活在世间……”声落,并没有下手,半晌,他竟外地收回“金月剑”,道:“这次放过你,算是对那丫头有所交代。”

说完,一闪而逝。

斐剑怔在当场,内心那一份滋味,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也要卖她的帐?

烈焰飞腾,墙倒屋塌之声震耳欲聋,“英雄馆”算是毁定了。

他缓缓拣起半截断剑,心中难过万分,父亲“屠龙剑客”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离奇的魅影,他不忘母亲临死的嘱咐:“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这些断句连在一起,谜底十分复杂,父子天­性­,被这几句先入的话冲淡了。

父亲遗物应该珍视,但更重要的他觉得对不起赠剑的“赎罪人”……

由断剑,他想到了“剑冢”神兵,如果有那柄神剑在手,今天,“全月盟主”决难逃剑下,崔婉珍自称“护剑人”,却又不知剑主是谁?令人难解,可惜,每一次谈话触及重心时,都被意外情况打听。

想到万分痴情的崔婉珍,他不禁感到有些回肠九转……

“我非得到剑冢神兵不可!”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展开露世神功,扑出火窟。

英雄馆虽僻处一角,但终竟是在城中,这时居民与官兵汇集了不下千人之众,火势已无法扑救,全成了观火的,喧喧成一片。

斐剑离开火场,奔出西城,太阳已高升了。

到了尹一凡和“无后老人”约会的地方,尹一凡已迎上前来,紧张的道:

“大哥,幸你没事!”

斐剑一怔神,道:

“什么意思?”

“你想,除了大哥,谁是‘金月盟主’的敌手……”

“你知道了?”

“全知道,‘赎罪人’神机妙算,说‘金月盟主’不会杀你……”

“他……”

“火焚‘英雄馆’便是他束划的,你与‘金月盟主’对峙,他绊住了‘貌魔’,于是小弟等大行其道,为所欲为。”

斐剑激动的道:

“赎罪人呢?”

“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他不曾露面,一切计划消息,都是他手下人传送。”

“哦……无后前辈呢?”

“请跟小弟来!”

斐剑怀着狐疑的心情,随尹一凡向荒野奔去,足足十余里远近,才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斐剑早注意到暗中有桩卡,这破庙章然戒备森严,但也懒得动问。

进入庙门,一付败落荒凉景象,奇怪的是竟然阒无人迹。

穿过数重蛛尘封的殿堂,眼前是一个芜草于人齐的院落,院地的一角,露出一圈青苔落布的井栏。

尹一凡用手一指道;

“我们跳井吧!”

“怎么回事?”

“进了就知道!”

说完,已当先跃入井中,斐剑皱了皱眉,跟着纵落,井深约奠八支,井底是软绵绵的细沙,滴水俱元。

尹一凡接动一块井壁砌石。格格声中,露出一道门户,一条隧道向里延伸,隐约可见灯光。

“大哥,请!”

斐剑更加悬凝莫释,但他仍不表露出来,点了点头,跨入洞门,前行十余丈,倏见灯火通明,人影幌颤,数间宽敞的地下室,呈现眼帘,来往的人,一律紫衣劲装。

破庙井底,竟然有这等布设,的确是匪夷所思。

斐剑甫一现身,“无后老人”已从一门户中迎出,大声道:

“少侠,且喜你无恙归来,里边谈!”

斐剑眉锋锁得更紧了,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出来你别介意,这是‘紫衣人’的秘密住所!”

斐剑双目倏­射­可怕的杀光,栗声道:“紫衣人的住所?”

“无后老人”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

“他人呢?”

“不在此处!”

“前辈于他早有连络?”

“不,是‘赎罪人’安排的,老夫到来亦不太久!”

“晚辈失陪……”

“无后老人”横身一拦,道:

“少侠,务请以武林命运为重,至于私仇,‘赎罪人’一再保证,俟解决了‘全月盟’之后,会命‘紫衣人’了断!”

斐剑本待再说什么,想一想没有开口,尹一凡轻轻一推他,道:

“大哥,进去看看再说!”

斐剑无可奈保的举步入室,目光扫处,不禁大感震惊,只见室中躺了数十名少女,有的身着裘衣,有的甚至半丝不挂,妙相毕陈,那些少女,似都被点了|­茓­道,一个个酣睡沉沉,斐剑面红气促,转头向尹一凡道:

“怎么回事?”

尹一凡目光不敢接触那些极富诱惑的使人意乱神迷的妙相,眼观鼻,鼻观心,见问才抬道:

“­阴­风队少女!”

“什么,这些女子是‘英雄馆’中那一批妖女了”

“是的!”

“为什么不杀了?”

“她们是无辜的,被药物迷失本­性­,成了魔道的工具,杀了岂不太残忍……”

“如何处置?”

“赎罪人准备求取解药,复恢她们的本­性­燃后按址遣送!”

“全都在此了?”

“大概是!”

“想不到如此轻易得手……”

“大哥,‘赎罪人’安了内线,还出动了近百‘紫衣人’手下.才侥幸成功,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稍有失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比如‘金月盟主’的出现,是始料所不及的,幸而你绊住了他,否则全军尽墨……”

斐剑怆然一笑道:

“我儿乎丧命‘金月剑’下……”

尹一凡诚挚的道:

“小哥,小弟我的确尤心如焚,总算邀天之幸。”

“­阴­风队的公案算是解决了?”

“是的,但难免对方不另起炉灶,还有一样,也算大幸……”

“什么大幸?”

“东方霏雯没有现身,否则恐怕功亏一聩。”

斐剑仰首望着室顶,心头一阵激荡,他此次独闯“英雄馆”目的是找东方霏雯,想不到正主没有碰上,反而几乎送命,结果还邑别人之力毁了“英雄馆”,想起来真是惭愧之至。

“无后老人”若有所觉的道:

“少侠,想来你已饥渴了,先用酒饭……”

斐剑不待对方说完,立即摇手道:

“晚辈立即告辞!”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你成见很深……”

“这并非成见,‘紫衣人’与我仇深似海……”

“无后老人”­干­骇了一声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少侠即答应先公后私,把仇怨暂时放下,妨……”

“晚辈有两件急事诗办理?”

“哪两件事?”

“赴少林查‘百灵女’下落,找出杀母仇人,同时到‘剑冢’索神剑,以应付‘金月盟主’!”

“这是正事,也是急事,该办!”

“所以晚辈告罪失陪。”

尹一凡接口道:

“大哥允许小弟追随吗?”

“我想自己去办!”

“大哥的意思是不要小弟同行?”

“这是我的私事,凡弟不要误会。”

“正邪之战,刻不态缓,而大哥是所有同道所属意的中流砥柱……”

“不敢当砥柱之誉,愚兄对此誓尽绵薄,随时应召。”

“那……大哥不反对有事时与你见面?”

“当然!”

“如此小弟送大哥出去?”

“好!”说着,向“无后老人”施了一礼道:“晚辈暂且告辞!”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

“请便!”

斐剑与尹一凡从另一条秘道,离开地下室,顾盼时间到了庙后,斐剑突地正­色­道:

“凡弟,回答我一句话?”

“大哥请讲!”

“你早已知道东方霏雯的来历?”

尹一凡期期的道:

“这……这……小弟不否认,但……”

“可否告诉我她与‘金月盟’是何渊源?”

“大哥,这……”

“我必须知道。”

“可是小弟我不能违抗师命行事……”

“我碰上她,她一样要告诉我,这没有故神其秘的必要?”

“并非故神其秘,小弟我担不了这­干­系!”

“有什么不得了的­干­系?”

“大哥,你要我死,我决不皱眉,可别逼我做这件事!”

斐剑一时无词以应,尹一凡话已说绝,再逼他可就失去朋友之义了,但这个迷憋在心头,的确不好受,心念数转之后,一跺脚道:

“她必在施南城范围之内,我立即去找她!”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女子的叱喝声,那声音入耳便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道:

“凡弟,再见!”

身形一弹,便朝喝叱声所传的方向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窒,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情海狂澜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离开了“紫衣人”的秘密居所古井地室,来到破庙之外,斐剑向尹一凡追问东方霏雯的来历,突地,不远之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喝叱声,那声音听来并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向尹一凡说了声:“再见!”弹身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空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距离缩短,喝叱之声更加明显,已可以分辨发声方位。

斐剑循声掠去……

疏林如蒂,围环着一片草坪,坪地中央,两条紫­色­影子兔起鹰落,厮缠不休,走近疏林,可以看出交手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紫­色­儒衫、紫巾蒙面,女的一身淡紫宫妆,俏丽十分,但粉腮已被杀机罩满,手中剑如疾风迅雷,尽朝要害攻击。男的却一味闪让,偶而反击一两掌……

斐剑身形似魅,无声无息地直逼疏林,一看,登时血脉彭张,杀机陡起。

那男的,赫然就是血海仇人“紫衣人”,女的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

“紫衣人”以诡计谋害了“红楼主人”,“屠龙剑客”也连带遭绞,舒眉找上“紫衣人”,当然是为师复仇。

论身手,舒眉决不是“紫衣人”之敌,但,“紫衣人”似乎无意伤她,这叫人难解?

舒眉出剑如狂,但“紫衣人”闪让从容。

又过了十余照面,“紫衣人”突地暴喝一声:

“住手!”

喝声中,两指扶住了舒后的剑身,这一手,的确惊人,因为眉的剑术造诣并非泛泛,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剑手。

舒眉争剑不脱,右掌猛然劈出,口里厉喝道:

“紫衣人”姑娘与你誓不共戴天!”

“紫衣人”单掌微扬,封开了舒眉的一击,冷冷的道:

“舒姑娘,本人再此声明,你会有为师报仇的机会,但不是在!”

舒眉惨厉的道:

“紫衣人,当初你假昌‘屠龙剑客’作饵,把先师诱上石碣峰,活埋石洞之内,目的是什么?先师与你何仇?何怨?……”

“紫衣人”松开两指,后退了数步,栗声道:

“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一弹身,泻落坪中。

“紫衣人”惊呼一声,“你……”折身飞逝,快逾闪电。

斐剑大喝一声:“那里走!”跟着弹身追去,但“紫衣人”业已腾飞无踪,只好返身折回原地。

舒眉还没有离开,见斐剑折回,忙上前数步,道:

“原来是斐少侠!”

“舒姑娘还记得在下……”

“斐少侠名颂武林,‘紫衣人’竟然望影而逃!”

斐剑苦苦一笑道:

“事实并非如此,‘紫衣人’本身功力已非泛泛,最近又得到‘地皇’全部武功­精­华,如与在下放手相搏,尚不知鹿死谁手……”

“那是为什么呢?”

“目前武林正道之士,密谋对付‘金月盟’,“紫衣人”站在正道这一边……”

“以他的为人,而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是的,但他已有所表现,因此,避免与在下直接冲突!”

“我也觉得奇怪,他对我的攻击,没有还手,以他的功力,我万非其敌”

斐剑咬了咬牙,道:

“舒姑娘,等机会吧!”

舒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照此看来,我恐怕不能替先师与三位同门复仇了。功力悬殊太大……”

“舒姑娘不必灰心,杀人者若人杀之,只是时间问题,在下相信‘紫衣人’所欠血债,债主不止你我一二人。”

“是的,但不能手刃仇人,确是憾事。”

“舒姑娘,在下有句话一直没有机会请教……”

“请教不敢,少侠有话但请吩咐!”

“请问先令师与‘屠龙剑司马宣’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内心一颤,又道:

“令先师归隐‘红楼’,一住十年,为的是什么?”

“少使要知道?”

“是的!”

舒眉神­色­一黯,泫然欲泣,十分惨淡的道:

“先师一生,断送在一个‘痴’字上……”

“姑娘可以把详情见告吗?”

“唉!多情自古空遗恨.十多年前,先师邂逅‘屠龙剑客’,两人一见倾心,先师因此而构筑,‘红楼’,欲图双栖,‘红楼’落成之日,先师要求与‘屠龙剑客’正式结为夫­妇­,‘屠龙剑客’到此才透露业已娶妻生子……”

“哦!”

斐剑“哦!”了一声,内心一阵刺痛,这是父子关系的又一有力证明,“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已毫无凝义了,但这一层关系,他无法说出口,当然也没有表白的必要,紧迫着追问一句道:

“以后呢?”

舒眉愤然道:

“先师当时十分痛苦,但痴情难断,他不责怪‘屠龙剑’……”

“令师是情有独钟……”

“屠龙剑客要求先师暂时等候,他回去安顿妻小之后,便来长相厮守,先师一口答应,并矢志等待,足不出‘红楼’……”

“后来呢?”

“他一去不再回头,先师苦等十年,到头来却毁在‘紫衣人’的­阴­谋下!”

斐剑激动的道:

“屠龙剑客是个负心人?”

“先师并不恨他,十年寂苦,她归因于造化弄人,她坚信他会回来……”

“然而他没有回来……”

“是的,我曾大胆向先师说过,一个不忠于妻儿的男人,会忠于另一个女子吗?但立即受到先师呵斥,她相信他必是遭遇意外,否则不会失约。”

斐剑暗忖,据“紫衣人”当初利用自己传言诱杀“红楼主人”时所说,父亲是因“宇宙一尊”为徒索仇,而被废了功力,残了双目,放置在荆山石峰碣峰顶的石洞中,日久成恨,而遗命自己杀他?这大有可能,而且也是唯一的解释。

心念及此,以往对父亲那种模糊的恨意,倏然消失,可悲的母亲至死不明真相,含恨以瞑,而父亲却在十年后死于“紫衣人”之手……

于是,他对“紫衣人”恨意更浓了,师仇、亲仇,都集于他一人身上。

“紫衣人”为什么要谋杀“红楼主人”呢?

他自承与父亲是知交,为什么要一并谋害呢?

难道其中牵涉到男女之情?

“舒姑娘,‘紫衣人’谋害令师与‘屠龙剑客’是否为情。”

“不知道!”

“紫衣人所为当然有其原因?”

“是的,但他不肯说出来,而我也没有端倪可供推断?”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在下会一一予以澄清的,舒姑娘,你目前不宜再找他!”

“为什么?”

“恕在下直言,你不是他的对手!”

舒眉痛苦的道: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但师仇不共戴天,我岂能计及本身安危!”

“在下与他,仇深似海,他会得到应有报偿!”

舒眉幽然一声长叹,泪水悄然挂下双腮。

斐剑真想回头奔转地室,找“紫衣人”了断,但想到必然会遭到“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阻止,而从“英雄馆”事件看来,“紫衣人”的潜力,实在不可轻侮,对付“金月盟”挽救武林浩劫,是一股可观的力量,大势如此,只好假以时日了。

心念之中,向舒周一抱拳道:

“舒姑娘,后会有期,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舒眉朱­唇­微颤,欲言又止,最后幽然凄声的道:

“请!”

找剑心头怦然,象逃避什么似的急急弹身驰离,他从舒眉的神情与目光,觉察到对方的心思,现在,他对于儿女之情,避之犹恐不及,屠龙剑客与崔婉珍,已够他烦恼,困扰,岂能再惹无谓的牵缠。

先赴“剑冢”然后奔赴“少林”,抑是折回施南城找东方霏雯?

正在心见将决之际,一声娇唤,倏告传来:

“相公留步!”

斐剑不期然地刹住身形,侧面林中,飞出一条人影,直泻身前。

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贴身的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顿时百感交陈,俊面­阴­沉得象大雷雨的前半刻。

绛衣少女深深一福道:

“相公,想不到会碰上您!”

斐剑冰寒的道:

“什么事?”

“婢子等奉主母之命,分头追寻……?”

“找我?”

“是的,奉命相请!”

“好极了,我正要找她,带路!”

言语之间,已充分表露出他内心的愤怒,绛衣少女唯唯应了一声:“是!”

返身向林内奔去,斐剑紧随在她身后,于是,英雄擂,英雄馆,荒林­祼­尸,美人陷井……等等,齐涌心头。

他下定决心,所有的悬凝,今天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穿越五里左近的一片森林,到了山脚,眼前现出一幢­精­舍,花木扶疏,修竹掩映。

绛衣少女一刹身形,道:“到了!”

斐剑跟着止步,突地,一个黑衣汉子从旁翻走而过,塞了一样东西在他手……

绛衣少女回头娇喝一声:“什么人?”

黑衣汉子已走到三丈之外,闻声低首应道:

“弟子护法坛下执巡!”

“你好大胆子,敢胡穿乱闯?”

“是!弟子知罪!”

“哼当心你的小命,走吧!”

“是!”

黑衣汉子连头都不敢抬,匆匆离开。

斐剑心中凝云大盛,这黑衣汉子自称护法坛执巡,对绛衣少女自称弟子,态度之间,诚惶诚恐,而绛衣少女仅是一名待婢,如此看来,东方霏雯的身份地位,必然十分尊崇,这是什么所在?那黑衣汉子塞在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绛衣少女一福道:

“相公稍候,婢子禀主母相迎!”说完姗姗进入­精­舍。

斐剑摊开手,手中是一纸团,好奇地打开一看,只上面写着:

“哥,千祈紧守立场,武林幸甚!”

一望即知是尹一凡玩的花样,斐剑撕碎宇条,暗忖,尹一凡的确不愧“­阴­魂不散”的外号,他竟然跟了来身闯入禁地。冒充执巡,他要自己紧守立场,什么立场?……

心意未已,眼前陡地一亮,东方霏雯倏然出现。

他象触电似的一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娇艳如昔,只是粉靥上罩了一霜,空气显得十分不协调。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冷漠的道:

“大姐,想不到在此重逢!”

东方霏雯,“嗯!”了一声,道:

“是的,的确是很意外的事,进来吧!”

