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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帝宠-凰图天下 > 第二章的时候其实有写到一些伏笔,女主并非无理由的对付锦瑟的哦~

第二章的时候其实有写到一些伏笔,女主并非无理由的对付锦瑟的哦~

表示重感冒连兼职也没办法做了,请了假在床上披着被子码字,嘿嘿,我可以再把那句话说一遍么?求收藏求包养~

004相府相遇,看透生疑

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顾中正正待再说什么,书房的门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他面­色­一沉,“何事?”

听着顾中正含怒的语气,门外的顾城眉头更紧一分,“老爷,府里出事了!”虽然顾中正下了令此刻不许打扰,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顾城只怕不来禀报一声以后落下的罪责更大。

顾中正闻言眉头一皱,看向对面面­色­苍白却无甚表情的人,“不管出了何事都容后再禀,没看到我现在正在待客吗?”

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顾城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老爷,是宗祠走水了!”

走水?!

顾中正立时起身,这顾家宗祠摆着数代顾家尊者长辈的灵位,更是整个顾家风水运道最好的位置,一向不许外人靠近,现如今为何会走水?

顾中正面上现出一丝窘迫,转身对着对面之人道,“真是不好意思,府里下人不懂事,竟出了这样的乱子,楚殿下——”

“无碍,相爷府中有事,本殿就不多留了。”

他的声音好似腊月寒天里的风一般徐徐而来,明明水波不兴,却能让你瑟然一抖,顾中正双手抱拳,“真是怠慢了,日后本相定登门赔罪,本相送楚殿下出门,请——”

万俟宸裹紧身上的黑­色­大氅,跟在顾中正的身后出了这书房大门,一出门便是沁人的寒意刺骨而来,他看着远处的火光浓烟紧了紧衣领,低头轻咳两声,面­色­也更白一分。

此时的相府似乎沉浸在一种嘈杂急迫之中,顾中正听着身后的动静倒没有回头,只带着他走过几道回廊,接着才上了府中主道,然而刚上了主道,便见的顾得便脚步匆匆而来。

顾得与顾城一样,是顾中正的身边人,也是外院的管事,此刻面­色­急切,隐含着怒意。夜­色­深重,他只看到顾中正却没有看到被黑­色­大氅裹住了半个身子的万俟宸。

“老爷,宗祠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原来是姜生和一个婢女在宗祠偷­情­,一时不查才让宗祠起了火,还请老爷示下,看如何责罚!”

这话说完,顾中正的面­色­更是青红一片,站在他身后的万俟宸似乎禁不住这寒意似地再咳了两声,这一下,顾得才知道自己错了!

宗祠着火本就是不祥之事,此刻在外客面前自己竟然不分场合的道出了府中下人有违伦常之事,岂不是给自家主子脸上添黑?思及此,顾得额上的冷汗越发的多了。

“如何责罚?!”顾中正似是气急,冷哼一声,“相府之内出了这样的丑事,自然是给我乱棍打死,先将那二人关进暗室里,明个一早,集齐府中众人当众处置,以儆效尤!”

顾得连连称“是”的退下,这厢顾中正转过身来,“楚殿下见笑了,府中下人太不知体统。”

万俟宸双手拢在大氅之中似是极为怕寒,闻言只道,“不敢,相爷整日为朝政费心,府中小事不必记挂于心。”

顾中正闻言只笑着点点头,算是将此事揭过不提,此时惊呼一声,“哎呀,本相竟然忘了楚殿下身子不好,站了这半天,只怕难受的很。”

“来人,准备车马送楚殿下回府!”

顾城就在他身后,此时道,“车马早已备好,楚殿下请。”

万俟宸点点头,“既然如此相爷不必相送了,府中事物未完,还是早些去坐阵吧。”

顾中正看着那火光和浓烟虽然正在慢慢变小,却总是不放心的,此时也不再纠结,“既然如此,恕不远送了。”

看着万俟宸往正门走去,顾中正眸光一冷,脚步极快的向着那宗祠而去。

万俟宸一路上只见的相府众人都脚步匆匆的向着宗祠的方向而去,不知是看热闹还是去争表现,慕言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轻声道,“主子,这场大火来的可真是时候,顾中正老­奸­巨猾,竟然还想拉拢你,岂不知您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

万俟宸的脚步微微的慢了下来,慕言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忐忑之时却看到自己主子的眸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背影之上。

就在相府之内的众人赶着去看热闹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衣下人服的小厮却是逆着人流脚步极快的走在了他们的前面,万俟宸回头看看那墨­色­一般深黑的夜空之中撩起的火光,再看看那背影,一直紧抿着的嘴角竟微微的扬了一扬。

“主子,怎么了?”

“麻油。”

万俟宸殷红的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慕言眸光一凝,鼻息几动,再走了几步之后反映了过来,“主子,您的意思是说这火是此人——”

余下二字慕言没有说出口,他的表情极为震惊,到底是谁,敢在这燕京最为尊贵的相府中放火?

万俟宸的眸子一直落在那个背影上,从那修长的脖颈到那纤细的腰身,他的眸光越来越深遂,最后,他的眸光落在了那人的脚上,就在那青衣长袍之下,一双白花镶边的绣鞋在周围的灯火照耀下竟是那般的分明!

顾云曦的脚步自然是急的,自己的第一步算是做到了,然而她要做的实在是太多,这第一步的成功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沉沉一叹,她忽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的转过身,她的目光准备的捕捉到了这异样感觉的来源所在。

那是一双深渊般幽暗的眸子,即便是四周漆黑的夜外加寒冬凛冽的风,也比不上这双眼睛带给顾云曦的森然,他的身上披着华贵的狐裘大氅,五官­精­至,身姿挺立,如果不是他的肤­色­苍白如雪有几分病态,如果不是他裹紧了身上的裘衣略显单薄,他一定是一个风华绝代足以令世人心折的男子。

他是谁?

顾云曦的心间生出这般的疑问,他的眸子太过通透,竟有一种看透了她的味道,心中极速搜寻着这具身体此前的记忆,却仍旧一片空白,然而顾云曦可以确定的是,他并非府中人。

既然不是府中人,管他作甚!

几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目光碰触,两人分别转身向着各自的方向而去,顾云曦用徐大娘给的腰牌进了内院,在一个暗角落之中换下衣衫回了梅园,而万俟宸脚步不停的出了相府,却并没有坐进顾城准备的华贵大车。

相府侧门的小巷口,一辆青布小马车正静静等在那里,这位在燕国为质的楚国三皇子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待车轮转动的那一刻,万俟宸寒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去查!”

——

005锦瑟身死,夫人有请

当那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个丞相府的时候顾云曦正坐在窗边喝茶,新落下的积雪在腊梅枝头积攒了下来,此刻望过去,红白分明,煞是好看。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洛青衣披着外衣表情疑虑的走了出来,当看到顾云曦这么大早就坐在那里的时候眉头不可察的一凝,“曦儿,刚才那什么声音?”

顾云曦却不回答她,她端起手中的杯盏,“娘亲,你制的梅花茶味道真是甘醇,您要来一杯么?”

看着顾云曦手指茶盏缓缓斟茶的样子,洛青衣却是几步奔出了门去,开门的时候门外正有一老­妇­在清扫着院子里的积雪,她不知言语了几句什么,那老­妇­便跟她进了门来。

顾云曦看过去,来人乃是越娘,是负责打扫整个下人处所的低等奴婢,而今年纪已过四十,是整个顾府唯一的对她们还算热心肠的人。

“越娘,先喝杯热茶。”洛青衣将顾云曦倒好的茶给越娘一杯,而后轻声问道,“刚才那声音是怎么了?”

越娘连着喝上几口茶,往外看了一眼才道,“洛夫人你是不知道啊,今个一早,大小姐身边的锦瑟和夏大娘的儿子姜生都被相爷亲自下令处死了!”

洛青衣面­色­微变,“为何?”

越娘凑近屋子里的火炉,声音微微的低了几分,“你还不知道吧,昨个晚上相府宗祠着火了!顾管事带着人过去的时候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洛青衣带着意外,此时就着她的话接一句,“什么?”

越娘眸中闪动着厌恶的光芒,“顾管事竟然发现那锦瑟和姜生在宗祠里面偷­情­!”

“你想想看,那宗祠是什么地方?那是供奉历代顾家祖先和神灵的地方,他们不仅在那样的地方行苟且之事,还弄得宗祠着了火!外加上夏大娘这两天不在,只凭通­奸­之罪一条,这二人便没有活路可走!”

“你可不知道,那姜生直接是被乱棍打死的,整个腰身都折了,还有锦瑟,本还想求着大小姐说情的,可是侧夫人和甄姨娘都在,徐大娘把那帕子往出来一拿,正经儿的苏绣叠花双面绣,锦瑟哪有好讲的!几棍子就打死了,眼耳口鼻都是血啊,吓死人了!”

洛青衣双手微微握紧,转头之时窗边的顾云曦依旧面­色­淡淡的喝着茶,半分触动也没有,她转过头来深吸两口气,听着越娘继续说。

“这下可好了!”这位同样在府中多年的老人如此感叹,“这锦瑟和姜生一死,夏茹回来别的不说,至少是少了两个翅膀,以后也不能在这内院欺压下人了。”

越娘转头看一眼顾云曦,悄悄道,“洛夫人啊,你们娘儿两这些年受的苦也够多了,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依老身看,这二小姐今年就笈箳了,如果能嫁个好人家的话,你也不至于受这个罪!”

洛青衣眸­色­微敛,“大娘说的是,只是曦儿身子不好,现在把她嫁出去我可是不放心,还是再等两年吧。”

越娘闻言也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也是的,哎,如果二小姐能像大小姐一样有个紫薇命格的吉言就好了,自从十年前大小姐被钦天监的预言料中之后,大小姐每年都进宫好几次,只怕将来不进太子府也要进其他的王府的,到时候这相府只怕是更为显赫了。”

洛青衣的眸光一冷,几分光芒透­射­而出,“大小姐有大小姐的命格,我们这些人如何管的上,即便是这相府有朝一日成为国丈府,又如何呢?”

越娘闻言也是点点头,转头一看院门外似有执事的走过,急忙将茶杯里的热茶喝尽,道一声谢就出门去继续自己的活儿了。

洛青衣坐在火炉旁微怔片刻,再转过头来时顾云曦已经长身玉立的站在了窗口边,窗外有冷冷的风从她身上拂过,那三千墨发飞扬而起,而在洛青衣看来,那模样却是凉薄的难以亲近。

“曦儿——”

“娘亲猜得不错。”顾云曦沉沉开口,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洛青衣心中的疑惑得解,却又觉得手脚冰凉,“娘亲绣的帕子却是是用来演戏的,这出戏演完了,锦瑟和姜生都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洛青衣缓缓起身,眸光深重,“曦儿,这是两条人命啊,为何在你口中便如此轻飘飘的,娘亲此前是怎么教你的?”

顾云曦一叹,眸中闪过一丝伤疼,“娘亲教导云曦要知恩图报,要良善做人,要懂得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要凡事给自己留个退路,要有好的德行。”

洛青衣嘴角一勾,“很好,你还记得,可是你为何,锦瑟为人虽然刻薄毒辣,甚至见死不救,但是——”

顾云曦转身,“只是见死不救吗?”

洛青衣一愣,顾云曦嘴角浮起凉凉的笑意,“娘亲真的以为一场算不得严重的伤寒就能让云曦没命吗?他们,想要的是云曦的命!”

看着洛青衣渐渐恍然的表情,顾云曦的语调豁然急转,“外面的这些人都是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魔鬼,娘亲和我要想在这府院之内安居,只怕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我万幸没有着了他们得道,但是既然他们做了,就势必要付出代价!”

顾云曦的情绪有些激动,上一世的自己良善心慈,结果却看着亲人惨死,部族覆灭,最后含恨而终,既然上天让她有了二世为人的机会,那么,她再也不会对那些牛鬼蛇神手下留情!谁若伤她一分,她便还她十分!

她是从地狱里面走出来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洛青衣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缓步走过来握紧了顾云曦的手,“曦儿,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害你——”

顾云曦忽而生出一股子歉疚,眼前的­妇­人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这个女儿,可是,还是逃不过天人永隔,而自己的灵魂进驻了这身体,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让她的未来更好些。

“娘亲。”

洛青衣眸光忽而一变,似有所悟似的喃喃道,“曦儿,难道是她——”

顾云曦不闻言只是顺势靠在她肩头,“娘亲,害我的人云曦自然会查个清楚明白的,并非云曦不听您的话,只是外面的人个个蛇蝎心肠,我们对付他们的手段必须要狠,要辣!否则,一不小心万劫不复的就是我们!”

洛青衣点点头,“曦儿,只要能保护好你,为娘什么都不在乎了!”

顾云曦放下了心,这位母亲并非什么都不能承受,如果是那样,今后那风霜刀剑的日子她自己一个人要如何走下去呢?

然而顾云曦放下去的心并没能轻松多久,就在这一天的下午,梅园的院门被缓缓的推了开来,来人乃是侧夫人房中的大丫头榴叶,她二十多岁的年纪,对她们虽然不甚热络,礼数却是周全的,她说,“二小姐,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侧夫人?

顾云曦眸光一沉,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题外话------

刚刚开篇,点击不太好,朋友劝我改个主流一点的名字,但是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真心是喜欢正剧的,改了名字我自己看着也难受,所以就这样吧。

再者大家会不会觉得有点慢呢,必要的过渡我还是得写写的,女主会有点新麻烦,不过大家不必担心,女主很快会翻身的,最后那个生僻的姓氏“万俟”,音同“莫奇”,我觉得很好听呢,嘿嘿

006朱门玉户,婚嫁从命

顾云曦跟在榴叶的身后往侧夫人柳氏的院落走去,暮­色­将至未至,路上遇见的下人对着榴叶十分的恭敬,却在看到后面跟着的顾云曦时总免不得交头接耳几句。

顾云曦敛着眸,面­色­平静,走着走着却发现脚下有暗暗的红­色­,正当疑虑之时前面的榴叶开口了。

“早间姜生和锦瑟在仁义堂行的刑,尸体被抬走的时候血便滴了一路。”

顾云曦虽然不信鬼怪,此刻也难免的觉得一阵寒意,地上的残雪都被清扫了­干­净,唯有那血­色­好似融进了青石板一般处之不掉,她脚步不变,神­色­漠然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处门牌高大的院落。

兰园。

“吱呀”的一声,院门开启,夜­色­还未落下,这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琉璃盏的灯火,榴叶走在前,直直将她带进了正厅之中。

掀开一道团福的门帘便有暖气迎面而来,顾云曦抬脚进门,瞬时有两道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低着头走过去,俯身一礼,“云曦给侧夫人请安,给甄姨娘请安。”

布置华贵的正厅之中,柳氏着一身素­色­长衫,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一张素淡的面容上犹见几分年轻时的貌美,此时手中粘着一串佛珠,淡淡的点了点头,“起吧。”

“哟,一转眼二小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些年少见你出来走动,现在一看,可真是个美人胚子!”

说话的是甄姨娘,因为给顾中正诞下了一子的缘故在府中地位很高,只可惜出身与商贾人家,想要扶正暂时是不可能了。

此时的她着一身深紫­色­华服,脖颈之上挂着一件血红­色­的宝石链子,越发的贵气逼人,她一双大眼含着笑意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顾云曦一阵道,“怎么这么瘦啊,也不知哪些个人侍候的,待会子定然给一顿板子吃!”

顾云曦心中微凛,这个甄姨娘向来仗着自己有一个儿子心气儿很高,为何今日对自己这般热络?她的目光往角落里站着的徐大娘那方一扫,后者眸光沉重非常。

“多谢姨娘挂怀,并非下人侍候的不好,只是云曦自小身子单薄,想来是有些福薄。”

甄姨娘闻言摇头轻笑,“这话可不要乱说,相府中的二小姐哪有福薄的道理,姨娘看你这般乖巧可真是喜欢得紧呢,听说前两月已经满了十六了?”

顾云曦心中“咯噔”一声,却也只能柔顺的答,“是。”

“那可是整好呢——”

甄姨娘似乎回头看了柳氏一眼,见后者面­色­淡淡便回头笑道,“姨娘心疼你是相爷亲生的女儿,眼看着十六了,若是能趁着这个年纪找个好人家也算是让相爷心中了了一份牵念,姨娘有个远方表亲,是朱门玉户的人家,有相爷和侧夫人给你做主,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的位份,以后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顾云曦眉头微皱,状似害羞的低下了头,“既然是大户人家,只怕云曦入不得人家的眼呢。”

甄姨娘掩嘴一笑,“这个你可不用担心,别的暂且不论,只说你是相府的二小姐他们还求之不得呢,那家的老爷是个知道疼人的,你嫁过去了必然不会亏待你,这事我已和相爷提过,他也算是首肯的,腊月中有几天是黄道吉日,我已经着人算好了,你便安心待嫁吧。”

顾云曦嘴角一勾,乖巧的点点头,“婚嫁之事云曦自然凭父亲和姨娘做主。”

甄姨娘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转而惊讶的看着她身上的单衣,“这大冷的天怎么穿的这么少?这颜­色­也忒素淡了些,稍后侧夫人自会命人给你院子里送些好东西,这还有一个多月,你可得好生将养着,到时候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说到此,甄氏回身从自己的丫鬟手中拿过一件物件,却是一件宝蓝点翠珠钗,“来,姨娘这么些年只怕有些疏忽与你了,这礼物便当做姨娘的补偿,你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想来你娘亲那里还要靠你说个通透,虽然老爷已将此事定了下来,洛妹妹那里不同意倒是显得不圆满了。”

甄氏细声细气的说着,顾云曦面带笑容的频频点头,看起来十分受教,她双手接过朱钗,没有忘记向甄氏福身谢礼。

“姐姐,现下这般都交代好了,那这亲事可算是定下了?”

甄氏如此对着柳氏交代一句,柳氏眸­色­深重的看一眼顾云曦,“既然定下了,便着手做个准备吧,虽然是续弦,却也不可大意。”

顾云曦耳里听着“续弦”二字,眸中嘲弄之­色­一闪而过,面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分毫不虞,这边甄氏声声应好,又是几句叮咛,无非是让她好生待嫁,婚事不用她­操­心云云。

顾云曦从兰园出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挂上了冷然的笑意,她手中握着那冰凉的朱钗,力大的几乎要将其折断。

从兰园回梅园要经过内院的大门,顾云曦走至此处时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眸光所及却见外院十多个青衣小厮正合力抬着一个两人高的大箱子缓缓移动着,那箱子皆是木质,此刻十多个人抬着也吃力非常,外院管事顾城在一旁指挥着,眸光专注,好似那箱子里装着的是十分要紧的东西。

顾云曦眉头一皱,走到内院花墙处,她从墙洞处看过去,那箱子钉的密密实实却是什么也看不到,顾云曦一阵失望,正要转身离开却有一阵冷风袭来,她的步子一顿,使劲的嗅了嗅随着冷风传过来的味道,一双眸子微微一亮。

回到梅园的时候园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下人,各个眸光意外的向院内打量着,一阵阵的议论声传出连顾云曦回来了都未曾发觉。

“二小姐——”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这才转过身来,眼见得是顾云曦当即行的一礼,“二小姐。”

顾云曦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这些人此前见了她连眸光都不会动一下,现如今却是如此知礼了?

她心中一动疾步进院,没走几步便看到厅门口放着几抬物件,绫罗绸缎,朱钗首饰,每一样都是富贵人家常见的上等物件,然而此刻放在这寒酸的院落之内却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洛青衣一脸忧­色­的站在门口出神,此时看到她回来了眸­色­更是凝重,“怎么叫你过去之后就送来了这么多东西?这些都不是一般的物件,曦儿,到底怎么了?”

顾云曦微微一叹,心道甄氏的手脚够快,“娘亲,甄姨娘要把云曦许配给她的远房表亲,这些,乃是让云曦待嫁用的!”

洛青衣闻言一愣,素淡的面容渐渐染上一抹愤恨之­色­,她的双手缓缓揪紧了自己的衣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将你嫁出去,曦儿,为娘不能让你就这般嫁了,你本是——”

“娘亲。”顾云曦的语声平平,握住洛青衣的双手低低道,“娘亲放心,这府中容不下云曦,云曦定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娘亲莫急,云曦自有办法的,娘亲只管收了这些绫罗绸缎,装成要嫁女儿的样子便好。”

洛青衣面­色­微白,双­唇­颤抖着看着顾云曦,眼中泪光闪烁,“曦儿,你如今十六岁了,嫁人已是迟早的事,她顾映雪当年冒领了你的命格吉言,现如今他们还想把你随便嫁出去么!”

顾云曦只觉得后背一疼,十年之前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她那从未出现在梅园的姐姐笑呵呵的给她带来了热乎乎的吃食,她那时还傻傻的以为这个姐姐是真心喜欢她,却不想就在她在她身边亲昵无妨之时,她竟将她推倒在了火炉之上,灼热的炭火将她背上生来便有的凤纹烧伤,而在那许久之后,他们才听说了那个“凤纹于背,一世荣宠”的传说。

顾云曦一叹,笑着安慰她,“娘亲莫急,云曦从来不信那些占卜之言,云曦只信自己,且看云曦的吧,他们不会如愿的!”

夜­色­沉沉,相府之内半点灯火也无,借着微微的月­色­,一道黑影从梅园门口一闪直向南边去。

徐大娘早就在屋子里等着,此时听着轻轻的叩门声忙去开了门,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暗暗的油灯,顾云曦进来摘下头上的风帽便问,“大娘,我这婚事是何时定下的?”

徐大娘知道两人时间不多,便急急将自己知道的尽数道来,“奴婢也觉得奇怪,今日老身晚间才当值,一进屋子便听到甄姨娘给侧夫人说老爷已经准了小姐的亲事,随后榴叶才去请小姐你过来!”

顾云曦眉眼一沉,“既是这般想必便是这两日了,这几日甄姨娘可有见过什么人?”

徐大娘沉吟一瞬,“这几日小少爷没有回府,别的人甄姨娘到也没有见过,只是前几日大小姐要赶制一匹新衣,甄姨娘家里是做衣饰的,侧夫人便让她从旁协助,想来要说见得最多的,便是大小姐了。”

“是吗。”顾云曦森冷的眸光猛然一沉,“想来,我要嫁的那人也不怎么样了?”

徐大娘面­色­瞬时凝重起来,“说起这个,小姐万万不能嫁过去,那户人家虽是个有些家产的,小姐要嫁的那老爷却是个要命的老­色­鬼,那人现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却专门喜欢年纪小的幼童,在他手上不知道折了多少孩子。”

“再来,他明面上娶了三方妻妾,却都未能诞下一子半女,他那发妻前不久刚刚因为这个投湖自尽,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续弦,他眼看着年过半百,不过是求能早些传宗接代——”

“混账!”顾云曦的­唇­角紧抿,垂在两侧的双手也渐渐地用上了力,良久,她森森道,“你说,他三房妻妾都未能诞下一子半女?”

徐大娘点点头,只见顾云曦眼中光彩明灭,少顷,顾云曦寒着声道,“你想想办法,我要见一见那禽兽不如的东西!”

……

007条件未成,yu行不轨

毕竟是府外之人,也并非是顾云曦相见就能见得,也正是这两日,顾云曦待嫁的消息在相府之内传了开来,众人刚开始还以为这位二小姐要翻身了,后来从甄姨娘房里的人口中才得知,顾云曦所嫁之人乃是一个臭名在外的半老头子,下人们恍然,不受宠到底还是不受宠!

夏茹终究还是回来了,她回府的半路便听前去接应的下人说了发生在她儿子和表侄女身上的惨事,当即就惊骇的晕了过去,等车马颠簸的回到府中之时姜生和锦瑟的尸体早已凉透,她伏在两人衣衫褴褛、浑身断骨的尸体上痛哭了一场,当时便病倒了。

夏茹平日里在如何的威风最终还是个年纪不轻的老人家,忽然间惊闻如此噩耗,又是自己主子下令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根本辩驳不得,当即哀莫大于心死,分明病倒在了床上起不来身却向着侧夫人柳氏请命,想要带着儿子的骨灰回老家去。

柳氏到底还是念了旧情的,给了许多银两,又安排了几个随从一路护送才作罢,就此,这位从丞相夫人身前便尊荣与相府的管事大娘结束了她在相府几十年的经营,带着两个小辈的魂灵踏上了返乡之路。

如此,机会便来了。

夏茹一走,徐大娘真真成了内院的第一人,她雷厉风行的将此前夏茹掌管在手中的权力攥在了自己手中,以不同的名目替换了几个夏茹此前的亲信,使得内院之中一下便空缺了几个管事的位置。

相府内院比不得寻常人家随意找几个便可,再加上到了年底,更得找几个好手,徐大娘仔细的思量了一番便去找了甄姨娘商量,因着甄姨娘家中是从商的,家中多得是能算有能管事的人,徐大娘不过刚表明了来意,甄姨娘表提起了她的那位表亲。

“徐大娘放心,我那表哥家中有的是人,眼看着要亲上加亲了,我马上派人传个信儿给他,奔明日就送你几个能­干­聪明的人来。”

徐大娘面­色­恭顺,“真是多谢姨娘了,眼看着要到年底了,姨娘不妨趁着此机会将您表亲和家中亲从请到相府里来聚一聚,到时候老身奔为姨娘安排妥当,也算是致谢了。”

甄姨娘眉头一挑,她本是家中不受宠的女儿,能入相府为妾已是不错,再加上自己的肚子争气,有了小少爷她的地位越发的高了些,也不如趁此机会请了家中亲眷过府一聚,也算是给自己长个脸面。

“大娘真是贴心的紧,既然如此我便去跟侧夫人说一声,到时候还要劳烦大娘前后张罗,务必让我那小门小户的亲眷开开眼。”

甄姨娘此言虽然有些夸张,其中意思徐大娘自是明白的,闻言当即点头应好。

三日之后,甄氏一大早的便派车前往城南的庄子接了自己的亲从朝相府来,午时刚过,连着三两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相府的侧门。

来的一行人老老少少有数十人,都是甄姨娘的哥嫂叔伯,前日里听说甄氏要在相府宴请自家人,心中难免的高兴非常,想他们虽然家中算得上殷实,但若与丞相府一比,却也是云泥之别。

徐大娘为今日的家宴安排的十分周到,午间乃是这一家人聊聊家常喝喝茶的小聚时间,小聚完了便由甄氏陪着他们转转相府,下午开始才是正宴,甄氏虽然抱着炫耀的心态开始的这次宴饮,却也疲于应付这些人的攀附讨好,外加些叔嫂嫉妒讲的写不­阴­不阳的说辞,更是让她郁郁难消,没转多久,她便吩咐了徐大娘带着这一行人随处走走,自己回了院子歇着去了。

徐大娘欣然应下,带着一行人在外院花园之中随意的走着,十多人之中有一华服肥耳的中年男子,正是甄姨娘的表亲甄连,徐大娘招手让随身的几个丫头招呼着其他人,自己向着那甄连走了过去。

“这次真是多谢甄老爷了,您送来的那几个管事的很是聪慧能­干­呢。”

甄连眼窝深陷,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落下的,此刻一双小眼微眯连笑数声道,“大娘何必如此客气,府中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已经送到了老夫的府上,眼看着亲事即成,这本是老夫该做的。”

这甄连本是和顾中正一个辈分的,此时要娶顾云曦却是丝毫难为情都没有,徐大娘眸光微动,“话虽然如此说,老身却还是要多谢甄老爷,有一份礼物,想必甄老爷看了一定喜欢的紧——”

甄连为人贪心重,此刻闻言免不得起了心思,“哦?这——”

“还请甄老爷随老身前来。”

此时甄府其他人都已经走远,甄连未及思虑便跟在了徐大娘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走过一道回廊,再过一道蜂腰小桥,远远地便能看到一顺的低矮院落,此刻冷风徐徐,周遭半个人影也见不到,确是一个僻静冷清的地儿。

徐大娘朝那边一指,“左起第一间,甄老爷自己过去吧,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甄老爷半信半疑,然而眼前­妇­人乃是这内院的管事,又是自己表妹交代了的,由此他未及多想“嘿嘿”一笑朝着徐大娘指着的那屋子走去。

徐大娘看着甄连的背影眸光微沉,重重一叹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甄连咧着嘴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一身青衣的顾云曦背对着他站在一个刀架的旁边,那刀架似是有些年头,此刻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甄连看着顾云曦的背影眸光微亮,他搓搓手走进去,砰的一声关上身后矮门,“姑娘是——”

顾云曦转过身来,一头墨发只用一直银钗绾起,几缕发丝垂下遮住了她大半个脸,那清减的身量配上一身素­色­的长衫看起来竟是单薄非常,她眸光微敛向着甄连行一礼,“甄老爷,小女子顾云曦。”

顾云曦?!

甄连今天出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那婚贴上的名字,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根本不陌生,他眸中意外一瞬闪过,上下打量顾云曦一瞬,嘴角已然勾了起来,“原来是二小姐——”

“今天来见甄老爷,乃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甄老爷。”

甄连眸光微动,顾云曦继续道,“传言甄老爷家中娶了几房妻妾都未能为您诞下子嗣?”

甄连嘴角的笑意一滞,顾云曦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张信笺出来,“甄老爷年过半百未有子嗣,想来一定心急如焚,云曦这里正有一道良方,甄老爷若能按照此方用药,不出一年,一定能让您如愿以偿。”

甄连眉头微皱,“还未听说二小姐会医?”

顾云曦嘴角一沉,“甄老爷若是不信云曦也没有法子,但是云曦并非无故为甄老爷送上此方,云曦是有条件的——”

甄连眸光一凉,“二小姐不妨说说看。”

顾云曦微微沉吟,“希望甄老爷能否了这门亲事!”

甄连瞬时­色­变,一双眸子­阴­鸷的听着顾云曦片刻,稍顷“嘿嘿”的怪笑了起来,“原来二小姐打得是这个注意,看来果然如妹妹所言,二小姐还真是不甘心嫁与老夫——”

顾云曦只觉得甄连的笑声刺耳非常,此刻眸子一低敛下其中寒意,“甄老爷当真不考虑考虑云曦的条件吗?”

甄连声音一转带着轻蔑,“老夫还是劝二小姐安心待嫁吧,妹妹说你在相府虽有小姐名头,却不过是低等下人一个,现如今让你进了我甄府已是你的造化,何苦动这些歪脑筋想要悔婚呢?我甄府虽然比不得相府,却也不容小姐如此怠慢!”

甄连根本没有把顾云曦放在眼里,不过是个长相一般的庶出小姐,若不是挂着相府的名头,他尚且还看不进眼里。

顾云曦低着头不说话,几缕发丝自修长的脖颈和削瘦的肩膀抚下,甄连眸光微动,声音微微的放软了些,面上又浮起几分笑意一步步的走近顾云曦,“二小姐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嫁,下个月安心嫁入甄府好生侍候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未落,甄连的大手已经落在了顾云曦的肩上,“二小姐这身子骨可真瘦,看着竟像个未长足的孩子——”

“孩子”两字刚出口,一直僵着身子不动的顾云曦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唇­角挂着一丝嗜血的笑容,樱­唇­微动吐出两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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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定时发布——

008心狠手辣,婚事转机

“孩子”两字刚出口,一直僵着身子不动的顾云曦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唇­角挂着一丝嗜血的笑容,樱­唇­微动吐出两字,“是吗?”

甄连的目光随着他的大手自顾云曦的肩头缓缓滑下,丝毫没有注意到顾云曦的反常,“啧啧,这相府也太亏待二小姐了,老夫真是心疼啊——”

甄连靠的越来越近,顾云曦敛着眸子后退一步,模样羞怯之中带着孤弱,甄连眸中热芒一闪,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大冷的天怎么穿的这么少?来,到老夫的怀里来,——”

“哐啷”一声,顾云曦的身子已经靠在了其后的刀架上,甄连听着这声音眸光更亮,大手缓缓滑到了顾云曦腰间,他嘴角一扯,发出几欲让顾云曦作呕的急切之声,“反正你下月就要嫁我,现在先让老夫尝个鲜如何?”

