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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山魂 > 第15章 葬礼

第15章 葬礼

最初吸是哭唱,几分钟后,就有白发苍苍的­妇­人向棺材扑去。其他人也跟着效仿了,一时间,堂屋乱成一团。人已入殓,天平还未合上。炙热的夏季,停丧几日,尸体已开始腐烂了,从斜开的缝隙里散发一股腐臭味。在场的人都静静地观望,几位早已准备好的村­妇­将孝子拉开了。孝子又跪了下去。接着响起一阵炮声。

炮声过后,锣鼓响起,唢呐也奏起了哀调。待这一次吹击完毕,宽富大爷登场了,他颤动着声喊:

“恭敬起哟——跪哟——”

众孝子就随了他的声音或起,或跪。九叩首后,唢呐又响了起来,这回调子很慢,声音颤颤的,就像登台表演的艺术大师,每个乐符也要打动人的心。锣鼓也跟着敲打起来,一位持锣的老人也禁不住地直抹泪。

宽富大爷做个手势,于是堂屋一片静寂。一位淘气鬼寻着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似的,向跪拜人群中扔进一枚鞭炮。炮声一响,妈妈的手掌已打在了淘气鬼的ρi股上。

“肃静哟——哀思哟——”宽富大爷颤声道。

“祭文——念——嘞——”

大川赶紧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站在了宽富大爷身边,大德也端着油灯过来了。这两后生的身子都在发抖。大川憋口气,就拖着腔念了起来——

呜呼!吾四祖爷逝矣,吾等无不悲痛矣!哀悼之辞,当以泪吟;缅怀之痛,苦于言语;涩涩笔尖岂可酣畅吾等心中之伤痛矣!今,以泪洗面,以歌当哭,九首九拜,以示吾等苦痛之情!

国字一派共七男二女。四祖爷为泰安曾祖次子,国字派排行第四。享世甲子八轮,寿终九十有六,时,辛丑年六月六日巳时。后人无不哀痛矣!

四祖爷生平­性­情豁达,乐而好使。为后人之长者,吾辈之典范。吾等当以息­性­,光大其优良之风,净吾明世之心界。望后人以品德为重,光复明姓之佳德,则明家祠堂将为方圆百里所称道。四祖爷当泉下有知,定欣然而笑矣!

四祖爷享世之年,经历坎坷。于十八岁取赵氏为妻,生六女。廿六继周氏,生一男二女。而今人丁兴旺,子孙芸芸,为大福矣!然,三六悲逝泰安父,其后三年,不幸爱母逝矣。妻于甲子年病逝,妾亡于丁丑年。凡辞世者,皆安葬于明家祖坟。

十七岁从师楼子庙成楠先生,艺成二十有一。从艺四十四年整,于六十四岁封玺。生平共割寿木三百零八口。惜逝后空堂,借而得矣!四祖爷生前有言:此乃承命,命不可违。后人何必自责矣!

七三、八四,皆有坎坷。九十岁始,腰骨剧痛。后人大孝,寻名医,熬百草药,左右相扶。然,不幸今逝矣!吾等无不伤痛矣!吾等不可复有老祖宗矣!

呜呼!四祖爷去矣。望英灵升天,庇荫后世,泽被众生矣!

跪拜的人群中已是哭声一片。接着被唢呐和锣鼓声压下去了。这回曲子要明快些,节奏也放快了。两分钟后,奏乐者便停了下来。

宽富大爷从抹泪的老者手中接过薄锣,丁丁地敲一阵,节奏很快,就像群马在奔跑。

“我听见马叫,你听见没?”

“蹄子踏起地上的灰,”另一位­妇­女说。“不说话,这怪吓人的!”

“我又听见马叫了‘嘶嘶——’,不断声地叫!”

重击一锤,锣声停住。全场一片肃静。宽富大爷又颤声唱了一段:

为人的在世喂,

哎什么好喂,

说声死了就死了

亲戚的个朋友都不知道哎。

亲戚的朋友喂,

哎知道了喂,

我亡人已过了奈何桥。

­阴­间不跟阳间桥一样,

七寸的宽来万丈高,

大风吹得摇摇摆,

小风吹得摆摆摇。

两头都是铜钉钉,

中间抹的是花油胶。

有福的亡人桥喂上的过,

无福亡人打下桥,

早上的过桥桥还在,

晚上的过桥桥抽了,

亡者回头把手招

断了阳间路一条喂。

跪拜的人群中又是哭声一片。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在抹泪。唱完祭歌,宽富大爷又丁丁地敲一阵薄锣。又是一重锤,锣声停住了。忽然,他又颤声道:

“四爷走喂——远哎——起哟——”

众孝子双直起身来。

“跪谢哟——帮忙人呀——四亲那个六戚呀——”

众孝子又跪拜下去。

“再拜呀——三拜呀——起哟——”

宽富大爷又丁丁地敲一阵锣。“入殓哟——瞻遗容哟——”

大爷转过身,围着棺材慢慢地走着。前排的站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跟着持锣人慢慢地走着。持锣人掠了他们的魂魄似的。宽富大爷端着一支蜡烛,在斜开着棺盖的地方站定,昏暗的烛光映照着棺木中逝者的脸:一张经历沧桑的平静的脸。季子众多,前排的人观瞻完毕,回去跪下了,后排的人再站了起来。

待大家重新跑好,宽富大爷将蜡烛放在棺前的供桌上。上面供满了猪头、水果、寿馍、白米。他又丁丁地敲起锣来,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围着棺材走了三圈,敬一杯白酒:

“一杯敬天——天神所受哟——”

再敬一杯。“二杯敬地——地府鬼神所受哟——”

再敬三杯。“四爷喂——走呀——”

敬过酒,大爷转向众人。又颤动声喊道:“封棺哟——封棺哟——”

帮忙人赶紧闭上棺盖。孝子们又哭喊着扑过去,一靠上棺材,就是飞瀑似的哭声。

家祭仪式完成了。半小时后,孝子被村­妇­拉开了。一个个又重新跪下,拿来钱纸,一张一张地烧着。

次日,洞子沟磊起一座新坟。黄昏一辆方圆车一路颠簸着开回来了。大德的姑姑、姑夫和表妹这才赶了回来。又过了一天,这家三口才去上坟,纤细的手指往坟上抔了三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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