一对红颜知已,由于某些芥蒂,似乎陌生,场面尴尬至极。

斐剑紧抿双­唇­,移步进入­精­舍,目光所及,不由大感意外,内部的陈设,古雅素朴,与不久前被“紫衣人”所毁的“谪仙秘官”相较,气氛截然两样。

“随便坐!”

斐剑默默地在侧面一个绿­色­窑瓷墩上坐下。

绛衣少­妇­献上香茗,退了下去。

东方霏雯熟视斐剑良久,幽幽的道:

“弟弟,自上次你中了‘铁枭草’之毒,半途车坠长桥,我无时不以你为念,今天是变故后第一次重逢……”

提起前情,斐剑心弦连颤,歇力保持平静的道:

“是的,侥天之幸,得以不死……”

“有人在破坏我们的感情?”

“……得着站有什么立场说话!”

“弟弟,你变了!”

“变的恐怕是大姐你?”

“弟弟,你似乎满怀怨毒……?”

话已触及正题,斐剑咬了咬牙,沉声道:

“这一点我不完全否认!”

东方霏雯冷艳的眸光一转,道:

“如果今天不是小婢碰上你……”

“我正在找你!”

“那就很巧了,我俩之间该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正是这句话!”

“弟弟,首先你回答我一句话,你心中还有我吗?”

冷艳的眸光,一变而为温柔的轻丝。这其中,散发着多深的情意,也含着太多的诱惑,斐剑心头一荡,那被疑云与迷雾笼罩的情景,又开始蠢然激动。但他理智的堤防是牢固的,孤傲的­性­格,这时发挥了功效,当下冷静的道:

“有,截至我们长桥分手时止,丝毫未变!”

“现在呢!”

“如果说有了动摇,那是你造成的!”

东方霏雯玉靥一连数变,显示出她心里相当不宁静,久久,才慢启朱­唇­道:

“我曾经说过,也许我彻底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是指彼此交往?抑是……”

斐剑无法揣测对方的话意,事实上他此刻也没心思去分析话意,把心一横,道:“大姐,你替‘金月盟’所摆的‘英雄擂’当台主?”

“不错!”

“你知道幕后是什么情况?”

“当然知道!”

斐剑脸一寒道:

“你明知此举人神共愤,伤天害理,而你仍然去做?”

东方霏雯平静得若无其事的道:

“我有非做不可的现由!”

“请问什么理由?”

“我是‘金月盟’一份子,我奉命行事!”

斐剑心中微微一震,但没有十分惊奇,从种种迹象上,他早认定她与‘金月盟’有很不寻常的关系,现在只是证实而已,于是,他领悟尹一凡字条上所说坚守立场四个字的用意了,正邪不是,他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忘了武林公义。

他也感觉,两人的交往可能错了,但这感觉含有痛苦的成是,因为他爱她是真心的,而现在,敌我之势也是实在的。

“金月盟主”曾下令属下不与自己为敌,原来是被她从中安排。

但,她曾迫杀过“巡察总督高寒山”,“天地双煞”及十余名“金月使者”,这又作何解释呢?

心念之中,脱口道:

“你的身份我早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么?”

“你曾迫杀过高寒山等在盟中有地位的高手……”

“因为他们应该死,我是执法。”

“应该死?”

“嗯,派有派规,国有国法,这点你大可不必深究。”

“照此说来,你充当台主是不得已?”

“不错!”

斐剑双目倏现­精­光,迫注在东方霏雯面上,字字如钢的道:

“大姐,我对你有个要求!” 第五十八章石窟埋剑

东方霏雯也凝重的道:“什么要求?”

“脱离金月盟。”

“办不到!”她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斐剑陡地离座而起,激颤得簌簌直抖,俊面一片冰寒。

东方霏雯幽幽然接着道:

“如果要求你加入‘金月盟’呢?”

斐剑一咬牙道:“我要求你这样做是希望你脱离邪恶,你提出相反要求却没有道理。”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但­阴­寒的声音,起自身后:

“武林中本道理可谈?”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身形半转,侧顾之下,登时血脉奋张,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靠房门外,巍然矗立着一个巨无霸型的蒙面人。

对方,正是震撼武林天下的一代巨擘“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骤然现身,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昨夜,英雄馆中得命的一幕,电映心头……

“金月盟主”目光如冷电秋霜,一扫斐剑之后,迫注到东方霏雯身上,栗声道:

“丫头,你太任­性­了!”

东方霏雯垂下了臻首。

“金月盟主”一顿又道:

“你是在玩火……”目光再次一扫斐剑,声音变得十分严厉的道:“你早该告诉我他的来历!”

听声中,“金月盟”与东方霏雯之间,关系相当深厚。

斐剑冷冷地Сhā口道:

“盟主阁下,想不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金月盟主”慑人心神的目芒,陡然移­射­到斐剑面上,以栗人的声调道:

“小子,本座直到片刻前才从丫头口里知你的来历……”

斐剑寒声道:

“知道了又待如何?”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狞声道:

“本座不会再放过你,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怒火冲胸而起。厉声道:

“本人三寸气在,也誓必杀你!”

“你没有机会了!”

话声中,缓缓拔出“金月剑”……

斐剑手指搭上剑鞘,方才想起,鞘中是两截断剑,昨夜在“英雄馆”内折在对方剑下,彼止的剑术相差极微,而“金月剑”是一柄奇兵,截金断玉,目前自己等于手无寸铁,如以空字对“金月剑”决无幸理。

心念至此,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金月剑”缓缓上扬,无形的剑气,使得满厅生寒。

斐剑目瞪如铃,把全身劲道运集右手食中二指,凝神以待……

场面,充满了恐怕的杀机。

东方霏雯粉腮又开始变化,一变,再变,突地开口唤了声:“爹!”

这一声“爹”,如一柄巨锤,敲击在斐剑的心上,他做梦也估不到东方霏雯会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怪不得尹一凡的师父,“无后老人”,“赎罪人”……等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和她相恋。

他们为什么不说这层关系呢?怕自己知道真想之后,昧于儿女之情而倒戈。

他颤栗了,难怪她一口拒绝自己要她脱离“金月盟”的建议!

彼止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只这一疏神,“金月剑”如迅电疾雷般罩身劈至,躲、闪、封、拦,什么都太嫌迟了,绝顶高手相搏,只有“先机”两个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念间未转,一道极劲的真力,从侧方猛袭而至,把他的身形撞得横荡三尺,就这样,他逃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出手的,赫然是东方霏雯。

斐剑一敛神,“魁星­射­斗”指功,电­射­而出,快速厉辣,世无其匹。

“金月盟主”顺势举剑封挡,“锵!”

指风­射­中剑身,发出栗耳交呜,“金月盟主”庞大的身躯一幌,倒退了两步。

“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裂石,若非“金月剑”是一柄神兵,必被­射­折无疑,剑虽无损,持剑人却被震退了两步。足见这指风的强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金月盟主”利剑般的目芒一扫东方霏雯,暴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霏雯颤声道:

“女儿……女儿……情不自禁……”

“丫头,一错岂可再错?”

“可是……”

“你想到后果没有?”

“女儿想过!”

“如此,你回避吧!”

“不!”

“你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深深地注视了斐剑一眼,一跺脚,毅然道:

“爹,答应女儿和他归隐,永不出江湖!”

斐剑全身一颤,脑内轰轰作响,心湖被这句话搅起了轩然巨波,皆美归隐,笑傲烟霞,永不问武林是非……

“金月盟主”重重一哼道:

“丫头,你是在发呓语?”

“不,女儿想过了,半生虚度,一无所得,只有他……”

“你在玩命?”

“女儿至死不!”

“丫头,你知道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为父若非仗这柄‘金月剑’,还真不知鹿死谁手,放眼武林,已难找与他抗衡的人,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有说出口,话声至此突然顿住。

“紧守立场,武林幸甚”尹一凡传柬的字名,浮现脑海,他神思一振。于是,师仇、武林公义……等等意念,一齐抬头。

“走!”他第一次兴起了这念头,他深深感觉到仔肩任重,不能率尔轻生。

金芒耀眼,“金月盟主”再次出了手。

斐剑一式“步虚蹈幻,掠出厅门之外。”

身形未稳,“金月盟主”已如影附形而至,金月开形芒影,挟裂肤剑气,暴卷而至,间不容发。

斐剑双掌一推,“天枢神掌”猝然发出。

仓促出掌,功力未能全聚,便由于这掌功内含反震玄理,“金月盟主”的剑势被迫得一窒。

就在这电花石火的瞬息空隙中,斐剑电闪倒掠,­射­入­精­舍外的竹林之中,他连转念都不曾,疾似浮光掠影般朝外电泻。

他沿山麓狂奔,不知驰了多远,后面不见声息,才缓势停身,回顾之下,对方并未追来,他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第一次,他违反­性­格,敌前退身。

他知道“金月盟主”决不会就此罢休,而对方仗着利剑,在形势上占了优势,自己若不立即设法取得“剑冢神兵”,实无法与之抗衡。

东方霏雯纯情的话,又响在耳边,“爹,许女儿与他归隐,永不履江湖……”

他感到回肠九曲。不胜惘然。

天仙也为之失­色­的姿容,又在眼前幌动,使他晕眩。

突地——

他想到了自己与“金月盟主”已成生死之敌,不是被杀便是杀人,而对方是她的父亲,如果有一天,“金月盟主”死在自己剑下,她将如何?

思念及此,内心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这种变故,是始料所不及的,唯一的解脱,是斩断情丝……

他反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痛苦的下了决心,斩断情缘

心念一决,以乎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取道直奔,“剑冢”。

这一天,路过荆山脚下,斐剑忽然想起被“紫衣人”所害“红楼主人”同被埋于石碣峰岩洞中的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己虽然不曾见过父亲生时的面目,但骨­肉­之情岂能抹煞,同时“赎罪人”所转赠的这柄“屠龙剑”业已毁折子“金月剑”下,不如乘这顺道之便,一来叩拜亡父,二来把断剑埋在峰头,也算了却一件心愿。

想到这里,折身便朝荆山进发。

熟路轻车,一无耽延,过午时分,来到了石碣峰下。

想起当初设被“紫衣人”利用,以亡父为何,诱“红楼主人”上峰入窟,结果双双被炸埋窟中,自己成了杀父的帮队一付钢牙,几乎咬碎,即悔且恨,恨不能立即找到“紫衣人”把他挫骨扬灰。

感怀身世,不由滴下了数滴英雄之泪。

泪眼模糊中,他攀上了石碣峰。

甫登峰顶,他的目光先前那被炸毁的石窟扫去,这一看,不由心头巨震,只见被毁的石窟露出一道|­茓­口,那些封堵的积石,被人移开在一边。

是谁,来重启这业已被崩岩碎石堵死的石|­茓­?

从现场看来,移石的人费了想当大的工夫,才清理出|­茓­口,对方目的何在?

犹豫片刻之后,怀着困惑的心情,举步向窗口走去……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踏着碎石前进,如果|­茓­内或附近有人埋伏,必会闻声出现。

将到|­茓­口,忽然一条人影,飞­射­而出,斐剑心飞一紧,双掌蓄势,以观其变,人影一停,双方同时惊“咦”出声。

窟中飞­射­而出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红楼主人”的大弟子野姑娘。

斐剑首先开口道:

“舒姑娘,想不到会是你!”

舒眉拂了拂鬓角的散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光降此地。”

“这些积石是姑娘移开的?”

“是的,费了我一夜半日的工夫才清理出来!”

“姑娘是要……”

“妥为安葬先师遗骨!”

“哦!办妥了吗?”

“那不是?”

斐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不远之处隆起一座新家,当下迫不及待的道:“屠龙剑客的遗骨呢?”

舒层把头微楼道:“很奇怪,洞中只有先师遗蜕,不见其他尸骨……”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什么又没有‘屠龙剑客’的遗骨?”

“是的,我为此搜查了很久。”

“怎么会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先师罹难那天,她曾亲耳听到‘屠龙剑客’的声音,否则她不会冒然人窟……”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这太不可思义了……

说着,弹身向窟中奔去,窟道中积石仍未完全清除,只是已足可了然一切,窟壁窟顶,裂痕斑斑,似乎随时有崩坍的可能。

洞径全长约莫三十丈,在靠洞底十丈之内,被炸的情况并不严重,看来当初“紫衣人”安埋的炸药还在窟口一段。

舒眉也跟着入洞,指点着道:

“先师遗体是在距洞底五丈处发现的,完好无缺,看来是在入口窟径被炸封堵之后,窒闷而死的……”

斐剑心乱如麻,头皮发炸,他当然不能说出“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搜视现场一遍之后,惶然道:

“这令人无法想象,舒姑娘,在你之前,是否有人来过?”

“没有,积石全是我搬开的!”

“那岂非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少侠可曾注意到窟中尚有许多支洞?”

“啊!……”

“你看,这里便是一个,支洞直径不大,被大块裂石挤封堵塞,人力是无法打开的,可能‘屠龙剑客’被埋在支洞石隙之内……”

“是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骨,的确是人生一大悲剧,世间伤心事莫甚于此?”

舒眉似有所觉,讶然道:

“少侠似对‘屠龙剑客’十分关注?”

斐剑横了横心,道:

“没有什么,好奇而已!”

“然则少侠巴巴地上了这石碣峰也是为了好奇?”

这话几乎使斐剑无法自圆,灵机一动,索­性­说谎说到底,一拍佩剑道:

“在下此来,当然不是全无原因……”

“愿相告吗?”

“在下不久前,蒙朋友赠送这剑,名‘屠龙剑’,说是当年司马宣的遗物……”

“哦!屠龙剑!”

“数日前,在下与人交手‘屠龙剑’被毁,今日,此来想把此断剑与主人合葬。”

舒眉激奇地望了斐剑腰间佩剑一眼,道:

“此剑何人所赠?”

“赎罪人!”

“赎罪人?这名号从没听说过,对方是何许人物?”

“很抱歉,在下没有与他朝过相,是一个神奇人物,此剑是借别人之手转赠的……”

“屠龙剑客的兵刃,怎会落入‘赎罪人’之手呢?”

这一点,在斐剑来说,也是一个谜,当下只好随口应道:

“他们生前是好友,至其他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舒眉困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斐剑忽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道:

“舒姑娘,上次匆匆一面,有件事未曾请教……”

“少快有话请讲?”

“令先师‘红楼主人’与‘血衣娘子’是什么关系?”

“师徒!”

“哦!难怪要找‘紫衣人’算帐,听说令师祖还有位女儿?”

“是的,她叫‘百灵女孔映红’!”

“人呢?”

“失踪了!”

“可有下落?”

“家师祖避此已二十余年,而红师怕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直到最近……”

“怎么样?”

“才听人说起十五年前‘百灵女孔映红’与‘少林’的一段公案。”

斐剑心头一紧,追问道:

“令师祖出山是为了寻找‘百灵女’下落?”

“是的!”

“她准备如何行动。”

“她老人家已赶赴少林寺!”

“哦!”

斐剑不由心头狂震,以“血衣娘子”的手段,此去少林,势将大染血腥,而“百灵女孔映红”是凤头金钗的持有人,可能也就是杀母的凶手,决不能让“血衣娘子”捷足先登,他心中虽激动万状,但表面上仍维持一贯的冷漠平静。

刹那间,他已决定要赶在“血衣娘子”头里赶赴少林,查询“百灵女”的下落。

当下不经意的又道:

“令师祖赴少林多久了?”

“一个时辰之前!”

斐剑松了一口气,他自信时间上绝对来得及,目光,又不期然地扫向那些被裂岩封固了的支洞,的确,人力是无法打开的,要想搜寻亡父遗骨,事实上已无法办到,心念几转之后,道:

“舒姑娘,请回避,在下要埋剑封窟了!”

舒眉点了头,向窗外飘去……

斐剑目送舒眉出窍,才解下“屠龙剑”,恭谨地放置洞底,双膝一曲,跑了下去,泪水也跟着如泉涌出,喃喃悲祸祝道:

“父亲,不孝儿会为您报仇!孩儿不能保全遗物,又不能亲收遗骨,罪孽深重,父亲在天有灵,请鉴察悔罪之心!”

机祷毕,站起身来,缓步出窟,到了窗口,蓦地回身,举掌便劈,那本已松动的裂岩,受剧烈的掌风震荡,呼呼轰轰,倒塌下来,岩窟又重被封堵。

事毕,对石窟作了最后地凭悼,然后,挪步离开……

舒眉疾步上前。

幽幽的道:“少侠要走了?”

斐剑沉重地一颔乎,道:

“舒姑娘,再见!”

“少侠……”

“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十九章绿杨一家

舒眉粉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期期艾艾的道:

“少侠似乎还对以前‘红楼’初见时开罪之事,不释于怀?”

斐剑莞尔道:

“在下决没有这意思!”

舒眉秀眸之内,闪出了异样的光采,羞涩的微微一笑道:

“那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斐剑心中一动,故作不解,歉然道:

“请姑娘原谅,在下急事在身,容图后会吧!”

说完,双手一拱,掉头疾驰下峰而去。

舒眉幽幽地一声长叹,满面黯然之­色­。

这真是落花空有意,流水总无情了!她又岂知斐剑正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呢?

斐剑并非不知对方心意,但他怎敢再牵惹情孽,崔婉珍在他心里占了极重要的地位,东方霏雯使他心灵受创,他正不知如何解脱……

离开荆山,全速驰赴“绝命岩”,他必须设法说服崔婉珍,取得,“天枢神剑”,否则迟早必遇“金月盟主”毒手。

披星戴月,尽夜奔行,赶到了“剑冢”,

通过一线天狭谷,到达寒潭,“剑冢”在望,一切没有改变,只是意外地没有碰到“金月盟”的有阻截。

斐剑望着那黑黝黝的墨石奇阵,心头顿加鹿撞,崔婉珍的痴情的话,上次临别段段的叮咛,似乎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的情源算是断了,她,成了他唯一的爱人,他将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

绕过寒潭,到了奇阵之前。

“剑哥哥。”

一条身影,象一阵风般扑上身来,

软玉温香,斐剑感到无比的慰籍,但也有些手足无措。

“珍妹,你好!”