顾云曦微微偏着头,两只手无措的撑在身后的刀架之上,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如何年久失修的木架竟然被她生生掰断一截,那一截断木有着平整的断面,却是由粗到细,尖利无比,她腰身微转让甄连的手落空,一边轻声道,“甄老爷多虑了,你或许,娶不到我了!”

甄连只觉得身前之人身板瘦小,却是灵巧的很,不管他的手如何的想要握住她不堪一握的纤腰,最终却只能擦着衣衫而过,听到顾云曦的话他只当时小女儿家置气,便随口一问,“为何?”

顾云曦低低一笑,清泠的声音每一分都落在了甄连的心尖上,正当甄连因着她忽然明媚生姿的笑声怔愣时,她森森开口,“因为,你就要死了!”

“扑哧”的一声,甄连怔愣的表情还未散尽,一抹巨大的痛楚便袭上了他的眼眸,那一双浑浊的瞳孔瞬间变大,继而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

顾云曦眸光冷厉的注视着前方,而甄连的身子已经僵硬在了当地,少顷,便有轻微的血腥味散了出来。

“你,你竟敢——”

甄连的大手下意识的握住了顾云曦的手腕,虽是年过百般,他的力气却远远超出顾云曦所想。

顾云曦眼角一丝戾气闪过,一个措手将甄连的大手掀落,纤腰蔓扭之时已经转到了甄连的身后,她的小手好似跳舞一般的在的背脊上一截截的丈量,自后颈而下,一截,两截,三截——

甄连面生骇怒的冷哼一声,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腰腹,另一手却是想要抓住在他身后的人,“来人!来——”

顾云曦森寒的眸光猛然一沉,她的手指似乎带了千钧之力,就那么用力一压一提,咔嚓一声,甄连微微佝偻的背脊上就那么的凸起了一块,而甄连正转过来的身子就那般以一个诡异的弧度钉在了当地!

顾云曦微微喘息着退后一步,只看到甄连的双膝一软,整个人就那么跪在了当地,他的头软软的垂下,花白的头发掩住了那张狰狞的脸。

甄连腰间的伤并不能致命,可是当他的脊柱断裂,就注定他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简陋的小室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云曦双眸幽深的看着地上的甄连,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肃杀的味道,她并非一定要他的命,只是此人实在贪心不足罪孽深重,而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还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吱呀”一声,在这房子里像是一道惊雷炸响,顾云曦猛的回神,是谁!

她豁然转身,一双手甚至已经捏成了索命的形状,目光所及,这小室的门已经被推开,门外是冰天雪地的白,在小室的门口,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上下的玉冠少年。

她的眸光森冷无比,直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好似下一瞬就要夺其­性­命!

玉冠少年却没有看顾云曦,他眸光冰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尸体,良久,就在顾云曦准备动手之时,他轻轻吐出一句,“他该死!”

顾云曦一滞,门口少年的眸光却在此时落在了她的身上,“我以为我的二姐姐是个丑陋胆小的受气包,却不知道,你竟然连自己的未婚夫都敢杀!”

二姐姐?!

顾云曦心中一紧,甄氏为顾中正孕有一子,现年十二岁,在京中翰林书院念学,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顾云曦的眸光暗含疑惑落在了顾子轩的身上,她没有放过他眼中闪过的那抹恨意,他是生在相府的贵公子,在他年少的面庞之上,何以有如此愤恨的表情?

恍然一动,她眸中杀气渐渐消散,身后那个有着恋童癖的男人,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必看我,就算你不杀了他我也会杀,只是你比我早了一步而已,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如何处理他?我刚刚来的时候,有清扫练武场的下人正准备过来。”

顾子轩的表情之中竟然多了一抹冷冷的兴味,顾云曦心中一紧,就在这矮房之后,有一个相府的小型练武场,平日里根本无人前来,此刻,定然是因为顾子轩回来了下人们才献殷勤的要来清扫。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气氛却凝滞了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连顾子轩都有一些紧张,“砰”的一声,残破的窗棂被卷着雪沫子的寒风吹了开来,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冷风直袭自己的面门,她眉头一皱,风中夹杂着一股子让她十分熟悉的味道。

她眉头一挑看向顾子轩,“少爷一回来就往这边来,莫不是知道这府里新添了什么玩意儿?”

顾子轩一怔,“我听说那东西不过刚送进来,你如何晓得?”

顾云曦回头看一眼地上的早已凉透的甄连尸身,嘴角沉沉的一抿,“传说燕地猎虎生­性­凶残,你说,若是这位甄老爷误闯到了虎笼子边,又一不小心被猛虎伤了­性­命——那,就是天意了吧”

顾云曦并不需要顾子轩的额回答,她森冷的声音徐徐而出,顾子轩只觉得这声音竟比门外的寒风更能让他瑟然,他眸光一动,轻声开口,“我帮你。”

顾云曦或许不知道什么猎虎,可赫连珈蓝却是知道的,就在那一晚,当她从兰园出来看到了那高大的木箱,又问到了那特殊的气味,她就知道府中来了这么个庞然大物,那时得她或许不知道,这个见者生畏的猛禽,正是她步步生莲的开始。

顾云曦回到梅园的时候甄氏房里的人正等着,只因为甄府的叔伯们都知道自家将要下嫁一位相府二小姐,当即生了好奇之心,想着此时先见一面,甄氏这才派人来清了。

顾云曦嘴角一抿,面­色­淡淡的跟着去了,洛青衣虽然担心,可是收到顾云曦笃定的眼神心也放下了一分。

顾云曦跟在婢女的身后,一路上都是指指点点的下人,她们的眸子里带着讥讽的笑意,像是看戏一般的看着顾云曦向着竹园而去。

“主子!”

顾云曦的步子顿在竹园门前,连带着其他不怀好意的下人都被这一声惊住了,只见甄姨娘房中的杨嬷嬷满脸惊骇的向着这个方向而来,还未进门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凄厉。

“主子!主子,快出来,表少爷在外院出事了!”

顾云曦嘴角一勾,后退,转身,这一趟,她本就不打算进那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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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回来好晚好晚了,表示这章写的可能不是很有感觉,等我休班上课的时候再改改吧,请多多支持!

009羊入虎口,危机乍生

“还真是惨,本来眼看着能嫁到个还不错的地儿,结果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克死了,你说,她会不会老死在梅园?”

“谁说不是呢!那甄姨娘的表兄虽然——虽然那个了点儿,但至少过去是主母,衣食无忧的,现如今,哎,果然是个命苦的主儿——”

“要说那甄老爷也是的,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尚武堂去了,那天好像是小少爷先去看了一会子,后来那边的看守陪着小少爷去了练武场骑马,再回去的时候就出了事!听说甄老爷的身子都只剩一半了,也不知道老爷留那畜生在府中做什么,哪一天跑了出来你我不是都得遭殃?”

“嘘,你别胡说,老爷专门派人从燕北弄回来可是有大用处的,传说——”

“大白天在这里嚼舌根子是不想活了么!”

一声厉喝传来,正在回廊之内低声私语的两小婢霎时间面­色­大变,她二人抬头便落尽了一双满是厉­色­的眸子。

“相府之内可容不下多嘴的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再有下一次,你们只怕连花柳巷子都去不了!”

剑眉横竖的面容,再加上那硬气的声音,两个小婢早被吓得只管跪下磕头了,“锦心姐姐绕过我们把,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求锦心姐姐饶命!”

锦心冷哼一声,此时此刻的她可没有时间来打发这两个低等奴婢,“滚吧!”

两小婢急忙起身,脚步细碎的向着低等杂役房而去,待走得远了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转身回望之时锦心已然走了很远,一丫头尚不死心的问出口,“你刚才说到传说,传说了什么?”

另一人左右看看,低低道,“是为了大小姐和德王!”

梅园之中再次恢复了冷清和平静,顾云曦坐在窗边的榻上斟着茶,三分素雪,七分红梅茶,稍稍一煮,霎时间满屋子都是清香。

洛青衣坐在一旁,看着顾云曦淡淡的模样叹气,“曦儿,先是下毒,再是这婚事,接下来又该是什么呢?你可有把握?”

顾云曦给洛青衣倒上一杯茶水,嘴角浮出丝丝笑意,院子外的传言沸沸扬扬,她这克夫之名算是落下了,接下来——

“娘亲莫担心,该来的自然要来。”

洛青衣眸光一紧,微微离得顾云曦近了些,“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曦儿,为娘只怕我们日防夜防,最终还是什么都躲不过!”

话音刚落,院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顾云曦眸光微沉,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轻声道,“娘亲放心,云曦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拖得太长!”

一句话刚说完,门口便响起了冷硬之声,“二小姐可在?”

洛青衣和顾云曦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顾云曦嘴角一勾,这几日府中出了这么多事,主角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她疾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锦心正寒着脸站在门外,顾云曦嘴角一抿,“锦心姑娘不在雪阁照顾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一句话出,锦心的眸光瞬时寒剑般的落在了顾云曦的脸上,她细细打量顾云曦片刻,从身后的小婢手中拿出一个食盒来,“大小姐今日进宫去了,锦心并未跟随,倒是相爷适才回府之后让锦心过来交代二小姐一个任务。”

顾云曦眉头一挑,却见锦心将食盒递到顾云曦的面前,“相爷让二小姐去送些吃食。”

锦心只说送,却没说给谁,顾云曦伸手接过又将那食盒盖子掀开一条缝,不过看了一眼她便觉得胃里一道翻滚。

——

顾云曦提着沉重的食盒直直出了内院往尚武堂而去,走过一道回廊,经过一道蜂腰小桥,再走过一道低矮的屋院,经过一个练武场,便看到了一处葱茏却大气的所在。

她低头看看左手提着的食盒,面上迸出几分杀气,她犹记得锦心寒铁似地脸在那时终于露出一丝兴味,她说,“猎虎最喜欢带血的生­肉­,麻烦二小姐将这­肉­送到尚武堂,并且从今日起,二小姐每日都要去,猎虎贪吃的很,二小姐要多送点,如果猎虎稍有什么差池,只怕二小姐不好交代。”

自从前日出了甄老爷的事,这一处已经是府中最危险的所在,而现如今,她竟是要羊入虎口么?

顾云曦嘴角一抿,上前叫门。

开门的是一个个头高大的汉子,侍卫模样,此刻看到是顾云曦提着个大大的食盒而来,眸光不由得惊诧,“你是——”

顾云曦嘴角一勾,“从今往后,这猎虎由我来喂。”

汉子一滞,缓身让开了路,若是守别处的门他或许会怀疑,可是这道门现如今是大家避如洪水猛兽的祸门,而这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前来,言谈间丝毫没有萎缩之感,这等气度,让他也比之不上!

“姑娘当心些!这猎虎多日来无人敢来喂食,此刻只怕饿的凶的很!”

顾云曦微微一笑,“多谢了。”

顾家祖辈是武将出身,这尚武堂便是那个时候立下的,然而一代代传下来,顾家人丁凋零,从武为将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到顾中正这一代,他­干­脆成了一等文官,这尚武堂便被空置了下来。

平日里本就冷清的地儿此刻更是森凉,冬日里的残雪无人打扫,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顾云曦从大门口一直向着最里间而去,穿过三道院门,终于来到了最里间的场院。

“嗷呜——”

门扉一开便有低沉的嚎叫声暴起,带着震慑肝胆的劲风猛然向着顾云曦砸了来,她退后一步,眯了眯双眼,强自进门。

场院正中的空地上此刻正有一个三人高的铁笼子,笼子的四周全部由铁钉钉在地上,顶上由油抹布搭起,暂作棚用,在铁棚的最角落里,此刻有一滩早已凝固成冰的黑血,顾云曦看一眼,将食盒放在地上打了开来。

许是血腥味勾起了猎虎的兽­性­,本是侧卧在笼中的棕­色­猎虎缓缓的起了身,它庞大的身子在笼中左右碰撞着,巨大的响声在院中回荡,平添几分声势。

猎虎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刺啦作响,一双吊睛大眼更是泛着丝丝的血红,那般嗜血的眸光落在顾云曦的身上,微微一动,便有一阵凌厉的劲风。

“嗷呜——”

一声低吼让顾云曦再一震,她面无表情的将食盒之中的血­肉­一块块的拿出来,随手往笼子里一扔,猎虎利爪疾快,将那血­肉­按在爪下随意的撕吞入腹,一块接着一块。

看着最后一块­肉­落入猎虎的口中,顾云曦起身将手边沾上的血沫子擦­干­净,转身,准备出院。

身后忽的传来巨大的撞击声,顾云曦回身,只见猎虎好似吃不够似地,强大的身躯狂躁的撞着四周的笼身,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的钉在顾云曦的身上,好似想要将她撕吞入腹一般。

顾云曦只觉得这猎虎有些异样,想来果真是饿久了的缘故,由此她便拍拍手轻喝一句,“没有了!”

顾云曦提起地上的食盒走向院门,只觉得身后猎虎的目光几乎能洞穿她的身体,她沉沉一叹,猎虎本是燕北丛林中的王者,寻常猛禽根本近不得它的身,眼看着那棕­色­的皮毛处处带痕,不知顾中正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捕到这一只,从燕北丛林到现在的铁笼子,她何尝不是同这猎虎一样呢?

积雪尺深,顾云曦一步一动的向着院门而去,身后碰撞声渐大,忽然有一股子巨大的危机感忽然生在她的心头,她骇然回头,一条棕­色­的暗影正夹着厉风向着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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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小修了下,上班上的我半死不活了,果然还是学校好啊……求支持啦~

010择主而事,一世尊宠

“哐当”一声,里院紧闭的小门被撞了开来,顾子轩和那守卫满面惊骇的冲了进来,却在看到院中踏雪而立的女子之时整个愣在了当地。

顾云曦转头,眉头一挑,“你们怎么进来了?”

顾子轩回神,他听说这位二姐姐要来给猎虎送吃食,便存了心要过来瞧一瞧,谁知到刚走到第一道门边听到了里院传出去的激烈声响,他心中一惊叫了守卫一起冲了进来,本以为顾云曦多半凶多吉少,却没想到——

“刚才的声音是——?”

顾云曦面­色­淡淡,“这猎虎被饿了好几天,刚才见到这鲜­肉­难免激动了些。”她一边说一边收捡好食盒,准备出门。

顾子轩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的眸光落在笼中的猎虎身上,那巨大的身子此刻正侧卧在角落里,似乎是吃饱了此刻已然呼呼大睡,那棕­色­的毛皮随着它粗重的气息缓缓蠕动,一幅相安无事的样子。

顾云曦提着食盒往外走,“怎么还不走,这猎虎毕竟是猛禽,可得小心些。”

顾子轩一愣,“哦”一声跟在顾云曦的后面向外走去,那守卫嘴里低喃着什么,再狐疑的看一眼那铁笼子,顺手关上了门。

待三人走远,熟睡中的猎虎忽而翻了个身,那庞大的身躯再次撞向了铁笼,只听得“吱呀”一声,那紧锁的笼门在寒风之中摇摇自开——

姐弟两一路往回走,顾子轩看着顾云曦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哼一声,“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还来喂虎?你要知道,府中有五百下人,可见你真是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顾云曦面­色­淡淡,她的手绢上沾着些淡淡血渍,乃是喂虎的时候染上的,此刻她好似没有听到顾子轩的话,反倒是一直将手绢放在鼻端闻着什么。

“喂!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你再闻什么?”

顾云曦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好奇,这好端端的相府为何多了一只猎虎,而这猎虎竟能让他们如此宝贝,吃食之中竟还放了香料,你说,奇不奇怪?”

顾子轩只觉得这个在府中沉默了十六年的二姐姐竟让她半分也看不透,此刻闻言只哼一声,“你懂什么,你可知道大姐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顾云曦秀眉一挑,眸中冷光一现,“姐姐每年都进宫许多次,我如何知道她这次是为了什么?”

顾子轩眸光一亮,“我就知道你不晓得,大姐姐今日进宫乃是去接受指婚的!想来你该知道大姐姐从小就有天命贵女的命格,本来早几年宫中的贵人要将姐姐送到太子府去的,可是两年前梁国说要给太子嫁个公主过来,姐姐入府自然不会做侧妃,那梁国公主身份尊贵,姐姐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王侯了。”

顾云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所以,这猎虎是为了哪个王爷呢?”

“聪明!”顾子轩眸光大动,“一年前德王战胜回朝,当即从郡王成为了亲王,仅次于太子之下,虽然其母只是个嫔位,但是德王年纪尚轻,再过几年加几颗亲王珠,必是万人之上的显贵,大姐姐的命格之言定然也能准了。”

顾云曦听着顾子轩的话眉头皱紧,“父亲是百官之首,姐姐更是燕地闺秀之首,这样的一个人儿下嫁于德王本该是德王之幸,可是为何父亲却准备了这猎虎,我看着倒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顾子轩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难免的被问到了,当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顾云曦眸光从眼前雕梁画栋的楼阁扫过,沉声一句,“听说国丈势大,现如今已能与相府平起平坐,若是太子一朝上位,只怕相府必定要成为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顾子轩眸光一变,他似乎想起在书房听到的自家父亲说的一些话,当即有些紧张,“你的意思是——”

冰天雪地之中,顾云曦眸光微变,眸中寒气一盛,“既然在新王那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择主而事!”

顾子轩面­色­大变,他虽然年幼,然而多年在父亲和一众权贵之间耳濡目染,对于朝堂之事早已了了个大概,此刻被顾云曦这般说破,当即心中大动。

他眸光大亮的看着顾云曦,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是神奇的很,“你,你或许说的不错,德王常年在北境征战,传闻最是喜欢虎豹之内的猛禽,父亲早间回府的时候已经吩咐了顾城,三日后德王会来府中看虎,这几日必须好生照料猎虎,也不知顾城怎么说的,她们竟将此差事指使在了你的头上。”

顾云曦走动着的步子忽而一停,“你说——三日后德王来府中看虎?”

“是啊。”

顾云曦双眼微眯,德王公孙墨手握三十万北境兵马,是燕国众皇子之中兵权最多的,其人治军严明,作战神勇,并非储君,却在朝堂有很重的威望,既然顾中正想要做贤臣择新主而事,那她呢?

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顾云曦拢了拢衣领,脚步极重的向着梅园而去,“既然如此,那我需得好生照看着猎虎才好。”

顾子轩看着顾云曦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怔,只觉得此刻这个小女子黯淡的身影似有微微的光芒耀出,而此刻的他尚且不知,这微微的光芒会在来日大盛于世,最终,明耀成他无法直视的样子!

——

这日的相府注定不会平静,夜­色­渐深之时,相府朱漆嵌金的正门大开,迎进了早间进宫的相府大小姐顾映雪,同她一起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来,华贵的车架,丰厚的赏赐,便是这个天命贵女从宫中带回来的尊荣。

顾云曦同一众内院下人前去外院接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被天命贵女的光环和众人的宠爱包围着长大的姐姐。

一身粉­色­宫装的顾映雪站在这满目的素雪之中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蕖,清泠,高洁,端丽的不食人间烟火,她尖瘦的下巴微微扬起,就那般雍容华贵的站在满目喜意的顾中正身边。

一道清冷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顾映雪只觉得心头一凉,她抬眸向院中的下人们轻轻一扫,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相爷,大小姐,请接旨!”

顾云曦一身浅­色­衣衫,矮身跪在打扫厅堂的低等婢女之后,她沉着眸光,只听着福来那尖利的嗓子将顾映雪这一世的尊宠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映雪,兰心慧智,娴淑知仪,恭敏贤德,承天命贵女之吉言,为天下闺秀之表率,现指婚与德王公孙墨为正妃,赐金宝印册,与来年夏初之时完婚,钦此——”

“顾映雪接旨,谢皇上隆恩。”

一道清雅持重的声音缓缓落地,在众人喜羡的眸光之中,顾映雪起身接过了福来手中的圣旨。

“恭喜相爷,恭喜王妃——”

“恭喜相爷,恭喜王妃——”

连声的恭贺之词瞬时响起,顾云曦抬头,只见顾映雪端庄无状的站着,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和欣喜。

继而她的眸子似有一瞬犹豫闪过,却也不过一瞬,她终究还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圣旨,那­精­致的面上终于现了一丝笑意,刹那间,好似那芙蕖迎风盛放,顿时盛世生香。

顾云曦眼角一动,不管这是否是政治联姻,至少是合了这个女子的心意,因为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顾云曦再也没有在顾映雪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

“恭喜相爷,德王刚从许城回来就听到这个指婚的好消息定然也是极高兴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是一段佳话!”

福来和顾中正寒暄着向府外而去,顾映雪微微偏头,面上的笑意已然收敛殆尽,“下去打赏吧。”

锦文面上的喜意已是遮掩不住,她从身侧的小婢手中拿出钱银盒子,高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大小姐亲事既定自然是府中天大的喜事,府中下人每人打赏一年的工钱,以后大小姐成了德王妃更是少不了你们的……”

锦文满是喜气的话语声不断,顾云曦微微抬头一扫,却见一个身影已然离了人群很远,她眸光一凝,那背影纤细,单薄,在那浓墨一般的夜­色­之中却是那样的分明,好似一点明亮的光,再如何黑暗的夜都无法掩下她的光华。

顾映雪呼吸一紧,拢在衣袖之中的手微微的紧了一紧。

……

------题外话------

话说女主为啥啥事都没有呢,这个原因稍后会写的哦~还有,嫡姐终于出来了,请相信,这个姐姐绝对不是炮灰!

觉得之前对这个姐姐的着墨太浅太少,所以小修了一下,现在看起了有没有更有感觉了一点捏?

011惊心变故,临危相救

当府中众人还在为顾映雪的婚事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顾云曦正一个人提着食盒往尚武堂走去,一路上的下人免不了的对她指指点点,顾云曦嘴角一勾,也是,有这样一位姐姐作对比,她这个的妹妹可真是低到了尘埃里了。

尚武堂的守卫依旧是之前那汉子,看到她来了连忙开门相迎,“二小姐今日可得快些,顾管事刚才说酉时会有人过来看虎,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回避。”

顾云曦闻言点点头,徐步往最里间而去,庭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整个看起来清爽了许多,推开里院大门的时候那猎虎仿佛有感应一般的向着顾云曦的方向站了起来。

顾云曦见此嘴角一勾,将食盒里的吃食尽数拿了出来,“今晚上可要辛苦你了。”

顾云曦淡淡说着,那猎虎今日似乎十分的乖巧,一点暴躁的气息都没有,顾云曦想起第一日来时的情景,嘴角勾起冷凝的弧度,她们那­肉­里下了药无非就是想让她丧生在它的利爪之下,可惜,世事难料,她们终究还是算错了。

“好啦,吃饱了就乖一点,晚上才是你表现的时候!”

顾云曦拍拍手,转身出了院门,那守卫见她这么快就出来嘴角一勾,无论如何,一个小女子独自在里面终究还是危险至极的。

“小哥,我觉得那虎笼子看起来不是很牢固,你最好去和顾管事说一声,如果今晚来客的时候出了岔子,你可脱不了­干­系。”

守卫愣了一瞬,点头,“好。”

顾云曦点点头,提着空着的食盒往外走,守卫看看里院的院门,再看了看快要消失在冰天雪地里的身影,微微沉吟一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今日的相府外院格外的严谨肃穆,酉时刚过,一辆黑­色­的华贵车架缓缓的停在了相府大门口,朱漆大门应声而开,顾中正步伐沉稳的走了出来——

“老臣拜见德王。”在燕地权势滔天的顾丞相就这般拜了下去,微微佝偻的身躯匍匐在地,代表着绝对的臣服。

从车里出来的公孙墨着一身玄­色­墨袍,许是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凌人之气,此刻眸光一深,起手微抬,“相爷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顾中正起身,侧身一让,“请——”

公孙墨抬步入府,浑身上下都是皇家贵胄的慑人之威,顾中正微微落后半个身位跟在其后,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应事务,又加上提早交代过,外院一时之间显得十分的清净。

顾中正­精­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雪儿在东暖阁准备好了茶点,德王不妨先过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公孙墨眉头一动,却道,“本王常年在外,这一点寒气倒也不妨事,相爷还是带着本王去看猎虎吧。”

顾中正面­色­微变,却只是一笑道,“坊间传言德王爱虎成痴果然不虚,这边请——”

一行人转了方向向着尚武堂而去,顾中正给顾得一个眼神,后者稍稍滞后几步向着东暖阁跑去,临时出了变故,却不能让顾映雪傻等。

不多时便到了尚武堂,幽暗的灯火早已亮起,顾城上前开门,一行人徐徐往里走,公孙墨的眸子微微发着亮,这厢顾中正看到公孙墨的变化也是暗自欣喜。

三进的院落,眼看着便到最后一道门了,顾中正嘴角一扬,“就是这里面,德王看了若是喜欢,老臣便着人送到王爷府上去。”

“吱呀”的一声,里院的院门被打了开来。

“嗷呜——”

似是被来人的声音惊醒,猎虎猛的起了身,一声低吼夹着凌人的气势喷薄而出,若是心志弱的必被这样的阵势吓退,公孙墨嘴角一勾,抬步进院。

一行人前后脚的进门,下人和侍卫都远远地站在一边,公孙墨却是毫不犹豫的向着那虎笼而去,顾中正似有些畏怕,伸伸手想要公孙墨不要离得那么近——

孙鲁在一旁看到顾中正这般摇头一笑,“相爷莫怕,王爷此前也养过一只猎虎,后来那猎虎死了王爷为此还伤了好一阵心,王爷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顾中正这才放下心来,却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近前。

公孙墨绕着那笼子走了一圈,一双眸子凌厉的落在猎虎的身上,猎虎似乎被他闲淡的样子激怒,越发的吼啸个不停,庞大的身躯更是撞的铁笼哐啷作响。

公孙墨本就是从战场而来,此时面对着猎虎的狂啸和骇人的气势也没有丝毫的示弱之感,看着猎虎渐渐升起的悍然气势反倒是生出了一股子激赏。

“这般慑人心魄的虎威,正是北境的猎虎才有的,相爷费心了。”

公孙墨转过身来,好似鉴赏完毕一般说出这句话,顾中正对上他明亮的眸子,当即心中大喜,“既然王爷喜欢老臣也就安心了,稍后老臣便派人将其送到您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顾中正的面­色­忽而大变——

“德王!”

“王爷!”

公孙墨看到对面几人的­色­变下意识的回头,一道凌厉的劲风正从他的门面扫来,他原地一个跃转侧身躲过,却觉一道更为凌厉的气劲向他左肩袭来,原来不知何时起,那虎笼已经被猎虎的爪牙撕破,公孙墨距离虎笼太近又没有防备,当猎虎纵身而出的时候根本无从闪躲——

“王爷!”

孙哲孙鲁远远看着那庞大的猎虎身影扑向自家王爷,心中惊骇无比却救之不得!而顾中正则是吓的脸都白了,一声惊呼堵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突然生出的变故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见的飞身而出的猎虎带着嗜血的眸光向着公孙墨而去,就在那尖利的爪牙即将撕烂公孙墨的脖颈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在此时冲了进来——

“刺啦”的一声,伴随着女子的一声惊呼,公孙墨只觉得一阵血腥味在自己鼻端散开,他大手一揽抱着为自己抗下猎虎一爪的女子在雪地之上一滚,以掌击地在半空跃起躲过猎虎的另一只利爪,下一瞬,系在腰间的软剑已经出鞘!

“不可!”

怀中女子面­色­惨白,三千发丝此时被寒风凌乱的刮起,她额上满是冷汗,一只手却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剑锋。

“不可!”

她如墨一般的眸子执拗而坚定,分明是在求他手下留情却不愿有一丝的软弱屈服,而他是沙场归来的大燕王者,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人能反对。

四目相对,似乎有利比寒风的星芒自他们的眸子里滑过,顾云曦的手开始流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院中新下的素雪上,红白分明。

“好。”

良久,无星无月的夜空之下轻滑出这一个字,好似无奈的叹服。

顾云曦面­色­苍白的推开公孙墨的臂弯,转身看着对面依旧浑身戾气的猎虎,走近,抬手,她竟是要轻抚它的脖颈!

孙哲孙鲁几乎要惊呼出声,他们跟着公孙墨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也觉得在没有什么比这个场面更能让人震撼的了,从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娇小的女子身形和那庞大的猎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甚至觉得,只要那猎虎一张嘴,就能将这个女子一口生吞下去。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子的手竟然毫无阻隔的抚上了猎虎的脖颈,狂傲的虎啸缓缓地沉了下去,那身形微颤的撤出一丝笑来,好似说了一句什么,前一刻还暴躁伤人的猎虎此刻竟然自己乖乖的走回了虎笼,继而平静的躺卧了下来。

公孙墨眸光深谙的看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的白衣女子,他斩杀过军马千万,踏平过敌城无数,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为之一顾,却未想,能让他放下手中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身形纤瘦的几乎抵不住这呼啸而过的寒风,却能让山林之王的北境猎虎俯首称臣,她身上的单衣已经破损,从这里看去,那光­祼­的背脊已经露出来小半,而在那细腻洁白之上,除了三道鲜红的血印之外,还有一道浅浅的纹样——

他的眸子骤然一深,朝着顾云曦大步的走了过去。

又一阵寒风袭来,顾云曦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肩上却忽然覆上一件狐裘大氅,她转头,正对上公孙墨深沉的眸子,他直直的看着她,“你不怕死么?”

顾云曦早已疼的满脸汗水,惨白的嘴­唇­微微一动,还未出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在顾中正和一众下人怔愣的眸光之中,公孙墨将顾云曦打横抱起,而后,眸光深重的看向了顾中正,“她是谁——”

顾中正经历了一串变故心中又惊又慌,此刻强自镇定一瞬,“她、她是老臣的小女儿顾云曦!”

012本王治她,给之不起

“小姐,小姐,您慢着点——”

锦文眼见得顾映雪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的喊了出来,话音还未落,身前的人脚下一滑便是一个趔趄。

“小姐!”

锦文、锦心齐齐上前一步将其扶起,满脸都是心疼,顾映雪崴了一下脚惊魂未定,面­色­越发的白了,惯常的端庄仪容有了几分急迫,她说,“德王受伤了!”

锦文闻言一叹,“小姐莫要担心,德王武艺高强,身边又有高手保护,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的,我们慢着点儿走,马上就能到碎月轩了!”

就在半刻钟之前,顾城身边的春生急急跑到东暖阁去,说德王看虎的时候猎虎忽然发威伤了人,德王今晚就不过来了。

顾映雪当即­色­变,问了人在哪春生只说是在碎月轩,这才着急的往碎月轩赶来。

等顾映雪一行到了碎月轩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团团的站满了人,顾映雪轻轻扫一眼,柳氏,甄氏,还有府中的大夫都站在院门之外,唯独不见德王身边的人。

顾映雪整理了一下衣衫,徐徐的走近了些,出声之时依旧是那个半点差错都没有的端丽之音,“怎么样了?”

柳氏一见是顾映雪来了面上的愁­色­更添一分,“哎,还说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关虎的笼子破了,现在人都在院里,我们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进去了,具体怎么个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啊。”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却是顾得,他急急看柳氏一眼,“夫人,快去把梅园的洛夫人请过来!”

这一道命令可谓是莫名其妙,柳氏愣了一愣,甄姨娘当先上前一步说话了,“哎,顾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要请洛青衣来呢?”

洛青衣十多年来没出过梅园大家众所周知,今日这却又是为何?

顾得一叹,仍旧有些后怕的道,“今晚多亏二小姐关键时刻出现替德王挡了那猎虎一爪,否则,德王只怕要在相府受伤,到时候落个谋害亲王的罪名,相府众人岌岌可危!”

