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十九,这天淑华大妈穿着干净的衣服,梳洗了头,看上去活像年轻了十岁。她提着竹篮,篮子里装着名牌神用的绸缎、瓜子、花生、核桃、金裱纸和香柱,还有一卷很长的鞭炮。一路上,他不停地更换着小脚。背着孩子的妈妈紧跟在后面,直喘气。
“娘,走慢点儿,”走在最后的是大川。
“乖儿子,让幺爹背会儿,你看妈妈满身是汗。这娃重得很,像背块石头。去,让幺爹背。”她就过身,孩子就站在路边的石头上。
“喊幺爹背,”大妈说。“来婆背一会儿。”
“我背,”大川说。“我给你讲做事。你不是要听小矮儿的做事吗,我还没讲呢。”
“妈妈背!”孩子就过身,险些从石头上跌下来。
“要我背,哼,还是自己走!”
“那我就走,”他翘着小嘴说。“幺爹给我讲做事。”
“这才是乖儿子!”
“乖,我的小孙孙乖。去拜菩萨,这么小就自己走。将来菩萨保佑价钱一辈子平安。说不定比你幺爹休整还大!就这么走,乖。菩萨保佑我们毛孩儿。当心些,地上石头多。”
农历六月十九日是观音菩萨成道纪念日,俗称大庙会。据说妙善大师大金光明寺出家修道,在须弥山雪莲峰寻求天山雪莲时得到一只羊脂白净瓶,后来那瓶里被善财童子沈英添了净水、Сhā了柳枝,也就是在那一天,妙善大啧得道升天,成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菩萨。
还有一天庙会是农历九月十九日。俗称小庙会。那一天是妙善出家纪念日。很早很早以前,西方有个兴林国。这个国家靠近西天佛国,中经西域各国与中原相连。兴林国历史悠久,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在西方诸部落中威名远播。妙庄王执政时,举中上下政通人和,风调雨,男耕女织,国泰民安。妙善便是妙庄王的三公主。她自幼聪明伶俐,悲怜残幼,一心向佛,却被父亲百般阻挠,但她的虔诚之心终是感动了妙庄王。妙庄王便将她送去金光明寺出家修道。是日为农历六月十九日。
没走几步,毛孩儿就被绊倒了。他坐在地上,哇哇地哭叫。妈妈赶紧将他抱在怀里。
“妈背,来,”她将孩子顺上背。“毛孩儿不哭,幺爹给你讲做事。”
“大川,”大妈说。“给他讲小矮人儿,他喜所听。”
“不听小矮人儿,”孩子还在哭泣。
“娘,”年轻的妈妈说,“给他讲面落崖的来历。”
他们经过山坳里的一户人家。竹林里窜出一只纯黑的大狗,后面跟着两只细长的小狗。狗吠叫着,尾翘在天上。大川忙从菜园子的栅栏拔起一根竹竿,横在胸前。主人开了门,在竹林的另中边唤狗,听见饭盆的声音,狗夹了尾,很快跑开了。
这一惊吓,孩子不哭泣了,他安静地躺在妈妈的背上。
“大川,”大妈问,“你在念书,有没有关于菩萨的?”
“肯定没的,娘,他又不是出家。”
“上学也是修身,”大妈说。“不然,学再多的知识也没意思。你爹在大川上学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对不对,大川?”
“爹说话学问深呢!娘,”大川说,“你晓得‘观音’是啥意思吗?”
“是菩萨的名字。”
“才不这么简单,”大川说。“观音全名‘观世音’,也叫‘观自在’。是梵名alokitesvara的意译。‘观世音’的意思是世间一切遇难众生只要一心称念菩萨名号,菩萨便寻声相助,使众生解脱。”
“要心诚,菩萨才晓得。”大妈说。“你咋晓得?”
“我在图书馆看过《法华经》。在《法华经普门品》里有这么一段:‘观世音菩萨以何因缘名观世音?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亿万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这一段,我看过多次。”
“菩萨是女身,你咋说是男身。”
“我没说呀,你没听懂。不过菩萨没有男女之分。这你就不晓得了。”
“有啥不晓得,”大妈说,“我心诚,连当年守庙的也说我有慈悲心。如果真是有来世,我也要出家。”
“娘,看看毛孩儿是不是睡着了。”
孩子鼓着眼,听了妈妈的话便说:“我睡着了,妈。”
“睡吧,”大妈说。
“睡着了幺爹背。不然又要哭。这东西,今天咋这么照顾我!像背块石头。”
“娘,”大川说。“菩萨还没肉身。”
“观音菩萨是女的。”
“那是她最后一世投胎为女人。也就是妙善。还有人叫她‘观自在’意思是菩萨洞察世界,圆通无阻,无所不能,超然自在。若是最后一世投胎男身,那就塑她男身。其实连她的塑像也有千百种。倒如,鱼篮观音、蛤蜊观音、马头观音、千手观音、三面观音、延命观音、白衣观音、杨柳观音,等等,一共有千百种。其中有男像,有女像,还有不是人像的。在苍山、洱海一带有尊观音的塑像,就有两撇蝌蚪状的小胡须。关于这方面的事,以后你问出家人就晓得了。”
“你这娃尽是在胡说,”大妈有些不高兴了。
“大川说的在理,娘。我在楼子还看见过三面观音的。娘,你给毛孩儿讲面落崖的来历,毛孩儿自小就应该多晓得些。”
“还是大川讲,他有口才!”大妈将篮子换个手。
“书还是没白念的,娘。这钱花得值!”
小山脊横卧着,左右拐折的路向前延伸,爬上一段难行的石英钟梯,大家上了山脊。山脊上有条通往庙宇的大道。大道两边的杂树和刺藤都被砍开了,就连大雨冲坏的路段也修好了。顺着这条大道前行,庙宇就在五里外的山壁间。据说,那是观音菩萨当年显化灵身的地方。远远的,便可以听见一阵阵鞭炮声。
“这些路修得好,”毛孩儿的妈妈说。
“可惜我没时间。修路是积功德。往后有时间了,我也来修。这是附近人修的。”
“是附近的,他们天不亮就来了。”
“幺爹,给我讲做事嘛。我睡不着。”
“我给你讲,”大川说。
身后有了说笑声。几个青年人小跑着向庙宇赶去。
“哎呀,你们一家老小都去。扞来,这庙还真是灵,只怕我们心不诚。”
“你的心本来就不诚,”另一个说。他光着膀子,衬衫顶在头上,冲着毛孩儿做个鬼脸,走过去了。
“在兄弟,来不来支烟?你也去抽签?听说灵念得很。我马上就要走了,去海南打工。你也在外地打工吧。抽支财运扦对头,走了心里踏实。”
“我也在外地打工,”大川说。
“我幺爹念书,在北京!”毛孩儿很讨厌这几个人。
“哎呀,大学生!”
“在首都上学。北大,清华。我的乖乖,吓人哟!”
“你的胆儿比狗小,老跟着人的腿!大学生,来,我给你点上。”
“走吧,他是大学生!”另一个在催他。
“你们走开些,我幺爹是大学生!”
这人一听,笑了。“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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