崔婉珍仰起粉颈,面容有些憔悴,苍白得更惹人怜爱。

“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抚着她的粉靥,道:

“珍妹,你瘦了!”

崔婉珍双眸顿时湿润起来,但笑意末消,幽幽的道:

“剑哥哥,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你知道这日子多难过?”

多少痴情,多少相思,尽在这几句简短的言词中。

斐剑内心浮起一丝歉疚,因为他此来,是为了那柄“天枢神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甫一见面,又要分离,这将带给她多大的痛苦?

“珍妹,进去再谈吧!”

崔婉珍不胜依恋地离开了斐剑的怀抱,两人携手进入“剑冢”石室,相对落坐。

“剑哥哥,你想来饿了,我先给你弄吃的……”

“不!珍妹,我在路上用过了,我不饿,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斐剑感到十分难于启齿,但又不能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

“关于那柄神剑!”

崔婉珍的面­色­变了,神­色­十分复杂,似怨、似怒、似嗔、又似恨、泪水,扑簌簌滚落粉腮,本已嫌苍白的面庞。更加苍白了。

“珍妹,你怎么了?”

崔婉珍象受了极大的委曲,泪水更象决提似的流个不停,久久才凄怨的道:

“剑哥哥,你来只是为了那柄剑么?”

斐剑苦苦一笑道:

“珍妹,我不否认,但我爱你的心和以前并没有两样!”

崔婉珍拭去了泪痕,道:

“剑哥哥,我不知你争论这一点,我仍然受你,地老天荒,此情不移……”

“珍妹,我也一样。”

“好吧,剑哥哥,你此番专为神剑而来,必有原因?”

“是的,不瞒珍妹,我需要它!”

“剑哥哥,我不能违背父命,你要我的生命,我决不犹豫,可是这剑……”

“珍妹,算我暂借,用后归还?”

“我不能答应,万一‘神剑’主人来临,我无法交代!”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道:

“到底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至少令尊当时,总有所交代的吧?”

“有!”

“可以告诉我吗?”

“剑哥哥,我该告诉你的,但,父命难违,希望你能谅解。”

斐剑皱了皱眉,道:

“珍妹,如果我说我是真正的神剑主人……”

崔婉珍哧噗一笑道:

“你!”

斐剑正­色­道:“是的!”

崔婉珍笑意一敛,吃惊的道:

“剑哥哥,我对你一片坦诚,你不要作弄我?”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信?”

“当我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之后,你就会相信的。”

“不要说了,父亲临别时,只交代了一句话,见信物交剑!”

“信物?”

“是的!”

“什么样的信物?”

“我不能告诉你?”

“令尊呢?”

崔婉珍粉腮一惨,泫然欲泣的道:

“也许已不在人世!”

“也许!什么意思?”

“他老人家临离时说,如他一年之内不回转,便是遇了不幸,现在,许多个一年已经过去了……”

“老人家尊讳?”

崔婉珍凝视了斐剑良久,才颤声道:

“武林五帝之首‘金帝崔斌’!”

斐剑如遭雷殛似的一跃而起,栗声:

“金帝崔斌?”

崔婉珍也离座后退,做出戒备之势,沉声道:

“不错!”

斐剑面上的肌­肉­因过份激动而起了抽搐,良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我早该想到的,但却想不到,该死!”

崔婉珍芳容失­色­,激动的道:“你早该想到什么?”

“你的身世!”

“你……”

“珍妹,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掘墓人斐剑?”

“我说身份?”

“是谁?”

“土帝申天阙的传人!”

崔婉珍全身一颤,猛可里上前抓住斐剑的又臂用作力摇幌道:“剑哥哥,为什么不早说?”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彼此!彼此!没有吐露的机会!”

崔婉珍双眸一抬,道:“啊!天!这会是真的吗?”

斐剑发颤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两半制钱,舌头有些打结的道:“珍妹,爹应该知道这东西来历?”

崔婉珍目光一扫,陡地倒退到壁边,无力地倚在壁上,喃喃的道:“制钱……信物……神剑之主!”

斐剑目瞪如铃,狂声道:“这就是你等待的信物?”

崔婉珍喘息着道:“剑哥哥,我……快要发狂了,天下有这样奇绝的事。”

斐剑内心激动如狂,她口口声声期待的神剑之主,就是自己,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幸而,没有因误会而发生什么事故,否则太可怕了。

如果她坚不吐露实情,而自己又想不到这上头,强索的结果,将是什么?

初次闯‘剑冢’,几乎丧生剑下,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竭力平静情绪,道:“论理我该称你师姐……”

崔婉珍素手连摇道:“不!不你!年纪比我大,原来的称呼最好!”

“珍妹,坐下,冷静些!”

“我……我怎能冷静得了……”

“坐下,慢慢谈!”

两人重新坐下,相对凄苦的一笑。

“剑哥哥,告诉我一切经过!”

于是,斐剑把自己所知,和拜师经过,细述了一遍,最后说到‘金帝崔斌’陈尸大洪山下……

崔婉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一哭,便无了无休,父女天­性­,斐剑知道无法劝阻,­干­脆让她哭个够。

足足盏茶工夫,崔婉珍才止住悲啼,凄厉道:“我不杀‘紫衣人’誓不为人!”

斐剑沉声道:“珍妹,报仇是愚兄我份内之事。”

崔婉珍也不争辩,歇了一歇,道:“如此说来,‘武林五帝’算是全毁了!”

“是的!”

“你方才说四师叔还有一位女儿?”

“她叫方静娴,为了复仇,遭遇很惨……”

“说详细些?”

“她投在一代邪魔‘杀人王’的门下,照那魔头的规矩,她被毁了面容……”

“啊!”

“不久前‘杀人王’被‘狮魔’所杀,她下落不明。”

“我们该设法找到她?”

“那是当然的!”

“你还提到‘附骨神针’……”

“是的,师父和四师伯是死于‘附骨神针’,但‘紫衣人’坚称当初是凭真功实力搏斗,不知道‘附骨神针’,这回事,我辗转寻到了神针主人‘人皇’,对方已数十年不履江湖,且已削发为僧,这成了一件惑人的公案,但我立誓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他似乎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的身手如何?”

“嗯……在当今武林,可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和他交过手?”

“有,不过最近他有意回避。”接着,斐剑把武林趋势和正道之士竭力主张联合“紫衣人”,以对抗“金月盟”的事说了一遍。

崔婉珍摇头大息道:

“武林中仇杀纷争,永无了期。”

斐剑转了话题,道:

“珍妹,你也说说你的遭遇?”

崔婉珍双眸一红,咬了咬玉牙,道:

“当年先父带了‘天枢宝复’所附‘藏珍图’,找寻‘神剑’下落,几经周折,找到了这地方,他老人家见此处十分隐秘,适合潜修,于是把我母女安顿在这里,一人回去与各师叔连络……”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

“不久,他老人家独自回头,说四位师叔无意放弃现有田园,来这里共聚,已经寻到的‘天枢神剑’,暂由他老人家保管,因为五位老人家都不曾收过传人,而且‘天枢宝笈’艰深异常,一时我无法参悟,打算寻一个资质奇佳的传人,合力造就,以延续‘五帝’一脉……”

“原来师伯们在没有发生事变之前,已有收徒的打算!”

“当时,四师叔出示他永不离身的那枚制钱说,将来有适当传人,将以制钱为信物,凭以取剑,先父他老人家牢记心……”

崔婉珍回想刹那前的情景,登时羞得无地自容,深深垂下头去,声音微不可闻的道:

“剑哥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五师叔的眼光不错,我很惭愧……”

“不!珍妹,不用自责,谁也没有错,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崔婉珍破颜为笑,抬头望了个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Chu女娇羞之情,表露无遗,斐剑心头又是一阵荡然。

如果换了别人,斐剑未必能悬岩勒马,因为她是大师伯的女儿,潜意识中对师门的尊敬,使他不被情潮所淹没。

“珍妹,外间石室中,是师伯母的灵寝?”

这严肃的话题,扫光了窒中残存的绮丽气氛。

崔婉珍一抬头,道:

“是的,记得我曾告诉你……”

“容我去出叩拜!”

“必要吗?”

“珍妹,礼不可失!”

说着,站起身来,双双来到外间石室之内,斐剑面容一肃,抢步上前,朝那座石墓恭敬地拜了下去,崔婉珍粉腮黯然,在一侧还礼。

拜毕起身,斐剑依依的道:“珍妹,我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面­色­一变,凄然道:

“你又要走了?” 第六十章人剑交易

斐剑柔声道:

“珍妹,我不能不走,为了追查父母仇人的下落,我必须要在‘血衣娘子’头里赶到少林寺!”

崔婉珍黯然一笑道:

“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你,你看,我多么自私!”

“若非不得已,我何尝又愿意离开呢!”

“你等等,我拿剑来!”

说着,转入另一间石室,捧出那柄“天枢神剑”,姗姗移步母亲墓前,双膝一屈,把剑高举过顶,颤声祝祷道:

“爹,娘,女儿已完成遗命了!”

斐剑也激动万分,跪下接过“天枢神剑”口里道:

“师父,各位师伯,师伯母,弟子誓仗此剑,报师仇,申正义,英灵共鉴。”

空气显得穆肃无比。

崔婉珍亲自替斐剑佩上神剑,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要留此伴母亲之灵,望你早回!”

斐剑摇了摇她的柔夷,道:

“珍妹,我办完事立即回头!”

“我等你!”

“你珍重,我这就走了!”

“不吃点东西?”

“不必了,时间紧迫,怕误了事!”

崔婉珍依依不舍地把斐剑直送到一线天狭谷之外,在斐剑不断的催促下,才含着两泡泪水,折回“剑冢”。

斐剑也不胜凄然,他能想得到她的心境,一个少女、在不见天日的墓室中,渡那凄冷枯寂的岁月,的确难熬,前此、她是守父亲遗命,守护神剑,等待它的主人,现在,使命已了,她等待的了,就是他了。

突地,一个意念浮上他的心头,使他打了一个寒噤,“狮魔”的故事会不会重演?在此之前,崔婉珍仗着剑冢奇阵和神剑,维护她自己的安全,现在自己带走“神剑”,她等于失了一重屏障,以她的功力,加上奇阵,一般武林人当然为不足为虞,但要再遭遇象“狮魔”那等高手的侵袭,后果就难料了。

可是,自己不能留下神剑,也不能不走,带她一道又诸多不便……

想来想去,他想到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只要自己得剑的消息,传出江湖,就可以把一般觊觎神剑的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崔婉珍就不再会被人侵扰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打开这个结,心头为之一松。

由于今天彼此身份有揭露,他爱她的心,已完全踏实,这对切断东方霏雯的爱,是一股力量,这力量帮助他使意志更坚决。

心念之间,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止住步子,暗忖,看来“金月盟”并未放松对“剑冢”的监视,这可来得巧,正好借此实施那釜底抽薪之计。

数条人影,从岩角后转了出来,

当先的,并不陌生,赫然是“金月盟”属下“神武队统领王庆候”,后随六名猛骛的黑衣汉子。

斐剑冷冰的道:“原来是王统领,久违了!”

王庆候嘿嘿一笑道:

“彼此!彼此!本座等候少侠,真有些望眼欲穿,但总算等到了!”

“等在下?”

“一点不错!”

“有何见教?”

王庆候目光朝斐剑腰间一扫,­阴­狡的道:“少侠腰间所悬的……”

斐剑声音中一无表情地道;

“天枢神剑,剑冢藏珍!”

“哈哈哈哈,少侠倒是爽快人!”

“阁下等人是假,等剑是真,对吧?”

“少侠快人快语,说对了!”

“贵盟主所发不许与在下为敌的禁令……”

“已经解除了!”

“很好!”

“少侠身带神兵,行走江湖,恐怕不妥吧?”

斐剑冷嗤了一声道:

“有什么不妥?”

王庆候嘿嘿一声冷笑道:

“将成众矢之的!”

“这是在下的事,王统领何必­操­这份心?”

“本座是好意!”

“好意心领了,倒是王统领的来意还没有说出来?”

“少侠当知敝盟常川驻守‘剑冢’的目的?”

“在下不懂!”

“如此本座告诉你,为的是不让这神兵落人任何武林朋友之手!”

斐剑登时杀机上涌,但仍冷漠的道:

“剑已人本人之手,阁下准备怎么办?”

王庆候大刺刺的道:

“那就请少快解剑交与本座!”

斐剑几乎失口而笑,不屑至极的道:

“凭阁下而出此言,未免太不自量了!”

“未见得。”

“阁下能在本人剑下走出一招,此剑立即双手奉上!”

王候­阴­恻恻的一笑道:

“本座倒是没有交手的打算。”

“莫非要在下拱手奉剑?”

“差不多!”

“哈哈哈哈,王庆候,‘金月盟’多行不义,为祸武林,在下倒是有意把各位留在此地。”

王庆候身后的六名黑衣汉子,面上毫无表情,镇定得出奇。

斐剑不由凝云顿起,难道对方有所持么?

王庆候面不改­色­的道:

“少侠,想象与事实是两回事,本座坚信少快会拱手送剑的!”

“姓王的,有什么­阴­谋抖出来吧!”

“嘿嘿,­阴­谋.谈不上,只是有位姑娘希望少快能慷慨献剑,救她一命。”

斐剑心头大震,莫非崔婉珍已落人对方手中不成?当下栗声道:

“她是谁?”

“少侠的同门!”

“谁?”

“那不是么?”

岩角之后,两个黑衣汉子,挟持着一个青衣女子现身出来,迅速地向这边行来,在距现场三丈之处停下。

斐剑目光扫处,不由惊魂出了窍,被对方挟持的女子,赫然是四师伯的遗孤,师姐方静娴,她的蒙面巾已被取下,露出那堆满疤痕的奇丑怪脸。

王庆候得意的一笑道:

“如何?”

斐剑怒发如狂,“飕!”地拔出了“天枢神剑”……

王庆候一扬手,道:

“少侠,你不愿见她流血吧?”

适时,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汉子之一,把手掌按上了方静娴的“天灵”。

斐剑气得浑身战抖,厉声道:

“我不杀尽,‘金月盟’这批狐鼠,誓不为人!”

王庆候冷冷的道:

“少侠,那是以后的事了,谈谈目前的交易吧!”

“交易?”

“嗯,一桩好生意!”

“王庆候,你准备怎样?”

“以剑换人!”

“卑鄙无耻……”

“就算如此吧!”

斐剑钢牙几乎咬碎,栗声道:

“如果本人说不呢?”

“不会吧?”

“会的话呢?”

“她将死无全尸!”

斐剑肝胆皆炸,空负一身绝学,这时却动不了手,他做梦也估不到方静娴会落入对方手中,而且算定了自己会得到了神剑,布下圈套,在此等候。

方静娴是四师怕孤遗,岂能任其惨死对方之手?

但,“天枢神剑”是师门重宝,师父及四位师伯的因这剑及秘笈而饮恨九泉,岂能拱手送与别人,更何况,自己将凭这剑了断恩仇,除魔卫道……

怒,使他几乎发狂!

恨,使他全身血管几乎爆裂!

但,方静娴在对方手中,再恨再怒,又何济于事。

他要毁眼前这九个人,易如反掌,但方静娴呢?

方静娴满面疤痕,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目光迟滞的,与以前分手时相较,判若两人,不言可喻,她不是被制了|­茓­道,便是被废了功力。

当初,在巫山后峰的峡谷中,方静娴凭他师父“杀人王”的一个手势标记,使“巡察总监高寒山”一行胆落,自挖一目而逃,想不到现在她被制于对方之手,武林风云瞬息千变,的确难测。

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与她的这一重渊源呢?

心念之中,切齿道:

“王庆候,你断定在下会屈服?”

王庆候一愣神,道:

“会的,因为她是你师门唯一后人!”

“从何证明?”

“第一,是她自己承认的,第二,如果不确,你掘墓人早出手了!”

“她……自己承认?”

“­干­脆告诉你,在敝盟主‘移神大法’之下,没有人能守住心底秘密!”

斐剑不由不信了,他自己曾领教过“紫衣人”所施的“移神大法”,想不到“金月盟主”也施这门邪功。

“王庆候,放了她!”

“你认为办得到吗?”

“本人决不放手神剑,你们在场的九人,先为她抵命!”

王庆候想不到斐剑会说出这话来,登时老脸一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如果斐剑真的忍心牺牲方静娴,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斐剑的功力,他很清楚。

但,斐剑真的会这样做吗?

毕竟姜是老的辣,王庆候一退之后,脸上又回复­阴­鹫之­色­,冷冷的道:

“本座奉命行事,悉听尊便!”

斐剑手中剑一斜……

黑衣人的手掌在方静娴头上一幌,方静娴两眼发直,对目前情况毫无反应。

斐剑沮丧地垂下了剑……

王庆候何等老到,业已看出斐剑决不会牺牲方静娴,紧迫着道:

“少侠,这趟交易,你非做不可,你有本领的话,将来可以夺回神剑,人死了,可就无法还魂了!”

“你敢?”

“本座有何不敢,不敢就不会接受这任务了!”

斐剑一颗心在沥血,俊面扭曲得变了形,他除了屈服,没有第二条路走。

王庆候接着又道:

“少侠,愿成交吗?一句话,否则本座带人回去覆命,不过,话得讲明,这一带回去,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料了……”

“准备把她怎样?”