微微一顿,看着更为惊讶的众人免不得有些怒气,“快去请,二小姐伤重的很,偏偏不让大夫看,只说要洛夫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下柳氏赶忙着了徐大娘去请洛青衣,而顾得再连番叹气之后又返回了院子,院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映雪的面­色­更白了一份。

“小姐——”

锦文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顾映雪的眸子却是平静的分毫波动都没有。

公孙墨远远地站在窗边,一双眸子深重落在顾云曦的身上,她此时正侧躺在床上,背朝里,面向外,额头上满是冷汗,却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整个人就那么披着公孙墨的狐裘大氅蜷缩着,像一只垂死的小兽。

“王爷,相爷,二小姐的伤拖不得,猎虎身上常年带有毒素,又是伤在离得心肺近的后背,若是不及时诊治,只怕是有­性­命之忧!”

屏风之外传来大夫的切切之声,也不知为何,分明是受了重伤却是不肯治,非要自己的娘来,这不是小孩子脾­性­吗?

怪就怪在这位相爷也一句话也不说,任由自己女儿胡闹,而这位抱着顾云曦回来的王爷,侧更是面­色­沉暗的站在一边,大夫额头之上冷汗淋淋,现在说不治的是他们,到时候如果出了状况,他能有几条命来请罪呢?

顾中正不住的往公孙墨那个方向看,面上渐渐地起了汗意,为什么不让大夫看呢,因为顾云曦伤在背,在她的背上,有一个相府之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公孙墨眸光一沉,忽而绕过屏风大步走向那大夫,“把你的药给本王,本王来给她治。”

一室人尽数睁大了双眼,大夫惊诧的一抬头,却见公孙墨眸光凌厉,连忙从药箱里拿药,瓶瓶罐罐一大把,孙鲁见状想要来帮忙,公孙墨却是一喝,“退下。”

孙鲁悻悻回身站着,孙哲不赞同的看他一眼,“顾二小姐是女子,你想­干­什么?!”

孙鲁耸耸鼻子,“可咋王爷不也是男的么?”

孙哲摇头,“那怎么能一样——”

孙鲁眉头一皱,怔怔的看了看绕过屏风进了内室的公孙墨,心想,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公孙墨眸光沉暗,一步一步的朝着床上的人而去,他停步在床边,似是定了定神,继而大手一掀扯下了那银­色­的狐裘,适才在尚武堂还看得不是很清楚,此刻纵然是公孙墨,看到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之时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是大刀阔斧的男儿,手下的兄弟若是受了伤,哪怕是用大刀断骨他都可以做,可是此刻面对一个娇弱的女子,他却不知从何下手了。

“若是疼,就喊停。”

公孙墨毕竟是公孙墨,做事丝毫不会拖沓,刺啦的一扯,原本破烂的布条被撕开,那伤口便全然的­祼­在了外面,同亮出来的,还有那浅红­色­栩栩如生的凤尾,和一截浅白的,似乎是烧伤的疤痕。

他眸光一沉,将几个药罐之中的粉末尽数倒在手心,稍一混合之后洒在了那伤口上,纤细身量忽的一颤,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公孙墨手脚利落的上药,然后扯过床榻最里间的被子给顾云曦盖上,自始至终,她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出。

公孙墨身起身,却觉得步子沉重无比,他看着双眸紧闭整个身子依旧紧绷在一起的顾云曦道,“顾云曦,本王打仗从来不需要自己的兄弟为本王挡刀,替本王受伤的,你是第一个。”

顾云曦缓缓地睁了眼,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动,“德王殿下浴血沙场,杀敌卫国,受万军臣服万民敬仰,能为德王殿下受伤,是云曦之幸。”

公孙墨眉头一动,“这一次算是你救了本王,本王从来不喜欢欠人情,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顾云曦摇头,出口的声音冷若冰霜,“云曦要的,只怕王爷给不起!”

公孙墨双眸微眯,目光在她背脊之上一扫,“本王虽然不知道当年钦天监观测到紫微星西出,卜测出在这燕京有一个天命贵女时是如何在你姐妹二人之间裁定的,但是,现如今圣旨已下,德王妃之位,本王已是给不了了。”

当年的钦天监观测到紫微星西出,预测一位有华星大耀之势夫的天命贵女身在燕京之中,后又得出“凤纹于背,一世荣宠”的卦语,当太后宫里的嬷嬷来到相府的时候,看到的乃是十岁的顾映雪后背之上有一道栩栩如生的凤纹,从此,顾府的大女儿便得到了数之不尽的宠爱。

现在公孙墨在顾云曦的背脊上看到的纹样,竟也同那钦天监卦语一样,再看顾中正的表现,期间境况,他已能猜到个大概,而正如他所言,这一场婚事事关重大,德王妃之位必然不是儿戏。

本来公孙墨如此想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可是顾云曦却是抑制不住的冷笑了起来,好似公孙墨所言乃是一个笑话一般。

看着因为一边笑一边疼的满面纠葛的女子,公孙墨墨瞳微沉,“你笑什么?”

顾云曦缓缓的转了身,一双眸子冷傲孤清,她直直的看着公孙墨,嘴角带着冷厉的弧度,“王爷以为,云曦会稀罕一个德王妃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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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只是撒了个药而已,没有暧昧哦~

咳咳,每次写新章之前我都觉得前一章写的不够好,所以,前一章最后几句又被我改啦……

013割鼻之刑,相府立威

碎月轩乃是相府内院最好的客居之所,与相府大小姐顾映雪的雪阁同等规格,往常的碎月轩不过是内院装潢华美的摆设一件,常年空置无主,而今日,这华贵的处所终于迎来了她的主人。

当第一抹阳光落尽碎月轩的窗户之时,顾中正命令顾得亲自指派过来的小厮、丫鬟已经立在了碎月轩之外站了一个时辰,她们满脸不耐烦的站在场院中间,嘴里偶尔爆出一声低哼,却不知是在咒骂谁。

“吱呀”的一声,中厅的正门缓缓地打了开来,一身青衫的越娘走了出来,往常粗布麻衣的她现如今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浅­色­锦缎,寻常的面容之上略施脂粉,整个人都焕发着与从前的她迥然不同的­精­气神。

“怎么是她——”

“是啊,她不是之前清扫下人房的越娘吗?”

越娘耳边听着底下人的议论纷纷嘴角一勾,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对襟小袄,“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底下的人听着她的口气眉头一皱,一粉衣小婢最先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越娘,这里可不是你说话的地方,顾管事说让我们过来见见新主人,却不知道主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越娘眉头一挑,经过昨个一晚上,几乎全相府上下都知道了顾云曦为了救德王受伤,现在正在碎月轩休养,而这玉勺一上来便是不知主人是谁,言辞之间大不敬之意已经明显的很。

玉勺这一句话说完几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越娘,这个向来卑躬屈膝的老­妇­人要如何来应付这场面,再有,那个做惯了缩头乌龟的二小姐,这一次到底能在这碎月轩住几天呢——

越娘一笑,面上微微现出一丝窘迫,“原来大家都还不知道这碎月轩的新主人是谁,想来是顾管事没有与你们说清楚,既然如此,那老身在这里不妨再说一次,二小姐救德王有功,相爷特将碎月轩赐给了二小姐和洛夫人,众位,现在可明白了?”

微微一顿,越娘继续柔顺道,“顺便在补充一句,老身承蒙二小姐厚爱,现如今乃是碎月轩的管事大娘,稍后各位的活计,需得由我来分配。”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玉勺看着越娘的样子微微一哼,“我就说今儿怎么看大娘不习惯了呢,原来是换了一身好衣裳,可是,大家有没有闻到茅厕的味道——”

哄笑声陡然变大,越娘此前是做清扫的,打扫茅厕更是常有的事,这玉勺此时一言,分明是当众给了她一巴掌!

越娘一怔,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面上既窘迫又傻气,众人见此更是觉得可笑之极,玉勺弯着腰笑得浑身颤抖,一双眸子满是轻蔑的看着越娘出丑的样子,其他人虽没有玉勺嚣张,却也是一点也不给越娘留面子。

越娘在自己两支衣袖上闻来闻去,半晌,“诶,明明没有啊——”

这一声轻喃出口,众人更是鄙夷的看着她,玉勺讽刺的笑完,冷哼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狗,这般愚昧低贱,竟还妄想着做管事大娘,说出去也不怕丢了相府的脸面!这碎月轩给她住,也真是毁了!”

玉勺的声音本就尖利,此刻含着讽刺之意说出口,在这满场讽笑之中分外清晰,越娘眉头微动,放下举在鼻端的两只手臂,面上的笑意依旧柔顺非常,然而在其他人看来,这笑,却根本不同了。

好似一把钝而厚的刀子,越娘扬起的嘴角轻轻溢出一句话来,“老身闻了半天也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茅厕的味道,依我看,恐怕是玉勺你的鼻子不好——”

玉勺一愣,想着自己是在侧夫人面前说得上话的,而这个低等老婆子竟敢出言不逊?她眸­色­一变,厉声喝出,“你说什么?!”

越娘一笑,捋一捋自己的衣袖,“原来玉勺不仅鼻子不好使,耳朵也是聋的!”

玉勺面­色­大变,越娘却是缓而重的道,“我常听人说玉勺你八面玲珑,最会察言观­色­,鼻子眼睛和耳朵都是顶好用的,现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依老身看,既然不好用了,不如,就把它们齐齐割了吧——”

呼啸而过的寒风似有一瞬的停滞,众人只觉得耳畔一阵轰鸣,都齐齐呆望着这个模样乖顺的­妇­人,她,刚刚说了什么?

就在大家都惊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越娘忽而面­色­一变,“来人!玉勺目无尊卑,口出狂言对主子大不敬,把她的鼻子给我给割下来!”

此话一出,众人才觉得事情不对了,碎月轩的院门口不知何时起已经站了两名侍卫,这两个侍卫身着乌衣,身侧佩戴着一个黑­色­猎鹰形状的腰牌,众人相视一眼,并非相府中人啊!

越娘话音刚落,那两侍卫齐齐走向了玉勺,在玉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手起刀落,一抹鲜红和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喷薄而出!

变故来的如此快,众人还未回神,越娘的面上再次浮上浅浅的笑意,她对着那两侍卫微微一福,“多谢二位,请二位将这贱婢拖出碎月轩去,免得污了我主子的眼。”

那两侍卫竟是十分配合,一人将疼晕过去的玉勺拽死狗般的拖了出去,另一人则是速度极快的清理了地上的污物。

越娘看一眼面如死灰的众人,掩嘴一笑,“来来,大家闻一闻,我的身上可还有什么怪怪的味道?”

众人当即­色­变,慌忙摇头跪地,“越娘饶命,越娘饶命——”

越娘闻言一笑,“就凭你们这句话,老身便是割了你们的嘴巴也是应当的,你们且记住,你们是奴才,老身更是奴才,能饶你们命的唯有我们的主子一人,你们现在可知道我们的主子是谁了么?”

片刻的静默之后,也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二小姐”,当即,跪着的众人无不应声附和。

“二小姐!”

“是二小姐。”

“奴婢等从今往后定为二小姐之命是从,绝不敢为。”

越娘见此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且记住今日所言,他日若有违背,下场便和今日的玉勺一样!”

众人一滞,此时的他们在知道了,这位越娘一点也不傻不笨,而在她之后的二小姐如何他们未曾知晓,可是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有雷霆般的手段,也许从今日开始,相府真真正正的有二小姐了!

越娘进了内室的时候顾云曦正坐在窗前喝茶,洛青衣坐在她的对面,正小心翼翼的磨着为她治伤的药草。

“小姐。”

看着低头站在自己近前的­妇­人,顾云曦的眸光一抬,“越娘,这么多年,你隐藏的可真是深。”

越娘摇头一笑,“哪里,老身什么都不会,都是二小姐教得好,那玉勺胆大包天,竟敢在侧夫人面前吹风,若非徐大娘,还不知道再生出什么事端呢。”

顾云曦闻言却无多大表情,反倒是轻声问出口,“什么时辰了?”

越娘看了看窗外,“还差两刻钟就到午时了。”

顾云曦点点头,忍着肩上的疼起身,“走吧,德王快到了,另外,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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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步月正在首推当中,觉得文文还可以的亲给力的收藏起来啊!大家觉得看不懂的地方请一定要提出来,因为步月一不小心就会写的复杂化,谢谢各位美人的支持~

014德王之恩,幕僚之始

今日的相府似乎格外的安静,以至于顾云曦每走到一处都是鸦雀无声的死寂,不过一个多时辰,玉勺的割耳之刑便已经传遍了相府,对于这位忽然之间搬到碎月轩的二小姐,所有人都抱着怀疑和畏惧,拭目以待。

静心斋是府中书房所在,顾云曦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守门的赵声放下了手中的刀戟,“来者何人——”

越娘双目微敛,“这是二小姐。”

赵声同另一侍卫相视一眼,眉头一挑,“此地乃府中书房重地,寻常人没有相爷的准许不可进院,二小姐回去歇着吧。”

越娘上前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云曦眸光一沉,却是伸手拦住了她。

越娘一愣,眉目疑问的看着她,顾云曦嘴角微抿,直直站在静心斋门口,虽有暖阳当空,迎面吹来的寒风却更是凌烈了,越娘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看着顾云曦背影挺直,那洁白的额头上却是渐渐地生了汗意,一时之间也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赵声自然知道顾云曦救了德王一事的,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进了里院,此时的静心斋里顾中正正和几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正说着什么,侍卫把握不准顾云曦现如今的地位,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正犹豫着,却见一个俏脸的身影从侧门出了来,他眸光一亮,上前几步,“锦心姑娘!”

锦心手上端着一套茶具,正是顾映雪要用的,闻言汀脚步,“何事?”

“二小姐在静心斋门口要进来,您去问问大小姐,小的这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呢?”

锦心眸光一转,嘴角讽刺的勾了起来,“进什么进,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用管她!”

赵声一滞,低低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那一抹沉暗的颜­色­自那府门主道大步而来的时候,顾云曦的脸上已经大汗淋漓,她看着远处的人一步步的向她走来,微微一福身,“拜见德王——”

公孙墨一身玄­色­黑袍,刀刻一般深邃的面上是从容不迫的凌人之气,此时见顾云曦站在院门口眸中却没有意外之­色­,他微微抬手,“起来吧——”

顾云曦惨白的面上撤出一丝笑来,纤细的身形起身之时却是剧烈的一晃——

“小姐!”

越娘疾呼出声,这厢公孙墨眼疾手快将她整个一扶,越娘眼角含泪,“请德王殿下恕罪,实在是失礼了,小姐已经在院门口站了两个时辰,可是——”

公孙墨眉头一皱,看着摇摇欲倒的人抬手将其抱了起来,“随本王来。”

顾云曦没有拒绝,只凝眸到,“多谢王爷,王爷还可记得自己的承诺?”

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的模样,眉头微皱,却是没有答话。

当赵声看到公孙墨抱着顾云曦进院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当地,公孙墨目不斜视,带着身后的孙鲁孙哲直直进了里院,而后步伐极快的直向着正厅而去。

“德王驾到——”

话音落下,顾中正已经面带笑意的开了门,然而看到门口的公孙墨竟然抱着顾云曦站着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地。

“德、德王殿下——”

公孙墨没有将顾云曦放下来的打算,他眸光深谙的看着顾中正,“相爷似乎忘记了本王昨晚说过的话。”

顾中正看看公孙墨怀里的憔悴女子,面上满是疑惑,“这、这,老夫岂敢忘记德王殿下说过的话,只是云曦为何在此处?”

公孙墨眉头一皱,正在这时,一道轻巧的脚步声却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寂静葱茏的庭院之中落下一串珠玉一般的声音,静若秋莲,稳若竹石,“妾身,给德王殿下请安。”

说话的是顾映雪,她看着德王的背影,看着靠在公孙墨肩头露出的顾云曦的墨发,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公孙墨转过身来,看到顾映雪的眸子未有多大的变化,“起来吧。”

顾映雪起身,顾云曦这才低呼一声从德王怀里挣扎下地,“拜见父亲,姐姐,适才在门外站得久了,这才有些晕眩,多谢德王,真是失礼了。”她面­色­乖顺,不见分毫的凌厉,公孙墨看在眼里,眸光微凝。

顾映雪此时上前两步,笑容温婉,“姐姐正想妹妹,妹妹竟然来了静心斋,昨个晚上妹妹替殿下受了伤,姐姐心中真是过意不去,今天也不知是谁不长眼让你在外面站那么久——”

此时的顾映雪分明用着得王妃的口气说话,顾云曦面­色­未变,只站在当地,低着头敛尽眸中表情。

跟在最后进来的赵声却面­色­一变,跪地道,“大小姐明见,小的刚才本想禀明您的,结果锦心姑娘却说——”

这一句却是顾映雪没有想到的,她的笑容一滞,眸光已然落在了锦心身上,锦心一怔,额头瞬时冷汗噌噌,“小姐——”

“掌嘴三十,罚例银半年。”

“啪啪”的耳光声响起的时候顾中正俯身请德王入正厅,顾映雪的眸光自公孙墨身上掠过,微微一暗,“妹妹,德王与父亲有事相谈,你与我先去侧厅等着吧。”

“慢着。”公孙墨却在此时开了口,顾映雪眸光一亮,却见公孙墨看着顾云曦道,“顾二小姐也要去本王同来,大小姐自己去歇着吧。”

顾映雪只觉得手心冰凉,四周的冷气好似尽数浸入了她的身子里,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发颤,自己父亲和德王之间要说的事她自然知道,连她都不能参与的话题,为何要带着她!

“德王的意思是——”

公孙墨眸光在低着头的顾云曦身上一扫,轻声道,“本王要顾二小姐做本王的幕僚,所以,今日本王希望她参议。”

此话一落,不仅是顾映雪个顾中正目瞪口呆,就连顾中正身后的诸人都是眉头一皱,顾云曦,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要做德王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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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第一卷叫做“美人谋”,真心是和“谋”字有关的哦,所以幕僚,才是我们女主腾飞的第一步!请继续支持啊,今天上班手被门夹了,打字困难,所以传的有点少,请众亲包涵。

015­阴­诡谋士,手段诚心

静心斋的正厅,顾云曦静静站在正中,平静的接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顾中正和顾映雪同样在厅中坐着,一个沉着眸暗自思量,一个冷着眼无甚表情。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竟想要做王爷的幕僚,你可知王爷要做的是如何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你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语气严厉,完全无视顾云曦好歹也是顾中正小女儿的身份,此时一双狭长的眼睛目光凌厉的看着顾云曦,好似要生生的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话音落下,他却并不甘心的似地转向公孙墨,深深一个下拜,“幕僚之言还请王爷慎重,现如今的燕京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在看着王爷,若是有一步行将踏错,在场众人莫不是万劫不复!请王爷三思——”

看的出来公孙墨对说话之人的看重,他抬手将其扶起,眸光,却是深重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顾云曦知道,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她。

“文阁老此言差矣。”说话的是顾云曦,她双眸冷凝的看着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云曦养在深闺,是否手无缚­鸡­之力尚且不言,只是现如今云曦要做的不过是王爷门下谋士之中的一个,难道阁老帮王爷选谋臣之时,是看谁的力气大么?”

公孙墨嘴角一扬,孙鲁孙哲也很不厚道的低低笑了两声,这位文阁老历经三朝,虽然智名远播,却是一个鼻孔朝天牙尖嘴利的人,寻常时候只有他挑拣别人的,而其他人要么敬他,要么怕他,从不敢给他脸子,而如今这个顾云曦一上来便让他吃了个瘪,实在是让人大为畅快。

文渊的脸­色­瞬时变成了菜­色­,一双眸子更是几欲喷火,他冷声一哼,“无知小儿!谋士二字并非你闺中女子可以轻言的,你以为做一个谋士好像绣花一样简单吗?而你的那些琴棋书画到时候半点也用不上,若是因你一人毁了王爷的大计,你可承担的起!”

顾云曦眸光一凝,“云曦虽然是深闺女子,却也知道谋士最会以无形之手搅动权贵名利,他们要有最好的胆识,要有最诡谲的智谋,更不惮于做那些最­阴­险最无耻之事,他们好像主君手中的一把冷箭,在敌人的招数之中找到破绽,然后直Сhā他们的心脏!”

胆识,智谋,更不惮于做最­阴­险最无耻之事,顾云曦渐渐森冷的声音掷地有声的落在这空寂的厅中,她纤细的身形挺直的站着,一双眸子里呼啸着腊九寒天的风。

顾中正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眸光异样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顾映雪眉头一皱,握着自己袖口的手更紧了些,而在场的其他人,轻视的眸光渐渐地变得郑重。

文渊双眼微眯,“你以为敌人的破绽是那么好找的么?更何况,这是一场结局未知的战争,你也许会尸骨无存!”

顾云曦眉眼一垂,“敌人没有破绽,我们就帮他制造破绽,就算他们滴水不漏势力滔天,那云曦也会站在王爷的身前,任他风霜刀剑,只要不被一招将死,王爷就一定有反击制胜的可能!”

微微一顿,她的声音更冷了一分,“尸骨无存云曦没有想过,因为云曦相信,这样的结局只属于站在王爷对立一面的人。”

此话一出,文渊再没有话可说,顾云曦却在此时对着文渊深深一拜,与他刚才拜公孙墨的样子无异,“云曦年幼无知,却愿奉王爷为主君尽心辅助,阁老足智多谋见识广博,还望对云曦赐教一二免了云曦纸上谈兵的错漏。”

经过刚才几句话,足见顾云曦并非文渊想象中娇弱无知的一般闺秀,此刻她的姿态低下,对他言语相敬,倒让他不好再苛责这个女子多少,微微沉吟一瞬,这位公孙墨的首辅之臣嘴角一抿道,“既是王爷允了的,老夫不过是匡言几句,顾姑娘心思玲珑口舌伶俐,老夫只望姑娘真能为王爷作为一二。”

顾云曦低沉的眸子微微一亮,既得此人首肯,其他人便不再是问题,她再深深一拜,“云曦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阁老之望。”

“阁老为本王费心了。”公孙墨开口一句,眸光却正对上顾云曦,他点点头,示意她站过来。

顾云曦微微犹豫,还是抬步向着公孙墨走去,她只觉得一道森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背上,顾云曦嘴角一勾,极其服帖的站在了公孙墨的身边。

见顾云曦的身份落定,公孙墨沉了沉眸,“本王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现如今再得一人真是欣慰之际,太子大婚将近……”

议事完已是酉时,顾中正先送走了其他臣属,再回来的时候顾云曦正准备告退回碎月轩,他笑意一起,“云曦啊——”

顾云曦停下脚步,看着这个陌生非常的父亲,顾中正走过去,十分亲切的道,“你去送送德王,这里还有事要为父处理。”

远处的顾映雪步子一顿,顾云曦看公孙墨一眼,“德王请——”

顾云曦自然不知道顾中正的打算,她低着头走在公孙墨的身后,心中有些怀疑,公孙墨见身后之人寂寂无声,看着不远处的大门转身停下了脚步。

顾云曦抬头便对上公孙墨的眸子,后者正沉沉看着她,“顾云曦,本王因你的相救之情才许你做了本王的谋士,适才你虽然在堂中舌辩阁老,可这风云暗涌的事情真正做起来却是不同的。”

顾云曦一愣,面­色­也微微凝重,“请王爷放心,这虽然是云曦向王爷提的要求,但云曦既然奉了王爷为主君,便一定会尽心尽力,云曦能做多少,王爷请看着便是——”

公孙墨眸光一沉,“本王与你不过相识两日,所见的你却有万般模样,做一个好的谋臣,不能不耍手段,却也不能时时耍手段,能不能让本王相信你,只看你自己如何表现,刚才在院子之外,你所做的不过是要利用本王,顾云曦,你好大的胆子!”

含着怒气的话语传出去老远,孙鲁和孙哲在远处相视一眼,看着顾云曦低眉垂首的样子都有些意外,这个顾二小姐这么快就要被发配出局了?

“权谋利用、收买人心,无外乎诚心和手段,云曦要做的,不过就是这两件事。”顾云曦抬头,一双眸子不避不闪的看着公孙墨,话语森凉,“云曦的手段可以用在任何人的身上,可是诚心却只会用在自己主君的身上,在刚才,王爷您还不是云曦的主君。”

这样的说辞让公孙墨的眸光再深一分,看着她明亮且坚定的眸子,公孙墨拂袖转身,“顾云曦,来日方长,风霜刀剑本王不用你挡,且让本王看看你的诚心便可——”

顾云曦看着公孙墨的背影眸光苍凉,曾几何时,她无比的憎恶过­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敌国谋士,正是他们驱策着千军万马踏上了她的国土,最终让她国破家亡,含恨而终,而今天,她竟也要做这样的人了。

深重一叹,无痕的划入了森寒的冬日里,顾云曦紧了紧衣衫转身,不远处却站着一个端丽的身影,她眸光一冷,缓缓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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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小修了,原来把德王写的不好,德王并非儿戏的决定了自己的谋臣是谁,真正的信任还是在之后才会给的,就像他们说的一样……

016姐妹修好,太子大婚

燕地的冬日总是严寒之极,顾云曦身上裹着极厚的棉衫,即便是如此,整个人看起来仍然瘦弱,纤细,瑟冷的寒风掠过,她的嘴­唇­已然冻得青紫。

顾映雪一身狐裘华服站在道旁,端丽的妆容看起来高华贵气,锦心面容红肿的站在顾映雪身后,眸光怨毒的看着顾云曦。

“天寒地冻的,姐姐如何在此站着?”

顾映雪看着顾云曦平静的面容眼神微黯,她轻声开口,矜贵又持重,“妹妹真是好手段,这才几日,我房中的人便折了大半,现如今跃身成为德王麾下幕僚,地位更是比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还高,实在是不能不让姐姐拜服。”

顾云曦眉头一挑,她一边上下打量顾映雪一边摇着头道,“姐姐你错了,这几日府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如何与妹妹有关呢?想来是老天有眼,觉得云曦自小便命途多舛,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现在眷顾与我,要帮我一件件的拿回来。”

顾映雪双眼微眯,“你想做什么?”

“姐姐为何如此紧张?”顾云曦嘴角一勾,微微走近顾映雪一步,她倾身在她耳侧,“姐姐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冬日吗?”

顾映雪身形微颤,顾云曦笑意渐深,“姐姐可知道,十年的时间,妹妹背上的伤痕已然淡了——”

话音淡淡的没入了森寒的风声之中,顾映雪的身子猛然后退一步,雍容的面­色­之中出现了一丝裂痕,“你到底想做什么?宫中圣旨已下,你以为凭你一人之词可以改变什么吗?”

顾云曦眉头一皱,笑意淡去,“姐姐放心,妹妹对这王妃之位尚无兴趣,妹妹只是在担心,姐姐背上的凤纹总有淡去的这一天,日日朱砂描画之痛姐姐也承受的实在辛苦,将来若是嫁入了德王府,德王势必会发现这个秘密,到时候虽然大局已定,但是凭德王的­性­子,只怕会看低冷待姐姐。”

“再有,妹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将来此事若被有心人揭发,相府必然落个欺君罔上之罪,到时候首当其冲便是姐姐你,这样一来,姐姐这一生岂不是都毁了?”

顾映雪双手微紧,眸中之­色­更沉,顾云曦重重一叹,“云曦知道东海之地有一种药材名为紫血藤萝,与朱砂同用可保其十年不褪­色­,姐姐若是用了此药便可使凤纹常在于身,就算将来有人以此事威胁姐姐,姐姐只可说你我姐妹二人都是吉兆之命便可。”

顾映雪怀疑的看着顾云曦,嘴角一抿,“你为何要帮我?而我,又为何要信你——”

顾云曦冷冷一笑,“若是往常,我自然不会帮姐姐你,但是现如今云曦投身于德王麾下奉他为主君,将来,姐姐成为德王妃便同为云曦的主子,更何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曦也希望姐姐能为相府多带几分荣耀来。”

顾映雪未发一语的站着,顾云曦敛敛衣襟,“信不信都由姐姐自己做主,妹妹言尽于此了,只望姐姐能为大局着想,那些明枪暗箭的,都收敛些吧。”

话音落下,顾云曦绕过顾映雪往碎月轩而去,没走出几步越娘便迎了上来,她看看依然站在当地的顾映雪,“主子为何要帮大小姐,当年若非大小姐,现在荣华富贵的可是您——”

顾云曦嘴角一勾,“她毕竟是我姐姐,姐妹修好方能便宜我行事嘛。”

越娘听在耳里,面上却还有一层怀疑之­色­,顾云曦深深一叹,眸中一丝冷光一闪,那紫血藤萝却有着­色­之效,不过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若是尚为人­妇­的年轻女子用的久了便有一重万恶功用——损­阴­无子!

便是送了她一世荣华又如何,没有子嗣的女子在帝王之家只有一个下场,来日方长,这一场戏,我们且看且行——

呼啸的冷风透骨的寒凉,顾云曦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袄,却根本于事无补,她幽暗的眸子轻轻一闭,再睁眼之时又是明亮冷然的样子,既然已经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寒风未歇,顾云曦加快了步子向着碎月轩而去。

帝国历四七二年十月二十三,梁国琅华公主的大红銮驾到了燕京城外,这位从大梁远道而来的公主乃是梁帝最为宠爱的小公主,微分尊贵无比,于两年前与如今的燕国太子公孙长卿定下亲盟,与这个冬日,一身红妆的走进了燕国的帝都。

当德王府的车架来到相府门前的时候,一身浅­色­锦缎着身的顾云曦正站在府门口等着,驾车的车夫乃是公孙墨身边的孙哲,顾云曦见竟然是孙哲亲自来接,免不得有些意外。

“顾姑娘,快上车吧,王爷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东宫了。”

顾云曦点点头,在越娘的搀扶之下矮身上了马车,当车轮转动之时她独自一人往皇宫而去,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而她,也是第一次如此之近的走进这个燕国权力统治者的中心。

因为太子大婚的缘故,整个皇都都在戒严之中,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凉凉的风声,马车一路狂奔,没多久就到了神武门,远远地便有一人招呼着,“孙侍卫,这是——”

孙哲拿出明黄的金牌,嘴角一勾,“奉王爷之命接了顾姑娘进宫。”

“哎呀,果然是鹣鲽情深,孙侍卫快快进去吧,今日宫里宵禁的早,这宫门要落锁了——”

这禁军统领显然是误会了孙哲口中的顾姑娘并非是那位刚成为德王妃的顾姑娘,而孙哲卦一笑也懒得解释,德王府的马车前脚刚进了宫门,另一辆马车也到了宫门口,林筑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驾车的车夫是个矮身面黑的,闻言掏出一块牌子,“楚殿下白日里身子不好,这才来晚了,眼看太子婚宴要开始了,林统领快些放行吧。”

林筑看了那牌子一眼,便知道了车里的是谁,正想前去掀开车帘看看,那车中却是猛然爆出了几声咳嗽,林筑一听挥挥手,“楚殿下快些进去吧,注意身子才好。”

“多谢林统领!”

车中人落下一句话,马车便极快的驶进了宫门,顾云曦本是百无聊奈的坐在马车里,听到那渗人的咳嗽之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目光所及,只见一辆朱红小顶的马车快于他们飞驰而去。

她微微一愣,从车帘缝隙之内看过去,那马车之中竟有一抹墨黑一闪,她眉头一皱,这墨黑怎么同德王府亲卫的衣饰一样,那车里坐着的,该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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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没有忘记第四章的那个男人?这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他呢?

017太子婚宴,暗谋将起

顾云曦微微抬头,眸光从那高耸着的城楼之上越过,直没入了那深黑的夜­色­之中,四百年前的周帝国建国之时曾定:诸侯国城楼不得高于十丈,而顾云曦此时看过去,却分明比十丈高出许多,她深谙的眸子微眯,周天子早在百年前形同虚设,现如今七国割据,燕国在几国之中势力最大,燕太子大婚,不知道会有多少别国使者来访?

“顾姑娘,到了——”

孙哲的声音传来,顾云曦猛然回神,耳畔早有悦耳的宫乐传来,车帘掀开的一瞬,夜­色­之中的东宫更是灯火灿烂,未央不夜。

顾云曦今日里穿了一身月白的千雪锦百褶落地裙,肩上围着一件雪­色­狐裘,­精­致的小脸之上略微的施了些脂粉,此时孙哲衬着东宫侧门之前的灯火一看,竟微微有些失神。

“顾姑娘这边请,德王现如今只怕已经入宴。”

孙哲在前引路,顾云曦步履细碎的跟着,一路上尽是火树银花的华丽装饰,路上来往的宾客各个都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但凡是在大燕有些名号的孙哲都会低声道出其人姓名官职等等,顾云曦打眼一扫,不过行了一路,已然认得了许多燕地权贵。

“岂有此理,本公主不过是想看看新娘子,你领着我走了半天为何还没有到!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我看你是存心敷衍我,你们都不拿本公主的话当回事是不是?!”

忽的一声娇喝传来,顾云曦眸光一转,却见一个华服玉冠的豆蔻少女站在不远处,在她身前正站着一个面目低垂的下人,看样子被那少女发怒的样子吓得不轻。

“这是敬慈公主。”

孙哲的声音低低传来,顾云曦了然,当今皇帝有四子一女,眼前的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公孙慈了。

“不知又如何得罪了这个小祖宗,我们快些走吧。”

孙哲如此说,顾云曦看了看那垂着首的下人却觉得有些奇怪,那人看起来面目恭敬,身上的衣服却穿的歪歪扭扭,其中一只手更是下意识的放在腰间,顾云曦眉头一挑,这该是练武之人常见的动作,难道这下人是公主的随身侍卫?

孙哲步伐极快,顾云曦也不过是思绪一转,继而快步跟了上去,到喜宴大厅的时候宴会果然已经开始了,占地极大的厅中正是一片觥筹交错之声,孙哲张望一阵便找到了公孙墨的所在,待她走过去的时候,公孙墨刚结束同几个身着朝服之人的谈话。

“云曦给王爷请安。”

公孙墨抬手扶起她,一双眸子似是染上了微醺的酒气,他呵呵一笑抬手放在他的肩上,回身对身后几个中年男子道,“本王有点醉了,诸位继续,容本王先出去透透气——”

突然压过来的重量让顾云曦身形一动,她垂着眸子扶着公孙墨准备出门,酒桌上之人笑闹一团,“德王海量,现如今见到美人才会说自己醉了,罢了罢了,便放了德王去吧……”

公孙墨毕竟是皇子之中除开太子地位最高的,一点风吹草动多少都会引来些目光,便如此刻,厅中有许多双眼睛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纷纷议论着,已经同相府大小姐订婚的德王何时结了新欢——

走出大厅的那一刻公孙墨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微微虚乱的步子也恢复了平稳的模样,他深深一叹抬步向着远处一道回廊走去。

夜中的风更冷了些,公孙墨瞧着黑沉沉的夜空深沉开口,“军中不许饮酒,本王从来不知道在酒桌上如何与人周旋。”

顾云曦心中一动,眼前的男子凭着卓著的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多年的军旅生涯却让他与这个充满了­阴­谋诡计的燕国皇都离了太远,“这也许会让王爷很难受,可是王爷需知道,这些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王爷您会让这些人在您面前俯首称臣。”

“终有一天?一旦走上这条路,本王就没有回头的一天了。”微微一顿,他转过身来,“顾云曦,你可后悔?”

顾云曦嘴角一勾,“不悔,助王爷成就千秋霸业,顾云曦不悔。”

公孙墨沉静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亮­色­,他一叹,眸光转为郑重,“如何,本王要你认识的人你都看到了?”

顾云曦摇头,“还没有认全,只怕王爷稍后还得回去一趟才好。”

“这是自然的,太子正在堂中行酒,本王需得去应付着才好。”

公孙墨点头说完便准备转身往回走,顾云曦跟在其后,刚走进厅中便遇到了前来行酒的太子。

相比公孙墨的英气俊朗,太子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子文人之气,此刻一身大红喜服手指酒盏上的前来,面­色­已经有几分泛红,“二弟啊,你平日里都在忙什么啊,听说前日里父皇为你定下了婚旨,这下好,这下好,这下就不是为兄一人难受了——”

“太子殿下——”

公孙长卿话音未落,跟在其后的下属已然低声提醒,顾云曦站在公孙墨身上,闻言心中微动。

“哈哈哈,对的对的,今日是本太子大喜之日,来,你我兄弟二人共同­干­上一杯!”

太子好似忽然回神,只端起手中杯盏一饮而尽,公孙墨双手执着酒盏,“恭祝皇兄大婚,祝皇兄与皇嫂白头到老!”

公孙墨同样饮尽手中酒液,太子“哈哈”大笑,“什么白头到老,为兄真是多谢二弟你的吉言了,真是,真是多谢——”

太子似乎已经宿醉,身子一歪便要倒下,公孙墨身子一低便要去扶,也正是这一个低身,一道森冷的眸光落在了顾云曦的面上。

顾云曦只觉得心中一凛,一抬头便落入了一双深渊一般幽深的墨瞳里,四周的灯火如此耀眼,却没有分毫映进他的眸子里,对面之人一身黑­色­狐裘,面­色­依旧苍白的快要透明,此刻站在公孙长卿的身后,与她,泾渭分明。

她记起了那个晚上,自己纵火得手,却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与一个生人擦肩而过,四目相对,似乎有凌厉的寒风在这厅堂之中呼啸而起。

万俟宸第二次看到了她,第一次是在诡异失火的相府,这次,她竟然站在了德王的身边,他寒凉沉寂的眸光微敛,嫣红的薄­唇­紧紧一抿,身上的寒气更重一分。

公孙墨扶起太子之时恰好挡住了二人的视线,他并未发觉这二人之间的异样,只淡声道,“劳烦楚殿下,皇兄今日只怕是喝多了,楚殿下可莫要皇兄误了洞房才是。”

万俟宸嘴角一牵,矮身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子迷蒙的双眼微睁,当即借着身边之人的力量转身向着另一处而去,而万俟宸却只是朝着德王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随着公孙长卿离开。

顾云曦的眸光凝重的落在了万俟宸的身上,公孙墨转头来看到,当即为她解释,“此人是楚国十年之前送到我国来的质子万俟宸,现如今乃是太子的身边人。”

顾云曦点点头,正打算将眸光投向下一个人,平静的眸子却是猛然一变,“不对!”

公孙墨看着她的样子眉头一皱,“什么不对?”

顾云曦思绪百转,直直的看着公孙墨微微急切,“不是他!”

公孙墨仍旧不懂,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将公孙墨请至一边,急急低声道,“下午云曦进宫之时遇到一辆马车,车夫说车里的人是万俟宸,云曦还听到车里人的咳嗽和说话的声音,跟刚才那人的声音分明不一样!”

公孙墨双眸微眯,“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顾云曦十分肯定,“我不仅没有记错他的声音,我还记得车中人穿的衣服是和王爷您留在我院中的德王府亲卫所穿一个颜­色­!”

公孙墨瞬时将眸­色­收紧,他面­色­沉凝的思考着什么,而顾云曦已经沉沉开口,“既然那车里坐着的不是万俟宸,便肯定是一个不能用本来的身份进宫的其他人,他还穿着德王府的衣服,想必是德王府的人,可是既然万俟宸是太子身边的人,德王府得人肯定不会与其有染,除非——”

“除非是德王府出了叛徒,或者,是其他人假扮的德王府之人!”公孙墨的面­色­几变,一双眸子杀气微现,“德王府不可能出叛徒,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顾云曦目光灼灼的看着公孙墨,“他弄一个假扮的德王府亲随的到太子的婚宴做什么?”

“太子婚宴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公孙墨低喃,忽而微微一顿,“不好,只怕是要出什么事情,而这事情肯定与德王府有关!”

顾云曦脑海之中猛然跳出一个画面,她仔仔细细回想一番沉声问公孙墨,“新晋的太子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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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话说俺当初本来想写秦始皇的,后来发现此人女人太多,就放弃了,于是改成了架空~当然,这个故事肯定不是秦始皇的翻版啦~

话说这章大家看懂了么,不懂就要说哦~还有,我发现每一章两千字根本不够写,俺的数据涨的不好,字数不能更得太多的,你们懂得,所以一定要收藏啊——拜谢支持~

018宴会暗谋,公主临危

靡靡的喜乐之声不断,一片大红喜­色­之间,顾云曦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她的眸光在远处身着喜服的男子身上一扫而过,那看似文质儒雅的表面之下,到底存着多少寒剑般的心思?

“敬慈公主所去的方向根本不是新太子妃的所在,一定是有人居心不良想在太子婚宴之上借敬慈公主闹出事端,现如今最快的法子便是找到公主,保证其安危,而后再行决断!”

顾云曦语声急切,微微一顿又道,“只是现在厅中人多眼杂,宴席未完,王爷不能离开太久,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公孙墨眉头一凝,今天这个场合,他目光所及能用的人实在是有限,“现如今时间紧迫已然顾不得许多了,东宫地方极大,也容不得其他人随意走动,若是敬慈公主今晚出了岔子,而此事又与德王府有牵连,本王这几月来的部署便白费了。”

顾云曦敛眸沉思,“王爷不妨继续在此处宴饮,云曦是生面孔方便行事,就说……就说是宫中雅嫔娘娘派来的宫女来找公主的,现在请王爷即刻派人到后宫去找湘嫔娘娘,让她给雅嫔娘娘说说今晚公主的处境,免得到时候对不上惹来麻烦!”

顾云曦沉沉道完,公孙墨沉吟一瞬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便让孙鲁与你同去,信我也会马上送到母妃手中,今晚之事,本王便交给你了——”

顾云曦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银­色­狐裘转身出厅门,孙鲁拿着德王给的一块腰牌跟在了顾云曦的身后,湘嫔乃是德王之母,雅嫔是公主之母,要保证万无一失,便只能看后宫的那位湘嫔能否说动雅嫔了。

夜空之中星月渐出,顾云曦凭着刚才走过的路徐徐走了回去,孙鲁一脸沉凝的跟在她的身后,眸子里已然带了杀气。

待走到刚才那一处的时候果然已经不见了公主人影,顾云曦左右看看,一处是灯火黯淡的阁楼厅堂,一处是花灯璀璨的香兰水榭,微微沉吟一瞬,她果决的向着那火光更亮之处而去。

“这边宫灯太过耀眼,且极可能有行人经过,若有人欲对公主不轨岂不是不宜行事?”孙鲁似乎觉得应该走另一边。

顾云曦嘴角一抿,脚下却是半分不停,“今夜一旦出事便会牵涉重大,他们要的便是被人看见,从而闹得越大才越好,那人若是选了僻静之处反倒是失了本意!”

孙鲁眸光一亮,脚步沉重的跟在了顾云曦身后,那亭台水榭因为相距宴会厅甚远的缘故,此刻除了守卫倒是半个人影也没有,顾云曦远远地走过去,还未走近,已经被守卫拦下,“来者何人?”

孙鲁掏出身上的令牌,“宫中雅嫔娘娘心系公主,特别派了这位姑娘来寻,刚才有人说公主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你二人可有见过?”

那两侍卫看着那令牌相视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顾云曦轻咳一声,“两位侍卫大哥不妨直说,公主今日出来的时候身子不适,雅嫔娘娘牵念的紧呢,若是出了岔子——”

她的话意犹未尽,两侍卫却是不敢相瞒了,“姑娘,并非我二人不肯说,实在是刚才公主有所交代,公主殿下已然带着下人进了水榭了,现在还未出来呢——”

顾云曦眸光微动,退后一步在孙鲁耳边轻声低语,“公主在水榭之中是肯定的了,她身边跟着的人只怕是敌非友,现在发生什么变故都不一定,现下你马上回去回禀王爷,尽可能的调集人手,若是有人敢从这水榭之内逃出,立时抓起来,千万记住留下活口!”

孙鲁微微犹豫,“可是姑娘你一人——”

“我一人倒是无碍,今晚之事最好不要与德王府扯上任何的关系,所以在调集人手之时还需王爷多动用些力量才行,请德王记住四个字,含冤莫白。”

看着孙鲁原路返回,顾云曦扯了扯嘴角转了身,“这人竟然这般将我丢下了,不知道这位小哥能否陪我进去找找公主?这东宫非寻常人之所,奴婢还不敢随意走动。”

——

“喂!你不是说这水榭有暗门可到太子妃的寝殿吗,走了这么半天,你要将本公主带到何处?!”

娇喝的话语越来越不赖烦,走在最前的宫人看看回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开口,“小人此前跟着德王殿下来过这水榭,知道那屋子里有一处是他和太子殿下少时设下的暗门,可直达太子寝殿。”

公孙慈嘴角一扬,明亮的眸子里绽出一丝笑意,“嘿,现下太子哥哥正在饮宴,我得趁现在快些过去!”

“吱呀”一声,宫人恭敬的为公孙慈打开了厅门,她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在哪里在哪里——”

“哐当”的关门声响起,却不见身后之人有所回应,公孙慈转身,眸光猛然一变!

不知何时起,身后的青衣宫人已经慢慢解下了那青衫,公孙慈脚下生出一股子寒意,“你,你为何——”

面­色­恭顺的下人面上浮起了冷笑,仔细一看眼中有微醺的感觉,“为了见公主,属下连德王府的黑衫都不敢露出来。”

公孙慈愣了,她竟没发现刚才这人一直说自己是德王府的亲卫,身上所穿却是太子府的下人服,此时那青衫落下,一抹深重的墨黑才算是露了出来。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见本公主!”

公孙慈的话语仍旧盛气凌人,可是那声音之中已然现出了微微的颤抖,她看着那男子眸子里露出的炽热光芒一步步的退后。

“属下曾有幸见过公主一面,自此对公主朝思暮想,今日,终于能让属下得偿所愿了!”男子身上的青衫落地,此刻却准备将身上的黑衫解下,一双眸子死死地钉在公孙慈的身上,看着的公孙慈浑身发凉。

“你想做什么——”

“您说呢,公主?”

“砰”的一声,公孙慈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上,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涌上心头,已然是退无可退,而男子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接着已经解开了中衣。

公孙慈的呼吸渐渐不稳,纤细的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她忽地抄起手边瓷盏向着男子砸去,下一刻朝着准备夺门而去!

而这厢,男子眼疾手快的躲开瓷盏,下一瞬大手已经抓上了她的肩头,“刺啦”的一声,赫然侵入的凉意让公孙慈浑身一颤,一股子大力将她整个人整个框住,想要挣扎却分毫动不得!

“救命!来人啊!救命,快来人啊——”

男子的大手在公孙慈身上游走,低头在她耳边狞笑一声,“怎么样?叫够了么?叫够了就给我躺下——”

赫然迸出的凄厉喊叫在这寂静的水榭之间好似一阵惊雷乍响,正在四处找寻着的顾云曦脚步一顿,眸光猛的转向对面的回廊,她面上染上一抹凝重,“是公主!”

——

019公主遇袭,云曦遇阻

“砰”的一声,顾云曦撞开门的一刹迎面便是一阵厉风横扫,她矮下腰身一让,却是收势不急,刺目的寒光一闪而逝,顾云曦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疼,还未回神一道黑影已经一闪不见。

“站住!”

一声厉喝半分用处也没有,顾云曦转头向着屋内看去,只见在那角落之处几件衣衫正凌乱的落在地上,在那垂地的帷帐之后一个人影正蜷缩在地。

跟着顾云曦进来的侍卫此时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长大了嘴巴站看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顾云曦冷眸回头,“小哥看清楚了吗?”

侍卫结结巴巴转头,“德、德王府——”

顾云曦的声音募得变沉,“烦请小哥去通报太子太傅大人,公主在东宫遇袭,此事非同小可!”

侍卫微微怔愣一瞬,转身疾走。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脚步放缓的向着那帷徇去,“公主——公主——公主莫怕,奴婢来接您了——”

破碎的衣衫落了满地,顾云曦看在眼里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至今还躺在雪地里无人收敛的少女,她双拳微紧,待缓缓转过那帷幔,目之所及娇小的少女正浑身颤抖的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双明眸大眼之中蓄满了泪水,看到她的出现瞬时呼吸一乱向后瑟缩了一阵。

“公主,莫怕,奴婢是雅嫔娘娘派来接您回宫的——”

顾云曦柔柔的声音出口,听到雅嫔两个字公孙慈好似有一瞬的怔愣,她缓缓抬头,凌乱的发丝微颤,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顾云曦矮身蹲下去,公孙慈的身上不过只留下了一件里衣,她上上下下的查探了一番,最终松下一口气,她解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狐裘给她围在身上,倾身将她揽在怀里,“公主莫怕,有奴婢在。”

微微的哽咽声渐渐变大,最后成了嚎啕大哭,公孙慈紧紧的窝在顾云曦的怀里,出口的声音词不成句,“我以为……是二哥身边的……可是……可是……竟敢……杀了他杀了他……”

顾云曦轻抚着公孙慈的后背,眸中渐渐生出寒意来,“他们如此大胆,公主只管记住他的样子,只要禀明了皇上,皇上一定为公主将那行凶之人千刀万剐!”

顾云曦四周看看,将公孙慈扶到屋内的一张矮榻上,然后关上门窗,一边好言安慰公孙慈,一边等着该来的人。

太子少傅卫忠来的很快,许是在太子婚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他前前后后带了十多个侍卫,正要推开大门顾云曦却是出声制止了他,“少傅大人请等一下。”

卫忠一顿,只听得顾云曦道,“今晚之事事关重大,公主殿下受了惊吓,少傅大人现如今还是赶快去请雅嫔娘娘来得好,另外,公主所说与对她行凶的乃是个穿着德王府亲卫服的人,还请大人即刻命令东宫卫队出动搜捕此人。”

卫忠闻眉头一皱,微微沉吟一瞬道,“公主赎罪,卫忠救驾来迟,请公主不必畏怕,老夫这就去请雅嫔娘娘来此——”

顾云曦只听得一阵脚步离去之声,她倾身看着公孙慈心有余悸的样子开口,“今晚之事公主殿下势必不能姑息,待会子雅嫔娘娘来了您只管到皇上面前去讨个公道,把您看到的都说出来。”

公孙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一双眸子无焦距的落在窗边,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气一般的沉寂颓败,顾云曦眸­色­微沉,“公主,今晚之事牵扯太多,公主需记得,待会子雅嫔娘娘来了之后自会有人顶替我的位子,您便当做没有见过奴婢。”

公孙慈眸光微动,缓缓地看向了顾云曦,“你让我说没有见过你?为什么要说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母妃身边的人对不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顾云曦眼见得公孙慈情绪激动,柔顺的语气忽而一凝,她直直的看着公孙慈,“公主不必知道我是谁,您只需要记得,今天晚上是我救了你并非其他人,我并没有逼着公主去做任何不好的事,这件事弯弯绕绕颇多,等事情水落石出,您自然会清楚一切!”

公孙慈被她的语气一慑,便有些嗫喏无言,顾云曦看了看外面,声音极低的道,“公主经了此事便该得些教训,以后再不要轻信旁人,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朝堂,明枪暗箭都不是您一个小女孩可以抵挡的,公主,您明白了吗?”

公孙慈怔怔点头,这厢外面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拜见雅嫔娘娘——”

“阿慈!阿慈!”

“母妃!”公孙慈听见外间的­妇­人之声当即跳下了软榻,大门打开之时顾云曦只见的一人华服锦衣当首而进,身后带着四五宫婢进门,最后还跟着十余宫婢、太监站在门外。

公孙慈此刻满脸是泪的扑进雅嫔的怀里,切切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这厢一个带着风帽粉衣宫婢却是向着顾云曦走了过来。

“顾姑娘,奴婢奉王爷之命来接替您,王爷此刻正在东宫侧门等您。”

顾云曦看了看那边乱成一团的场面,又见眼前的宫女只觉得一股子灵秀之气颇重,眉梢眼角更与她有几分相似,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待换上这宫女的白­色­风帽披衫,再远远看一眼雅嫔呣子,便静静地从门口退了出去。

一路上都是侍卫和宫女,各个面上带着疑­色­,公主受辱乃是皇家丑闻,不知道太子少傅以何种名义招来了这么多人,一路上太子东宫的卫队已经开始小部分的巡逻搜查,她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疼的厉害。

“站住!”

一声厉喝在她背后传来,顾云曦的脚步更快了些,她的身份是最大的负累,若是被发现,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和德王府扯上关系,燕帝公孙烈多疑成­性­她早有耳闻,就算证明德王府是被陷害的,这件事只怕也没有赢家。

“站住!”

第二声厉喝传过来的时候顾云曦只觉得颈上一凉,一把带着渗人寒意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身后之人缓缓转到她的正面,“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你是哪个宫里的,身上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一阵凉意生起,顾云曦低着头双拳微紧,而身前之人似是不耐烦,剑花一挽就要挑开她的风帽,顾云曦面­色­微变,电光火石间——

“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寒凉的话语落地,半空中的剑花缓缓一顿,身前的汉子收姜身,看着来人微微一拜,“楚殿下!”

顾云曦心中一惊,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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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慢,可是字数限制,步月又怕写不清楚~所以~另外,大家如果有看不懂的请指出来哦~

020临危相救,楚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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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宸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一双眸子沉暗的自顾云曦的身上掠过,他轻咳两声,面­色­也更白了一分,“过来。”

沉沉两个字落地,顾云曦只觉的身上寒意更甚,她步履微动直向着万俟宸走去,然而不过才走出了两步,那放下的寒剑再次举了起来。

“慢着。”李远眸光幽深的看一眼万俟宸,“这位是?”

万俟宸淡薄的眸光水波不兴,说出来的话却自带着凌人的气势,“李统领连我府中的丫头都要管了吗?”

李远的剑锋微微一动,却未放下,“李远不敢,只是国丈大人适才刚吩咐过,敬慈公主在这院子里遇袭,我等务必要严格排查才好,楚殿下分明是从外面进来,这位姑娘却是从里面出来,李远只是想知道,这位姑娘进去做什么了,身上,又为何带着血腥味呢?”

顾云曦的手心微微的出了薄汗,万俟宸的目光自她身上一掠而过,嘴角一勾,竟是淡笑出了声,那笑声如三月清风一般温润浸透,顾云曦微微抬眸,只觉得这样的笑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阴­晦深沉的人身上。

笑音一闪而逝,万俟宸的眸光淡淡的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他说,“李统领的眸子可真是灵,只不过若是因为女儿家来了葵水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传出去岂不是损李统领英明?”

“……”

李远手中的剑似有一瞬的颤抖,他的眸光犹疑的在顾云曦身上扫过,如他般英武硬气的汉子竟然微微的红了耳垂。

“这——”

万俟宸好似没有看到这个大汉的窘迫,拢在黑­色­大氅之中的手缓缓抬起,“过来——”

这是他第二次唤她,森寒的声音之中带着些浅淡的润透,顾云曦定在当地的步子极为缓慢的动了一小步,而后步履从容的走向了万俟宸,他的大手十指纤长,摇摇抬起在寒风之中,顾云曦微微低首,顺从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入手便是刺骨的寒凉,顾云曦本就僵硬的身子微微一颤,万俟宸朝着李远微微一点头桥顾云曦往外走,两人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月白宫灯的映衬之下分外分明,李远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握在手中的剑半刻都没有放松——

感受到身后目光的凝视,顾云曦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万俟宸眉梢一动,带着寒意的话语淡淡出口,“早与你说过这水榭之中的梅花已经开过了,身子不适何必到处乱跑?”

古井无波的语气之中含着些浅淡的怜惜,李远眸中的火焰微黯,微微摇头,坊间传言这位楚皇子缠绵病榻不近女­色­多年,却不想是对自己府中的丫头生了情,他将手中的寒剑入鞘,拂了拂黑衫上的皱褶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云曦紧绷着的身子微微一松,万俟宸不留痕迹的收回手重新拢进大氅之下,面上分毫表情也没有。

顾云曦的心中乱成一团,她如何也没有想过,万俟宸竟然会救他,二人一路前后相随无言,直到出了水榭的大门,顾云曦仍旧不慌不忙的跟在万俟宸的身后,加上风帽的遮掩,路上所见之人都只当她是万俟宸的丫头。

万俟宸出了水榭并没有回太子喜宴,远远的宫乐之声不断,他的脚步却是直直走向了东宫侧门,此刻的宫门之前除了太子府的青­色­卫队之外还有另一只队伍混杂其中,因为太子大婚,皇城巡防营也加入了东宫的巡防,此时此刻,侧门的兵力竟然比晚间时候多了好几倍,顾云曦敛下眸子,只道德王的手段果然不小。

万俟宸亮出自己身上的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出了东宫,宫道上正静静的团一辆暗­色­的华贵马车,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慕枫看到万俟宸和顾云曦一起出来眸光微动,“主子。”

“回府。”

万俟宸落下两字矮身上车,这厢顾云曦却是站在车前有些犹豫。

“上车。”

淡淡两字落地,顾云曦眉峰一凝抬步上了马车,车内布置­精­致华贵,烘烘燃烧着的暖炉正冒着丝丝热气,万俟宸闭目靠在车壁上,样子疲累万分。

顾云曦落座在旁,一双眸子自他­精­致却惨白的容颜之上掠过,眸光一冷,她说,“世人都知道楚殿下常为太子鞍前马后,却不知其真正效忠的乃是德王殿下,楚殿下,你说云曦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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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字非常非常少,请大家原谅,实在是因为上班遇到了点麻烦,明天起依旧是正常的两千加更新!

021深不可测,臣属忠心

顾云曦落座在旁,一双眸子自他­精­致却惨白的容颜之上掠过,眸光一冷,她说,“世人都知道楚殿下常为太子鞍前马后,却不知其真正效忠的乃是德王殿下,楚殿下,你说云曦说的可对?”

万俟宸闭着的眸子猛然一睁,慑人的眸光森森的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他薄­唇­微抿,却只是淡淡道,“顾姑娘心思玲珑。”

顾云曦眉头一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而这厢万俟宸的眸子又闭了上,顾云曦静静的等着他再说点什么,可是万俟宸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绵长,再无其他反应。

长长的宫道上寂静无比,顾云曦的思绪在分外清晰的车轮转动之声中百转,良久,她又开了口,“敬慈公主之事想必是楚殿下一手­操­作,可是楚殿下既然为德王效力,为何不早将此时告知德王好让其有所防范?”

万俟宸的眉头微皱,睁眼之时却是倾身掀开了车帘,不知何时起,他们的马车已经走到了宫门口,而此时,那宫门之处正有一辆马车要进来。

顾云曦亦从那车帘缝隙之中看出去,一辆朱顶粉壁的马车堪堪亭,驾车的车夫正在和那侍卫说着什么,顾云曦凝神一听,面­色­不由得微变。

她看一眼万俟宸,“今日乃是太子大婚之夜,太子殿下还有心接了这位婠婠姑娘进宫,看来外间传言实在不假,此事若是被今上和那梁国公主知道,太子那边想必不会好过。”

坊间传言太子公孙长卿钟情于云绣坊花魁婠婠,不但为其赎了身,更有让婠婠入东宫的打算,奈何皇家规矩森严,太子终究未能如愿。

万俟宸眸­色­未变,放下车帘缓缓地靠了回去,顾云曦心中生出一股子郁结,眼前之人以质子之身在太子身前谋得一席之地,更暗里与德王联手,可见其手段绝不简单,再加上今夜之事,连敬慈这般的小女子他都可以算计进去,更见其手段的狠辣!

他惯常的半分表情不露,半个字不多言,顾云曦眸光沉暗,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深不可测。

那粉壁小马车与万俟宸的马车擦肩而过,宫门侍卫见是万俟宸的马车,只看了看令牌便放行了,待身后的宫门重新落锁,顾云曦凉凉开口,“不知德王殿下现在何处?”

“东宫。”

顾云曦挑眉,“雅嫔身边的婢女说王爷在侧门等我,现在既然换成是楚殿下送我出宫,王爷却为何还在东宫里面?”

万俟宸薄­唇­一抿,“现在出宫,会惹人生疑。”

顾云曦好似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微微沉默,少顷却是眸光一变,“那个人在哪里?”

“哪个?”

顾云曦眸光微眯,“想要侵犯敬慈公主的那个人——在哪里?!”

万俟宸眉头一凝,“不知。”

顾云曦冷笑一声,目光森森然的从万俟宸身上一扫而下,敌意明显,“那人分明是坐着楚殿下的马车进的宫,现在殿下你却一句‘不知’便撇清,若是德王因此事陷入险境,楚殿下您恐怕会受到太子的嘉奖吧?”

万俟宸眸光一凝,顾云曦嘴角勾起凌人的弧度继续道,“楚殿下在燕国为质,处境说不得堪忧却也算不得好,现如今朝堂之上两党夺嫡,您面上是太子的人,里面却偏于德王,党争必有结束之日,若是太子胜了,您便是肱骨之臣,若是德王赢了,您也不会受到株连,殿下的心思,才是真正的玲珑——”

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一闪,“顾姑娘的分析很有道理,只可惜你我二人已经出宫,德王的处境现在已经不是你我帮得上忙的了——”

万俟宸面­色­未动分毫,双眸微闭的样子好似德王生死果然与他无关一般。

顾云曦眉间露出一丝冷然,“殿下两手准备,云曦却没有,还请殿下如实告知那人的去向,否则——”

“否则如何?”

万俟宸微闭着眼,话音未落,一道泛着寒光的朱钗已经落在了他的颈间,顾云曦沉声在他耳侧低语,“否则如何殿下现在知道了?”

寒栗的朱钗距离他的颈脉不过分毫,万俟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顾云曦正一只腿跪在他的身边,整个人都倾轧在他身上,一双眸子,更是极近的盯视着他!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车里弥散,“咯噔”的一声,马车不知为何一颤,顾云曦手上一滑,那尖利的钗子瞬时刺进了万俟宸白至透明的皮肤之下,一抹刺眼的鲜红渐渐散开,正如她此刻衣袖上的颜­色­一般。

“顾姑娘若真刺的下去,便刺吧。”

四目相对,他平平淡淡的道出这句话,嫣红的薄­唇­轻轻一抿,整个人看起来病弱,却又带着几分邪妄!

顾云曦眉头一皱,看着那滴滴鲜血自他白皙的锁骨上滑落,手中的朱钗,却是再也刺不下去了,她猛然收回钗子起身,冷冷一声,“今日多谢殿下相救,只是若是王爷今夜不能脱困,想必殿下也不会好过。”

万俟宸嘴角勾起的弧度渐大,“顾姑娘对德王的忠心可昭日月,本殿一定会转告的。”

顾云曦说完便低声掀开了车帘,马车速度减慢,还未完全停下她便跳下了车,而后身影极快的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慕枫眸光微沉,向着车里轻问,“主子?”

万俟宸将拢在狐裘之中的手放在颈间一抹,入眼便是刺目的鲜红,他的眸光微微一暗,将忍不住的轻咳两声,“无碍,回府吧。”

顾云曦一回到相府便直直往静心斋而去,远远看到亮起的灯火她的脚步更快了些,顾中正今日也去了太子喜宴,德王处境如何,他最是知道。

静心斋的守卫已经不会再拦着她了,一路无阻的到了正厅门口,顾得眸光微动,“二小姐。”

顾云曦看一眼紧闭着的房门,“有客来访?”

顾得看了一眼门内,点了点头,“是。”

顾云曦微微沉吟,“既然如此,那我先回碎月轩。”

顾云曦转身离开,然而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却是“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她步子未停,却听得身后一身轻唤,“想必这位就是二小姐了吧?”

顾云曦步子一顿,转身之时却见一个身着暗­色­宫装的­妇­人,顾中正面­色­带笑的看顾云曦一眼,朝她微微招手,“云曦,你回来了,快快过来,这位是湘嫔娘娘身边的云嬷嬷。”

顾云曦眉头一挑,湘嫔?