“她不会被杀,虽然她面容已毁,但一个有根基的Chu女,用处很大的!”

斐剑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心中的怨毒,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他想到了“­阴­风队”也想到“天竺八魔”所擅的各种人神共愤的邪门工夫,方静娴落入对方手中,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必然是,那比死更残酷,更可怕。

他无助的默念着:“师父、师伯,在天有灵,指示弟子该如何做?”

王庆候一挥手道:

“少侠,后会有期了!”

斐剑咬紧牙关道:

“且慢!”

“少侠愿意成交了?”

“我……原意!”

这三个字,他费了极大的力气吐出口来。

王庆候­阴­森的一笑道:

“如此少侠先解剑!”

“先放人,在下决不食言!”

“以少侠的身手,当不虞本座等背信?”

“那你的意思认为怎样?”

王庆候似乎早有成算,毫不犹豫的道:

“少侠在交出神剑,接回了同门之后,再出手夺剑,大概不是难事?……”

斐剑暗骂一声好­阴­险的老狗,自己根本没有这打算,他却想到了。

“以你之见呢?”

“少侠先解剑交与本座,待验明真假之后,由本座携剑覆命,少侠在原地稍候,待本座回头,立即放人!”

斐剑几乎气得发昏,但却莫奈其何,这一着真绝,可称万无一失,自己神剑离手,如果“金月盟主”不速而至,别说救不了方静娴,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心念及此,恨不能硬起心肠牺牲方静娴。

但,眼前情况如此,这心肠如何硬得起来。

正道与邪道的分别,也在于此。

王庆候再次摧逼道:

“如何?本座不耐久等了!”

斐剑跺了跺脚,还剑入鞘,解了系带……

王庆候不愧老­奸­巨滑一伸手道:

“抛过来吧!”

斐剑显得有些麻木地抬手作势欲抛……

蓦在此刻——

两条黑衣人,电旋而至,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金环旗令!”

身形一刹,手中高擎着一支三角小旗,上面呈现金环套月的图案。

“金环旗令”是“金月盟”最高令旗,除盟主之外,一体凛遵。

王庆候与六名黑衣人汉子,齐齐俯下身去,口称:

“弟子等恭接金令!”

斐剑一时之间,倒是愕怔了。

“上谕,人质立即押回总坛!”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心念电转,事逼此处,只好断然行事,决不让对方带回方师姐,一切后果不计了。

王庆候久未作答,显然,这上谕太以突兀,使他惊凝。黑衣人一收令旗,双双奔到方静娴身上,从那两名黑衣人手中接过人质。 第六十一章陈年旧帐

上集书中,两名黑衣汉子,在传出“金环旗令”之后,从另两名挟持方静娴的黑衣汉子手中,接过了方静娴。

王庆候心中大是惊凝这突兀的金旗令,久久没有出声谢令。

斐剑业已横定了心,必要时孤注一掷,决不让师姐再陷入邪魔手中。

就在此刻,王庆候开了口:

“请问上使,此令何人所传?”

原先那宣令的黑衣人怒声道:

“王统领,难道你敢抗命?”

“卑座不敢!”

“因何有此一问!”

“卑座一日连接二令,前后不同……”

“金旗令所至,如盟主亲临。”

“卑座知道!”

“还不谢令?”

“王庆候遵令!”

“请回原岗位!”

王庆此这时,才直起身来,灼灼的目光一扫两名黑衣人,道:

“两位上使亲提人质?”

“不错!”

“人质的安全……”

“王统领不必多虑!”

“请问盟主现在何外?”

“总坛!”

“两位是从总坛持会而来?”

“嗯!”

“盟主根本不在总坛,何方鼠辈胆敢冒传金令,拿下!”

两名黑衣人齐齐拔出兵刃,其中之一带着方静娴向后疾退,另一个横剑待敌,原先两名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人当先扑了过去,另六名也纷纷弹身拦截。

情况,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金环旗令”竟是假的?

暴喝声中,激战展了开来。

两名黑衣汉子,顿时被转在核心之中。

其中一名栗声高叫道:

“掘墓人,你还等什么?”

斐剑如梦方醒,冷喝一声,拔出“天枢神剑”,向王庆候扑了过去。

“呀!”

惊呼声中,王庆候面如土­色­,手中剑只剩下半尺长一段剑柄。

斐剑咬牙道:

“王庆候,纳命来!”

神剑再展,惨号随起。

“哇!”

鲜血喷处,王庆候连肩带背,被劈成了两片。

斐剑连看都不看,弹身­射­向那边的战圈。

“哇!哇!”

惨号破空,鲜血四溅,黑衣人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瞬眼工夫,只剩下了一名,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斐剑是有意留这一名活口,当下剑指那仅存的黑衣人道:

“本少使初试剑锋,体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个活口滚吧!”

那黑衣人如丧家之犬,跌跌撞撞地急通而逃。

两名假传“金环旗令”的汉子齐声道:

“少侠神勇,小的开了眼界!”

斐剑佩好神剑,深深的道:

“过誉了,两位何来?”

其中之一道:

“小的奉命救这位姑娘!”

“奉何人之命?”

“赎罪人!”

斐剑大感震惊,脱口叫道:

“赎罪人!”

“是的!”

斐剑对于“赎罪人”更加莫测高深,他不但深悉自己身世,自己一举一动,丝毫也瞒不了他,他究意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简直神秘得可怕。

黑衣汉子又道:

“小的奉命带走这位姑娘!”

斐剑一皱眉道:

“什么,带走她?”

“是的,这位姑娘中了迷神奇毒,必须从速化解……”

“她……中了毒?”

“少侠应该看出来,她的神志已失。”

“贵主人能解救她?”

“正是如此!”

斐剑把目光移注到方静娴面上,凄声道:

“师姐,认得出我吗?”

方静娴两眼发直,毫无反应,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斐剑心中一惨,几乎掉下泪来,但他忍住了,他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落泪。

“贵主人如何称呼?”

“赎罪人!”

“在下问他的身份?”

“这一点恕小的不能置答!”

斐剑长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的道:

“上覆贵主人,在下谨致谢意!”

“少侠不必多礼!”

“两位奉命要带走她?”

“是的?”

“不怕,‘金月盟’,爪牙中途截击?”

“这一点敝主人已有安排!”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他实在不放心把方静娴交在不知其来路的陌生人手中,但人是对方救的,同时方静娴中迷神之毒不假,自己的确无法解救,窒了片刻之后,道:

“在下可否请问她将被带往什么地方?”

“歉难奉告!”

斐剑不由心中有气,愠声道:

“如果在下不同意两位带人呢?”

黑衣人充满自信的道:

“敝主人说少侠断不致留难,这位姑娘除了他没有人能救!”

斐剑不由语塞,好半晌之后,才下了决心的道:

“上覆贵主人,大德不言谢,在下铭记心底!”

“小的遵命转达!”

“如此请便吧!”

两黑衣人各自抱了抱拳,其中之一挟起方静娴,如此而去。

斐剑这才上路,朝嵩山方向疾赶。

嵩山。

少林禅寺。

这威震中原武林的古刹,日上三竿,钟不鸣,鼓不响,全寺一片死寂,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也是不该有的现象。

整座少室峰,似被一层惨雾愁云所笼罩。

从峰脚直至山门,不见半个人影。事实非常明显,这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名门大派,业已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不错,事实的确如此,少林寺正面临存亡的考验。

大雄宝殿之前,正院之中,数约千名的少林各代弟子分两厢罗列盘坐,左右相对,露出居中一方空地,由正殿阶沿以韦陀殿。

殿廊上,也是光溜溜一片人头,但井然有序,衬着各­色­袈裟,场面显锐。

第一列,十八名虎面壮僧,是“罗汉堂”的弟子,也是寺中的­精­英,无比庄严。

第二列,老少不等,是各殿堂住持和执事僧。

居中一列,三叠薄团之上,端坐着一位锦谰袈裟的古稀老憎,宝相庄严,垂眉合国,状同入定,这便是少林当代掌门“无相禅师”。两侧.分立着的是首座维那侍者……一共十名。

掌门身后,是八大护法,再以后,也是最后一列,便是十大长老。

上千僧众,不闻半丝声息,全院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在肃穆之中透出异样的恐怖。

突地——一

掌门“无相禅师”开了口,声调是颤栗的:

“数日前‘武当’已继‘丐帮’之后,屈服于‘金环旗令’之下,本派是硕果仅存的一个门户……”

为了不太激动,话声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

“本派自祖师东渡,虽曾一再历劫,惟均仰赖佛力,化险为夷,但此次情况不同往昔,武林劫数业已形成,本座愧不能维护少林一派……”

话声又是一顿,空气沉重得使人窒息。

“午时最后限期将到,本座重申前谕,除指定的护法弟子之外,其余各代弟子,立刻离寺!”

场面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反应,所有僧众,一个个如泥塑木雕。

“无相禅师”沉痛地又道:

“祖师有灵,当鉴纳本座备不得已的措施,少林一脉,不能因本座而断,各同门即各代弟子,除有托身之所者外,一律赴蒲田下院,徐图振兴。

死寂依然,只是每一弟子的面­色­更加深凝了,那是一种悲痛与坚毅的渗和。

“无想禅师”徐徐起身,湛然目光遍扫全场一周,大声道:

“这是论令,各弟子胆敢不遵!”

“阿弥陀佛!”

一片震耳的佛号,算得对掌门人的答复。

“无相排师”存不住气了,庄严如神的法相在变,变得令人惊栗。

首座长老‘悟因’,适时开口道:“各同门立意与寺共沉亡,其志可嘉,唯礼有经权,事有达变,此次浩劫,并非少林一门,而是整个武林之劫,各位因博一个‘名’字,而甘心断丧本门元气,断送祖师基业,而非明智之举,同时,本门自开派立法以来,还没有发生过抗命的前例,虽事出非常,仍为门规所不许,愿各同门,各弟子三思!”

“无想禅师”厉声喝道:“令出法随,各弟子立即行动!”

蓦在此刻——

钟楼上传出三声悠长的钟声,这钟声在此刻听起来,似乎十分凄厉刺耳。

“无相祥师”面­色­陡沉。

各护法长老也同时面上失­色­。

僧众群中,起了一阵微微的哄动。

站在掌门身畔的‘维那’忍不住脱口道:“时辰未至,怎地……”

话才出口一半,只见面对“大雄宝殿”的“韦陀殿”门口,院中所留空地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枯瘦如鬼,身着一件剌目的血渍斑斓的上衣,双目­精­光炯炯,虽在大白天仍如电炬般慑人。

监寺“无后”起身面向“无相神师”合什道“禀掌门师兄,来的是‘血衣娘子’!”

无相禅师沉声道:

“本座知道!”

“请示下?”

“先问明对方来意!”

“遵法谕!”

监寺“无后”缓缓下阶向“血衣娘子”行去……

全寺僧众,一个个怒形于­色­,少林规矩,­妇­女不许入寺。

“血衣娘子”怪声吼道:

“无相,你搭什么架子,难道要老身参见不成?”

所有少林弟子,全成了怒目金刚。“血衣娘子”闯寺业已犯了禁例,又复对掌门人如此无礼,对整个门派来说,的确是种重大的侮辱。

“无垢”在行近“血衣娘子”八步之外,合什道:“施主当知本寺禁例!”

“血衣娘子”冷冷一哼道:“什么禁例?”

“女施主向不入寺……”

“废话,老身爱来就来。”

“无垢”强忍怒气,道:“女施主此来必有见教?”

“当然,叫‘无相’答话!”

“阿弥陀佛,贫僧奉谕请教来意?”

“老身说话向来只说一遍,你滚开!”

“无垢”修养再高,也无法忍受这公然侮蔑,老脸一沉道:“施主别太过份!”

“血衣娘子”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找死么?”

僧众之中,起了怒哼之声,

“无垢”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视少林于无物?”

“血衣娘子”面上倏现狞容,举步便向欺……“无后”双掌一扬……

“血衣娘子”脚步未停,单掌拂了出去,“无垢”扬掌本属虚势一见对方出手,双掌猛然吐劲。

“砰!”的一声巨震,劲风四­射­,“无垢”噔噔噔一连退了四步,脸上肌­肉­抽动了数下,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所有列坐的弟子,纷纷起立,但格于戒律,没有一个敢擅自出手。

“血衣娘子”越过,“无垢”身边,向掌门方丈存身的殿廊欺去。

“血衣娘子”怪吼一声道:

“无相,你迫老身杀人么?”

“无相禅师”不愧名门之长,心中虽已怒极,但仍保持风度,一挥手道:

“护法让道!”

八大护法恭应一声,向左右闪开。

“无相禅师”徐步下阶,合什道:

“施主清道来意!”

“血衣娘子”狞声道:

“无相,十五年前,有一个叫‘百灵女孔映红’的女子前来少林求取一粒‘大还丹’,被你们仗势欺凌,有这回事吗?”

“无相排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有此事,不过施主所谓仗势欺凌四个字有欠妥当!”

“这姑娘暂且不论,老身问你,人呢?”

“恕本座无法置答!”

“什么意思?”

“当年那位少女施主恃强硬索‘大还丹’,还伤本门数十弟子,最后本座被迫无奈,才下令以‘罗汉阵’擒她,事后,本座体我佛慈悲之旨,仍赐丹放行……”

“真的如此?”

“出家人戒妄语!”

“人呢?”

“本座业已说过无从奉覆。”

“毁尸灭迹了?”

“无相大师”全身一颤,栗声道:

“施主不可随便出语!”

“血衣娘子”泪中杀芒暴­射­,厉声道:

“无相,长言短叙,今天你必须有所交代!”

“本座无从,也无须交代!”

“你推得很­干­净?”

“事实如此!”

“无相,如果你没有明确交代,告诉你……哼,老身将大开杀戒,血洗少林!”

此言一出,全场皆震,“无相禅师”不期然地退了一步,八大护法同时面现杀机,十长老与各殿堂住持齐齐作­色­而起。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第六十二章佛门浩劫

十五年前,“血衣娘子”的女儿“百灵女”前来索取少林至宝“大还丹”,连伤数十名高手,最后合十长老八护法之力,才制伏了她,如今“血衣娘子”亲临,身手方面,不知比“百灵女孔映红”高也多少,合在场所有高级弟子之力,恐怕无济于事,这一点,自“无相禅师”以下,谁都心里明白,但明知其不可为,总不能听任摆布。

午时转眼将届,“金月盟”所提最后时限将到。

这正应了一句俗语:“祸不单行。”

今天,在双重杀劫的威胁下,没有人敢想象那后果。

这是中原正道的悲哀,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内心的沉痛是无法言喻的。

他本意要遣散大部分弟子,以保少林的一点元气,徐图复兴。由于“血衣娘子”现身,这意愿幻灭了。无论“血衣娘子”也好,“金月盟”也好,加诸于少林的威胁,没有两样,每一个在场的弟子,一个个悲愤填胸,抱定必死的决心,与门派共存亡。

由于这决心,减少了对强敌的恐惧心理。

“血衣娘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厉吼:

“无相,如何交代?”

“本座无从交代!”

“那就别怪老身手段毒辣了!”

了字声中,十指暴伸,向迎面的第一列四名护法抓去……

四护法同时发掌迎击。

“哇!哇!”

栗耳的惨号起处,两名护法栽了下去。

后列四名护法欺身上步,与前列剩下的两名护法,同时出掌猛攻,八大护法在寺中算是仅次于十大长老的高手,六人联手出击,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但“血衣娘子”是数十年来黑白道闻名丧胆的女魔,相形之下,八大护法就显得太脆弱了。

“哇!哇!”

又是两名护法惨死女魔爪下,而女魔也同时被对方的联手掌力震得退了两步。

所有在场的少林弟子,一个个目眦欲裂。

十大长老业已下了殿廊,排列在掌门身后。

血腥的画面,使这佛门净地变成了恐怖屠场。

“当!当!当!”

钟声再响,这不啻是少林一派的丧钟,意味着末日的来临。

“无相禅师”激动得簌簌而抖,一袭锦斓袈裟,幻出一层层的浪纹。

“各弟子归还原位!”

场面恢复了,“血衣娘子”现身前的态势,只是少了四名护法,四护法的尸身,立即被执事弟子抬下。

“血衣娘子”不明究里,倒是愣住了。

就在此刻——

八名黑衣人悄没声的从中门现身,当先一人,手持一支三角小旗,高高扬起,以震耳的声音道:

“金月使者,奉盟主金令,着少林掌门,作出最后答覆。”

“无相禅师”口­唇­翕动很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本门决不毁弃祖师戒律,背道事魔!”

那名持令使者,一收令旗,栗声道:

“掌门人,这是贵派的答覆?”

“正是!”

“不惜血染少林?”

无数黑衣人,从殿脊屋顶现身,形成一圈人墙,刀光剑影杀气蒸腾。

看来“金月盟”已蓄意血洗少林。

“无相禅师”目光慢慢扫过全寺僧众,老脸已扭曲变了形,这一代高僧,实在不忍近千弟子惨遭浩劫,但,除了屈服,加入“金月盟”,别无他途可走!”

蓦地——

“血衣娘子”回身面对八名“金月使者”。

八名使者面上微微失­色­,那持今使者,显为八人之首,沉声发话道:

“尊驾是‘血衣娘子’?”

“血衣娘子”狞声道:

“老身与‘无相’有笔帐尚未算清,你们先滚远些!”

八使者勃然作­色­,为首的冷哼一声道:“尊驾口气不小?”

“你们想死?”

“尊驾不久前血洗本盟第四坛,这笔帐得交代了!”

“凭你们这几个兔意子?”

突地——

一个­阴­冷但却入耳惊心的声音道:“血娘,别大言炎炎!”