022丞相之意,权衡利弊

顾云曦缓缓走上前去,面上勾勒出浅淡的笑意,轻轻一福,“云嬷嬷。”

云嬷嬷看起来四十多的年纪,一身暗­色­华服加身满身贵气,此刻一双眸子含着兴味上下打量她一瞬,“哎哟,快快请起,老身只见过顾大小姐,却不是二小姐也是这般貌美呢,听说今天二小姐与王爷一起去太子喜宴了?”

顾云曦不知这嬷嬷之意,只点点头,“还要多谢王爷垂爱。”

云嬷嬷咂咂嘴,一边摇头一边离得顾云曦近了些,又转头看顾中正一眼,“相爷啊,二小姐可真是不得了呢,今晚老身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王爷派人进宫,二小姐是个玲珑人儿,可算是为王爷立了功了。”

顾云曦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当即敛眸,“嬷嬷言重了,云曦不敢。”

云嬷嬷摇头,“二小姐可真是谦虚的紧,难为娘娘听到王爷信儿的时候还问老身,说这顾家二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正好老身要来相府送些东西,娘娘便交代了若是见了您一定要让您进宫去让娘娘瞧瞧。”

顾云曦眉头微皱,这厢顾中正却是捋着下巴的一撮胡须笑呵呵道,“湘嫔娘娘真是有心了,雪儿经常去叨扰娘娘本相已是很不安了,现如今——”

“哎~相爷这样说可真是见外了,既然大小姐已经是圣上钦定的未来王妃了,那这相府便同娘娘是一家人,二小姐去娘娘那里坐坐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中正眸中亮­色­一闪,“湘嫔娘娘素来对这些小辈疼爱有加,既然如此云曦明日同雪儿一同进宫让湘嫔娘娘看看也无妨。”

顾云曦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这个父亲连着两次将自己推出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云嬷嬷拍掌一笑,“这下好了,顾家两位姑娘一起进宫,娘娘一定得高兴坏了,既然是这样,姑娘明日便准备准备,午时宫里自会派车来接二位进宫。”

顾云曦已经没有说“不”的权力,当即笑着点头,“云曦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云嬷嬷了。”

云嬷嬷本就是要离开的,此时再说了几句安抚结交之花便被人陪着出了门,顾云曦回身看着顾中正,“女儿不知父亲何意,还请父亲示下。”

顾中正面上带着笑意,上下看看自己的小女儿,好像不相信眼前的是往日的那个顾云曦一般,“云曦啊,过去几年为父忙于朝政,对你们母女有所疏忽了,现如今补偿你们倒也不晚。”

顾云曦皱眉,顾中正却是边说边进了正厅,“你姐姐现如今依然是板上钉钉的德王妃了,德王将来若是能上位,你姐姐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为父虽然是丞相,但是文臣在如何也比不得武官,到时候能多一份力量便多一分力量,若是下一任新君乃是我顾家女儿所出,便可保我顾家三世无忧,为父也不算坏了祖宗的家业。”

顾云曦心中一紧,却还是皱着眉问,“父亲的意思是——”

顾中正落座于主位,直直看着站在厅中的少女,“为父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在未来帮助你姐姐,到时候就算德王殿下后宫三千,你姐妹二人也可以把住太子之位!”

此刻的静心斋之中只有她父女二人,顾中正的声音沉沉落在室内,顾云曦面­色­微微带着些惊讶,心中却是在冷笑,顾中正果然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不仅如此,还想得十分长远!

她微微低头,“可是这样岂不是要伤了姐姐的心?”

顾中正见顾云曦这般乖顺,眸子里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个你放心,你姐姐是个明事理的,为父自然会好生交代于她,现如今你得德王看重,这便是极好的机会,只是毕竟你姐姐为长,你行事还是要以她为先些。”

顾云曦嘴角一勾,掩下眸中锋芒,“父亲深谋远虑女儿是在佩服,既然这样那女儿一定遵从父亲之意,只是,今夜之事,德王可能安然渡过?”

顾中正嘴角一勾,“老夫在朝中多年,也算是看着德王长大,德王此人虽然远在军中多年,却是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再者现任太子资质不佳,若非是嫡长子,谁任储君还不一定呢。”

微微一顿,顾中正一双眸子里露出一丝狠­色­,“国丈承恩公仗着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在朝中手腕十分强硬,几欲想要将我顾氏一族打压下去,我倒要看看,他这般半个身子躺进棺材里的人如何为他那不成器的外孙打天下。”

顾中正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一吐心中不快,还是没有回答顾云曦的问题,又是一顿,他才抬头一笑,“今夜之事多半是承恩公设下的,为父回来的时候宫里已经有人传德王前去问话了,今上虽是忌讳朝中党争且有多疑的紧,依我看,德王自有他的手段,最多是虚惊一场。”

顾云曦点了点头,倾身一福,“既然如此,女儿就放心了,那云曦这便回碎月轩了。”

顾中正点点头,临走之时又交代一句,“明日进宫你可得好生表现,湘嫔娘娘虽然多年来在宫中不言不语的,却是个有心思的,德王对她极为孝顺,若是表现好了,在德王面前也是有用的。”

“谨遵父亲教诲,女儿告退。”

出了静心斋的一刹,顾云曦的嘴角实实在在的扬了起来,所谓的无上宠爱,所谓的父女之情,不过都是权衡利弊而已,这世间,果然处处都是算计!

走到碎月轩门口的时候一道青­色­的身影正站在院中,洛青衣只披了一件薄衫,整个人站在院中嘴­唇­已经冻得青紫,此时看到顾云曦回来眼眸一亮,“曦儿!”

顾云曦心中一暖,若说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便只有眼前的娘亲,她急忙上前,“娘亲,外面这么冷,何苦站在这里等呢?”

洛青衣的手冻得冰凉,此刻却是将顾云曦的双手快速的拢紧了自己的袖子里,“为娘担心你啊,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打算让越娘去府门口守着呢。”

说着话进屋,越娘见顾云曦回来了眼眸也是一亮,“姑娘可算回来了!”

顾云曦点点头,拉着洛青衣坐在了火炉边上,“娘亲,你可知道宫里的湘嫔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洛青衣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云曦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明日我要和顾映雪一起进宫拜访她,此前从未见过,免不得要问一问。”

洛青衣眸中闪过一抹疑­色­,“让你和顾映雪一起进宫?这是谁的主意——”

顾云曦现如今已经对洛青衣无所保留,越娘替二人铺了床榻之后也退了出去,一瞬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是父亲大人的意思。”

洛青衣双拳微紧,“他的意思?见湘嫔本该是顾映雪这个未来媳­妇­的事,现在他竟然将你推了出去,他这是——”

“娘亲聪明!”

顾云曦没打算隐瞒,所幸肯定了洛青衣的想法,洛青衣双眸微眯,语声切切,“顾中正,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为了权力,他什么都可以做!”

顾云曦不懂洛青衣的前半句话,只继续问道,“娘亲,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可知道那湘嫔的­性­子?我纵然不会随了父亲大人的心愿,却也不能触了她的逆鳞,再说了,明日可是和顾映雪一同进宫,我不得不防。”

洛青衣眸光渐渐变得悠远,她直直的看着火炉之内跳动的火光,“湘嫔啊,她是后宫之中最沉默的女人,然而当初皇后最先诞下太子,在皇后之后怀孕的妃嫔之中却只有沉默寡言的湘嫔将孩子生了下来,这才有了今天的德王——”

顾云曦眸光一凝,“有时候,人不说话并不代表她不会说,这个湘嫔,不简单!”

023德王罚跪,婆媳和气

沉沉的云层低低的压了下来,虽然已至午时,整个燕京的街道上还是少见几个人走动,车轮转动之声不断,在新落下的素雪之上深深印下道道车辙,顾云曦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下雪了,今日只怕还有一场大雪。”

越娘把顾云曦掀起的车帘放下,再将一旁的暖炉放在她的手中,“主子您可别着凉,免得回去夫人念您。”

顾云曦嘴角一勾抱紧了手中的暖炉,这厢马车却是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中何人?”

远远地便有粗狂的汉子声传来,顾云曦只听得前一辆车上的人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马车再度转动之时顾云曦知道,他们已然是进宫了。

与昨天暮­色­落下之时进宫不同,此刻时辰尚早,长长的宫道上都是清扫积雪的宫人,他们的马车一路向着宣武门而去,直到过了正阳门,马车才算是停了下来。

顾云曦着一身浅­色­的青衫,尖瘦的小脸上脂粉未施,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肩上只围着一件雪­色­狐裘,一头墨发简单绾了个逐月髻,整个人看上去清秀宜人的紧。

簌簌的雪粒不住的落下,越娘举了油纸伞站在她身后一同等着顾映雪下车,只见前面的马车车帘一掀,一直细白的小手当先伸了出来,来接她们的嬷嬷赶忙上前去扶住,顾映雪穿了一身紫­色­锦叠绣成的华丽宫装,身上围着银狐大氅,乌黑的发丝高高绾起,面上点了桃花妆,整个人在这素白的雪­色­之中雍容端丽的不成样子。

顾映雪转头看顾云曦一眼,眉头微皱,“今日好歹是进宫,你这般也太素淡了些,锦心。”

站在顾映雪身边的锦心急忙拿出来一支钗子,一朵淡青­色­的蔷薇花正静静伫立其上,倒和她身上的长袍极配。

顾云曦接过,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确认没问题才Сhā在了发间,“多谢姐姐。”

“落雪了,两位小姐跟着老身走快些吧。”

顾映雪回身点点头,“请嬷嬷带路吧。”

正阳门之后便是内宫了,顾云曦第一次来,自然比不得顾映雪轻车熟路,她的眸光在这深宫之中几扫,以砖石为主的深­色­建筑层层叠叠的铺到了层云之下,长长的宫道两边都是高高耸立的宫墙,远远的看去,在那宫闱深处,巍峨大气的金瓦飞檐在素雪的遮掩之下只露出少许。

间或有盔甲齐备的禁卫军步伐统一的自她们身边路过,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无不彰显着大燕的大气与尊贵,顾云曦眸光微动,几百年的英主传承之后,大燕早已经成为了大陆霸主,光是有皇亲在燕国为质的就有大楚和南越两国,外加别国和亲联姻与连年进贡,燕国的地位短期内已是无人能撼动。

顾云曦抬头,深灰­色­的皇城坚定的伫立着,再多的雪粒落下都掩盖不住它的威仪肃穆之气。

“啊——”

忽然的一声惊呼,走在前面的顾映雪猛的汀了步子,一双眸子深沉的盯视着左侧方,顾云曦举目一望,整个人也愣在了当地。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人正远远的跪在整个燕皇宫最奢华的宫殿之前,那青­色­的背影俊秀挺直,不畏与寒风呼啸,就那么静静地端立着,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

公孙墨!

顾云曦的呼吸一滞,隐约可见的青­色­的衣衫还是他昨夜所穿,难道昨晚的安排出了问题?

“大小姐,二小姐,快走吧,皇上下了命令,便是娘娘也不能来看一眼啊。”

“走吧,别让娘娘等久了。”顾映雪怔愣一瞬,道出这一句话转身便走,面容平静不已,好似此前的惊呼不是从她口中发出一般。

巨大的疑虑在顾云曦心中盘绕,风雪越来越大,顾云曦步子越来越重,脑海中徘徊着那个雪中跪立的背影,思绪乱成了一团。

“两位小姐,到了。”

云澜宫并非在整个内宫最好的位置,看着外间的装饰也极是一般,湘嫔本是梁国的宗室之女,被送到大燕之后因着为如今的烈帝诞下了一子才得了个嫔位,除此之外再无作为,顾云曦眸光微黯,跟在顾映雪身后踏进了宫门。

宫门内如顾云曦所料的那般,清冷,素雅,入了大门便是一片葱茏的翠竹林,若说这宫中现如今哪一处的翠­色­最多,无疑便是在此处了。

绕过竹林,再经过一段绕满藤萝的回廊便到了宫阁正殿,此时的殿门口正挂着团福的锦帘,一个极为面熟的人正满面愁­色­的站在门口等着。

“老身给二位小姐请安,两位小姐可算是来了——”云嬷嬷浅浅的福了一福,顾映雪微微抬手,云嬷嬷便替他们掀开了帘子,“快些进去吧,娘娘在练字呢,你们得等一会儿。”

一进门便有两个粉衣小婢上前替她们取下了身上的狐裘,顾映雪淡淡看顾云曦一眼,示意她跟上,大殿的左侧是一间偏厅,顾云曦走进去的时候一身素衣的赵湘澜正独自在窗前写字。

顾映雪走了几步就停下,看来是极为熟悉整个过程,顾云曦便停步在顾映雪的身后,静静的打量着窗边的素衣女子。

她的面容已现衰微,眉梢眼角却仍能看得出她年轻时的清理之­色­,此刻整个人安静沉稳,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支墨­色­狼毫,分明是一只小手,握着的狼毫笔却是只有男子才用的极粗筒,她的眸光炯炯,执笔行云流水的在桌案上的宣纸上写下墨字,写完一张,便再换一张,如此写完了四五张之后才直起身子,转脸看向站在门边的两姐妹。

“映雪给娘娘请安。”

“顾云曦给娘娘请安。”

湘嫔嘴角微勾,“练了几十年,一日不写倒是不习惯了,让你们等久了。”接过丫鬟送上的帕子擦了手,湘嫔直直的向着顾云曦走了过来,“你就是顾家二姑娘?”

顾云曦微微低头,“正是臣女。”

湘嫔不着痕迹的打量顾云曦几眼,眸­色­微动,一手拉着顾云曦,另一手拉着顾映雪往正殿走,“刚才路过含光宫的时候想必已经看到了吧?”

顾映雪点点头,“是。”

湘嫔招呼二人坐下,又招手让人送来茶水,沉眸一叹,“昨夜墨儿便被带走了,那犯事之人没有抓到,公主和太子­宮­中的下人又都众口一词的直指墨儿,皇上素来对墨儿没几分信任,龙颜大怒之下已经让墨儿跪了一晚上了。”

顾映雪的面­色­虽无甚变化,言语之间却显出着急之意,“娘娘,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湘嫔转眼看向顾云曦,“墨儿昨夜曾送进来两封信,第一封事关公主,第二封,却是让本宫不论遇到何种状况都不能轻举妄动,现如今,恐怕只能等了。”

若说顾云曦此前还在担心,此刻那颗心倒是放了下来,湘嫔看她的目光含着疑虑,在座几人只有顾云曦是经历了昨夜的变故的,此刻也只有她能为他们解疑了。

顾云曦微微沉吟,“王爷既然有此言,想必是预料了情况变化的,若是云曦猜得不错,那犯事之人,应该已经抓到了。”

顾映雪眉头一挑,湘嫔低眉一瞬,恍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似地,两人相视一眼,面上的愁­色­都再少了一分,片刻,湘嫔看着顾云曦轻声一语,“顾二小姐可指了人家?”

顾映雪眸­色­微动,打眼看去,顾云曦却是一笑,“云曦自小身子就不好,娘亲的意思是再多留云曦两年。”

湘嫔点点头,这厢顾云曦又挑起另一话头,“娘娘,既然王爷自己受了这道罪,咱们不如再添一把火——”

湘嫔眉头微动,顾云曦淡淡道,“昨夜太子接了绾绾姑娘进了东宫。”

“这——”

“太子大婚之日本该与琅华公主洞房花烛,却在婚宴还未结束便接了一个风尘女子入宫,这不管是在礼制上还是皇家威仪上都是说不过去的,东宫之人自然不敢乱说话,可若是琅华公主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

顾云曦淡淡说完,湘嫔眉头却是动了一动,“可是,本宫在这宫中多年来未曾多说一句话,现如今岂非要惹人注意?”

顾云曦摇头,“琅华公主来自梁国,娘娘您也是梁国人,就是为这一条,娘娘您也有足够的理由亲自去探望郎华公主。”

湘嫔沉吟一瞬,“现在这个时辰太子和郎华应该都在皇后那里,既然如此,晚些时候本宫派人送些礼物过去吧。”

顾映雪静静的看着湘嫔和顾云曦两人商量对策,手心的寒意却是越重越重,这厢湘嫔微微一顿,“来人——”

话音落下,云嬷嬷已经捧了两个檀木香盒走近,湘嫔淡淡道,“云曦是第一次来,本宫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一支狼毫笔是我从梁国带来的珍品,今日便赐与你。”

顾云曦起身谢恩,接过那笔盒只觉得分量颇重,湘嫔转头朝顾映雪招手,“映雪。”

顾映雪起身,湘嫔拿过另一只盒子,打开之时里面正有一块褐­色­膏状物,她嘴角一勾,“这琼华膏本宫从未用过,今日便给你一盒,”湘嫔拍拍顾映雪的手,低声一句,“墨儿最喜琼花。”

顾映雪的脸瞬时变红了,手脚似乎也恢复了温度,她眸光微动的看着湘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湘嫔却只是淡笑着点点头,顾云曦站在旁里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勾,一个是“给”,一个是“赐”,期间亲疏,实在分明,眸中兴味一闪而过,样子仍旧柔顺之极。

湘嫔果然不是多言的,三言两语之后几人便没了话头,又坐了一阵子,顾映雪当先起身告退,湘嫔与她二人又互相宽慰几句才放了她们出宫,顾云曦看着这未来的婆媳二人如此和气,嘴角的笑意渐深。

看着相携而出的姐妹两,湘嫔的眸子微微一凝,云嬷嬷在旁一笑,“娘娘,这顾家二姑娘可真是个灵­性­的,以后有她在王爷身边,王爷也算是多了一道助力,这顾家的两个姑娘以后可都是前途无量呢。”

湘嫔秀眉一紧,“两个都么?”

锦心为顾映雪撑着伞走在前,越娘为顾云曦撑着伞走在后,再加上一个云澜宫的引路嬷嬷,一行五人默默无言的走着,雪粒纷纷而落,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出宫的路与进宫时的路不同,眼看着到了御花园了,顾映雪转身,“嬷嬷不用送了,雪大难行,请回去吧。”

那嬷嬷微微一顿,施礼谢恩之后便转身走了回去,顾云曦看顾映雪一眼,“怎么,姐姐有事?”

顾映雪眉眼微低,“我想德王。”

顾云曦眉头一挑微微错愕,一瞬之后又释然,“既然如此,那妹妹在此处等着姐姐了。”

顾映雪点点头,“我会快去快回。”

看着顾映雪的渐渐走远的身影,顾云曦只觉得一阵寒意自四面八方袭来,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心中涌上一股子不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顾云曦看着顾映雪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

“越娘,我们走。”

顾云曦知道顾映雪绝不会无故将她们放在此处,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一行銮驾正摇摇而来,高高的銮驾由八人抬着,一华服花容的女子正高坐在其上,顾云曦即便没有进宫这后宫,看那阵势也知道那女子位份不低,连忙退至一边拉着越娘跪了下来。

有青­色­的衣衫下拜自顾云曦眼前掠过,眼见得这行人要走过去了,顾云曦心中一松,正欲起身,一声轻喝却在此时落了下来。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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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数可有点多哦,就算是把上次欠的不上了哈,咋们的女主又快要遇到麻烦了,来个美男救救她吧!

今天是双十二哦~12,要爱,要爱我们的女主哦~话说大家去血拼了么~

024蔷薇有毒,雪夜梦回

有青­色­的衣衫下拜自顾云曦眼前掠过,眼见得这行人要走过去了,顾云曦心中一松,正欲起身,一声轻喝却在此时落了下来。

“慢着——”

顾云曦欲起的身子一顿,眼角所及那已经走过了的青­色­衣衫又退了回来,一道凌厉的目光瞬时落在了她的身上,顾云曦心头一凛,只觉得不妙。

“抬起头来——”

顾云曦领命抬头,目之所及一个身着粉红宫装,容­色­艳丽妖娆的女子正眸光含怒的看着她,她眉头微动,却不识此人是谁。

銮驾上的女子上下打量顾云曦一瞬,眸子里的暗­色­越深,“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娇媚似水,听在顾云曦耳里她却知道此人绝非友善之人,她眸光微敛,“臣女顾云曦。”

女子秀眉一挑,“既然姓顾,那你父亲是——”

“臣女的父亲是顾中正。”

“顾、中、正!”切切三个字落地,女子嫣红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来人,把此人带回伏月宫,本宫要知她个不守宫规之罪!”

这变故来的莫名其妙,顾云曦尚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她冷眼看一眼向她靠近的侍从,声音里面含了几分凉意,“敢问娘娘,云曦犯了哪一条宫规?”

此刻顾云曦跪着,那女子高高坐在銮驾之上,此刻目光自顾云曦发髻上一扫,冷森一声,“你可知你头顶上带着的白蔷薇乃是我西凉图腾!”

西凉!

那个杀了她父皇母后的西凉!

那个灭了她族人的西凉!

那个千军万马踏平了她故国的西凉!

顾云曦眸­色­猛变,顷刻间好似有山洪一般的恨怒涌上,撑在地上的手深深的扣进了那刺骨的冰碴子里,她深吸一口气,一双眸子直直的钉在了那妖娆女子的身上。

“皇上曾有令,凡在我西六宫范围之内,不可现白蔷薇作他用,你倒好,现如今竟将它当做了饰物,来人,给本宫带走!”

就在眼前女子说出西凉二字之时,顾云曦已经知道了眼前女子的身份,放眼整个后宫,位高权重又从西凉而来的只有一人。

她猛的低头,紧咬下­唇­,“请淑妃娘娘恕罪。”

顾云曦拜服在地,想起顾映雪将此钗递给自己的表情,嘴角深深的抿了起来,“所谓不知者不罪,云曦自小生在府中,并不知宫中有这等规矩,有所冒犯,还请娘娘恕罪!”

萧玉瑾没看到顾云曦恨怒的眸光,此时冷哼一声,“不知者不罪?若是这整个后宫都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本宫,皇上为本宫立下的规矩还有何用?!”

“来人,给我带走!”

四个小太监齐齐上前,顾云曦瘦小的身子根本来不及反抗,她沉眸看越娘一样,“请娘娘赎罪,云曦所犯之事与云曦的奴婢无关,还请娘娘宽宏大量——”

“呵,主子如此不守规矩,奴婢想必是一样的,都给我带走!”

小太监手上力气极大,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被他们绞断了,半分都动弹不得,顾云曦面­色­微白,泛着白的­唇­角紧紧的抿了起来,一双眸子不闪不避的剜在了箫玉瑾的身上,后者瞟见她的目光,心中一凛却是半分都不打算饶她。

萧玉瑾位号淑妃,是现如今后宫皇后之下的第二掌权人,伏月宫距离此处并不远,一路上的下人见淑妃娘娘带着两个女子满面怒容的回了伏月宫,都低着头跪在一边,顾云曦的眸子似有寒芒沁透,嘴角低喃着两个字,“西凉——”

越娘只觉得此刻的顾云曦有些异样,此中境况下又不知如何想问,只暗暗注视着顾云曦,生怕她一个将忍不住再触怒了这位主子。

伏月宫的奢华绝无疑彰显了烈帝对萧玉瑾的宠爱,然而在那奢华贵气之中,顾云曦却察觉到了一股子冷冰衰败的味道,萧玉瑾一步步踏上殿前石阶,纤细的腰肢依旧曼妙游离,一双眸子里艳丽之­色­微闪,“先给我跪着!”

顾云曦只觉得膝盖一疼,整个人就被压制着跪在了伏月宫前雪深没过脚背的雪地里,她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宫闱和那死死合上的殿门,一双眸子沉暗的落不尽半分光亮,簌簌的雪粒纷纷而下,不一会儿便让她劈头盖脸的湿了个透。

“不是说德王气数已尽,怎么这么快皇上又下了赦免令了?”

“我哪里知道,听说皇上连着三道圣旨,现实赦免了德王的罚跪,再是宣了太子和皇后到含光宫,最后一道好像是去请国丈大人的!”

“也幸亏是德王殿下,若是旁人在这大雪天的跪上一天一夜早就没了半条命了,福公公只管叫咱们快些把銮轿抬过去,德王现在只怕还在含光宫里呢。”

窸窸窣窣的低语声传来,越娘转头看去,一行数十人的小太监正抬着一顶銮轿脚步极快的往含光宫的方向而去,他们脚步匆忙,再加上此时天­色­渐晚,竟没有发现伏月宫外跪着两个人,她眸光一亮,“主子,怎么办?”

“等。”

顾云曦的面­色­好似被这寒气凝住了一般,整个人的眸光不知道投向了哪里,她嘴角一抿,只溢出这样一个字,越娘看着她的面­色­只觉得心惊,心中只盼着德王能早些出来救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无月无星的夜空中簌簌的雪劣越来越大,顾云曦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黏在睫毛上,下一瞬便结成了冰花,刺骨的寒凉自膝盖而入,几乎整个身子都被一层白茫茫雪沫子包裹了住。

越娘看着身形微微颤抖的顾云曦轻声一唤,“小姐,小姐您可不要睡,德王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小姐——”

顾云曦模模糊糊的听着嘴角一勾,这点雪算什么啊,当初她一个人在苍墨高原上走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怎么样,她使劲的睁开眼睛,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片白茫茫望不到头的雪原,她心中一惊再次眨眨眼,那耀眼的白­色­之中竟晕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顾云曦一愣,瞬时便有一个接一个的画面朝着她涌了过来,那些破碎的绝望的残忍的画面像一把钝而宽的刀子,刺破她多日来的冷情自持,深深的扎在了在她的心上,来回撕扯,一道又一道,划开如雪的肌肤,磨烂鲜红的脏腑,连骨头都一寸寸裂的细碎。

纵然她重获新生,纵然她满腹仇恨麻痹自己,当那场景再次鲜活的出现的时候,顾云曦只觉得痛,撕心裂肺的痛!

“噗”的一声,越娘只见顾云曦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好似断了线的娃娃一般倒在了旁里的雪地里,她惊呼一声扑过去,只见顾云曦的嘴角正有一抹触目的鲜红。

一顶软缎小轿摇摇向着伏月宫而来的时候越娘绝望的眸子现出了一丝光芒,她将怀中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着的女子紧紧搂住,一边向着那小轿呼喊起来。

轿前的一人当先听到了呜呜夜风之中的隐隐人声,他仔细的看了半天才看到了浓黑夜­色­之中的一个黯淡光影,似是回头和轿中人说了句什么,而后小轿果然向着他们这一方而来。

“王爷,王爷,救救小姐,快救救小姐!”

越娘的呼喊声愈见嘶哑,那小轿终于稳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她苍老的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只见那青绿的轿帘微微一掀,在那幽暗的轿厢之内,一抹比夜­色­还要浓黑的单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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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女主死前不过十八岁,穿的盔甲都是不合身的,可见女主并非天生是个女强人哦~女主也需要成长,也需要改变,请继续期待~

025雪夜惊梦,王府养病

森冷的风雪不断的向着顾云曦压下来,她瘦小的背脊好似再也负重不起身上的盔甲,只能在及膝深的雪地里佝偻前行。她的手里捏着一把极重极大的利剑,利剑上糊着暗红的冰碴,那是她每一次刺穿敌人的胸膛所留下的心头血。

寒剑在雪地上划拉着前进,顾云曦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钻心的疼,那赤­祼­在外的手腕,那被敌人的利刃划破了的小腿,还有脖劲处裂开的伤口,寒气像是细细密密的针尽数扎进了她的肌肤,不见血,却是撕心裂肺的疼。

呼啸而过的风声之中传来一阵异样之声,顾云曦微微转身,又一把森寒的剑向着她刺了过来!

她的手再也举不起来,一双腿更像是被地上的雪粘了住,竟是半分也挪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刃直直的没入了她的胸膛。

那剑刃刺穿她的肌肤,穿过她的胸腔,直接从她的后背透体而出,她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被撕了开来,有鲜红的血沫从那血洞里突突冒了出去,她双眸大睁的看着,想用手去堵住,那血却流的更加汹涌。

体内的温度一丝一毫的流走,顾云曦的看着那越来越多的血,只觉得整个天地间都被冰雪覆盖了,森寒的雪气从那血洞而入,将她体内仅有的一丝暖意都覆灭,她的双眼再睁不开,微微抬手竟触到一片温热,她绝望的眸子一亮,一睁眼却是满眸的鲜红,她的目光顺着那血滴而上,她父皇和母后的人头,正高悬在那挂着王旗的杆子上!

“啊——”

顾云曦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里还留着意思氤氲的水汽,她怔怔的看着头顶红花团福的纹样,僵硬的双手已然撕裂了身下的床被。

忽的一声,那垂下的床帏被掀开了开来,一张清丽的小脸伴着明亮的光线露了出来,“顾姑娘,您醒了?!”

顾云曦被这一声惊醒,眸光迷蒙的转过头来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后者面­色­大喜,轻声说了句什么顾云曦也没听清,却见她脚步极快的走了出去。

顾云曦这才微微的回了神,她看了看整个屋子的摆设,紧绷着的身子微微的一松,回忆随着身上的温度回暖,她记起了她本是同顾映雪一起进宫看湘嫔,还记起了顾映雪说她身上穿的太素淡给了她一直钗子,再记起了湘嫔送了她一支狼毫笔,后来——回宫的时候顾映雪说她要去看德王,她遇到了淑妃,她被罚跪,再后来——

顾云曦眸光再次一暗,这厢却有沉重的脚步声传了来,她微微转头,一身月白长衫的公孙墨正绕过一扇屏风向着她大步而来。

顾云曦眉头一皱,只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公孙墨的眸子含着几分亮­色­,走到她床边看她片刻一叹,“终于醒了!”

顾云曦想挣扎着起身,公孙墨却赶紧倾身一按,“别动,大夫说你郁结于心又受了寒,才一下子急火攻心气血难抑伤了心脉,你已经睡了两日了。”

顾云曦嘴角一扯,“这里是?”

公孙墨眸光见她面­色­恢复的还好,整个人也能说话了,嘴角少有的扬了起来,“这里是德王府,我已经派人去相府打了招呼,你放心。”

德王府?!

顾云曦一怔,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大夫交代你若是醒了便先得起来吃点东西才能喝药,绿芙!”

公孙墨交代完这一句,先前那小姑娘应了一声又走了过来,看着自己王爷转身出门,绿芙笑呵呵的拿出一套衣服,“顾姑娘,我们王府之中没有女眷,这衣服是王爷吩咐人现做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云曦撑着身子做起来,入眼是一件水蓝­色­的立领宫装,做工­精­致料子上等,却是一件华贵又清丽的衣裳,绿芙将顾云曦扶起,走到准备好的水盆之处,“我自己来。”

顾云曦说完这话绿芙就站在了一边,她将拢在衣袖里的手齐齐露出来,在看到右手的指甲时微微一愣,本来修剪的极好的指甲此刻有两个已经断了,那断裂之处此细看起来竟然还留着些暗红,她一愣,一些残存的记忆零星的涌了上来。

伏月宫前的雪地或许让她不以为惧,可是那苍墨高原上的雪却是她不可承受之寒,她断断续续的记忆之中有越娘的哭喊,有苍墨高原上的血腥与纯白,记忆之中似乎还有一只手,在她在那噩梦之中沦陷之时将她拉了出来。

“姑娘就是太瘦了点,不然凭您这模样,这燕京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比上,快让绿芙为您疏一个好看的发髻,奔王爷看了喜欢。”最后将那水蓝­色­的宫装套上,即便是此刻的顾云曦病态分明,绿芙还是赞叹了一句。

将那水蓝­色­的宫装穿上身之时顾云曦的思绪还沉浸在那森冷恍惚的夜­色­之中,她微微回神,淡淡的笑了下,眉眼一动却是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云曦只是王爷的谋士而已,就简单的把头发束起来吧。”

绿芙一愣,知道自己逾越了,当即吐吐舌头为她梳起头发来,如瀑的墨法只简单的绾了个小髻垂在颈后,颊边的长发垂落肩侧,越发显得她的脸尖瘦非常,顾云曦淡淡的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由绿芙陪着往外室走。

顾云曦眼见的房内装饰,想着应该是个客房,屋内的塌几上放着她此前的衣物,上面沾染了脏污早都穿不得,而在那衣裙旁边,此刻正摆着一件深黑的狐裘大氅,顾云曦眉头一凝,“这是——”

绿芙眸光微动,“姑娘被王爷抱回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个,只怕是王爷的,这几日王爷吩咐不许其他人踏入姑娘养病的地方,打扫的粗使下人更是进不来,所以这衣服便放着没有收捡。”

顾云曦点点头徐步往外走,她习惯­性­的将手拢紧宽大的袖口,那指甲已经重新修好,短的,平的,不会伤己,也不会伤到别人。

公孙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正站在窗边看外间簌簌落下的雪劣,他转过头来,看到顾云曦一身水蓝宫装出来眸光一动,外室正摆放着­精­细的饭菜,他微微颔首,“这些都是些滋补温养的菜品,是为你准备的。”

顾云曦看一眼公孙墨,寻常面对他时的郑重肃穆之­色­上微现动容,她走到他的面前盈盈一拜,“云曦多谢德王相救之恩。”

“不用谢我。”公孙墨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临了却是眸光一动抬手扶起了她,“你是我的谋士,我护你救你便是应该,之所以将你留在王府养病便是因为你那仆人说你在相府受过颇多苛待,更何况你是我的大功臣,本王待你更是应该,来,先吃东西。”

顾云曦早已饥肠辘辘,此时也不故作矜持,桌上的菜品都以清淡为主,配以营养滋补口味上佳的粥,一时间让顾云曦胃口大开。

不知道何时起绿芙已经退了出去,此刻只有她二人在这屋子里,顾云曦细嚼慢咽的将碗里的粥一口一口的送进自己嘴巴里,她的侧影投在窗户处落进的光晕里,静然出尘,公孙墨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得觉得心中安宁。

融洽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孙鲁大踏步的走到正厅之外,说话时的声音微微沉暗,“王爷,相府派人来接二小姐回府了!”

顾云曦眸光一动,她醒过来才多久,相府那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公孙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眉头一凝,目光看着顾云曦,话却是对着孙鲁说的,“去准备车架,本王送顾二小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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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来的晚了,所以更新的夜晚,第一次字数不够,现在我已经补齐了哈,呼,这个点儿恐怕没人看了,我也去睡了!晚安!

026良苦用心,德王妃位

燕京的深冬越发的森冷了,顾云曦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上车,公孙墨着墨­色­披风在她身后跟了上来。

车轮滚滚向着丞相府而去,顾云曦微微沉吟问起公孙墨,“王爷就这般带走了云曦,淑妃娘娘在后宫地位极高,只怕是不好交代——”

公孙墨眸光微沉,“淑妃之所以在宫中得宠,不过是因为她一心向着皇后得了皇后的许可,否则你以为宫里有哪个妃子能圣宠不衰的?”

顾云曦点点头,公孙墨却是问起来,“听说当日你们姐妹二人本是去云澜宫看母妃的,却如何会招惹上了淑妃?”

如何惹上淑妃?

顾云曦嘴角一勾,“说起来也实在可笑,当日进宫之时姐姐曾嫌我装扮的太过素淡好心给我一直玉蔷薇的钗子,本来没什么的,出宫的时候却是遇上了淑妃,我们走的那条路正好是西六宫的地界儿,云曦最后才知道原来这玉蔷薇是淑妃娘娘的禁忌,由此,才被罚了。”

呼呼的风声在车窗外叫嚣,顾云曦说完此话便开了半扇车窗向着窗外随意张望着,公孙墨嘴角一抿看着顾云曦的样子一叹,“顾大小姐时常进宫,必然不会不知道那玉蔷薇是宫中禁物。”

顾云曦嘴角挂着淡笑,此时话锋一转,“王爷适才说云曦是您的功臣,云曦还不知道当日之事如何发展了,太子可有得到什么惩治?”

“太子在京中培植势力多年,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便被惩治,更何况还有国丈老­奸­巨猾在他后面出谋划策。”公孙墨语气沉郁,“肇事者被抓,然而太子那方其实早有准备,随意的找了个他麾下曾经和我部下闹过矛盾的军官充数,而父皇竟然相信了!”

顾云曦看着公孙墨嘴角挂起的冷笑心中一沉,“这样一来王爷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公孙墨摇头,“这倒也没有,当晚的事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父皇若是对太子偏颇太过难免的失了人心,不过是训斥了太子和皇后一顿,而后,罢黜了内宫御林军统领。”

“御林军统领?”

“御林军是皇宫禁军的一部分,当晚东宫外围便是由他们的人负责守卫,最后抓到人的却是皇城巡防营的人,父皇将此事的责任归咎到了他们的守卫不力,那统领被流放,现在的御林军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

顾云曦思前想后,“那御林军统领是太子的人?”

“没错!”公孙墨点点头,“现如今御林军之位空悬,谁能拿到这个位子,就能在皇宫之内多一份力量。”

顾云曦似有所悟,内宫的禁军是这皇城最大的兵力,若是能将其掌握在手中,不管多少都是极为有利的,正想着这厢马车却是缓缓地停了下来,顾云曦开窗一看,竟然已经到了。

相府门口的下人看到是公孙墨第一个下车当即慌了神,连忙转身进院向顾中正禀报,等顾云曦和公孙墨一起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顾中正已经带着顾映雪等人前来迎接,一大群人脚步疾快的走到前院,看到顾云曦和公孙墨一起进门之时眸­色­各异。

“拜见德王!”

公孙墨微微抬手,眸光一凝看向顾中正,“本王见相爷的消息实在灵通,这才立即将二小姐送了过来,现如今二小姐恢复如初,相爷觉得可还满意?”

顾中正身形一颤,听着这话额上冒出了虚汗,他呐呐不成语,“王、王爷说笑了,老夫不过是爱女心切,这才,这才——”

公孙墨面无表情,顾云曦却是转身对着公孙墨福了一福替顾中正解了围,“多谢王爷两日来的照料,今日竟亲自送云曦回府,云曦不甚感激。”

公孙墨摆了摆手,顾云曦嘴角一勾却是直直的向着人群最前的顾映雪走了过去,今日的顾映雪穿着一件粉­色­宫装,面上浅浅的施了脂粉,在这大雪天实在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一般娇俏艳丽。

“姐姐,看到姐姐没事云曦真是开心。”顾云曦笑意渐深,低首从袖中拿出一物,“这是姐姐当日借给云曦带的簪子,云曦现在还给姐姐。”

顾映雪面上瞬间血­色­尽失,顾云曦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不过走出了一步又回转了身子,“呀,云曦忘了说,姐姐以后莫要带这簪子进宫了,这白蔷薇是淑妃娘娘的禁忌,这一次多亏王爷出手相助,不然姐姐现在看到的恐怕是妹妹的尸体呢——”

顾云曦分明是含着笑说的,可是顾映雪却觉得那话像是一把刀子将她身上的所有的高傲一刀刀全都剔除了个­干­净,她的眸子自公孙墨面上扫过,那刀削斧刻的俊朗面容上却不见一丝波澜,越是这样顾映雪越是心惊,她僵硬的站在原地,面上的笑容好似一只手扯出来的。

有许多异样的眸光自顾映雪身上扫过,她眼睁睁的看着顾云曦走回到公孙墨身边,又和顾中正一起说着什么,而后那墨­色­的披风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出了门。

顾云曦笑颜如花的走了过来,她微微倾身,“姐姐觉得这般滋味可好受?”

顾映雪嘴角紧抿,面上的笑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顾云曦轻声一叹,“比起伏月宫之前的雪,这滋味恐怕还是弱了些,姐姐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妹妹不但没有被淑妃娘娘整治个半残,还被德王救了,现在德王知道了姐姐您对妹妹的良苦用心,您说他会怎么看您呢?”

顾映雪的身子一颤,握着蔷薇钗子的手青筋毕现,她的目光缓缓的对上顾云曦锋芒乍现的眸子,尖尖的下巴微扬了起来,“不管他怎么看我,未来的德王妃之位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这样,就够了!”

顾云曦身子一正,看着眼前的人笑着摇摇头转身而走,不远处,越娘正眸光切切的等着她。

顾中正看一眼顾映雪眸中难掩失望之­色­,沉沉的叹息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顾映雪的脸上,看着顾中正渐渐走远的身影锦心在一旁满眸怒火,“主子,这二小姐从德王府回来更加嚣张了,看王爷对她那样子,奴婢只怕——”

“住嘴!”

顾映雪少见的呵斥了一句,锦心面­色­一变,瞬时便跪在了地上,顾映雪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的失态,片刻之后转身将锦心扶了起来,“锦心,你记着,不管德王对顾云曦如何,我——只要那个位子!”

锦心看着顾映雪微微苍白的面­色­,再想到适才德王竟是连自家主子看都不看一眼,微微的有些动容,“那主子,顾云曦我们就不管了吗?”

顾映雪双眸微眯,“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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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给了个小推荐,觉得文文还不错的一定要收藏支持下步月啊~木人冒泡以至于我经常怀疑这文是不是没人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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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少年指责,神秘来客

今日的天气少见的现了几分晴­色­,虽是如此,迎面吹过来的冷风之中还是夹杂着凌人的寒气,顾云曦带着越娘刚走出碎月轩便碰上了一脸郁气的顾子轩,她眉头一挑,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这小少爷去学堂小半月才回来一次,她已是许久没见着他了。

顾子轩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眸光一变之际却是冷哼一声,“不要脸!”

顾云曦的步子一顿,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沉了下来,她一步步的走向这玉冠少年近前,“顾子轩,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故作的森寒之气,顾子轩分毫不怕,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她,“我说你不要脸!”

顾云曦的面­色­更沉一分,“顾子轩,听说你在京中翰林院念书,怎么你的夫子没有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么?”

顾子轩冷冷一笑,“那你又知道吗?”

顾云曦似乎明白了什么,顾子轩却是接着道,“德王分明是大姐姐指婚的夫婿,你竟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勾引未来的姐夫,枉我此前还帮你,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被家法处置了的好!”

顾子轩越说越激动,一张如玉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丝丝红光,顾云曦心中一紧,若是旁人说三道四她必不会理,可是眼前的少年——

“顾子轩,是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这还需要人教吗?本来下人说说我不会相信,可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德王府的马车停在家门口,你这副打扮是要去德王府吧,你此前在府中连下人都不如,现如今倒成了德王的座上客,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意气的话语里含着利剑尽数朝着顾云曦而去,她一双眸子微黯,嘴角却是扬了起来,“顾子轩,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勾引么?”

顾子轩面­色­瞬时一变,一丝窘迫一闪而过,顾云曦却接着道,“你看到的和你想的并不一定是对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样想,可是顾子轩,你信不信,我正在做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是你做不到的,这些与‘勾引’无关!”

顾云曦仍旧没有生怒,她的语气带着郑重,说的顾子轩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顾云曦一叹继续往外走,顾子轩在原地怔愣片刻,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怒气感到无所适从,他冷哼一声,“我管你要做什么,就让别人戳你的后背心去吧!我­干­什么要生气!”

越娘跟在顾云曦身后上了马车,看着她的面­色­微微一叹,“主子莫伤神,小少爷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顾云曦靠在车壁上,一双眸子暗暗的看着车窗之外掠过的风景,她嘴角一动,“越娘,当年顾老太爷故去的时候您为何不出府呢?”

越娘十二岁进顾府,后来被大她二十多岁的顾老太爷收在了身边,因为地位低下一直没有名分,直到老太爷故去,顾中正在府中做了主,她由一个侍妾渐渐变成了内院的低等下人,多少年过去了,那些人来来往往的已经忘了她在这府中本该有的名份地位,若非洛青衣多年来与她有几分交道,这一段往事只怕就掩过去了。

越娘闻言一笑摇头,“能去哪里呢,老太爷当年收我在身边便算是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到后来,就舍不得这个地方了。”

老人眸光悠远,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不知道又含着何种情意,顾云曦眸光微沉,一转眼,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德王府早有人在外等着,顾云曦一来便有人迎了她进府,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湖水蓝的窄袖宫装,领子上是一圈白­色­的貂毛,将她的肤­色­更是衬得如玉无瑕,前来引路的小厮带着她走了一截便指着一处院子道,“顾姑娘,王爷在里面,请您自己进去吧。”

顾云曦点点头,领着越娘进了那院落,一进院门便是一丛翠绿的幽竹,顾云曦看着只觉得好似进了云澜宫一般。

顺着竹林之间的小道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兵器相交之声,顾云曦加快步伐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道蓝­色­的身影正腾跃而起,那身影快如闪电,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劲风已经袭向了她的门面!

顾云曦大骇,那劲风来势汹汹,她身无分毫内力根本就躲闪不开,正面­色­巨变之时一道月白身影却是挡在了她身前。

“不可!”

凌厉的劲风好似在一刹那静止,顾云曦飘起的发丝缓缓垂落至肩头,在她身前有两人正以拳对掌,一个是公孙墨,另一个手执长剑,她却是不认识的。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一起撤了功力,公孙墨还未说话,对面那蓝衫男子却是眉眼一亮,“哎呀,原来是自己人,这院子向来不让外人进来的,今日看到有一个姑娘忽然进来了我还以为——”

顾云曦被那男子的眸光打量的微微不自在,此时福了一福,“小女子顾云曦。”

蓝衫男子眸光一震,双手执剑抱拳,“原来是嫂子!”

顾云曦一愣,掩嘴笑了起来,那男子一滞不解的看向公孙墨,后者似乎有无奈的一叹,轻声道,“这位是顾家二小姐,并非大小姐。”

蓝衫男子微微赫然,在顾云曦兴味的眸光之中尴尬­干­笑了几声,公孙墨摇摇头,对着顾云曦道,“这是成王,昨天才从北境回来。”

顾云曦恍然,烈帝有四子,眼前的这位便是那个同样在军中历练多年的成王公孙成霖!难怪连她和顾映雪的名字都弄错,她沉下笑意,福身一拜,“拜见成王。”

公孙成霖侧身一让,“顾小姐快快起来,能进二哥此院的便是自己人,快不必多礼。”

顾云曦依言起身,眼见得公孙成霖应该是在这院中练剑,看见自己进来才出了手,公孙墨见二人算是见过面了,嘴角一勾,“都进去吧。”

公孙墨并未让她进正厅,而是领着她进了偏厅,小暖房里摆设齐全,正和顾云曦的心意,“我们议事就在外面,你在里面听着便可。”

顾云曦知道自己一个女子在一大群男人里边必然尴尬,没想到公孙墨已然想到了这一点,她看着那一扇光影闪动的屏风,对着公孙墨一笑,“请王爷放心。”

顾云曦听着外室低低的议论声,而这厢公孙墨却还不着急出去,面对顾云曦疑惑的眸子,他嘴角一抿,“还要等一个人。”

顾云曦眉头一挑,心中泛起一股子不安来,“王爷还有客要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公孙成霖此刻却是“嘿嘿”一笑,“这位可是二哥很是看重的人物,你肯定想不到他是谁!”

顾云曦对上公孙墨敛着光芒的眸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正在她心思百转之时,在她身后的墙角却传来一阵机关转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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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是谁呢是谁呢,下章更­精­彩!

028冬猎人选,德王底线

墙角处忽然洞开一扇暗门,幽深的暗道之内站着一个深­色­的人影,顾云曦眉头微凝,那人影微动向着他们几人走来。

万俟宸着一身暗­色­的大氅从那道口明暗相间的光影之中走出,身后跟着一个白衫的慕言,他的面­色­依旧苍白的快要透明,此刻将眸光在屋内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幽湖一般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万俟!”

公孙成霖当先轻呼一声向着万俟宸而去,公孙墨一顿也跟了上去,万俟宸朝着他二人点点头,向来凉薄的面上微带几分笑意,“四殿下回来了——”

公孙成霖上下打量万俟宸几分,不赞同的摇摇头,“你怎么还是这般样子,这些年没人给你治病吗?”

话音刚落万俟宸便是一阵轻咳,万俟宸一边捂着嘴一边摇头,“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哪里是说治就治的,倒是殿下你现如今更是­精­进了!”

公孙成霖“嘿嘿”一笑,公孙墨对着万俟宸点点头,侧身一让,“这位顾二小姐你已然见过了,今日她与我们一起。”

万俟宸看顾云曦一眼,微微一颔首,动作幅度小之又小,他与她分明经历过一场危险,而他眸子里半分表情都没有,一副深沉孤清的样子好像从来未与她打过交道。

顾云曦看着整个身子都裹在狐裘之中的万俟宸只觉得一阵寒意加身,她看着他身上的狐裘只觉得有几分熟悉,还未思其缘由,万俟宸的态度便让她一阵反感,她本不是随意对着人热络的,却也不会如此无礼,由此,顾云曦也只是微微一点头。

万俟宸的到来比顾云曦出现在这里更为让人意外,他面上是太子身边的人,暗地里却是向着德王的,由此,这暖房里除了顾云曦之外便注定是多了一个人。

公孙墨与公孙成霖走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瞬时便只剩下了四个人,两位主子,两个仆人,虽然坐在同一个软榻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势。

顾云曦看越娘一眼,后者急忙去一边沏上两杯热茶,“楚殿下,小姐,请用茶。”

万俟宸眸光微动,从狐裘下拿出根本不顺边的左手出来,轻轻将那茶盏端了起来,而后右手掀开茶杯,微微一撩,浅酌。

“楚殿下原来是左撇子?”

万俟宸一滞,“不是。”

顾云曦的眸光从万俟宸的右手上扫过,万俟宸却不着痕迹的将右手收进了狐裘之下,她眉头微挑,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无趣,而她,亦不会费什么心思同一个不和心意的人打交道。

内室的气氛瞬间沉默,也在这时,外室开始了今日所议。

“七日之后便是今年的冬猎了,若是往年也没什么特别,可是今年那羽林军的统领被罢黜,皇上此前说冬猎之后再定此位人选,这意思也明了的很,现如今我们需要安排一下,这一次的冬猎我们必定不能失手!”

公孙墨的声音沉沉传来,外室有一瞬间的静谧,片刻之后,顾云曦只听得一道稳若磐石的声音道,“冬猎历年来便是为了选拔各军营将士的,今年除了御林军统领,皇城巡防营此次缺一个副统领,再来便是京城周围驻军的都尉副将等等了,依老夫的意思,今年的冬猎不比往常,不如让秦征回来,震北军可暂交由旁人来管。”

“没错,秦将军在北境可是出了名的打虎英雄,在近旁的人之中,也只有他能和那天狼谷的雪狼周旋一二了。”

“不行!”公孙墨还未说话,公孙成霖先忍不住了,“震北军是二哥最大的筹码,现在那边很多人都在往里面安Сhā眼线,我们稍有松懈便要出岔子,不能因为一个御林军失了震北军。”

“成霖言之有理,此法不可行。”

公孙墨沉沉一语,整个外室便没了声音,顾云曦虽然看不见外间个人的样貌,却知道这个人选对公孙墨来说是个难题,她微微沉吟一瞬,招手让越娘过来。

越娘听着顾云曦在自己耳边低语几句,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正满面愁容的谋臣们忽然看到一个老­妇­从内室出来,免不得一愣,唯有当日在相府见过顾云曦的几人猜出来内室里坐着何人。

越娘看着公孙墨,低头将顾云曦讲给他的话低低告诉了她,公孙墨眼眸一亮,对着越娘点点头,开口便是一句,“秦征不可动,本王已经有人选了,不妨议下一个议题。”

室内众人都是一愣,还有什么好的人选是他们不知道的,甚至比秦征还要好?

当然没有人问出这个话题,因为公孙成霖在兴味的看了一眼越娘之后,很快的将话头转到了下一个问题之上。

万俟宸看到越娘回来面上少见的闪过一丝疑惑,然而他并没有问,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外室的人声渐渐散去之后,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一起走进了内室,并且将眸光齐齐的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

顾云曦起身一笑,“王爷,既然没有好的人选,不如让云曦去吧。”

室内的其他人齐齐一震,顾云曦仍旧淡淡的道,“即便是一个武功再高的人遇见成群结队的狼群也不一定会安然而归,更何况刚才提到的是雪狼,人类面对极为严苛的自然环境已是极大的挑战,若是再加上狼群,那一半的希望都没有了,所以,王爷让云曦去吧。”

万俟宸和公孙成霖眸光越来越沉,眼前的女子要求让她去那个连七尺男儿都难以平安归来的人间地狱,而她并非不知道那雪狼的厉害。

公孙墨沉沉的看着顾云曦,“你要知道,这一次是一场硬仗,除了雪山,雪狼这些你所知的自然条件之外,还有更多的你无法预知的暗箭冷箭瞄准着你,就是本王,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顾云曦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到了苍墨高原,她嘴角一扬,“请王爷放心,云曦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您只需要派出您身边武功最好的人便可。”

“武功最好——”

公孙墨喃喃出声,而在他身边的公孙成霖已经高声开了口,“我去!”

他眸光灼灼的看着顾云曦,浑身的男子气概显露无疑,“让我陪顾姑娘去好了,到时候太子和二哥必然要留在父皇身边,就让我陪顾姑娘一起去,二哥你再从身边抽几个侍卫,我们一定可以拿到龙脊山雪莲!”

公孙墨转头看一眼公孙成霖,两兄弟四目相对之间公孙墨已经沉声开口,“好!”

万俟宸自始至终只在旁里静静的看着,顾云曦因愿望达成嘴角泛起了舒爽的笑意,他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抿,而后淡淡道,“前日里太子收到线报,宋涯回来了,他可能是你们这一次最大的障碍!”

公孙成霖眸光微变,“真是想不到,他不过才打赢了胜仗半月,原来承恩公早有准备!”

若说在这燕地年少有为又是寒门出身的武将谁最厉害,那想必除了秦征便是这位宋涯了,只是现如今,这位宋涯乃是国丈同时也是前一品将军孙瑜麾下的副将一个。

“宋涯当年本是前左将军易兴所领的千骑军中小兵士一个,后来易兴事败家中被抄,千骑军因此事分割成几个军团,宋涯所在的那一队便被国丈收了去,难为他年纪轻轻便由此作为,若是他此次参加冬猎,只怕那雪莲花难拿了——”

公孙成霖道出那宋涯出身,一边的万俟宸微微沉吟一瞬,缓缓道,“宋涯虽然年轻但是已得孙瑜和太子的看重,这样下去迟早是王爷的一大障碍,据我所知,宋涯有一老母在郯城,如果王爷——”

此话一出,室内众人莫不是明白万俟宸要说的是什么,顾云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而这厢,公孙墨已经出口,“不可!”

他的眸光在万俟宸面上一落,转而看向了窗外的层层素雪。

“宋涯在边境之上战功卓著,他是浴血沙场的将领,没有他刀口舔血,便没有这燕京的繁华,更没有你们在这燕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诡谲暗涌,今日我要的是那至高之位不错,可是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我时刻都清楚,像他们这般赤胆忠心只是为主效力之人不可任由你们的冷箭毁灭。”

微微一顿,公孙墨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万俟,这,是我的底线。”

顾云曦眸光渐亮的看着那个站在窗前的高大背影,拢在袖中的手微微的紧了紧,而这厢,万俟宸嘴角微勾,平静的脸上扬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王爷仁心仁德,就当万俟没有说过吧。”

公孙成霖“嘿嘿”一笑,似是要缓和这样的氛围,“好啦好啦,你们要相信我的武功,不过二哥你为何要答应云曦去那天狼谷我还是没想明白,云曦,你能告诉我吗?”

顾云曦丝毫不反感这个洒脱意气的男子这么快就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她看着公孙成霖的眸子嘴角微勾,“这个,王爷到时候就知道了——”

公孙成霖闻言倒也没有失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最终也没有机会知道顾云曦为何会得到公孙墨的准许参与到那场让后世之人铭记的冬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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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更新的时候忘了点发布了,结果时间到了18号,我滴错我滴错,对不起大家了!

话说咋们的云曦为什么可以离老虎那么近呢,而且这一次是雪狼哦,这个会在之后慢慢为大家揭晓滴!

029青衣忧虑,暂时平静

顾云曦回到碎月轩的时候洛青衣正在为她缝制新的暖手筒,见她回来了面上一喜,“曦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云曦解下身上的披风,偎到暖炉边上烤了烤手,待身上的冷气散了些轻声道,“娘亲,云曦要随德王去冬猎围场。”

洛青衣闻言一怔,眸光微黯,“冬猎啊,是了,这冬猎又要开始了——”

顾云曦自顾自的将身上厚重的冬衣脱下来,并没有注意到洛青衣的面­色­,“这一次京中显贵都要去的,娘亲莫要担。”

洛青衣摇摇头,“曦儿,你这次去可是要帮着德王做什么事?”

顾云曦微微沉吟,“没有,德王要带我去见识见识而已,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人,娘亲放心,我寻常都跟咋德王身边,定然不会有什么岔子。”

洛青衣看了看顾云曦的侧影,放下手上的活儿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她直直的看着顾云曦,“曦儿,你告诉为娘,你是怎么想的?”

顾云曦一怔,“什么?”

洛青衣一叹,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至脑后,“外间的人都在说你要成为德王的新宠,可是为娘知道你的­性­子,但是,曦儿,你毕竟是女儿家,有些事情你要好好的想想才行。”

微微一顿,洛青衣继续开口,“为娘知道你比寻常女子更加聪慧,现如今成为德王的谋臣也非旁人可比,可是你今年十六岁了,你打算一直做德王的谋臣么?大燕历史上虽然有过女儿家入朝的先例,可是身为女子,要做到和男儿一样的事,所付出的总要要多上许多,为娘不希望你这般辛苦。”

顾云曦心中微震,“娘亲的意思是——”

“为娘不希望你入宫。”洛青衣语气肯定,“德王若能成事,将来便是后宫三千,更遑论顾映雪已然是坐定了那个最好的位子,后宫之内勾心斗角的太多了,再加上皇权倾轧,­阴­谋争斗,为娘不希望你一辈子生活在风霜暗箭之中,一辈子防备别人到头来满腹凄凉,除非——”

顾云曦挑眉,洛青衣言语珍重道,“除非德王只有你一人!”

“扑哧——”

顾云曦实在没有忍住,她嘴角扬的老高看着洛青衣,“娘亲想的可真好,你可见过这大陆诸国哪个皇帝只有一个女人的?”

洛青衣眉眼一凝,“东齐的显德帝便只有一个皇后。”

顾云曦并不知道眼前的洛青衣为何会忽然提起东齐那个海边之国,她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那些年鲜衣怒马驰骋草原的日子,她一笑,眉目温柔,倾身靠在洛青衣肩上,“也并非是没有,可是娘亲放心,云曦不怕苦,君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国士待君,德王是我的主君,仅此而已,云曦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等这些事做完了,我们就去一个只有雪山和草原的地方,娘亲,你说好吗?”

洛青衣只觉得怀中的女儿身上忽的染上了一股子凄伤之气,不由得便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好,为娘都听曦儿的。”

窗外的寒风乍起,晴好的天­色­忽然又飘下些雪劣来,顾云曦转头看了一眼那森凉的天­色­,忽然生出一股子不安来,她转头看看眼前的中年­妇­人,“娘亲,德王此前曾经留了两个侍卫在院中,我走了之后会吩咐他们好生照料碎月轩的。”

洛青衣一笑,“何必麻烦,那两个都是德王府的亲卫,留在碎月轩岂不是毁了人家的前途,快些让回德王府去吧。”

顾云曦一想也是,便点点头应了,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洛青衣继续她手上的活计,房内一时间安静的出奇,顾云曦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倚在软榻边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越娘却是在门外叫门了。

顾云曦应了声让她进门,只见的越娘手上拿着一张信笺,她递上来,“主子,这是德王府刚才派人送来的,是这一次同样要去围场的的各家将军公子的资料。”

顾云曦接过来随口一问,“那个宋涯也在其中吗?”

越娘点点头,“在。”

顾云曦打开那信笺,上面各个参与围猎的人员出身已经所属阵营都列的清清楚楚,她浏览完毕,点点头,“那边的人回去了么?”

越娘亦是点头,“已经回去了,说是主子你有什么吩咐就派人送个信儿给那边。”

顾云曦点点头,挥手让越娘退下,这边洛青衣看着她微微纠结的面容轻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宋涯又是谁?”

“这一次冬猎王爷要拿一个至关重要的位子,最大的竞争者便是这个宋涯,他此前是在千骑军余部之中,后来到了孙瑜的帐下,听说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顾云曦淡淡说完,洛青衣的面­色­却是猛然一变,“千骑军余部——”

“对啊,就是左将军易兴所领的千骑军,本来是一支极威猛的军队,没想到易兴贪腐军饷,最终也毁了这支队伍了。”

洛青衣眉眼一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曦儿,这皇城之中满是脏污龌龊,你既然已经跟着德王走进来了,便要时时小心才好。”

顾云曦正觉得洛青衣有几分异样,她又接着道,“千骑军常年驻守南境,虽然战斗力极强,却不耐严寒,虽然现在千骑军已经分散,但是这个传统是不变的,这一次围猎之地乃是嘉陵山围场,那里比之燕京还要冷上三分,你身边只要有在雪地严寒作战的好手便能安全三分。”

顾云曦眉头一跳,“娘亲,你是如何知道的?”

洛青衣一笑,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凡是燕京之人便没有不知道的,千骑军当年也是极富盛名的常胜队伍。”

顾云曦向来不会如何的怀疑洛青衣的话,仔细的思考一番之后将越娘喊了进来,轻声交代几句才作罢。

夜­色­越来越深沉,灯芯之中劈啪作响,顾云曦看着灯影下挑针做绣的洛青衣轻轻一叹,这燕京的诡波谲云越来越近了,像现在这般的平静时光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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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围猎之始,再遇淑妃

帝国历四七二年十一月初十,燕国两年一度的冬日围猎在嘉陵山围场举行,这一次号称燕国史上耗费人力物力最多的一次冬猎将会进行一月。

燕国祖辈是在马上打的天下,由此这围猎便是燕国贵族重中之重的大戏,除了烈帝带着后宫亲眷御驾亲临,还有燕京的皇亲贵族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及其亲眷,更有各个军营选拔出来的少年英杰一起进驻围场,在这围猎的一月之中燕京城中的热闹顿减,因为所有的皇亲贵戚都聚集在了围场之中。

寒风呼啸而过,公孙墨的车架缓缓的停在了围场行宫的正门之前,壮阔浩大的建筑群在这半山之间安然坐落,一排排整齐的禁卫军在宫门口巡视着,那感觉倒是同在皇城一般。

一只纤细的小手替公孙墨掀开了车帘,公孙墨矮身出了车门,目之所及是各官家亲眷的车架陆陆续续的亭在了这行宫之前,公孙墨面­色­一凝在车前站定等着车中另一人出来,而这厢,却又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向着他而来。

“妾身给王爷请安。”

顾映雪的面­色­算不得好,这山间的寒气比之燕京城更重,再加上行路劳累,她已经有些气虚力乏了,然而此时在公孙墨面前,那盈盈一拜仍旧像是一朵浅雾之中的芙蕖一般,娇美,瑰丽。

公孙墨没有注意到顾映雪,此刻见着了也无甚表情,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请起吧。”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伸出一只小手来,仍旧是刚才掀起车帘细瘦小手,公孙墨察觉到身后的声响豁然转过身去,言语之间带着关切,“小心些,雪大地滑!”

从德王府的马车之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瘦弱少年,那纤细的腰身、窄瘦的肩膀让人一眼看去有生来不足之感,然而她的眸子好似天上星耀一般明灿,­精­致消瘦的脸上也是灼人的光彩,她借着德王的手臂下地,对着近前的端丽女子微微一拜,“姐姐。”

顾云曦!