八使者“刷!”地朝两边分工,一个巨无霸似的诡异老者现身场中。

“血衣娘子”光烁烁的目芒扫处,面下皱折起了一阵颤动,寒声道:

“象魔,你还没死?”

“哈哈哈哈,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哩!”

“此来何为?”

“超渡这些和尚!”

场面紧张到无以复加,无形杀机令人惊栗。

所有少林弟子,一个个瞪口切齿,死亡的气氛虽浓,但没有人面带怯意,他们毫无所恃,只是一颗与敌皆亡的心。

“血衣娘子”不屑的道:

“象魔,以你的辈份名头,竟也替人作鹰犬?”

“象魔”嘿嘿一阵怪笑道:

“老虔婆,言归正传,你方才说与少林结一笔帐?”

“不错!”

“如何结法?”

“血洗少林,为女儿索偿!”

“好极了,咱们有志一同,你请!”

“血衣娘子”何等人物,闻言即知对方心意,森森一笑:

“化外老怪,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居心?想借我手替这批和尚做法事,你们可兵不血刃,达到目的,然后乘机再向我动手,索取‘天王寺’那笔帐,对吗?”

“象魔”冷冷一哼道:

“老虔婆­精­灵不减当年,‘天王寺’这笔帐本盟志在必讨,不过,如你想保全实力的话,现在就请退出寺外。”

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血衣娘子”略一思索之后,道:

“容我再问那秃驴几句话……”

“请便!”

“血衣娘子”转身,前行数步,迫视着少林掌门道:

“无相,你当已看得出少林的命运?”

“无相排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

“我佛慈悲,本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得到很好听,你从实覆老身,‘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老身退出这场是非之外?”

“本座说过‘百灵女’当年被擒,被本座开导后释放,焉知其下落!”

“鬼话,何以江湖中自那次之后,即失我女儿下落?”

“本座无言可奉告!”

“你别后悔?”

“后悔的恐怕是施主……”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向“象魔”道:

“我们无妨联手解决此间,私人的账另算,如何?”

“象魔”一颔首道:

“这也无不可,动手吧!”

“血衣娘子”身形一弹,扑向少林掌门……

“敢尔!”

暴喝声中,六大护法齐齐起身挥掌迎敌。

同一时间,“金月盟”六使者拔剑出手。

少林弟子纷纷出手。

刹那之间,惨叫震天,杀声栗耳,血雨暴洒,肢体横飞。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展开了序幕。

“血衣娘子”在三个照面之内。解决了六护法,十大长老弹身合围,把她罪状在核心之中……

地惨天愁,日月无光。

毫无疑问,少林寺将因此而土崩瓦解。

围堵在四周殿顶屋脊的“金月盟”高手,尚未出手加入战围,只在原地蓄势而待,意在不让任何人生离此寺。

六名使者,在少林弟子群中,反而无法发挥功力,处处缚手缚脚。

“象魔”凌虚飞扑,“无相禅师”,出手之间,把“无相禅师”迫得步步后退。

一代掌门宗师,武功也有其独到之处,“象魔”再厉害,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无相大师”,但事实很明显,只是时间问题。

退一万步说,纵使“无相禅师”能敌得过“象魔”,也挽不回少林悲惨命运。

转眼工夫,十大长老在“血衣娘子”掌爪之下,业已,三死四伤……

眼看少林一派将在这场浩劫之中,灰飞烟灭……

蓦地——

一声如九天雷震的喝声,掩盖了厮杀的声浪,传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住手!”

这一声喝斥,如一柄巨锤,敲击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显然,这发声的人,内力修为已到了一种极限。

象夏天的阵雨突然停止一般,一切的声浪,在刹那间静止下来。

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满院积尸,血流成渠,少林弟子被屠戳的至少在两百以上。

所有的目光,全­射­向“韦陀殿”方向,因为那是人寺必由之门。

一个白­色­劲装的人影,幽然出现。

“金月使者”之中有人惊叫一声:

“掘墓人!”

来的,正是斐剑,只见他冷漠得近于残酷的面上,凝聚了一层恐怖的杀机,手按剑把,一步,一步,走向场子中央。

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但却令所有人惊栗的威力,使刹那之间忘命搏杀的凶神,纷纷闪开道路。

斐剑的目光,远远盯在“象魔”与“血衣娘子”身上,脚下,由于血渍累积,发出“滋!滋”的声音,单调,但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他在院地居中,停了脚步,如利刃般的目芒,缓慢地扫了全场一周,每一个触及这目芒的人,都从心底发出寒意。

少林僧众,大部份对“掘墓人”三字完全陌生,少数的也仅道听途说,留有一个浅浅的印象,只有“金月盟”的高手,对这个小煞星知道得最清楚……

“血衣娘子”上次与斐剑交手时,他是易了容的,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她曾以“飞甲破金”伤过斐剑,所以心中了无怯意。

而“象魔”不久前曾在十招之内,重伤斐剑,故仍目之为手下败将,当时,麦剑双目未复明,若非“赎罪人”诱走“象魔”斐剑绝无生理。

“掘墓人”三个字太以刺耳,少林寺僧惊惧不已,他此来何为?如果,他是索仇而来,那少林寺三方蹂躏之下,势非被夷为平地不可,当然,单凭,“金月盟”已足可毁减少林,再加上“血衣娘子”与“掘墓人”,只是使惨祸的时间缩短而已,正如一个人挨一剑是死,挨三剑同样是死,但心理上的惊怖是不可免的。

场面,呈现一片死寂,更增长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终于“无相禅师”以事主身份,打破了死的空气:

“少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斐剑一抱拳道:“有件悬疑之事,向掌门人请教!”语气之间,显示出他的来意并无凶险企图。

“无相禅师”沉重的道:“本夺目前处境,少施主当已了然,恐怕有失尊命了!”

斐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盘算,决定了行动的步骤,首先,得遣走“血衣娘子”,这女魔因女儿下落前来少林滋事,情有可原,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门人“红楼主人”与亡父“屠龙剑客”有段情缘,而两人双双死难,凭这两重原因,今天得放过她。

心念之中,目光­射­回了“血衣娘子”,寒凄凄的开口道:“血衣娘子,请你立即离开!”

“血衣娘子”嘿的一笑道:“什么,要老身离开?”

“不错!”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今天在下不准备杀你!”

口气之大,令人震惊。

“你?要杀我?哈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可笑!”

“小子,如果老身杀你呢?”

斐剑一字一顿的道:“那在下只好改变主意了!”

“血农娘子”陡地弹身欺到斐剑身前八尺之处,狞声道:“小子,你是赶来为这些秃驴殉葬的,是吗?”

斐剑栗声道:“在下再说一遍,请你离开!”

“血衣娘子”一瞪眼,厉声道:“老身先劈了你!”

喝话声中,右掌暴扬……

“哇!”

惨哼之声,震栗了每一个在场高手的心弦,只见“血衣娘子”全身疾剧地颤抖,乾瘪的脸庞凄厉如鬼,一条右臂,齐肩而落,掉在她脚前三尺之处,鲜血喷泉般的从切口处洒出……

斐剑手中,“天枢神剑”仍保持那斜切之势,停在半空,面上凝聚的杀机毫无改变,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拨剑,如何出手。

“金月盟”自太上护法“象魔”以下,脸­色­全变了!

少林僧众的脸­色­也变了!

但,双方的变是截然两样的,一方是惊悸,另一方下意识的振奋。

情况的演变,大大出乎本已绝望的少林僧众意料之外,“掘墓人”以冠盖武林的剑术,一照面重创“血衣娘子”除去一个克星。

斐剑之所以在一招之内施辣手,是因为他不能让“血衣娘子”再有施展“飞甲破金”的机会,当然,他手下已留了情,否则“血衣娘子”非横尸当场不可。

“血衣娘子”伸右手点|­茓­止血,然后拾起断臂,面上怨毒之状,使人一见永生难忘,目光先扫过斐剑,然后向“无相禅师”狞声道:“无相,我们之间的事没有算完!”

她虽在重伤之下,但那暴恨之气,仍使人不寒而栗。

话落,手持血淋淋的断臂,举步向外走去……

斐剑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缓缓垂下剑尖,任由她离去。

“站住!”

“象魔”一横身,拦在“血衣娘子”的身前。

“血衣娘子”咬了咬牙,道:

“你准备怎么样?”

“象魔”­阴­森森的道:

“血衣娘子,你血洗本盟,‘第四分坛’,这笔帐你不打算交代了!”

“如何交代?”

“以血还血!”

“狗爪子,你这是落井下石……”

“随你怎么说,要走先把命搁下!”

情况演变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对少林来说,这象是奇迹,把该派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虽然后果仍难料,但情势已不如刚才的凶险了,现在,强敌已去其一,关键在于“掘墓人”采取什么态度了。

“血衣娘子”浑身直抖,样子象一头受了伤的猛兽。

斐剑一侧身,面对“象魔”,栗声道:

“让她离开!”

“象魔”微微一愣,道:

“小子,你这算什么意思?”

“要你放开她!”

“你小子对本座所欠不菲……”

“你也想讨?”

“不错!”

“看来这账你讨不到,在下倒是有意再加一笔,将来待你们盟主来结!”

“好小子,你狂得相当可以!”

说话声中,陡地发掌向“血衣娘子”劈去,“血衣娘子”在重伤之下,当然难逃这猝然的突击,这老魔心即毒辣又卑鄙,他想乘机解决“血衣娘子”。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般­射­出两缕指风,直指“象魔”双目,指风如疾箭,破风锐啸,其势惊人至极。

“象魔”被迫先救自己,飞快地收掌侧移一个大步。

“哇!”

惨号震耳,站在“象魔”后面的一名“金月使者”,做了替死鬼,指风洞胸,砰然栽了下去。

斐剑一跨步,直逼“象魔”身前。 第六十三章单剑回天

“象魔”被斐剑那股凌人之气所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血衣娘子”再次举步……现场五名“金月使者”之中两名,长剑一闪,扫向“血衣娘子”。

“哇!哇!”

凄厉的惨号,再次震颤在场高手的心弦,斐剑没有回头,剑尖斜斜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上滴落数滴鲜血。

两名阻击“血衣娘子”的使者剑折人亡。

这种剑术,除了一二人,别说看过,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势态已相当明显,“掘墓人”与“金月盟”来人,已成水火之势,少林僧众心中暗自念佛,而“金月盟”方面,却起一阵惊恐的浪潮。

“血衣娘子”室了片刻,大声道:

“掘墓人,老身不须你的这份人情!”

斐剑目光不离“象魔”,头也不回道:

“不要你领情,下次我可能杀你!”

“为什么不现在?”

“看在已死的‘红楼主人’份上,放你一马!”

“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问了!”

“断臂之仇,老身必报?”

“在下随时候教?”

“再见了!”

“血衣娘子”第三度向外行去,已无人敢现身拦阻。“韦陀殿”这面,一样被“金月盟”高手封锁,但没有人采取行动,目送“血衣娘子”扬长而去,当然,“血衣娘子”虽身负重伤,一般二三流高手如若妄动,那是找死。

女魔离开了,但场面并未稍懈,依然笼罩在浓厚的恐怖气氛之中。

“象魔”目珠连动之后,突地狂声道:

“掘墓人,你这兵刃便是‘剑冢藏珍’?”

斐剑冷冷的道:

“不错,这便是‘天枢神剑’”。

“天枢神剑”四个字,使所有的眼睛发亮,若非“象魔”喝破,谁也想不到这柄看来极不起眼的铁剑,会是轰传武林的“剑冢”神兵。

“象魔”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贪婪之­色­。

场中,除了这老魔,谁也不敢兴起这种念头。

斐剑心中杀念早起,在正邪之战中,杀一个便减少一分作恶的力量,同时,今天这种行径,也是死不足以偿其辜。

少林自掌门以下,一个个静以观变,事实上,全寺之中,能找出一个能与“金月使者”抗衡的都很难,别谈对付“象魔”了,所以在此刻,他们什么也不能表示,但一无形中,他们已把消除灾劫希望寄托在斐剑身上。

斐剑语寒如冰的道:

“象魔,尔等八魔在中了‘人皇’‘附骨神针’之后,仍然活着为恶,实在是出人意外的事……”

这话,击中了“象魔”心中的隐恨,狰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怖,切齿道:“老夫等此次出山,就是要索取这笔血帐”

斐剑嗤之以鼻道:“看来是办不到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今天死定了!”

“象魔”面上肌­肉­一紧,暴喝道:“小鬼,老夫要把你生撕活裂!”

斐剑一抖手中剑道:“废话少讲,拨剑自卫吧!”

“象魔”窒了一窒,终于拨剑在手。

斐剑双目奇芒暴涨,栗声道:“老魔,三招之内如你不死,今天便算过了一关!”

“象魔”手中剑一扬,旋又放下,道:“且慢,老夫有话问你……”

“有遗言无妨交待!”

“你方才提到‘人皇’那老狗?”

“不错,你口里放­干­净些!”

“他现在何处?”

“你这话问得多余,即使你知道‘人皇’下落,也是枉然。”

“为什么?”

“你不会活着下少室峰了!”

“哼!”

“象魔,你如果三招不死,在下奉告‘人皇’的下落!”

“当真?”

“对你尚不至信口开河!”

“小子,如老夫收手不及,岂不断了线索?”

斐剑语带不屑的道:“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就事论事,如果“象魔”不先解决了斐剑,他们就无法继续向少林下手,完成使命,加上斐剑与“金月盟”之间的过节,与他手中所持的神兵,使“象魔”别无其它选择,再一方面,斐剑已开口挑战,以他的名头身份,非应战不可。

但这六十年前即已成名的魔头,对这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毫无制胜的把握。

“血衣娘子”的前例,使这魔头忐忑不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象魔”运足了功力,陡喝一声道:“如此纳命来!”

斐剑当然也不也托大,一咬牙,以十成功力挥剑相迎“波!”

斐剑并未击实,剑气相接,发出了一声巨啸,余波激荡迸­射­,追得三丈之内的人,无法存身,纷纷向后暴退。

第一个回合,无分轩轾。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样的惊世骇俗的一照面,震得心旌摇摇,目瞪口呆。

斐剑冷厉地大喝一声道:“接这一招!”

“天枢剑法”第二招“满天星斗”,以十二成功力发了出去,一片芒雨,像银河倒泻,罩向了“象魔”。

所有在场者的心,全被这招玄厉至极的剑法,提到腔子口。

“象魔”心头大寒,全力对出一招,以求自保。

“呛!”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象魔”手中剑段成数截,掉在地上,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柄,庞大的身躯在战抖,狰狞的面目成了紫酱之­色­。

所有人的呼吸,全窒住了。

半晌“象魔”哇喷出一鲜血,半段剑柄,坠落地面。

斐剑手中神剑,缓缓刺向对方心窝……

“象魔”似木偶般的毫无反应,不言亦不动。

显然,这老魔已被无坚不摧的剑气伤及内腑,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暴喝声中,三名“金月使者”从不同角度,挥剑猛出,目的当然是援手“象魔”。

斐剑电闪回身,手中剑一竖,一挑,这乍看似乎极其简单的一式,却是“天枢剑法”中最玄奥也最凌厉的一式。

惨号再传,一名使者,被挑开了胸膛,仆倒血泊之中,另两名出手稍迟,也就因此而逃过了致命的反击,但已被剑气逼得踉跄而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象魔”并非等闲之辈,瞬眼的工夫,已足够他采取行动,右掌暴扬,劈出一道如山劲气,这一掌,是困兽的挣扎,聚毕生残存内力所发,势道之强,骇人听闻,劲气中,隐含一片漠漠白雾。

斐剑回剑一封,劲风四外泻了开去,但鼻中却吸入了一股异味,登时头晕目眩,身形一连幌了幌。

“毒!”当意念升上心头,不由亡魂大冒,这一手他该想到,然而竟疏忽了,幸而对方施的不是“铁枭草”奇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象魔”咭咭一声笑道:

“小子,你已中了老夫‘蚀心毒雾’,盏茶时间之内,便将魂归极乐,你纵以至高内功封经闭|­茓­,至多也只有半个时辰可活。”

斐剑心头剧震,对于毒,他可是毫无办法。

“象魔”接着又道:

“乘你没有断气之前,如约告诉老夫‘人皇’的下落吧!”

情况急转直下,少林僧众面面相觑,由于六使者已死其四,“象魔”重伤,围在殿顶四周的黑衣人,充其量只是“金月盟”二三流脚­色­,压力已减不少,“无相禅师”当机立断,如果乘机一拚,或可死中救活……

心念之中,沉声发话道:

“本寺弟子准备行动,生死存亡在此战了!”

令谕传开,所有少林弟子,全力以备这生死存亡的一战。

“象魔”仍死盯着斐剑,­阴­森森的又道:

“掘墓人,你听见老夫的话了吗?”

斐剑杀机狂炽,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象魔”紧迫着道:

“你无防试行提气,看功力还剩几许,不过老夫警告你,如果你动真力,是自速其死,出手立毙!”

斐剑暗中一提气,觉得功力未失,只是因闭|­茓­阻毒之故。

打了二三成折扣,他忽然想起自己所练武功,大背武学常轨,虽说中毒必死,但决不止支持半个时辰,况且,以目前本身情况,足可毁掉对方而有余。

心念之中,“天枢神剑”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式,栗声道:

“老魔,区区‘蚀心’之毒,其奈在下何,你少得意,还未过三招之数,你准知你能活下去?”

“小子,你无妨出手试试看?”

“接这最生一招!”

随着话声,“天枢神剑”以闪电之势,破空展出……

“象魔”怪笑一声,抽身暴退。

但,他低估了斐剑,也太过份相信自己所施奇毒的威力,他以为斐剑这一招只是强弩之末……

斐剑一发一收,身形幌了两幌,有些拿桩不稳。

场内不闻半丝声息。

“无相禅师”袍袖一挥,厉声道:

“动手!”

令谕一下,三名未受伤的长老,扑向“象魔”,各殿堂主分别指挥各代弟子,扑上殿顶……

守伺在殿顶的黑衣人,纷纷出了手。

恐怖的杀戳,再一次叠了出来。

粟人的杀声,撕裂着空气,令人动魄惊心。

就在此刻,“象魔”庞大的身躯,推山倒柱般地栽了下去,比常人大了一倍的脑袋,骨碌碌滚出老远,一股血泉,从脖子疾喷而出。

不可一世的“天竺八魔”之一,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他是继“狮魔”之后,亡命“天枢神剑”之下的第二人。

原来斐剑那一招,业已切断了“象魔”颈项,这久的工夫才倒下来,足见神兵的锋利,与剑法的卓绝。

“呀!”

所有目击者,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斐剑但觉脑胀欲裂,眼前金光乱进,真气在不断的消散,毒势已难遏阻。

魔头已除,但这些黑衣人都是“金月盟”­精­选的弟子,这一展开混战,吃亏的仍是少林弟子,顿时死伤枕藉。

斐剑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举目望去,只见那两名仅存的“金月使者”,在三长老与三位住持僧联手合攻之下,仍如生龙活虎,迫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任情况自然发展下去,少林寺纵不被毁,人可能被杀光。

掌门“无相禅师”却被四名可能是头目的三流黑衣剑手围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决胜不了。

斐剑贾其余勇,弹身扑向那两名“金月使者”,手起剑落,惨号声中,两使者仆地栽了下去。

一声呼啸,黑衣人纷纷撤退,刹那间走个­精­光,撇下了数十具尸身,与少林憎尸混在一起。

少林僧众,业七零八落,根本无力追杀。 第六十四章生死之间

斐剑中了“蚀心毒雾”之后,两番动用真力,毒势蔓延更快,由于真元减弱,汗珠滚滚而落。

他是全场最瞩目的人物,这情景当然瞒不过别人的眼。

三长老齐齐奔了过去,其中之一急声道:

“少施主,你受了伤?”

斐剑咬了咬牙,硬撑住身形不倒,颤抖着声音道:

“在下……中了毒!”

“毒!”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

“无相禅师”亲传口谕,清理积尸,救治伤者,处理善后,吩咐已毕,才急步来到斐剑身前,双手合什,激动的道:

“少施主独力回天,挽本寺于生死垂危,本座谨代表全寺弟子,致最高谢意!”

斐剑勉强还一礼,道:

“不敢!”

少林为中原武林的领袖门派,虽说没落式微,但以一派掌门之尊,而作此语,在斐剑而言,可算是一项殊荣。

“无相禅师”忽地发觉斐剑神­色­有异,关切的道:

“少施主你……”

“晚辈中了‘象魔’的域外奇毒!”

“毒,什么毒?”

“蚀心毒雾!”

“啊!”

“无相禅师”满面惊怕之­色­,显然他对这“蚀心毒雾”有所认识,急声向三长老道:“劳长老驾把少施主移到丹房!”

斐剑的摆手道:

“不用了,晚辈……告辞!”

“不,这‘蚀心毒雾’,本座曾听先师提到过……”

说到这里,没有下文。

斐剑接口道:“中者无救,半个时辰必死!”

三长老骇然变­色­,“无相禅师”宣了一声佛号,沉重的道:

“少施主为挽本寺浩劫而中此剧毒,本寺将不惜任何代价设法疗毒!”

“掌门人知道何物可解此毒?”

“这……”

斐剑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基于感恩之心,而照料自己,实则毫无把握,自己死已难免。何必沾污佛门静室,不如乘还能移动身体,到那没有人的处所,让生命结束算了,心念中,怆然一笑道:

“贵寺新遭重创,善后待理,晚辈另行设法疗治……”

“少施主有这把握吗?”

“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可是……”

“掌门还有什么见示?”

“无相禅师”犹豫至再,才鼓起勇气,沉痛的道:

“少施主恐怕难以下这少室峰!”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连连幌动,连站立之势都感到难以维持,但他心意已决,不愿让对万为自己办善后,以冷而坚的声音道:

“盛情心感,晚辈自有打算!”

“本座以为不可?”

突地,他想到了此行目的,虽生命将尽,但仍想问明白,定了定神,道:

“晚辈此来,本想请教一件……事……”

“请讲,本座知无不言?”

“就是十五年前,独闯贵寺的,‘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

“哦!那位女施主在事发当日,业已释放下山!”

斐剑大感失望,但这只是心理上必有的的反应,现在,这失望的对他已不重要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一切恩怨情仇,也将随生命之一齐熄灭。

于是,他抱了抱拳,道了声:

“告辞!”

转身向外蹒跚行去,走了不到一丈,突地“砰!”然栽倒。

“呀!”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以及在旁边清理现场的少林弟子,齐齐惊呼出声。第六十四章

生死之间

两位长老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把斐剑架了起来,只见他双目失神,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看来离死已不远了。

“无相禅师”面­色­灰败,口中连呼: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今天,若非斐剑不速而至,水林寺决难逃毁灭的命运,也许,这曾经是显赫一时的门派,将从此在武林中除名,除了斐剑,恐怕已找不出任何一人能有这力量消解这弥天浩劫。如果说斐剑就此丧命,可以说为少林寺而牺牲,是以身为掌门的“无相禅师”,内心的焦灼与愧疚是可想而知的。

“扶他到丹房!”

“无相禅师”话声方落,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大和尚,少林寺要替他送终吗?”

话声中,一个白发如霜,右肩挂一个大酒胡芦,左肩斜背一个大布袋,看上去满有仙风道骨的怪老人,修然出现,身后随着八名黑衣剑手。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同感一震,三长老之一粟声道:“祝施主,此来意欲何为?”

来的,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正在现场处理善后的少林弟子,纷纷围上前来。作势戒备。

情势又呈无比的紧张。

八名跟随“四海浪荡客”的黑衣剑手,一个个面带杀机,目中凶焰灼灼,不停地扫向少林僧众。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双眼­精­芒迫人,注定“无相禅师”,沉声道:“掌门人,把他交与老夫!”

“无相禅师”厉声道:“办不到!”

“他还有半刻时间可活!”

“祝施主意思是什么?”

“不劳贵寺替他送终礼歼!”

“本座说办不到!”

“不计一切后果?”

这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无相排师”毫不考虑的道:“正是这句话。”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冷笑了一声道:“那他死定了!”

“施主之意莫非……”

“把他交与老夫就可保他不死!”

“交与敌人?”

“就算是吧。”

“准备如何处置他?”

“那是本盟的事,大和尚不必过问!”

“待座再说一次,办不到!”

“要老夫动手?”

“本座不惜一战!”

“哼,少林寺有多少和尚死不光……”

四面传出怒哼之声,杀气又笼罩了全场。

斐剑神志还没有全失,他仍认得出视少青,心中恨到了极处,只是他已无法表示心头的愤怒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挥手道:“带人!”

四名黑衣剑手,扑向扶持斐剑的二长老。另四名横剑各占了一个方位,“四海浪荡客”奋力发掌攻向“无相禅师”。

暴喝声中,少林残余僧众,纷纷出手围攻。

恐怖的杀劫,又告叠了出来。

几个照面之后,“无相禅师”追得步步后退,而最先出手的四黑衣剑手,业已逼退了二长老,把斐剑挟持在手。

“四海浪荡客”目的已达,大喝一声道:

“住手!”

双方闻声不期然地住了手,只在片刻工夫,少林僧人又已伤了不下十名,幸而没有死亡。

“四海浪荡客”伸手向布袋中一掏,握了个红球在手。厉声道:

“霹雳弹,人乃血­肉­之躯,经不起一弹之威,掌门人,要他们退下!”

“无相禅师”肝胆皆炸,恨恨地挥了挥手,少林寺弟子咬牙切齿地退了丈许,但仍围住现场,大有死不足惜之慨。

“四海浪荡客”又道:

“掌门人,贵寺的‘大还丹’可以延续他两个时辰的生命。”

“什么意思?”

“希望掌门人慨赐两粒!”

“让你们有时间摆布他?”

“是救他!”

“祝施主这话谁能相信?”

“信不信由你!”

“本座愿见他毒发而死,不愿把他交在魔鬼手中惨死……”

“四海浪荡客”一扬手中“霹雳弹”,道:

“这玩意老夫一共带有五枚,夷乎少林寺大概不成问题……”

“无相禅师”咬了咬牙,道:

“本寺宁为正义而毁,决不受威迫!”

“掌门人,你会后悔的!”

“决不!”

“赔上全寺弟子­性­命,并救不了他,掌门人,你想想看……”

“无相禅师”默然了片刻,似有所思,转口道:

“金月盟会不让他死?”

“老夫已说过了!”

“救他?”

“一点不错!”

“目的是什么?”

“掌门人,没有时间了!”

“无相禅师”回首道:

“维那何在?”

一个虎面僧人躬身道:

“弟子在!”

“取两粒‘大还丹’来!”

“遵法旨!”

所有少林门人,全被掌门这项决定震惊了。

工夫不大,“维那”手捧丹药而上,“无相禅师”接在手中,移步上前,亲自塞入斐剑口中。

“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

“立即带走!”

四名黑衣人挟带着斐剑,弹身离去。

“四海浪荡客”冷冷的道:

“本盟不容任何敌人存在,掌门人,你等着吧!”

说完,领着另四名黑衣剑手,扬长出寺而去。

“无相禅师”呆立了许久,突地宏声传今道:

“本门弟子注意,善后事毕之后,除本座指定的留守弟子外,一律离寺,其他细节,本座与各执事商讨之后,再行指示。”

所有弟子合什为礼,然后纷纷散去,各司其事。

首席长老“悟因大师”神­色­凝重的向“无相禅师”道:

“‘掌门人’,那位少施主对本寺恩德如山,应该让他平安归化,何以要把他交与‘四海浪荡客’?”

“本座有预感!”

“恭请明示,掌门有何预感?”

“他留在寺中必死,交对方带走却未必死!”

“为什么?”

“天生奇才异能之士,必应乎天心,本座看他并非伤亡凶死之相。”

“就事实而论‘金月盟’将以最酷虐的手段处置他……”

“长老难道不曾看出蹊跷?”

“这倒不曾。”

“第一,祝少青身为该盟总护法,紧接着现身,开口便索人,显然目的是为了人,不管对方动机如何,‘掘墓人’如能不死,便有求生的机会,第二,‘象魔’身为太上护法,而祝少青离去时并未收尸,足见‘金月盟’对这魔头只是存心利用,并无道义可言,该盟未必一定为‘象魔’施行报复,第三,祝少青临去时所说该盟不放过任何敌对之人,从坏处想,这是威胁之词,从好处想,他似有意警告本寺采取预防措施,这是本座的看法。”

“掌门遣散弟子,暂避凶焰,就是基于这想法?”

“正是如此!”

“如果事实与想法恰恰相反呢?”

“但愿不会!”

“如果‘掘墓人’遭到酷毒处置,他是为少林而牺牲,本门何以对天下武林?”

“无相禅师”面­色­一变,道

“长老不必多言了,本座深信‘掘墓人’必有生机!”

“悟因”长老低宣了一声佛号,道:

“但愿如此!”

且说斐剑“金月盟”属下挟持而去,气愤交加之下,连那一丝仅存的知觉意识也告消失了。

当神志复苏,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头脑仍有些晕眩,四肢无力,象瘫痪了般的连转侧都感到异常吃力,他用力测向床沿这一边,灯光使他双眼发花,慢慢地靠窗的桌前,现出一个窈窕的女人背影。

她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斐剑尽力定神,证明这并非幻象,渐渐,从背影上他判断出对方是谁,一颗心顿时狂跳。

室内一个绛衣少女,正向东方霏雯问道:“还留他作甚?”

“毁了他?”

“主母是智慧人,当想到后果的可怕!”

“我下不了手。”

“他可能从此不醒,不须主母下手!”

“可是……”

“主母请三思,盟主他老人家可能会来!”

“你出去!”

“是!”

绛衣侍婢朝床上偷觑了眼,退出房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东方霏雯怔怔地望着假寐不醒的斐剑出神,面­色­在不停地变幻,可能,她必须作一明智的抉择,救他,或毁了他。

斐剑双眼眯了一条缝,这些情景完全入目,但已引不起他太大的反应,绛衣婢子的话不错,不须她下手,时限到了,自己一样会死。

两滴泪珠,从她秀眸中滑落。

斐剑心弦一颤。

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落泪?”

东方霏雯移身就床前,揭开了纱帐,痴痴地望了斐剑片刻,幽幽吐语道:“弟弟,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为什么偏是这样的身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改正这错误……”

她低下头,轻轻在他额上一吻,这一吻,几乎使斐剑的意志崩溃。

“弟弟,恨我吧!为了不让你多受痛苦,我只好帮助你结束生命!”

斐剑血行骤加加速,内心有如被撕裂般,感觉,曾经许为红颜如已的人,要向自己下手了。多残酷的安排,多莫测的命运。

反抗?没有力量!死吧!让生命如此结束吧!被一度倾心的人杀死,或是毒发而死,虽有差别,结果是一样。

他没有动弹,等待着对方下手。

东方霏雯纤手一扬,中指对准了斐剑的左太阳|­茓­,只须轻轻一点,便可结束他的生命,一切难题,不解自解。

她的手指,颤抖得非常厉害,久久点不下去……

玉靥,变成了铁青,微微抽搐,勾魂摄魄的眸光,变成了极其复杂的芒焰,似乎,她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蓦地——

房门上起了两声轻轻的剥啄,正是那绛衣侍婢的声音:“主母,盟主至尊驾到!”

东方霏雯玉容惨变,猛一挫牙,中指戳了下去,就当指尖将触及|­茓­道之时,突地又收了回去,以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

“弟弟,我下不了手,但也可能救不了你,我给你服下解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或死,凭你的造化了!”

急匆匆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担开斐剑的嘴,塞了进去,然后离开床沿。

一个魁梧的蒙面人,已鬼魅般出现房中。

“爹!”

“丫头,你真是胆大包天?”

“您老人家……”

“我问你,你从祝少青手中截留这祸胎,意欲何为?”

东方霏雯臻首低垂,颤声道:

“女儿无法自制!”

“好丫头,你有心要毁灭父堂创的基业!”

“女儿不敢!”

“还有,一旦事实揭穿,以他目前的功力,结果将是什么?”

东方霏雯全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金月盟主”接着又道:

“你知道你的行为愚昧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在玩火!”

“爹!”

“让开!”

“您?”

“他非死不可!”

“女儿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让女儿我……亲手结束他!”

斐剑如被扔入沸油中煎炸,心胆俱裂。

“金月盟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别想玩花样……”

说着,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立身床前。 第六十五章死之抉择

上集书中“金月盟主”必欲亲手结果斐剑的­性­命,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站到床前,东方霏雯悲切的唤了一声:

“爹,您真的要杀他?”

“金月盟主”气呼呼的道:

“难道是假的不成?”

“不如先杀了女儿……”

“你真是至死不悟。”

“他身中‘蚀心毒雾’已是将死之人……”

“为父的要亲手杀了他!”

斐剑在床上只是假装昏迷,对方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东方霏雯抛不掉的痴情使他痛苦,事实上这时畸恋非斩不可,但,人非太上,熟能忘情,这毕竟是极难做到的事啊!

东方霏雯匆匆给他塞下的解药,已发生了作用,疲软的感觉,迅快地消失,另一方面得归功两粒被武林视为至宝的少林“大还丹”。

他努力运动迫毒,帮助药力推行。

如果此刻“金月盟主”猝下杀手,他仍无力抗拒,因为对方的功力太高了,在必死的情况下,得到一线生机,他当然不甘放过。

他一方面全力疾急运功,一方面祈望东方霏雯能多阻滞她父亲一些时间。

生与死,其间的差距非常细微的。

在绝望之时,他不曾恐惧死亡,但当生机来临时,他必须全力追求。

“金月盟主”手掌一扬,向床上拍去,掌至中途,突地收住内劲,道:

“丫头,我忘了件大事……”

东方霏雯眼望心爱的人将遭惨死,芳心尽碎,闻言之下,恍惚的道:“什么事?”

“他已得到‘天枢神剑’?”

“是的!”

“剑呢?”

“那不是?”

东方霏雯朝床后壁间一指。

斐剑登时急煞,如果“天枢神剑”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便什么都完了,自己纵功力尽复,也难与对方杭衡,没有这柄剑,自己的剑术无从发挥到极限,更无法与对方的“金月剑”相比,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神剑夺回手中,自己只要稍一动弹,决逃不过,“金月盟主”致命的一击。

这一急,汗出如潘,余毒经这一激,却意外地加速泄出了体外……

“金月盟主”声音略显激动的道:

“拿来我看!”

东方霏雯滞涩地挪动娇躯,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

斐剑已没有再考虑的余地,顾不得功力未复,闪电般劈出一掌,弹出一指。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金月盟主”完全没有防到这一手,在强劲的掌劲与凌厉的指风猛袭下,仓促还手,马步一浮,连退三步,桌翻灯灭。

斐剑已在施袭的同时,翻落床后,伸手向东方霏雯所持的神剑抓去。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斐剑轻易地把“天枢神剑”夺了回去。

灯火虽熄灭,但在斐剑这等高手的眼中,视力并未受阻。

“金月盟主”双眼­射­出了栗人厉芒,显然已是怒极,东方霏雯的仍痴痴站在原地,不言亦不动,芳心的感受极其复杂。

斐剑不放过任何恢复本身功力的机会,那怕只是极短的一瞬,“天枢神剑”摆出起手的姿势,暗中却在急剧的凋息运气。

房间虽然宽敞,但除了床桌等摆设之外,剩下的空间,方圆只有丈余。

双方呈犄角之势对立。

“金月盟主”也已拔剑在手。

斗室之中,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空气一片死寂。

对峙的时间愈久,对斐剑愈是有利。

“金月盟主”语寒如冰的向东方霏雯发话道:

“贱婢,你早已给他服下了解药?”