顾映雪眉头大皱,看着顾云曦这般男装装扮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是知道顾云曦也要跟着德王一起来围猎的,可是现如今看到他二人同车而出,心中难免的还是一紧,她微微一笑,“原来是妹妹——”

顾云曦自然知道顾映雪心中的不舒服,而她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所幸公孙墨轻声一语,“这几日云曦都是本王身边的随侍之人,还望大小姐不要故意说破她的身份。”

“故意”二字微重,顾映雪面­色­微变,嘴角牵出苦涩的笑意,“妾身明白。”

不过停留了片刻已经有许多目光向着公孙墨这边扫来,公孙墨见此只对着顾映雪点了点头便向着行宫之内而去,顾云曦抬步敛眸跟在公孙墨身后,果然像是德王身边的随侍。

“小姐——”

锦心在一旁欲言又止,顾映雪深吸一口气,眼角泛出一点暗芒,“她得意便让她得意,等着看吧,有一天她会哭着来求我。”

一进行宫已经有礼部的人等在了那里,直直的领了公孙墨众人向他自己的殿阁而去,孙鲁孙哲跟在最后,看着这雕梁画栋飞檐如云的恢弘宫殿,眸中显出一股子暗怒。

“北境的将士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上几顿,这行宫却是造的这般奢华,工部这几年愈发的会做事了!”

孙鲁将忍不住低咒一句,然而他本是豪爽的汉子,即便是压低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庭院之内也算是极大的了,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行宫乃是今上为了今年的围猎下令扩建,如何倒成了不体恤民情?北境既然缺军饷,德王又为何不如实上报?”

凉凉的话语一出,顾云曦转头便看见一个一身宫装的女子正袅袅娜娜而来,那明丽的妆容再加上那凌人的语气,在这行宫内院唯有一人。

顾云曦微微低首,这厢公孙墨也有些意外,“淑妃娘娘。”

此次皇后有病在身便没有伴驾随行,所以在随行的妃嫔之中,这淑妃便是位份最高的,公孙墨几人不过刚走进行宫内院门口,哪里会想到遇上这位娘娘。

箫玉瑾掩嘴一笑,眸光自公孙墨身上打量一瞬,“竟然真的是德王,听说德王回朝许久,只是在内宫未曾见过,这一次,倒是本宫之幸了。”

公孙墨眸光微动,“娘娘说笑了。”

一句话出,二人便没有再多的话说,箫玉瑾的眸子在公孙墨的身上胶着不动,公孙墨微微倾身,“本王有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箫玉瑾眸光微动,妖艳的面容上闪过一暗­色­,“如此,德王先行一步吧,想来你我同在这行宫之中,今后见面的机会还算多呢。”

顾云曦虽然低着头站在一边,却是将箫玉瑾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她清秀的眉峰一皱,只觉得这二人之间或许不简单。

转身之时箫玉瑾的眸光仍旧留在公孙墨的身上,顾云曦抬步走在公孙墨的身后,看着公孙墨高大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王爷!”

忽来的一声呼喝让公孙墨的脚步一顿,回头却是锦文正拿着个包裹站在内院的门口,因为她的身份只能居于外院便被拦了下来,他眉头微皱,只听着锦文急急道,“王爷,这是大小姐给——”

似乎是才看到箫玉瑾在此,锦文面­色­微变,低身对着淑妃行的一礼,后者面­色­淡淡的挥挥手,锦文起身微微吞吐着道,“这、这是大小姐给顾护卫的包裹!”

公孙墨面­色­一暗,眸光却是未有多大的反应,挥挥手孙哲急忙上前将那包裹拿了过来,却是没有递给顾云曦,而顾云曦也是紧绷着身子生怕锦文再说什么话。

所幸锦文递了包裹便离开了门口,顾云曦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包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是顾映雪,点到即止,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箫玉瑾看着离去的众人将目光落在了一个个头最矮的护卫身上,她微微转头,“刚才那丫头是不是顾家大小姐的身边人?”

站在她身后的嬷嬷点点头,“顾大小姐时常进宫,奴婢没记错的话正是呢。”

箫玉瑾瞬时掩嘴一笑,纤细的身量震颤不已,她眸光自走廊尽头的公孙墨身上一掠而过,说出口的话带着讽意,“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这出戏,有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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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觉得前一章什么都没讲么?那你就错了,前一章埋了两个大伏笔哦~

031猎场跑马,变故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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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文回到顾映雪身边的时候正喘着粗气,一旁的锦心看着顾映雪面上淡淡的模样生出疑问,“主子,那包裹分明是夫人为您准备的,您怎么就送给二小姐了?”

顾映雪披着雪白的披风,两手拢在暖手筒之内,看向一旁的锦文,“如何?你去的时候淑妃可还在?”

“主子放心,奴婢去的时候王爷正要走,淑妃娘娘还在,奴婢听了小姐的说话没有说完,不过包裹还是送出去了。”

顾映雪缓缓抬步向着自己的院落而去,她嘴角一抿,“王爷既然能救她一次,想来也能救她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只管看着吧。”

锦心听了顾映雪此言更是不懂了,“主子的意思是淑妃娘娘会对付二小姐么——”

顾映雪嘴角微沉,怅然一叹,“有哪个女人会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好呢?只希望,淑妃还是当年的淑妃——”

公孙墨住的地方叫做凌波阁,含正方厢房数间,顾云曦听公孙墨之意同他住在里院,所幸院落够大,房间也是相对而立,免了许多的不方便,刚安顿好,公孙成霖兴奋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二哥!”

多年来的军旅征战并没有消磨掉这个男儿身上的意气奋发,他面上的笑意也没有被那些血腥沾染,整个人都是鲜衣怒马的年少不羁,他本是推门而入,在看到倚在塌边的顾云曦之时整个愣在了当地。

“呃,这个……”

“成王殿下想必是走错了,王爷在云曦对面。”顾云曦从容起身,半点窘迫都没有,整个人一身男儿装扮清秀洒脱的紧,话音刚落,公孙墨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直直走了进来,眸光凌厉的看着公孙成霖,后者面­色­微黯,眸光求助的看着顾云曦。

“二哥——”

顾云曦掩嘴一笑,“王爷不必懊恼,成王殿下许是有好消息要告知与你,这才着急的走错了门,王爷不如快快道来,让云曦也听上一听。”

话说到此公孙成霖已是忍不住,“正是好消息,秦征这才发回信报来,北境的玖丹人部族已经被我震北军全线攻克,现如今我大燕的版图又扩大了一块了!”

公孙墨眸中的沉暗之气瞬时消散,拢在袖中的双拳猛然紧握,“秦征,好样的!”

那喜不自胜的模样顾云曦看的明白,她微微有一瞬的恍惚,玖丹她是知道的,是和一个同西夏一般大小的部族,现如今,也灭亡了吗?

公孙成霖心中亦是激动不已,“二哥,快去父皇那里吧,现如今正是围猎的时候得了这个消息,这可是绝顶的大功一件!”

公孙墨眸中闪着明亮光芒,闻言却没有立即抬步,也不知是在想什么,顾云曦当即道,“王爷不可,这般大的消息在这燕京自然只有皇上才有资格第一个知道,您若是先于他必然要惹起颇多疑虑来,王爷不妨先在阁中候着,待圣旨传来的时候,王爷再去领功不迟!”

公孙墨赞赏的看顾云曦一眼,“云曦,本王留你在身边果然不错,你且放心,本王今日所有的安排都不会变动,稍后会有客来访,本王得去前厅了。”

虽是如此说,但是公孙墨转身的步伐明显的变快了,顾云曦看着公孙墨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紧,这厢公孙成霖却是极为不满公孙墨就这般将他抛下,“云曦,既然今天得了这件喜事,你还要我憋着不能说,不如你就陪我出去跑跑马如何?”

顾云曦对上公孙成霖明亮的眸光,忽然也想一疏心中的瘀滞之气,当即点了点头。

嘉陵山位于燕京皇城两百里之外,因着地底热泉的缘故,是一处天然的冬日猎场。

顾云曦看着眼前的一片葱茏深深吐出一口郁气,这山间虽然冷风森寒,脚底下的草木却还是绿的,绿­色­渐渐向上,只有在那山尖上围着一圈白,公孙成霖指着那山巅,“云曦,半月之后你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在那里!”

顾云曦看一眼那雪白的山巅忽而想起了玉雪山,她微微一甩头,看一眼座下的红棕­色­小马嘴角一勾,“殿下刚才笃定我不会骑马,如果今日我赢了殿下,殿下可有彩头与我?”

公孙成霖嘴角一勾,“你若真能赢我,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顾云曦朗声一笑,真真似男儿一般的抬手扬鞭,“先走一步!”

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如箭一般­射­出,公孙成霖眉头大皱,直直指着那奔驰着的身影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哎,等等我!”

凌烈的寒风掀起她的衣袂,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风驰电掣,顾云曦几乎要大叫出声,可还未尽兴便看到了那起伏的坡地,不由得眉头微皱,少顷,公孙成霖鞭声响亮的跟了上来,他看着顾云曦的样子十分的不解,“云曦,你这马术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云曦怔怔一语,“这里可太小了。”

公孙成霖很是不赞同,“云曦,今日就算你赢了你也不必拿这话来编排我,燕京城外就此处最大了,如果换到大的地方你指不定就跑不赢我了!”

顾云曦早就回神,此时一笑,“殿下此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如今我得想想问殿下要点什么,可没时间陪你换到大地方了。”

顾云曦调转马头挥鞭就走,公孙成霖见此马上追上来,两人一起放慢了速度骑行着,颇有几分悠游自在的感觉,顾云曦轻声开口,“王爷觉得燕地的版图够大吗?”

公孙成霖眸光瞬时大亮,“我燕地国富力强,再大的版图都是应该!”

顾云曦嘴角一勾,正要说话眸光却是钉在了前方一处暗影上,目之所及,一人正左摇右摆的趴在一匹狂奔的高头大马上,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的她心惊。

顾云曦秀眉一凝,“不好,要出事!”

032南越质子,党争开始

顾云曦话音刚落下,那匹高头大马越是发起狂来,马背上的人被颠地七荤八素,眼看着就要掉在马蹄之前,公孙成霖骑马行在顾云曦身后,见此境况眸光一皱,低喝一声拍掌跃起,顾云曦只觉得一道白影自自己头顶掠过,直直的袭向了那险情频生的骏马。

公孙成霖武功本就极高,再加上一手御马之术,一个腾空落在那马匹之上,双手拉紧缰绳用力一勒,三两下便将那狂奔的骏马止了住,马背上的青衫少年身子极弱,此时从那马背上缓缓滑落,还没走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干­呕了起来。

顾云曦见此眉头一皱,与公孙成霖对视一眼均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二人正打算上前问问那青衫少年,一众打马而来的少年却是忽然进入了他二人的眼帘。

一群少年公子华服玉冠,看到那渐渐平息下来的骏马眸光一亮,待看到倒在地上的青衫少年之时更是兴奋的吹起了口哨,公孙成霖凌空一跃换回到自己马上,漂亮的身法立即引起了那群少年的注意。

“看看他这幅孬种样!”

“不过是骑个马,依我看连那云绣坊的小娘们都比不上!”

“难怪南越送他来做质子,依他的心志,就算留在南越也只有像西夏、玖丹那些小部族一样的下场!”

少年们的眸光多数还是落在了那青衫少年的身上,似乎是­干­呕的厉害了,那年轻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回不了神,顾云曦自然知道不可多生事端,然而怪只怪那领头的少年公子提到了不该提的两个字!

顾云曦轻跳下马来,走到了那少年的面前,“给你!”

洛萧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张极为消瘦的小脸,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面没有歧视没有敌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风霜还在呼啸,从他微乱的领口灌进去,整个森凉的厉害,一瞬间,他只觉得这世界快要静止,他的眸光顺着顾云曦的手臂下滑,在她的纤纤十指之间,正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

顾云曦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瘦弱,面目却是十分清秀,他的眸光似有一阵迷蒙,也不知是累极了还是如何,片刻,他才缓缓的接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哟呵!你是谁,竟敢当着本大爷的面给这个家伙递帕子!”依旧是当首的玉冠少年,一双细小的眉眼此刻眯的狭长,似要将顾云曦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顾云曦的眸光自那狂奔的骏马马背上一扫而过,此刻那马背上正Сhā着一支匕首,想来正是他们这群人的杰作了,她嘴角一勾,“不知公子是何身份,南越小王爷虽然在我燕地为质,地位却是等同郡王的,几位如此戏弄与他,岂不是太不把皇上的命令放在眼里?”

当首那人眸光一沉,嘴角再次勾起冷笑,“哎呀有意思,你又是谁,你可知本公子的父亲乃是工部尚书,你说这洛萧是个郡王?哈,真好笑,别说他根本不是,就算是真的郡王在本公子的面前只怕都要对本公子礼让三分!”

顾云曦秀眉一挑,“原来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

那华服少年眉头一挑,眸子里生出一股子傲然之意,“说的没错,本公子劝你把你的帕子收回去,这行宫重地我就不和你计较,否则——”

“否则什么?”

顾云曦的声音里带着试探,那华服少年听着便觉得是她怕了,他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办,左右看看之后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马鞭,冷眸一挑,“否则本公子就赏你一顿鞭子!”

有森森的寒风掠过,顾云曦紧了紧衣领嘴角一勾,“原来是这样,可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收回,公子你还是赏我一顿马鞭好了!”

华服少年面­色­一变,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怒,“你,你以为我不会么!”

顾云曦眸光微微变冷,嘴角的笑意也沉了下去,“工部尚书的公子嘛,骄横跋扈惯了,怎么会不敢呢?”

若说此前那少年还可忍一忍,此话一出那少年自然再也将忍不住,马鞭一样便要对着顾云曦的面门劈头打下去——

预料之中出现的响声没来,华服少年的眸子惊愕的落在了公孙成霖的身上,此刻的公孙成霖站在顾云曦的身后,一只手就这般毫无阻挡的抓住了那鞭子,一双眸子冷然之际。

“你、你——好大的胆子!”

公孙成霖看着马背上的华服少年嘴角一勾,生生的用力一拉,少年本是高座在马背上,此刻一个没有防备,竟被公孙成霖一把拉下了马,瞬时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那华服少年摔成那般惨样,其他人也慌了神,纷纷下马要扶他起来,顾云曦声音微粗的道,“这位是成王殿下,尔等见到殿下竟然还不知行礼么?”

这话一出众人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了,本是要扶起那尚书公子的当即吓得放开了手跪地求饶,而那尚书公子一边揉着自己疼着的腰背一边面­色­大变,他似有一瞬间的惊疑不定,而后看到公孙成霖森冷之极的面­色­才反映了过来!

“拜见成王殿下,拜见殿下,杨威不知是殿下驾到,刚才多有得罪,请殿下一定恕罪啊,求殿下恕罪!”

杨威一边摔得鼻青脸肿,一边叩着头,顾云曦看在眼里实在觉得与他的名字极为不配,这厢公孙成霖也知道那工部尚书现如今位高权重,他只便眉头一挑,“将南越小王爷扶上你的马!”

杨威一怔,似有一瞬间的不甘心,待看到公孙成霖的眸光之时才起身去扶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的洛萧,洛萧脚步虚浮的上马,坐在马背上左摇右晃的动作看得出来他的骑术不­精­,此时的他发丝微乱,单薄的衣衫也微微的龙拉在一起,样子说不出的落魄!

顾云曦和公孙成霖随即上了马,也不管那地上跪着的富家公子们,马鞭一扬,回行宫去也!

一路上相对无言,眼看着即将到行宫门口,洛萧眸光一敛,“今日多谢二位。”

公孙成霖点点头打马而走,顾云曦看洛萧一眼跟在了公孙成霖的后面向着内院而去,而洛萧身为质子根本没有进入随意内院的权力,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红墙玉瓦之后,洛萧沉寂的眸子忽而亮了一亮。

刚下马公孙成霖就看到一队身着黑衣的宫人在一个首领太监的带领之下往凌波阁的方向而去,公孙成霖眉眼一亮,“父皇要宣二哥了!”

顾云曦站在公孙成霖的身边,眸子微微一暗。

“二哥现如今已是亲王之列,这一次的封赏下来至少要加上两颗亲王珠,到时候与太子的身份差距便不是那么大了,我们只要稍加作用,成事便指日可待!”

公孙成霖是说不出的兴奋,顾云曦的眸子自那长长的走道上掠过,却忽然见另一行华服贵胄之人正脚步疾快的往皇帝住的星辰殿方向而去,公孙成霖步子一顿,眸光微凝,“是太太子!”

顾云曦­唇­角微抿,“真正的斗争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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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没有来,亲们好生过冬至啊,吃饺子了么?冬至快乐!

033赴宴之危,求救万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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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的第一日,整座行宫之内便传来了好消息,德王公孙墨所领的震北军大破玖丹全线,本就国力强盛的燕国再添一块国土,烈帝下令为德王加两颗亲王珠,其下属的震北军全军具有赏赐,德王因此尊荣大盛。

德王得了嘉奖却没有如何的炫耀,在头三天的山林小猎之中更是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此行传到了烈帝耳中自然又是一番评说,顾云曦同在凌波阁之中闭门三日。

这日顾云曦正在和公孙墨对弈,看着黑白相间的棋局顾云曦皱着眉头似是百思不得其解,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的模样嘴角一勾,正要说话这厢孙鲁却是领进来一位紫衣小婢。

那丫头走进书房盈盈一拜,“拜见王爷,今夜戌时一刻淑妃娘娘在淑房殿设宴,届时皇上和太子殿下都会出席,娘娘特意让奴婢来请您,还望您早些过去。”

公孙墨一听眉头一皱,挥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待那粉衣小婢退出去,公孙墨一叹,“这几天的清净只怕是要结束了。”

顾云曦看着那棋局放下手中黑子,“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王爷既然要赴宴便好生准备一番才是,不过既然是在淑妃娘娘的淑房殿设宴,王爷只当时家宴便好。”

公孙墨知道顾云曦是在给自己宽心,当下便唤了孙哲进来,看着公孙墨要宽衣,顾云曦起身告退。

走出书房的时候外面的正飘着小雪,顾云曦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只觉得寒气似乎越是重了,凌波阁院子里此刻正有几树开的正好的红梅,顾云曦一看免不得觉得赏心悦目,她搓搓手走过去,那雪劣落在梅瓣上晶莹不化,甚是好看。

似是看的痴了,连公孙墨走过来顾云曦都没有发觉,直到一件白­色­的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她回头便是一身白衣的公孙墨,丰神俊朗至极。

“若是喜欢便让人折了送到你房里去,也不至于站在这里看的入迷。”

顾云曦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也不接这个话头,只上下打量公孙墨几眼,“王爷准备好了?”

公孙墨点点头,“时辰差不多了,既然父皇和太子都去,本王自然不可迟了。”

顾云曦自然明白现在是德王尊荣正甚的时候,更是出不得什么差错,便颔首一道,“既然如此云曦送王爷出门。”

公孙墨抬步往外走,顾云曦跟在他身后出的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公孙墨回身,“雪大路滑,不用送了,回房里待着去吧。”

顾云曦一笑,“遵命。”

顾云曦站在门前,看着公孙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欲回身,正在此时却有一队宫人人手抱着一盆兰花从凌波阁前走过,顾云曦只觉得冬日里的幽兰甚是好看,却又不知道是送给谁家的,摇摇头便走了进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屋角的桌案上已经摆上了鲜艳的梅花,顾云曦嘴角一勾,回身一唤,“紫兰!”

瞬时便有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在她手中还拿着一束梅枝,见她笑容大开,“顾姐姐可喜欢这花?”

顾云曦自然知道这丫头是听到了刚才公孙墨和她在院子里的对话,又觉得那梅花摆在屋子里也确实好看,一时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见紫兰手中还拿着梅枝,便觉得奇怪了,“怎么折了这么多梅枝,院子里的树只怕要被你折了。”

紫兰是这院子里唯一一个知道她女子身份的,年龄小没什么心思也是顾云曦放心留她在里院的缘故,此刻小丫头眉头一挑,“翠玺殿的宋嬷嬷说她的主子喜欢梅花,我便想着给她送几支去,可是刚才去的时候那边的守卫说嬷嬷还在侍候她的主子小睡,我这才又拿着回来了。”

顾云曦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翠玺殿是太子住的地方,那宋嬷嬷顾云曦虽然不识,但在翠玺殿的主子除了太子就是太子妃,现在这个时辰离戌时一刻已经不远,太子和太子妃必然都要赴宴,又怎么会还在小睡?

一股子不安袭上心头,顾云曦抄起旁里的一件披风就往门外走,紫兰一惊,“顾姐姐,你要做什么?”

顾云曦似是没有听到她问话,嘴­唇­深抿的大步往院门口而去,紫兰追出去看着顾云曦匆匆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顾云曦很着急,现在去追公孙墨已经来不及了,而她的身份不能暴露,现在的她能去找的除了公孙成霖便没有别人了,所幸公孙成霖的殿阁离凌波阁不远,然而就在她心急如焚的走过去的时候公孙成霖的凌风阁院门却是落了锁的!

顾云曦只觉得心中一凉,唯一的希望破灭,此刻她该去找谁才好呢?

为何公孙墨会比太子早去宴会,太子前些日子因为大婚时接了一个风尘女子入宫已经受了皇帝的训斥,这几日在皇帝面前很是恭谨,他绝不可能弄错时间迟到,唯一的可能便是德王得到的时辰早于太子等人!

顾云曦步子极快的回转身子,心中思绪几欲乱成一团,忽然,她的步子一顿,淑妃!

今日的设宴之地淑房殿乃是淑妃的寝殿,而自从那日之后顾云曦便知道德王和淑妃之间一定有些什么,而自古以来皇子和皇妃之间便是宫中大忌,如果,如果——

顾云曦心中大动,眸光在茫茫殿阁之间掠过,拢在袖中的双拳早已紧握的青筋毕现。

“你个不长眼的,你是要害死我吗,竟然敢将这兰花忘在马车上,你可知这兰花值多少钱!待会子楚殿下若是要了你的小命你可莫要带上我,也不知谁教你的,真是又蠢又笨!”

顾云曦转眼便见两宫人从她身前走过,一老太监不停地骂着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手中抱着一盆顾云曦早前见过的兰花,此刻面­色­苍白的跟在老太监身边,眸子里全是惧­色­!

顾云曦眸光一动,向着那二人追了上去。

炉火烘烘的殿阁之内,万俟宸正着一身黑­色­狐裘倚在软榻边上,屋内的温度此时已是极高,与他却好似半分用处也没有,那­精­致的面容上仍旧是苍白的快要透明,他纤长细白的手指自那如玉般莹洁的三瓣兰花之上拂过,紧抿着的薄­唇­微微一扬。

“主子,今年的墨兰只开三日,我已经叫人把府中的全部搬过来了。”慕枫站在远处,话音里带着微微的讨好。

万俟宸微微起身,绾起的墨法自肩头簌簌而落,一双墨眸自那一竖摆着的兰花之间掠过,眉头一皱,嫣红的薄­唇­微张,“少了。”

慕枫眉眼一动,眸光自窗口向院子里扫过,“这个,这个,这个——”

万俟宸眉头一皱,“嗯?”

慕枫双拳微紧,面上无大碍心中却是紧张的不行,自家主子喜欢墨兰,这些都是他亲自侍弄,可这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事的,竟然将其中一盆忘在了马车上,若是惹得自家主子生气——

万俟宸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就在他要再开口的时候慕枫看向院子里的眸光却是一亮,“来了!”

进门的小厮披着件宫人常用的风帽,手中捧着一盆墨兰低头向着屋内的兰案走来,她的身量单薄,整个人都拢在风帽斗篷之下看不清其面貌。

然而好似有感应一般的,万俟宸抬眸便将自己的眸光钉在了那小厮的身上,她的步子较之平常疾快慌乱,细瘦纤长的十指捧着那白瓷的花盆好似与之融为一体,万俟宸双眸微眯,嫣红的­唇­角微勾,­精­致的面颊上现出几分邪妄之气。

轻轻地碰撞声响起,那小厮将手中的兰花放在万俟宸身侧的桌案之上,整个人却没有转身出门的打算。

站在窗边的慕枫瞬时­色­变,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的剑鞘上之时,一双眸子警觉的落在了屋中小厮的身上。

“有劳二小姐送兰花过来。”

顾云曦意外他如此就将她认了出来,她微微抬手落下头顶的帽子,瞬时一张清丽的小脸便露了出来,眼前的人面上是病态的惨白,唯有那双­唇­嫣红,至透明的白,至妖冶的红,看在顾云曦眼里瞬时觉得眼前之人邪气的厉害,她眸光微敛,福身一拜。

万俟宸幽暗的眸子一凝,男子打扮的顾云曦身材虽然瘦小,整个人却自有一股子飒爽之气,她本就是狠辣傲气之人,此刻竟然以如此的身段在他身前出现,他不禁意外,她要做什么?

“请殿下救德王!”

掷地有声的话落在堂中,万俟宸万年不变的表情似有一瞬的起伏,他微扬起的­唇­角缓缓地沉了下来,眸光自那香气沁人的墨兰之上掠过一时竟觉得有些索然。

——

------题外话------

太阳照常升起,你们说万俟会去救德王么,而公孙墨那里又会发生啥捏——

034家宴不成,雅嫔相助

公孙墨到了淑房殿的时候整个殿阁门口并没有几个人,灯火通明的回廊处站着个嬷嬷,此刻看到公孙墨微微一福,“王爷,今夜乃是皇家家宴,娘娘下令只准王爷一人进入。”

公孙墨眉头一皱,想着公孙烈在里面自己带侍卫确实也有不敬之处,便挥挥手让孙哲孙鲁等在其后自己走了进去,进了内殿却没有看到几个人,公孙墨沉声一问,“怎么还没有开始吗?”

身后的嬷嬷轻声一笑,“王爷您向来做事便是最恭谨的,太子和皇上只怕还有一会子,娘娘正在后殿忙活,您先喝一杯茶等等吧。”

公孙墨依着那嬷嬷的话随意落座在大堂,随意的打量了这殿内几眼并未有多少的疑虑,那嬷嬷殷勤的倒了茶放在他手边,公孙墨也没有喝,只是静静坐着。

屋子里点着熏香,外加暖炉燃起的热气,不一会儿公孙墨便觉得热了,还为如何反应便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喝起了茶,身旁的嬷嬷见此掩嘴一笑,“淑妃娘娘素来怕冷,这屋子里想必热了些,王爷不妨岁奴婢去隔壁花厅等着?”

公孙墨常年驻守军中,神识最是灵敏,此刻只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转眼看身边嬷嬷言笑晏晏的模样更是觉得有些什么鬼怪,他眉头一皱,“戌时一刻已到,太子和父皇没有来,为何也不见你的主子,淑房殿连这等待客之道都没有吗?”

公孙墨语气含着冷意,那嬷嬷笑意微消,又倒了一杯茶道,“王爷莫急,老奴这就派人请娘娘出来。”

公孙墨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端着茶杯的手也有微微的颤抖,身上的热意越来越大,竟让他生出了一股子不耐,一闪即逝的不安袭上心头,公孙墨即便是再不懂权谋手段自小也是在皇城宫闱长大的,看看茶杯里的茶,似乎正有一股子危险向着他逼近。

此时厅中无人,公孙墨正要强撑着起身一道叮咚环佩之声却是响了起来,他抬眼望去,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正从那六扇屏风之娉婷而出,他眸光微变,正是淑妃!

箫玉瑾今夜显然是好生打扮了一番的,此时走到公孙墨面前嫣然一笑,“真是抱歉,让德王久等了——”

公孙墨只觉得心火渐旺,此刻眸光一寒道,“戌时一刻已到,娘娘今夜的宴会只怕是不办了,既然如此本王先行告辞。”

话音落下公孙墨就要起身,然而淑妃却是眉头一挑,“咦,王爷是不是记错了,今晚的夜宴分明是戌时四刻,怎么是一刻呢?”

公孙墨心中已然料定自己中了旁人的圈套,心中的悸动已是越来越强,强自撑着起身道,“想来是本王记错了,只是本王忽然记起阁中还有事要处理,今晚的夜宴本王无福消受了,请娘娘赎罪。”

“来人!”

公孙墨大声一喝,本该冲进来的孙哲孙鲁却是久久不见人,他眸光一边,这厢淑妃却是掩嘴一笑,抬手在在公孙墨的手臂上一划,“王爷何必着急走呢?难道本宫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让王爷害怕么?”

公孙墨冷声一笑,拂掉箫玉瑾的手退后一步,他眸光沉暗的看着箫玉瑾,“娘娘今日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若是不好好珍惜只怕将来后悔!”

箫玉瑾眸光微变,却是移步拦在了公孙墨的身前,她点了梅花妆的面上浮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说来玉瑾有今日还要感谢德王,当年若非王爷,玉瑾又如何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呢?今日,便是玉瑾报答王爷的时候!”

公孙墨眉头大皱,本是刀削斧刻的面上已然染上了一抹潮红,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抬手一推将淑妃拂至一边,抬步向着门口而去!

此时的殿阁之内只有公孙墨和箫玉瑾二人,箫玉瑾被推得一个趔趄,正身瞧见公孙墨虚浮的脚步眸光闪过一抹暗芒,“来人啊——”

话音落下,宫女嬷嬷自后殿徐徐而出,箫玉瑾眼睫一动,立即生出凄凄可怜之态,她眸光自公孙墨的背影上扫过,秀口微张,“德王对本宫欲行——”

“妹妹不请自来,姐姐可会怪我?”

清泠一句话落地,箫玉瑾面­色­大变,公孙墨的步子也是一顿,只见那门口忽然一抹紫­色­一闪,一脸笑意的雅嫔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孙鲁孙哲,以及宫女嬷嬷一大堆人,手中俱是拿着绫罗绸缎。

“拜见姐姐。”

雅嫔虽然比箫玉瑾年长,位份却是在她之下,这一声姐姐叫的温暖动人,此刻确如一块铁锭堵在了箫玉瑾的心头。

孙鲁孙哲一进门便向着公孙墨而去,两人合力站在公孙墨身边,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在公孙墨背后轻点几下,不消片刻公孙墨的面­色­便好了几分。

雅嫔好似没有看到德王一般,只对着箫玉瑾道,“这些绸缎是皇上两日前赏的,俱是燕地最好的紫霄青萝纱,妹妹自诩比不得姐姐容­色­无双,今日便给姐姐送了来,姐姐看看可喜欢?”

箫玉瑾那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忽然出现的雅嫔打断,在她身后的嬷嬷宫女面­色­微变,俱是在等着她的主子下令,此刻箫玉瑾的眸光却是落在了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雅嫔见此掩嘴一笑,“姐姐莫不是在等太子?妹妹刚才在来的路上见太子容­色­匆匆的往行宫之外而去,也不知是怎么了,另外玉贵人折梅不小心滑了一跤,正巧被皇上瞧见,皇上最是怜惜宫中姐妹的,此刻只怕在如玉殿。”

箫玉瑾面­色­惨白,眸光在雅嫔身后的绫罗绸缎上一扫而过,忽而掩嘴大笑,“哎呀,本宫今夜本想让皇上和德王太子行个家宴,现在看来确实不成了,妹妹送来的绸缎本宫一看就喜欢得紧,真是有劳妹妹了!”

娇艳如箫玉瑾,此刻虽然在笑着,落在雅嫔身上的眸光却是沁了毒一般的利,雅嫔淡笑不语的静静站着,看到箫玉瑾挥手命人接了她的绸缎才盈盈一拜,“今日本是来送礼的,既然姐姐收下了,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既然家宴不成,本王也先告辞,还望淑妃娘娘——珍重!”公孙墨面­色­依旧微红,此刻眸光森冷的落在箫玉瑾的身上,待话语落定,转身出门!

公孙墨和雅嫔一起离去,室内立即陷入了沉沉的死寂,旁里的嬷嬷上前一步,“娘娘,现如今——”

“去告诉国丈大人,今日,可不是我箫玉瑾不成事!”箫玉瑾狠声戾气,眸光落在那人影消失的走廊尽头,依旧挂着笑意的面上多了几分狰狞!