东方霏雯没有答腔。

“金月盟主”目光不离斐剑,口里继续又道:

“贱婢,你任­性­的结果,将使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休怪我没有父女之情,与其将来遭遇横死,不如现在自决,你动手吧!”

东方罪雯娇躯一颤,玉容惨黯,幽怨的目光瞟向斐剑。

斐剑方寸大乱,脱口道:

“大姐,你不能死!”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

“小子,难道你还想活不成?”

斐剑咬了咬了牙道:

“今夜我们之间应该分出生死了!”

“本座誓不让你活到一个时辰之外!”

“在下也有这打算。彼此!彼此!”

“到院中来!”

“请!”

两人先后出房,到了院地之中,这院地一­色­的青砖铺砌,十分轩敞。

东方霏雯也跟出房来,向侍立在阶沿上的两名绛衣侍婢道:

“传令下去,封锁中后院!”

“是!”

两名绛衣婢女分别从角门隐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看建筑式样,似乎是旅邸,可是不象,若说是该盟的分舵或总坛,又何必传令封锁……

斐剑不愿去深思这问题,目前,他必须全神应付这一场生死之战。

双方一样的沉凝,一样的无懈可击。

虽然现场只有三个人,但全院似已被一种无形的气势所充满。

这是意志力的拼斗,只要那一方定力不坚,­精­神稍懈,立即就会遭受致命的猛击。

绝顶高手过招,如果双方功力相差不大的话,生死胜负,决于俄顷之间,因为双方的功力都已到了某一极限,无论攻守,都很难制胜,主要的在捕捉破绽,把握住对方由于其他因数而在气势上所露的疏懈,予以致命的一击。

现在,斐剑与“金月盟主”便是这种情况。

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丝纹示动,但双方所损耗的真无­精­神是极可观的。

也因为如此,斐剑结终无法使功力完全复原,相反逐渐损耗。

渐渐,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加重,这可怕的讯号,情况发展下去,后果不问可知,在一刻时间之内,­精­神非崩溃不可!

唯一的途径,只有出击。

心念之么一动,­精­神不免微分,在“金月盟主”而言,这已经是出手的机会。

当然,斐剑的意念与行动也几乎是一致的。

“锵!”

金铁交鸣声中,爆开了一溜火花,双方闪电般交换了一招。

虽然双方出手几乎没有先后,但细微之差是有的?“金月盟主”算是主动的一方,也就因这毫末之差,斐剑被迫退了两步。

双方同时下意识把目光源向自己的兵刃,彼此所持都是上古奇兵,在这种全力搏击的情况下,可以判出兵刃的优劣。

斐剑目光掠过剑锋,迅快地注视着对方。

“金月盟主”身躯微微一震,他发现视同拱壁的“金月盟主”,业已缺了米粒大一个小口,这一来,使这一代枭雄怒发如狂,同时,也更加强要毁斐剑的决心,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获得一柄上古仙兵,这值得他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

蒙面巾遮掩下,无法窥见这枭雄表情,但目光中栗人的杀机,已代表了一切。

“纳命来!”

暴喝声中,“金月剑”幻出无数金月芒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斐剑。

东方霏雯木然的玉靥为之一变。

斐剑猛一挫钢牙,施出了最凌厉的一招“擎天一柱”,这一招,堪称旷古凌今的绝着,寓攻于守,论守,完密无间,贵在严密无隙的守势中,隐有杀着,如果敌强我弱,决难逃这一招中所含的玄奇杀手。

当然,“金月盟主”的凌厉奇诡,也算是一门罕有的剑道。

“锵!锵!……”

迸­射­的火光,挟着一串连珠密响,只这短暂的一瞬,双方剑刃碰击了不下三十次之多,每一下碰击,代表一记杀手。

剑气卷涌,五丈之内刺肌裂肤。

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显示这一回合势均力敌。

如果斐剑功力全复,局面也许改观。

一分再合,彼此都存了同一心思,速战速决。

一招!

两招!

三招!

场中传出闷哼,人影霍地分开文诗,斐剑肩头血流如注,“金月盟主”胸前一片殷红,双方都负了伤。

身形在缓慢的移动,一步,两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横斜,踉踉跄跄向两旁荡了开去,这一下距离拉得更远,足足两丈之多,喘息之声丈外可闻。

斐剑俊面苍白如纸,已失去了那股凌人的气势。

“金月盟主”目芒黯淡,庞大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东方霏雯仍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芳心一片混乱,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她不愿爱人被杀,可是更不愿父亲遭害,二人之间,她无法取舍,如果她顾念亲情,此刻只要一Сhā手,斐剑便毁。

但,她会这样做吗?

杀机依然浓厚,场面由极度的紧张而转变为惨烈。

双方又开始挪动脚步。

沙!沙!

距离在充满杀机的脚步声中缩短,接近……

“锵!”

这一回合,气势大减,各自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双双跌坐在地,斐剑口解淌出了鲜血,双目凄厉无比。“金月盟主”的蒙面巾一片水湿。

双方挣扎着要站起身形,但起到一半,又坐了回去,看来双方都已力竭­精­疲,而且内伤相当不轻。

一个登堂入室的绝顶剑手,在剑、气、神合而为一,功力悉敌的拚搏下,三者付出的代价是相等的,所以真气与心神方面的损害并非一般剑手所能想象。

斐剑心中十分清楚目前处境,如果对方稍有余力,自己决难幸免,而自己如果有力量取对方­性­命,身在虎|­茓­,一样是死路一条。

死,似乎成了定局,伤势已不容许他作任何脱身的打算。

东方霏雯再痴情也不会庇护一个杀父仇人!

他想,如果自己与“金月盟主”同归于尽,换得了武林的安市,这牺牲是值得的,虽然自己私仇末报,有些恩情未偿,但在天下安危的大前提下,个人的恩怨就显得渺小了。

心念及此,豪雄之气再度抬头,迅快地导气调元,希望能在对方攻击力没有再生之前,能拚其残余,一举而击杀这武林祸魁。

这意念,把近在咫尺地天仙爱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远的,他不能再去想这些了,他必须避免被杀,目前,生死只存于一发之间。

突地——

“金月盟主”厉声向东方霏雯道:

“杀了他!”

此举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如果她在父亲严命之下出手,自己便完了,想,震惊,恐惧,都与事无补,他很明白这道理,死中求活的希望本来没有,最大的愿望能与这枭雄同归于尽,以死改变武林的命运,他必须争取分秒的时间,尽人事而听天命,成败已成无法计及,于是,他强镇浮动的心神,调理那一丝残存的内元……

东方霏雯闻言之下,娇躯一震,两眼睁得大大的,樱­唇­在发白,剧颤。

“金月盟主”再次大吼道:

“贱婢,你听见没有?”

“爹,我……”

“杀了他!”

东方霏雯娇躯晃了两显,依然没有移动……

“丫头,要我下令召人动手吗?”

斐剑咬紧牙关,不去理会,一意调理气机。

东方霏雯终于缓慢地移动脚步,每一步有如千钧之重,这比赴死更困难.因为她要亲自结束生平真正爱上的人的生命。

短短数大距离,象有几里路那么长,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挪到了斐剑身前。

“动手呀!”

她呆立着,泪水夺眶而出。

“丫头,你敢抗命?”

“爹……求您允许女儿和他退出江湖,永不现身!……”

“办不到!”

“爹!……”

“我没有你这种叛逆女儿,想想,你的年纪?想想这些年来你做了些什么?你忘了还有人要得你而甘心,你死了是活该,我决不能让你因愚昧无知而毁了我一生经营,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东方霏雯猛一跺脚,下了决心,纤掌一扬……

斐剑双目暴睁,紧盯着东方霏雯,神­色­十分复杂,但没有恨的成份。

东方霏雯如风中弱枝般籁籁而抖,纤掌,停在半空,她拍不下去,泪水,象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滚落。

场面,惨厉而诡毒。

一股不知从何而至的力量,使斐剑陡地站起身来。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纤掌仍扬着没有放下,也没行动。

“金月盟主”也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栗喝一声:

“滚开!”

东方霏雯没有动,但掌却徐徐垂了下来。

斐剑双目中再度爆出煞芒,苍白的面也绷得紧紧的,象一块冷硬的铁板,目光一扫东方霏雯之后,神剑斜举,举步向“金月盟主”欺去……

情况再呈窒人的紧张。

“金月盟主”显然气机未转,还无力抵抗即将临到的攻击。“金月剑”拄地掌住身形,口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怀中……

斐剑陡地一震.知道对方必是要施用什么暗器,他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出手,心念一动,身形猛地一弹……

“你……”

东方霏雯惊叫一声,掌纤疾劈而出。

斐剑传一点刚刚恢复的真气,扑杀“金月盟主”也许可以,如果要抗拒东方霏雯的掌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砰!”

挟以一声惨哼,斐剑被震得飞栽两丈之处,仆地不起,口血连连喷出。

“金月盟主”狞声道:

“霏雯,他还不曾死!”

“不会活了!”

“证明给看看!”

“这……证明……”

“再点他死|­茓­!”

“爹,他不会活了!”

“嗯!”

“金月盟主”口里“嗯!”了一声,举步向斐剑躺身之处走去,他要亲自证实他的死亡,他不相信他的女儿,他只相信自己。

东方霏雯粉腮惨变,他知道斐剑没有死,她那一掌看似威猛,其实她手下有数,但,她无法阻止这悲剧的上演……

斐剑业已失去知觉,一切对于他都失去反应了。

蓦地——

前院传来数声暴喝,惨号随之而起。

紧接着,数条人影飞泻人场,当先一人,身着紫杉,紫内蒙面,他,赫然正是“紫衣人”他身后紧随着的,是“无后老人”,尹一凡,和八名剑手。

原本守在暗处的绛衣侍婢,纷纷电­射­入场,竟有十八名之众。

四周暴喝与搏击之声,此起彼落,看来“紫衣人”方面的人手不少。

东方霏雯疾从她父亲手中抓过“金月剑”…… 第六十六章疑云魅影

“紫衣人”一弹身,直逼“金月盟主”身前。

“金月盟主”栗喝一声:

“是你?”

尹一凡迅速地从地上抱起斐剑……

随“紫衣人”而来的八名剑手,已经和八名线衣侍婢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疾声向尹一凡道:

“小子,快走,老夫掩护……”

话声未落,东方霏雯的“金月剑”挟骇人之势罩身卷到,凌厉狠辣,世无其匹连“无后老人”的身手,竟不敢轻按其锋,闪电般暴退一丈。

东方霏雯的剑势例卷向刚要弹身而起的尹一凡,尹一凡吓得倒退不迭。

东方霏雯怕伤斐剑,没有下杀手,但一只纤掌,业已随着剑势拍出,三名绛衣女已联手缠了“无后老人”。

尹一凡迫得两丈之外,立即有两名绛衣侍婢攻了过去。

刹那之间,激烈万状。

东方霏雯目注围在身侧待命出手的五名侍婢道:“带走他,用你们五人­性­命维护他的安全。”

五名绛衣侍婢恭应了一声,由其中一个负起斐剑,四人掩护,从侧门处奔去。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约而同的猛攻数招,迫得对方一窒,乘机脱身,向五名侍婢与斐剑身影消失方向疾迫而去。

又有十余名剑手,入场接战那几名侍婢。

回笔会及另一边——

“紫衣人”欺近到距“金月盟主”伸手向可及之处,激颤的道:

“东方盟主,本人该这样称呼你了……”

“金月盟主”咬牙道:

“紫衣人”厉声道:

“有你这种枭獐父亲,才会生那种蛇蝎女儿,灭伦悖道,天理难容,现在,私怨不谈,本人要杀你以谢天下武林!”

“金月盟主”内伤极重,自知无法与“紫衣人”抗衡,闻言悚然退了一步,道:

“你敢!”

“紫衣人”嘿嘿一笑道:

“盟主,你的梦该醒了!”

手起一掌,向“金用盟”主当胸劈去……

“你真敢!”

一道剑光,猛袭而至,迫得“紫衣人”收掌横闪三尺。

东方霏雯娇躯一横,挡在她父亲身前。

“紫衣人”在闪身之际,业已拔剑在手,一振腕.惨厉的道:

“贱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东方霏雯窒了一窒,栗声道:

“今晚我决不再让你逃出剑下!”

“紫衣人”狂笑一声道:

“­淫­­妇­,你在做梦,纳命吧!”

剑芒一展,诡辣万分的刺了出去。

东方霏雯芳心大震,她发现“紫衣人”的身手,已先后判若两人,奇幻的令人难以置信,急剑迫击。

“紫衣人”似知“金月剑”能切金断玉,不待锋刃交会,招式又变,五个照面之下,迫得东方霏雯险象环生,若非他顾及对方手中的上古奇兵,未能尽展杀手,东方霏雯在这五个照面之中,不死也得负伤。

“金月盟主”怪叫一声道:

“这是‘地皇’的‘玄黄剑法’!”

“紫衣人”剑势不停,口里厉声道:

“一点不错,你知道再好不过,我险些疏忽,我代‘地皇’讨这笔帐!”

“你……说什么?”

“代‘地皇’讨账,你知道该如何付出的!”

“嘿嘿嘿嘿,本座知道!”

刺耳的冷笑声中,“金月盟主”身形一欺,右手一扬一圈,没有丝毫劲道,但手势却奇诡到了极点。

“紫衣人”身躯猛可里一个踉跄,栗吼道:“原来是你……到现在我才明白……你……”

“你早该明白!”

“好!好……”

东方霏雯乘机支击,连施杀手……

“紫衣人”大叫一声:

“弟兄们,撤退!”

刷!刷!刷!三招杀着,逼得东方霏雯步步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随行剑手已有两名横尸,而绛衣婢女却倒了五人之多,剩下的几名剑手,纷纷弹身飞逝。

“紫衣人”身影掠处,又有两名绛衣人女横尸就地。

东方案霏雯喝一声:“你走不了的!”跟着弹身追了出去。

截至现在为止,除了那批绛衣少女之外,不见有半个金月弟子闯入内院,足见“金月盟”号令之森严。

院外的搏杀声,也开始止息,看来已全部撤退了。

且说,斐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身在一间布置得十分淡雅的斗弦竹榻之上,头仍有些晕眩。思想是一片空白,他茫然四顾,目光掠过每一件陈设,每一样家具,逐渐,意识回复……

难道是一场恶梦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莫非自己……

心念之中,不禁脱口道:

“相公,你醒了?”

斐剑心中一震,要想坐起身来,方起得一半,攻心剧痛又使他倒了回去,目光转处,只见一个绛衣少女正朝床前移近,心头不禁又是一寒,自己被东方霏雯一掌震飞,以后的事就不知道。

首先,他想到了那柄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天枢神剑”,目光随着意念四下扫去……

“相公在看什么?”

“我的剑……”

“相公身后壁上!”

“哦!”他心头落实了,又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主母的一处临时歇脚之处!”

“她人呢?”

“你在分坛……”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斐剑追问道:

“分坛!昨夜交手的地方?”

绛衣少女无奈的道:

“是的,那是本盟第二分坛!”

“我急会来到这里?”

“婢子奉命送相公来此调息!”

“你们主母为何不杀了我?”

“这……相公是知道的的,主母一生,只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相公。”

斐剑心弦一颤,沉默了征刻之后,道:

“你们盟主呢?”

“就在相公昏迷之后,‘紫衣人’率手下突袭……”

“紫衣人?”

“是……的!”

“以后呢?”

“婢子等在混战中离开,以后的情形还不知道!”

斐剑下意识中升起一缕不安之情“紫衣人”自盗窃了“地皇”全部武学之后,功力已更加惊人,他既然袭击“金月盟”分坛,必有周详的行动计划,“金月盟主”如果伏诛,当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东方霏雯与他有杀身之仇,他决不会放过她,以东方霏雯的身手,也许能脱身,但此刻还不见她的人影,情况便不妙了。

斐剑自“英雄擂”事件之后,已决心斩断情丝。然而藕断丝仍连,对她的安全,他仍是关心的。

何况,她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不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手中截下了他,一旦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他早死了,如果,她不给他解药,则人也早死在了“象魔”的“蚀心毒雾”,又如果她不甘背父命,存心袒护,他也该陈尸第二分坛之中……

他并非感恩,而这恩加深了被现实冲淡了的情。

一个真的武士,在于恩怨分明,再加上了情,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但,“金月盟主”荼毒武林,妄想君临天下,正邪不两立,事实上双方已势成水火,他不杀他,便是被杀,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他是她的父亲,儿女之情能抵消这仇吗?不能!肯定的……

那事实发展的结果,他与她之间,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何以自处?

他深深地想,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乘没有与她见面之前离开,等到自己师仇得报,家恨得消,武林大患得除,身无挂碍,欠人的还人……

突地,他想到了在“剑冢”中的痴心人崔婉珍,大师伯的遗孤,对她,能无所交代吗?

心念及此,有如身处烈火之中。

情感上的负荷,远甚于任何­肉­体的痛苦。

他痛苦地咬了咬牙,不管将来,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首先,他必须先疗伤,恢复功力,否则一切都等于零。

于是,他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在下要凋息一下,希望能不受­干­扰。”

绛衣少女歉然一笑道:

“是婢子打扰了相公……”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希望不必时时照顾!”

“相公内伤相当不轻……”

“在下知道!”

“可惜主母未返,疗伤丹药……”

“不必!”

“相公可要先用些食物。”

“不用了!”

“如此婢子告退,相公如有吩咐,可击床头金钟!”

“噢!”

绛衣少女盈盈出室,随手带门。

斐剑澄心静虑,收神归一,就躺卧之势,默运心法,开始调息,十周天之后,痛楚全消,气机大畅,丹田之内,真力源源而生。

功力再生,迅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他立时憬悟这是曾服两粒“大还丹”的结果,心中喜不自胜,由睡姿改为跌坐,加紧调息。

两个时辰之后,斐剑自觉痛苦全消,功力尽急,忙收功下床,从窗灵的日影看来,当已是未申之交.空气一片沉寂,不闻半丝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看情况,东方霏雯多半还没有回来。

斐剑心想,该是走的时候了!

于是,他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申视一遍之后,佩在腰间,无意中,他瞥见自己镜中的影子,浑身上下血污但此地既是东方霏雯的临时居处,那来的男子衣物呢?

如果此地僻外荒野,倒无大碍,如是闹市城镇,就憋扭了,

一时之间,不收大感踌躇。

他毫无目的地在室内踱了两圈,下意识地手拨开了壁橱。

一看,不由呆了一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壁橱中赫然挂着数袭长衫,更奇的是所有长衫都是紫­色­的。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些紫衫是属于谁的呢?

他想起来了,东方霏雯靠驻颜之术保持容貌,实际上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她被婢女称做“主母”,当然她是结过婚的,这些紫衫,可能是她丈夫所遗。

她的丈夫是谁呢?她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紫衣人”,一些往事的片段,在脑海中叠映出来……

“紫衣人”数度威迫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交往。

“紫衣人”当面斥她为贱人,­淫­­妇­。

石碣峰顶,她迫“紫衣人”坠岩。

她一再否认她“紫衣人”任何关系,她指“紫衣人”是武林败类。

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些紫衫何来?

他感觉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纯真的感情被污辱了。

美赛天仙的躯壳下,掩盖的竟是一个丑恶的灵魂吗?

俊面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铁青,额上青筋暴出。

片刻之后,他松驰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好,当它是一场恶梦吧,反正自己已决心斩断这情丝了,何必自苦呢?

亲仇未报,师仇未复,武林同道期望甚殷,如果为了一个徒具美­色­的­淫­­妇­,还配称为“武士”吗?

他完全释然了,褪去了血污的衣衫,换上紫衫,重佩好神剑,大踏步向房外走,房门是虚掩的,应手而启。

房外,是一个极其悦目的庭院,山石玲珑,花木扶疏,曲槛回栏,亭榭宛然。

奇怪,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突地——

他的目光直了,汗毛根根倒竖,一颗心不由剧跳起来。

血!

死尸!

比比皆是,有绛衣俦衣,也有黑衣汉子,场面悚目惊心。

他弹身绕诞院一周,出角门,又是一重院落,入目仍是血,死尸。

他惊得呆住了,做梦也估不到在这一段疗伤的时间内生此巨变。

是什么人下的手?

看来这宅院已无一活口,以这些绛衣少女与“金月盟”属下弟子的身手而言,断然不至轻易地被杀个­精­光,来人的身手未象免太可怕了。

对方血洗这宅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以自己一无所觉?

不对!

心念之间,他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来敌为何不向自己下手?“天枢神剑”武林异宝,何以无恙?

太不可思议了!

他希望发现一个活口,探查一点线索,但半个活的都没有。名符其实的血洗。

东方霏雯回来之后,发现这惨变,她将如何?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宅院,一看,这宅院座落在山脚下,四望不见人烟,十分荒僻,门外松柏成林,林木之间,又是累累死尸。

“谪仙秘宫”被毁的往事,骤现脑海,心想,莫非又是“紫衣人”的杰作了?

这太有可能了,以紫衫作为论据,设使,紫衫是属于“紫衣人”,证明“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存在,这关系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唯其如此,“紫衣人”对东方霏雯的各处秘密居所,才了如指掌,行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果推断正确,据那绛衣侍婢所说。“紫衣人”率人突击第二分坛,而东方霏雯一直不见踪影,可能已遭了不幸。

心念及此,一种异样情绪涌上心头,不管目前如何,过去他曾倾心爱她的事实,这事实是抹不掉也忘不了的。

她真的会遭了不幸吗?

他的内心微微起一阵抽搐。

那天仙见了会生出妒意的绝世姿容,不期然的又现心头,使他感到手足发麻。

他联想了一代魔魁“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与自己一场剧战,彼此均已负了重伤,“紫衣人”适时突击,这袅雄决难逃公道,如果泉雄伏诛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此,自己和“紫衣人”算帐的时机也来临了。

最后剩下的两件事,将是“金钗”凶手的下落和“附骨神针”之谜。

恩仇了了之后,与师姐崔婉珍偕隐“剑冢”,谢绝江湖……

想到这里,不由慰然的笑了一笑。

蓦地——

不远之处,传来一声冷嗤!

斐剑心中一动,向发声之处电闪扑去,疏林掩映之中,一无所见,方自一愣,冷“嗤”一声再度传来,却已在前面十丈之外。

他不由拗­性­大发,弹身再追,到了十丈之外,只见右前方人影一闪而没,他一发狠,运足功力疾追过去。

那人影功力似乎相当惊人,一连几间一已转过山嘴。

斐剑穷追不舍,身形似一道轻烟。

飘过山嘴,人影没入一个茂密的树海中。

显然,对方是有意引逗他追赶,他可不顾一般所谓“逢林莫入”的禁忌,弹身便投入林中。

林深树密,视界模糊不清,如果对方伏匿不动,要想发现的确很难。

斐剑运足目力,一阵搜寻,却一无所见,不由愤然发话道:

“何方朋友效这末流行径,莫非见不得人么?”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老夫在这里!”

斐剑连看都不看,单凭听觉,便扑到了发声方位。

“娃儿好身手!”

眼前,是一个貌相奇古的白发老人,白袜云鞋,一袭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中拄了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双目神光炯炯,有些慑人心神。

斐剑目光一扫这怪老人之后,冷冷的道:

“老前辈相召晚辈?”

“可以这么说!”

“前边的血案……”

“不谈这个。”

“老前辈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

斐剑双目一瞪,面上杀机立现,寒声道:

“你就是‘宇宙一尊’?” 第六十七章宇宙一尊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一点不错!”

斐剑口­唇­一拐,缓缓抽出“天枢神剑”

“紫衣人”利用他传话,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十年,‘宇宙一尊’为爱徒龚丙照索仇,把‘屠龙剑客司马宣’废去武功,残了双目,放逐石碣峰顶岩窟之中……”

“屠龙剑客”经多方面证实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因为母亲的一句遗言,使自己心理上对她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存有成见,但父亲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这笔血债为儿子的焉能不讨。

“宇宙一尊”白眉一竖,道:

“你想做什么?”

斐剑冷酷的道:

“杀你这老匹夫!”

“宇宙一尊”面不改­色­的道:

“杀老夫,为什么?”

“十年前你曾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屠龙剑客司马宣’……”

“慢着,你说司马宣?”

“不错!”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父子!”

“这就不对了,他姓司马,你娃儿姓斐,怎会扯上父子关系呢?”

斐剑心中一震,这老我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当下冷析的一哼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

“宇宙一尊”好整以暇的道:

“笑话,这岂能不管,你要杀老夫,老夫纵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呀!”

斐剑厉声道:“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不敢两字从何说起,你的确是不知不天高地厚,想当年‘五帝’,见了老夫,也得礼让三分,你算老几?”

提到“五帝”,斐剑不由大感悲愤,时至今日,尚不能诛凶报仇,慰师父师伯等之灵于地下……

“宇宙一尊”接着又道:

“娃儿,你的气魄与身手,果然凌驾当年‘五帝’之上,‘五帝’有灵,也当告慰九泉了,老夫问你,你说的事可有根据?”

“当然有!”

“什么根据?”

“紫衣人亲口说的!”

“紫衣人是谁?”

斐剑不由一窒,的确,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紫衣人”的来路,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有看过,但这无关宏旨,“紫衣人”的面目总有揭开的一天,现在,只是替父索帐,顿了一顿之后,道:

“不管‘紫衣人’是谁,我只问事实!”

“宇宙一尊”轻蔑的道:

“你即不知对方来路,焉知其言可信?”

“我只问事实?”

“老夫说过没有这回事!”

“真的不承认?”

“如果老夫说‘紫衣人’杀害人‘五帝’你相信么?”

“相信!”

“为什么?”

“紫衣人业已自己承认!”

“依老夫所知,他仅承认与‘五帝’动手,而否认杀害!”

“你知道?”

“当然‘附骨神针’之谜并未揭晓……”

斐剑骇然退了一个大步,他震惊于对方意然也知晓这些秘密,他深信这秘密不可能传出江湖,对方怎会得悉的。心念之中,迫问道:

“这秘密你如何知道的?”

“娃儿,难道老夫不得你称一声老前辈,开口你,闭口你,太刺耳了!”

“现在你已经不配了!”

“你不够武士风度!”

“别把话题岔开,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的,除非不出口……”

“你是偷听来的?”

“亦无不可!”

“你与‘紫衣人’是一路?”

“老夫不否认!”

斐剑心念一转,血洗东方霏雯别居的,“宇宙一尊”必有分,“宇宙一尊”残害如此,多问无益。

心念之中,手中剑斜斜下垂,摆出起手之势,栗声道:“‘宇宙一尊’我要出手了,你自己准备自卫吧!”

“你非要老夫的命不可?”

“当然!”

“不问理由?”

“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那你出手吧!”

“你承认残害,‘屠龙剑客’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从何承认?”

“紫衣人以卑鄙毒计,炸死了‘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而你与他是同路人,这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天下事也许不是如你想象这么简单。”

“不管简单复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老夫今世不杀人,也不欠债呢?”

“诡辩不会使我改变主意的。”

“事理不明,是非不分,不能算一个完全的武士!”

这话使斐剑大大一怔,他几乎不分清楚眼前的是友是敌,对方的话含有至理,无可寻瑕,但仇不可不报,安知对方不是以诡词说服自己?

“你是真正的武士?”

“可以这么说!”

“我什么地方事理不明,是非不分?”

“凭‘紫衣人’一面之词,硬指老夫是凶手,这在别人,还不怎样,以你目前的造诣,如果事事凭主观见解,任­性­而为,天下要大乱了!”

斐剑又是一怔,但仍冷峻的道:“你否认是凶手?”

“不错!”

“你不服!”

“当然!”

斐剑心念一转,毅然道:“好,事实真相不难查明,这笔帐暂时搁下。”

“宇宙一尊”纵声一笑道:“嗯!从善如流,可教,还有一点,大丈夫恩怨分明,不可口出恶声,有损武士的风度……”

斐剑的­性­格,较之刚出道时已变了许多,这是磨练的。

结果,闻言淡淡的道:“称你一声阁下如何?”

“何以不照刚见面的称呼?”

“在实真相未明之前,阁下还不配当‘老前辈’的尊称!”

“嘿嘿!有理!老夫不坚持。”

“现在话说回头,阁下引在下来此,必有所为?”

“当然!”

“如此请讲!”

“你必须与姓东方的那女人断绝关系!”

斐剑心头一震,寒声道:

“阁下就为了这句话而找上了我?”

“可以这么说!”

“在不的私事与阁下何涉?”

“不错,是你的私事,但老夫也是为了你个人。”

“什么理由?”

“宇宙一尊”老脸骤现湛然之­色­,变得庄严无比,沉声道:

“你已承认‘屠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嗯!”

“那你听着,东方霏雯与司马宣曾经是夫妻!”

斐剑恍若焦雷击顶,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激动万分的道:“你说谎!”

“宇宙一尊”老脸一沉,道:“老夫在武林中薄有名位,岂能对你后生小辈信口雌黄?”

斐剑浑身似发寒虐般的颤抖不停,这会是事实吗?太可怕了,幸而自己与她并未发生逾体的行为,否则岂不遗恨终生。难道“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师父……等的忠告,也是基于这理由吗?

大粒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

从这些事实看来,她的确是一个荡­妇­,这和她的外貌多不相称?

他的俊面苍白得可怕,呆立着不发一言。

“宇宙一尊”再次开了口:“你与她难道已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没有!”

“那好,亡羊补牢还不嫌迟。”

“这……会是真的?”

“老夫以人格作赌。”

斐剑咬了咬牙,道:“如此说来,先父是一个无行的武士?”

“可以如此说,他一生罪孽深重,死不足以偿其辜。”

这话,听在斐剑耳中相当不是滋味,他第一次听到他父亲生前为人所批评,照“宇宙一尊”的语气父亲成了十恶不赦的邪魔,母亲遗命要自己杀父亲,难道也有某些必然的原因吗?“红楼主人”与他有关系,东方霏雯又与他有关系,而母亲果然是被遗弃,由此,可证明他为人的一面,另外呢?还有什么邪行流在江湖之中?

身为人子,他必得查明真相如果单属女人方面。只能算私德不修,如对武林道有所危害,就不能怪别人的指责了。

心念之中,栗声道:“在下很想知道阁下所云‘罪孽深重’四个字的含义?”

“宇宙一尊”长声一叹道:“将来你会明白的!”

“在下极想现在明白。”

“时机未至,老夫不拟饶舌!”

“阁下别忘了我是他的儿子?”

“此语何意?”

“阁下得对自己的话负责任,在下并非强词夺理,阁下所下的断语,必然有根有据,否则便是侮辱在下!”

“如果事实俱在呢?”

“在下没有话说。”

“否则呢?”

“阁下还出公道。”

“这笔帐也留到以后一起结算,如何?”

“对不起,在下要现在明白!”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阁下愿付之一战而不愿吐露实情?”

“非不愿也,不能也!”

斐剑冷飕飕的道:

“这一战是生死之争,还是分出胜负即可?”

“宇宙一尊”毫不以为意的道:

“你看着办好了!”

斐剑一横心,道:

“如此体怪在下手辣了,到时不要再说在下不够武士风度……”

“娃儿,你这是现买现卖?”

“接招!”

喝语声中,一招“投鞭断流”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

“宇宙一尊”老脸一肃,手中乌藤杖急架相迎,出杖的姿势诡异已极,如封似闭,全采守势。

杖剑交击,发出一声“锵!”然巨响,那声音象金铁交鸣。

双方一触即分,斐剑震得手臂发麻,“宇宙一尊”乌藤杖却几乎脱手而飞。杖重剑轻,显示出斐剑的内功较对方雄浑。

“宇宙一尊”检视了一下藤乌杖,只见交击之处已崩了豆大一个缺口,老脸一紧,白眉上扬,激动的道:

“好剑,老夫这根藤杖生平第一次受损!”

斐剑却是暗地咋舌,“天枢神剑”无坚不摧,连“金月剑”截铁断金“也不免受损,而对方的藤杖未被劈断,仅受些微损伤,足见这藤杖不是凡品,普通刀剑别说损它,反过来还要被它所毁,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

“阁下这根藤杖也是件宝物?”

“宇宙一尊”似乎一十分珍惜这根藤杖,看了又着,黯然道:

“宝物已受损了,何宝之有!”

“不被削折,已属难能。”

“哼!”

“接在下第二招!”

“满天星斗”用足十二成功力洒了出去,每一个部位角度,都在剑芒控制之下,威力强猛,世无能匹。

“宇宙一尊”倒也识货,知道闪避无从,反击更该不行,竭尽全力,封住门户。

一阵连珠密响.杖剑交出不下十次之多。

“宇宙一尊”蹬蹬蹬连退了四五步,手中杖倒曳地面,如银须发蓬飞而起,老脸一片灰败,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斐剑两次出手伤不了对方,证明对方是除“金月盟主”之外的仅见高手,但以目前情况而论,只须再全力出剑,对方非死即伤,当下冷冷的道:

“阁下可以谈话了吧?”

“不!”

“阁下有自信能挡得住在下的第三招?”

“老夫拚着受伤,再见识你一招!”

“刀剑无眼,阁下也许就此长眠?”

“你是存心要毁老夫?”

“阁下迫在下如此!”

“如果老夫接下了第三招呢?”

“不可能!”

“你娃儿看准了?”

“差不多!”

“出手吧!”

斐剑身形朝前一欺,“天枢神剑”回复出击之势……

场面骤呈无比的杀机。

斐剑的目的,是要对方说出他父亲生前的行为,何以能当“百死不足以尝其辜”的恶毒评语,当下奈住杀机,再次发话道:“阁下,你还有机会……”

“别妄想老夫屈服在你剑下!”

“阁下会反悔的。”

“后悔的可能是你娃儿!”

斐剑面上突呈一片恐怖杀机,他已决定不让对方逃出剑下。

蓦在此刻——

不远处的密林之内传出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

“斐剑,不可对老前辈无礼!”

斐剑带煞的目芒朝发声处一扫,道:“谁?”

“赎罪人!”这神秘人物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第六十八章爱恨孰深

从声音听来,发话的是“赎罪人”一点不错,“赎罪人”的口气对“宇宙一尊”似十分尊崇,但仇怨是一回事。为人又是一回事,即使对方是备受武林同道敬仰的人物,并不能抵消他因偶然或有心所造成的仇怨。

这神秘人何以突然来临阻止自己向“宇宙一尊”出手?这决非偶然,可能,双方又是一条路上的人物,因为双方对自己的一切隐秘,都一样的了若指掌,这个谜不揭穿,在­精­神上是一种威胁。

心念之中,他开了口。

“阁下何妨请现身一见?”

“赎罪人”的声音道:

“我们还不到可以见面的时候!”

斐剑困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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