顾云曦眸光焦急的盯着淑房殿的门口,在看到公孙墨出来之时赶忙上前了去,“王爷!”

公孙墨本就奇怪雅嫔为何恰巧在此时赶了进来,此刻看到顾云曦便也知道了缘由,他面­色­微晴的点点头,转身对着刚走出门的雅嫔深深一拜,“今日多谢雅嫔娘娘。”

雅嫔嘴角一勾,“我一个­妇­道人家,今日不过是来给淑妃送些礼物而已,王爷不必介怀于心,当日王爷救我阿慈,本宫虽然没有说,心中却是感激的,今日在这里谢过王爷了。”

雅嫔微微一福,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顾云曦,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去。

“恭送娘娘。”

顾云曦对着雅嫔的背影一拜,转身对上的却是公孙墨一双炽热的眸子,她微微一怔,只听得公孙墨声音暗哑的道,“云曦——”

------题外话------

昨天的那一章更新之后就掉了收,亲们能告诉我为啥么?我的大纲并不细致,所以有些情节会有不周到甚至不合理的地方,大家如果发现了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啊……新章送上,关于德王和女主,请大家保持淡定的心情且看且行——

035折梅相送,阁老之言

顾云曦推开门的时候外间正是大雪初晴的风景,多日来­阴­沉的天空今日里现了亮­色­,仿佛水洗过的清透明澈,院中又覆上了一层新雪,她嘴角一勾一步步的踏上去,只向着那梅树而去。

紫兰一出门就看到顾云曦素来持重的人似也起了玩心,免不得嘴角一勾,“姐姐想要那梅花紫兰给你摘来就是!”

话音落下人影一溜烟便不见了,再出现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剪刀,顾云曦嘴角微勾,眸光自那梅枝上掠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静静伫立在枝头,­色­泽嫣红,在这满世界的白­色­之中越发的妖艳夺目。

顾云曦微微沉吟,“剪下几支,悄悄的送到外院水云阁去。”

紫兰点点头,剪刀架上去之时才问出口,“水云阁住的是哪位主子啊?”

顾云曦微微皱眉,“你的嬷嬷没教过你,在这皇宫内院里只能多做多听,却不能多言多问吗?”

紫兰吐吐舌头,“紫兰记住了!”

待梅枝剪好,紫兰便换了身衣裳出了门,顾云曦一人站在院子里静静出神,对面的房门却在此时打了开来。

公孙墨的面­色­微有些苍白,此刻看到顾云曦也不意外,顾云曦俯身一礼,“王爷。”

公孙墨挥挥手让她起身,眸光却是往那院门口瞟了瞟,顾云曦疑惑,“王爷今日有客来访?”

“文阁老。”

顾云曦不由得惊讶,文渊此次并没有随行至猎场,这一次过来莫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可是消息不可能那么快就送回去。

似是看出了顾云曦的疑惑,公孙墨眸光微敛,“因为嘉奖亲王珠的事。”

顾云曦点点头,便是在此时一阵说话声传了过来,里院门口两道身影一闪,却是孙哲带着文渊走了进来,老远文渊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顾云曦,似有一瞬的打量,而后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阁老。”

顾云曦当先做了一礼,文渊却是理都没理直接走到了公孙墨的面前,“老臣给王爷请安。”

顾云曦碰了个钉子,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无奈,那边公孙墨却是向她招了招手,“云曦,你进来。”

不过刚落座文渊面­色­便是一沉,“昨夜的事情老臣在行宫门口就已经知道,老臣为何着急赶过来,为的便是怕太子那方不满王爷您日趋势大要对您用什么冷箭,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言辞切切,公孙墨却是嘴角一勾,“阁老放心,昨夜不过是有惊无险,幸好本王此次出行带了云曦,这一劫,多亏有她。”

文渊的眸光有些意外,在他看到顾云曦的那一刻想到的是另一层,顾云曦毕竟是个女子,且又是未来德王妃的妹妹,若是她有心做些谋士身份之外的事——

“还请顾姑娘将昨夜之事细细道来,老夫深知昨夜之事的凶险,顾姑娘是如何化解此难的?”

公孙墨的眸子里也同样含着疑虑,昨夜他从淑房殿出来的时候已被药力折磨的厉害,根本来不及细问昨夜的情况便被孙鲁孙哲送了回来。

看着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昨日王爷赴宴之后云曦便从紫兰的口中得知翠玺殿的主子还在小睡,云曦自然大感疑惑,再联想到这几日王爷身份地位越加尊贵,只怕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

“云曦本想去找成王,奈何成王昨日不在院中,云曦一时间别无他法,情急之下只好去外院找了楚殿下。”

公孙墨剑眉一挑,文渊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眸子微微一眯,“万俟宸?”

顾云曦点头,“正是,当时情况紧急,楚殿下让云曦前去找雅嫔娘娘直接去淑房殿救场,而他则兵分两路绊住了皇上和太子,若是我们救之不及,只要皇上和太子没有搅进去,我们还有翻盘的可能,所幸的是,昨夜一切顺利,事情并未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几句话出,室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顾云曦眉头微皱,不知道自己昨夜所为是否有什么不妥,对面文渊眼中暗芒一闪,“老夫真是小看了万俟宸,小小的一个质子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左右皇上和太子之行,此人,不简单呐!”

顾云曦心中一紧,这厢公孙墨眸光微敛,嘴角却是挂起了笑意,“阁老不用担心,万俟是自己人,昨夜若非他本王只怕早已蒙难。”

听到这句话顾云曦下意识的心中一松,不管怎么说,昨夜是她有求于他,而他也尽到了他不管是朋友还是盟友的责任,极为及时的救了德王,如果因此引发了公孙墨对他的猜忌和怀疑,那她是要负责任的。

“此话倒也不错,只是王爷需知道,您将来要做的位子至高无上,您要看到的不是一个燕国,而是整个天下,他万俟宸,毕竟是楚国人!”

顾云曦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静坐着听着文渊的分析,窗外的天­色­晴的的十分好看,此时落在她眼中却是有几分刺眼。

“阁老言重了,万俟这么些年在燕国为质,有些手段与心思是肯定的,却也不至于威胁到本王的位子,更或者,他体弱多病的,哪里有觊觎天下的意思。”

文渊冷哼一声,似乎还抱着怀疑,公孙墨眸光却是一正,“不过两颗亲王珠国丈便坐不住了,接下来他们的手段想必只会更为毒辣。”

顾云曦眸光微冷,“既然太子与国丈不择手段想要拉王爷您与水火,我们不妨也多做些文章出来,待他们疲于应付,自然没有­精­力再行毒辣之策。”

“顾姑娘此言倒是不错,燕京之中老夫已经有所安排,只是在行宫之内,王爷不比太子能带许多人,许多事情安排起来难免受到掣肘。”文渊眸光凝重,看着公孙墨言辞切切,“从今日起,王爷要时刻惊醒,身边万万不能离人。”

公孙墨点点头一笑,“所幸还有三弟在身边。”

话音落下,本来守在门外的孙哲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他面上生出了几分汗意,眸光里满是焦急,“王爷,皇上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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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平安夜快乐啊,圣诞节快乐啊,有没有吃苹果啊?这章算作过渡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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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婚期即成,赛马惊变

顾云曦独自站在窗前,窗外的天­色­依旧清朗明澈,此刻看在她眼里却是有些灰沉沉的,公孙墨被皇帝的一道急召叫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莫非又生出了什么变故?

顾云曦没能深想,因为在此时一道院门吱呀之声响了起来,她眉头一挑移步门口,紫兰正带着一个小婢走进门来,那小婢是她没见过的样子,此刻对着她一福,“可是顾姑娘?”

顾云曦眉头一凝,在这行宫之内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眼前这人如何知道她的身份,“你是?”

那小婢双眸微敛,“德王有请,请姑娘跟奴婢来。”

顾云曦心头一紧,“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小婢笑着摇摇头,“不是的,请姑娘岁奴婢来就是了。”

顾云曦微微沉吟,点点头跟在那小婢之后出了门,那小婢的背影纤细瘦小,此刻步履不急不缓,倒也不像是有什么鬼怪的样子,一路向着行宫之外而去,待看到那人头攒动的猎场和高高搭起的台子之时,顾云曦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顾姑娘,今日猎场赛马,王爷就在高台之上,请您自己过去吧。”

此刻的顾云曦着了男装,三千墨发用一根银叉束起,倒也是俊朗清丽的摸样,她眸光往那台子上一掠,男男女女的坐了不少人,正中间的中年男子一身明黄锦袍,刀削斧刻的面容上皱纹满布,唯有那一双眸子即便是这么远看过去也能给人十足的威慑之感,顾云曦双眸微眯,燕帝——公孙烈!

公孙烈左边是盛装出席的淑妃,右边则是一身黑­色­锦袍的太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身着明蓝宫装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位从大梁远嫁而来的郎华公主,公孙墨,便坐在琅华公主右侧的位置,另有些男男女女的同坐在公孙墨周围,想必也是皇族亲眷。

顾云曦远远地看着公孙墨的位置,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过去,那里现如今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自己的身份难免的要惹人怀疑。

“云曦!”

忽然一声轻唤,顾云曦转头便看到公孙成霖一身短打劲装向着她而来,她眸光微亮,双手一拜,“给殿下请安!”

公孙成霖“嘿嘿”一笑,“免了免了,刚才还和二哥讲让他把你叫来,没想到这么快!”

顾云曦一愣,“云曦的身份只怕不宜出现在此处,若是——”

“你放心!今日赛马乃是围猎之中的重头戏,我让你来看看热闹而已,我们不去那台子上,就在一旁看着,难道还会现出什么乱子不成!”

公孙成霖如此说,顾云曦自然不会再推辞,此刻的公孙墨坐在高台之上也看到了顾云曦,两人四目相对点了点头,公孙成霖这边拉着顾云曦在场下随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燕国的祖先各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然而几百年下来,燕国日益强大,除了久经沙场的将士之外,燕国人的马术已经大不如前,虽是如此,燕国皇族每到围猎之时赛马的项目总是必不可少的!

前几日的小猎并没有吸引多少人,今日大抵是连公孙烈都出现了,这围场上的人倒是特别的多,此时已是日到午时,猎场上马儿嘶鸣鼓声轰隆,气氛好不热烈,在那高台之下的场地两侧坐着各个官家亲眷,顾云曦打眼扫去,今日的顾映雪一身明蓝宫装,坐在一众官家小姐之中好不亮眼。

不经意与一道眸光撞上,今日的万俟宸照样是裹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他一人坐在紧挨着高台的角落里,浑身上下的冷凝之气与这围场的热闹相去甚远,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过,顾云曦却觉得有另一道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待她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哎呀,这一身衣裳穿在太子妃的身上可真是好看,都说梁国生美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淑妃坐在烈帝的身边忽然道出这一句,将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眸光都引向了太子妃那里,顾云曦这才细细打量那琅华公主,星月般的眼眸在那­精­致的小脸上熠熠生辉,闻言她却只是嘴角一勾。

这厢淑妃的眸光在场下清扫,“咦,我们德王妃也穿着蓝­色­的衣裳,怎么本宫看起来倒是更为好看些呢?”

这话无疑是打了太子妃的脸,而坐在下面的顾映雪,自然更是坐不住了,“淑妃娘娘说笑了,映雪现如今不敢当德王妃一衔,再者,映雪哪里比得上太子妃花容月貌?”

顾映雪起身,对着箫玉瑾轻轻一福,样子极为优雅得体,这厢台上的太子妃听到淑妃的话也不恼,只是浅浅一笑,“淑妃娘娘说的不错,妹妹长得真是好看,德王殿下可真是有福了,听说婚旨已定,何不早些定下日子,到时候妹妹你也能与我做个姐妹。”

顾映雪眸光微动,直直的落在了太子妃旁侧的公孙墨身上,台上台下许多人议论纷纷,眸光俱是在顾映雪和公孙墨之间来回。

淑妃嘴角一勾,也不知偏头在烈帝旁说了什么,只见她面上笑意更甚,“要本宫说,我们的顾大小姐命里便带着‘贵气’二字,别人想要这个福分还要不到呢,今日不如请德王把日子定下,也好了了皇上的心愿。”

烈帝好似乐于看到这般和乐融融的场面,此刻微微转头,“墨儿?”

公孙墨转头,冷峻的嘴角微微一扬,“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淑妃闻言掩嘴一笑,“顾大小姐这般貌美,要本宫是德王一定想早些把她取回王府,皇上,不如就安排在新年之后,您看如何?”

话音落下,场中议论更甚,公孙成霖微微担忧的转头看顾云曦一眼,“云曦,二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且体谅他些。”

顾云曦正看着淑妃此刻的言行暗暗猜度她的目的,此刻闻言不禁的一愣,“殿下是不是误会了?”

公孙成霖眸光一眯,“你的意思是——”

顾云曦看着他的样子摇头一笑,“天下间并非所有的女子都想嫁入皇家,王爷纵然是人中龙凤,云曦也只是他的谋士一个,绝不敢有半点其他的心思,从今往后,这样的话殿下再莫要说了。”

“可是——”

公孙成霖微微皱眉,似要解释,这边烈帝却是开口了,“新年之后必有黄道吉日,墨儿,你意下如何?”

公孙墨一顿,他的眸光似乎往旁里闪了一闪,下一瞬顾云曦只听得公孙墨语声带笑的道,“儿臣很喜欢,请父皇定夺。”

烈帝很是高兴,招手叫来一旁的侍从交代着什么,而公孙墨说完此话便低下了头,众人看不到他的眸子,只看到场下顾映雪面上微微泛起的红潮,一时间又一段天作之合的佳话要成了。

又是皇家亲族间的一番笑闹,在一串紧密的锣鼓声之中,巨大的围场之中涌进来几十位劲装短打的御马少年,这些人服装统一,气势如虹,身下的骏马嘶鸣之声响彻天际,瞬时便将赛马的气氛带到了高

顾云曦以为赛马要开始了,却见场中的少年们在马背上对着公孙烈行的一礼而后整个动作齐整的在场中狂奔了起来。

围场之中的积雪早已被清扫,此时几十匹烈马在场中奔腾,溅起土沫子阵阵,而那些骑手们本来高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忽然之间在马背上变幻出各式各样的动作,凌空一跃的惊险程度不由得让现场的官家亲眷们咂舌叫好。

原来是马术表演,马队的队列不停地做着变化,骑手们马上马下翻腾的动作潇洒不羁,引得现场的掌声不断,鼓点越来越重,分明只有几十人的阵仗却又千军万马的气势,忽然间,那马队开始五人一组向着场地正方的高台极速的冲杀起来,骑手身上逼人的杀气和震耳欲聋的马蹄狂奔惹得台上众位主子面­色­一变,然而眼看着到了高台,骑手们却是齐齐勒马,马鸣声瞬时嘶鸣,和着激越的鼓点冲破九霄!

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

骑手们­精­湛的技艺连烈帝都不住的点着头,台上众人见烈帝如此面上都带上了赞赏之意,最后三组一起向着高台而来的时候淑妃正倚在烈帝的身边,那凌人的气势还是让她有些紧张,烈帝面不改­色­的用着怀中佳人,听着震耳欲聋的蹄声忽地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鲜衣怒马的时光。

惊变,便是在此刻发生!

本来应该勒马不前的骑手们并没有收势,他们个个眸光凌厉,煞气十足!

他们骑着身下的烈马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那高台,眼看着就要撞上台面,骑手们踏马而起,骏马的惨叫和着一道道剑鸣之声乍起,数道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的袭向了主位上的公孙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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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们,圣诞节快乐啊,这章我微微的改了下哈,再次祝福美人们,生蛋快乐,快乐多多,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037玖丹刺杀,还差一人

他们骑着身下的烈马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那高台,眼看着就要撞上台面,骑手们踏马而起,骏马的惨叫和着一道道剑鸣之声乍起,数道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的袭向了主位上的公孙烈!

“救驾!”

“父皇!”

“皇上!”

变故来的如此让人措手不及,那凌厉的剑锋夹杂着迫人的光芒直袭向公孙烈,这位年过半百的帝王双眸微眯,挥开怀里的淑妃猛然一退!

然而即便是他再快也没能快过那道剑锋,眼看着凌厉的寒光即将侵上那明黄锦袍,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道谁也没有想到的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的扑到了公孙烈的身前!

“扑哧”一声,寒剑入­肉­之声如此的清晰可见,公孙烈还未来得及看清倒在自己怀中的人是谁就被身旁的太子与公孙墨等人团团回护了起来。

“来人,快把这些刺客拿下!”

太子高声喊叫着,他的面­色­微微苍白,就在刚才,分明是他离得皇帝最近,为何最后扑上去替皇帝挡箭的是别人!

高台之上顷刻之间乱成一片,领头的刺客一剑被挡之后迅速后退到了刺客组成的剑阵之中,本来热闹纷呈的场面瞬时乱了,官署亲眷们喊叫着徐徐后退,高台上的人更是拼了命的向下跑,那些黑衣刺客剑招凌厉士气如虹,所幸的是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有公孙烈,并未伤及无辜。

­骚­乱的人流不停地想着顾云曦这个方向涌来,她眸光森寒的盯着那剑光与杀气四溢的高台,公孙烈从最开始的命悬一线现在已经被太子等人回护在了侍卫之后,公孙墨已经提剑而上,剑招变换之间已经将几个近前的刺客了断。

公孙成霖早就在变故发生之时冲了上去,此刻同公孙墨一起在团团的剑阵之中回护着公孙烈,顾云曦的心思百转,那些刺客此前的马术表演根本滴水不漏,可见这一次的刺杀早有预谋,皇家围猎之日是早就定下的,只要是京城有点权力手段的都知道大概的日子,到底是谁能将此次的刺杀算无遗漏的进行到现在,若不是刚才有人替公孙烈挡一剑,今日的刺杀已然得手!

顾云曦被疯狂逃散的人们撞得左摇右晃,她的眸光分毫不落的在场中扫视一圈,忽然,钉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在所有的慌乱与畏惧之中,只有那么一个人,在此刻是如此的清醒淡然,显得与这个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

万俟宸裹着黑­色­大氅远远地站在一个角落里,他的侍卫此刻正站在他的背后,他眸光森冷的从那刀光剑影的高台上掠过,那般从容淡定的模样好似这一场刺杀的旁观者,更好像,谋划者!

顾云曦双眸微眯,只见原本杀气凛然的刺客渐渐地被团团涌上来的禁卫军们围了住,再加上公孙烈近前的皇子侍卫们,今日的大局已定!

“大燕狗贼,还我玖丹来!”

忽然的一声厉喝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疑云俱散,玖丹!

这个刚刚才被燕国吞噬掉的国度,这么快就将他们的复仇之剑刺入了燕国人的胸膛之中,玖丹二字一出,公孙烈面­色­大变,他满是皱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厉­色­,暴怒之下帝王之威更是显露无疑,“全都给我杀无赦!”

话音落定,所有的禁卫军攻势更猛,眼见得刺客们气数将尽,另一拨人却从原本的禁卫军之中冲了出来,对于这二次来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再加上是穿着自己军队的衣服,一时间难免的让人手忙脚乱!

公孙墨本就护在公孙烈最前,此刻眸光猛然一变,手起刀落之间已经将眼前的两人全部了断,这边那禁卫军刺客似乎看到了公孙墨的难以制服,出手就向着公孙墨而来,刀光剑影来的如此之快,公孙墨腹背受敌之下自然难顾周全,眼看着背脊之上必然要挨上一刀,却又一道身影极快的挡了过来。

“成霖!”

公孙成霖倒吸一口冷气,森寒的利皆他手臂滑下,瞬时便见了血,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靠在公孙墨的背后,“以前是二哥帮我挡刀,现在换我!”

公孙墨微微眼红,他猛的提起内息,直向着禁卫军刺客而去,所幸这第二波人数并不多,在公孙墨的剑招之下,终于也逃脱不了这般被制服的命运!

顾云曦本来还在为忽然多出来的变故担心,此刻一颗心也渐渐地落了下来,她的眸光自那一个个倒下的黑­色­身影上掠过,响起他们喊出来的那一句话,胸中气息微滞。

也是在这时,公孙烈才有时间看一看刚才是谁救了自己,这一看之下免不得惊疑,刚才那道青­色­的身影竟然是——洛萧!

那个常年无声无息在自己府邸苟且过活的异国质子,今日,竟然是他救了燕帝!

一个禁卫军副将过去摸了摸洛萧的鼻息,眸光一喜,“皇上,还有气儿!”

毕竟是死里逃生,刚才的险象环生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公孙墨眸光一亮,看着洛萧胸前冒着血的黑洞沉沉出声,“不管怎么样,给朕救活她!”

看着场面渐渐被控制住,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走的人都站到了猎场的各个角落里,高台之上血腥味冲天,也不知道太子在公孙烈耳边说了什么,公孙烈眸­色­狠狠的在那些此刻尸体之上落了一落,而后在太子、太子妃以及其他妃嫔的陪护和的重重侍卫的保护之下走出了围场!

公孙成霖因为受伤自然同公孙烈一道先回自己的殿阁疗伤,临走之时公孙烈看公孙墨一眼,“墨儿,为今之计父皇只信你,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一句话自然极有分量,公孙墨受命留下,此时的围场人群已然散去了大半,顾云曦远远地站着,眸光往万俟宸的方向一扫,这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见了,她眸光一凝,这厢公孙墨却是在此时走了过来。

“王爷可有大碍?”

公孙墨的眸光先是自她身上扫过,而后微微的摇摇头,“成霖帮我挡了一剑!”

顾云曦一叹,“只要无大碍,能为王爷挡剑想必成王殿下心中也是开心的,王爷不必挂怀!”

公孙墨点点头,“你跟着我,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这行宫真是不甚安全了!”

顾云曦微微一愣,还未说什么这厢便有禁卫军向着公孙墨而来,那副将倾身一拜,“启禀王爷,现场共有刺客尸体二十人,参与马术表演的有十四人,全部被杀死,混到禁卫军之中的有六人,其中两人服毒而死,四人被刺死。”

公孙墨闻言点点头,转而向着那刺客尸体之处走了过去,顾云曦抬步跟上,她的眸子自那尸体之上掠过,平淡至极,根本半分畏惧也没有。

公孙墨见此眸中现出一份激赏,他自那些穿马术衣服的尸体旁走过,独独走到那些穿着禁卫军衣服的人身边,仔细的看了看,回头低声对顾云曦道,“云曦,你可有看出这些人与我们不同?”

顾云曦细细的看了一番,摇头。

公孙墨点点头,“那你可以那边的穿着马术衣服的人,他们的眉骨高挑,鼻梁也比普通燕地之人高出许多,肤­色­也比燕地之人白皙许多。”

顾云曦打眼一看,果然真是如此,公孙墨一顿又道,“云曦,如果你是一个刺杀谋划者,你会安排两拨人,而且,第二拨比第一拨少吗?”

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抬头,“我不会,今日刺杀的目标是皇上,又是在这么大的场合,我若是刺杀者便只会集千钧之力安排一拨,因为我的机会只在第一剑!”

公孙墨笑着点点头,“这些穿着禁卫军衣服的人都是我没有见过的,他们看到同伴即将被制服才出现,而且,一出现就是对着本王来,你说——”

周围的人相继忙碌着场地的封锁清理和人员的调查,并无人注意到这二人的低声谈话,顾云曦眸光微凝,“他们根本就是看到现场变故半路混进来的,他们不是玖丹人,他们是本来准备刺杀王爷的刺客!”

公孙墨点点头,眸光瞬时变得凝重,“明枪暗箭一个接着一个,看来,有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顾云曦正要说话,却看到一侍卫向着这边而来,她微微退后一步,只听到上前的侍卫道,“禀告德王殿下,现场已清理完毕,今天所有参加马术表演的人都被带走了,另外——”

看着那小兵欲言又止,公孙墨眸光微动,“不必遮掩,有话直说!”

那小兵深深一拜,“另外刚才盘问其他的马术表演之人时,他们说最后冲上去刺杀皇上的人有三组十五个,现场,我们只发现了十四具穿着马术服的尸体!”

公孙墨瞬时眸光一沉,他­唇­角一抿,“立即封锁行宫,给本王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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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kszhengjian】美人送的钻钻,mua~这章写的我热血沸腾的,所以我早早就发上来啦,接下来几章都会有亮点哦~请大家多多支持,拜谢拜谢~

038月黑风急,千军之诺

月­色­偏西,顾云曦从公孙成霖处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身上披着一件暗­色­的披风,左手上拿着一盏宫灯,右手提着一个篮子脚步细碎的向着凌波阁而去,四周是寂灭的灯火,有一队又一队的禁军在各处巡逻,只因为白日里的刺客还有一人在逃。

迎面一队巡夜的士兵正向着顾云曦走过来,五人一组俱是禁军高手,此刻兵器齐备眸光炯炯,看到顾云曦独自一人走在这小道上,免不得眸光凝重的探看一番,也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那是德王身边的护卫,快走吧走吧。”

与巡逻的小队擦肩而过,顾云曦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夜里的寒气格外的重,她的脚步走的更快了些,夜­色­幽深,忽然一道劲风袭来,顾云曦手中的宫灯大晃,她眉头一皱停在原地将宫灯盖子紧了紧,便是这一停,她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正跟着那寒风萦绕在她周身。

危险的气息在顾云曦身边散开,她只觉得顷刻间寒气更重了些,背脊之上好似沁上了一丝凉气,顾云曦身子一颤,一把泛着冷光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身后之人脚步无声,呼吸却有些粗重,一手抓着她的肩头直将她扯到了路旁的假山之后,顾云曦肩头大疼,一时之间额头上已经沁上了汗意。

微微的定了定神,顾云曦轻轻开口,“壮士既然为了玖丹而来,想必是做好了以身殉国的打算的,这会子怎么做起了缩头乌龟?”

顾云曦只觉得肩头的寒剑一动,似乎已经挨上了她的肌肤,只要在稍稍的用力一分,她便没命再说一句话。

身后之人忽然靠近她一分,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耐,“带我出这行宫!”

顾云曦眉头一挑,“壮士只怕是找错了人,这行宫之中守卫森严,而在下只是这宫中下人一个,无权无势只怕有负壮士所托!”

“少废话!”身后男子语气微怒,“刚才的侍卫根本认得你是德王身边的护卫,他们既然不会盘问你,你便带我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你就杀了我?”顾云曦眉头一挑,“真是可笑,所谓的为国复仇之人不去杀坐在高堂之上的燕国掌权者,不去沙场浴血奋勇杀敌,反倒是要杀区区在下一个奴才,壮士回去之后会不会对玖丹余部炫耀,今日的你没有杀死燕帝,倒是杀了一个无名的宫人?”

“你和你的同伴一起来,他们至少将剑指向了他们的仇人对手,虽死犹荣,而你,躲在见不得光的夜里,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你,如何配得上玖丹之名?”

顾云曦眸光炯炯,颈边的剑光虽然寒栗,她却感受不到分毫的害怕,几句话脱口而出,竟也不怕惹怒了身后之人。

身后的人没有任何的回应,良久,就在顾云曦以为身后之人已经大怒之时却有一阵好似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闷笑传进她的耳朵,她一愣,一只大手却是按上了她的肩头,那么用力的一转,将她与身后之人转了个面对面。

顾云曦这才看清身后这人的长相,­精­致的轮廓,浓黑的细眉,一对眸子星光熠熠的看着她,好像再看一个怪物。

他着一身黑衣,显然是经过了大半日的出逃还没有逃出去,此刻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这人倒是一点不怕我,刚才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十分有道理,哎,可惜这么有趣的人儿怎么只是一个小太监呢?”

顾云曦被他轻松的语气惹得一愣,下一瞬,他星光熠熠的眸子却是猛然一暗,顾云曦此刻离得他极尽,他眸光森寒的对着她,而她,竟恍惚的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可是我不管你今天如何有趣,我只要你带我出去,否则,我不会杀了你,我只会挖掉你的双眼割掉你的舌头,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巧舌如簧?反正,我死也会拉着你们燕国人陪葬的!”

顾云曦嘴角一抿,眸中闪过一丝暗­色­,“燕国人也是这样对你的族人吗?”

对面的男子一滞,眸中忽而闪过一丝愤恨,“燕国人自以为是,狂傲自大,他们以为这天下都是他们的,他们所做的,何止如此!”

四目相对,顾云曦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极为熟悉的情绪,或许是苍墨高原上的血腥在她脑海中闪过,或许是此刻的夜寒冷如那五个日夜,又或许,是眼前的男子戾气太盛她心生畏惧,顾云曦看着他的眸子,轻声开口,“我带你出去。”

对面的男子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男子眉头一挑,“什么?”

顾云曦一叹,眸光渐而变得悠远,“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带着千军万马向燕国宣战,否则,永远不要踏上燕国的土地!”

男子一愣,眸中的森寒与兴味此刻渐渐地化作了郑重,他怔怔看着顾云曦眸子里的苍黑之­色­,沉沉的点了点头,“好!”

夜­色­越来越沉暗,天上的星子在此刻都隐了去,顾云曦看着眼前男人的眸光深重的样子微微点头,她上下打量这人几眼,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上。”

从那假山之后出来的时候顾云曦只着了一件青­色­的明锦棉袍,寒风瑟瑟而来,让她止不住的微微一抖,此刻的她步伐沉稳,一双眸子寒利如韬光养晦的寒剑,眸光扫过四周的回廊曲径,直接挑了一条往外院走的大道。

此刻的顾云曦只当做她是在救一个满腹仇恨的亡国之人,她以为她所说的千军万马之诺对于身后的男子应该是难于登天的事,由此便不会对她现如今所奉之人产生任何的影响,可是她绝不会想到,命运的轮盘在早就开始转动,经年之后,有那么一个人携着雷霆之军浴血而来,所为的,不过是在那月黑风急的夜里与她许下的一个承诺。

------题外话------

嗯……嗯……嗯……大家能理解云曦的作为么?而且,来吧,大家猜一猜,这人会是谁捏?嘿嘿,我只能说这一段的重要作用在第一卷的卷终才看得到,以及第二卷才是本文Gao潮来得时候啊……

039夜出行宫,殿下病急

寒风微急,夜­色­之下的行宫之中嫌少有人走动,顾云曦提着一盏宫灯在前,其后跟这个系着披风的男子,那人身材欣长,右手拿着一只篮子,微微低着头跟在顾云曦之后,模样恭敬至极。

又一队巡逻卫兵自顾云曦身边走过,他们的眸光自顾云曦腰间的牌子上扫过,最终只是与她们擦肩而过,宫灯几番明灭,眼看着就要到内院出口,顾云曦眸光一凝,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

“站住!”守夜的士兵面­色­沉肃,上下看顾云曦一眼,“今夜整个行宫都已宵禁,你出去做什么?”

顾云曦面不改­色­,“在下是德王的护卫,此刻王爷还在外院巡视,眼见得天­色­渐晚王爷还未用午膳,我便为王爷送些吃食去。”

那士兵早看出来顾云曦是公孙墨身边的人,也知道公孙墨领了皇上的命令负责追查刺杀一事,此刻正在外院巡视,带着怀疑的眸光从顾云曦身后男子手中的篮子上扫过,那士兵挥挥手,“既然是为德王送东西,便快去快回吧,德王下午特意交代了我们不得随意放行任何一个人出去。”

顾云曦嘴角一勾,“既然如此便多谢了,待将这些吃的送到王爷手里在下自然会返回。”

看着那士兵打开了禁门顾云曦心中一松,而后脚步微快的走了出去,感觉到身后之人明显的雀跃,顾云曦嘴角一抿,“别着急,外院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内院通常是守卫最严的地方,变故刚发生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刺客会躲到那里去,然而那时的公孙烈不在,另有一众皇亲贵族后宫妃嫔都出了内院,内院可谓是人去楼空,连带着看守都弱了几分,这刺客为了掩人耳目自然能很容易的逃了进去。

待公孙烈等人回去之后,整个内院才重新戒严起来,此人面对着比之平时多了几倍的巡视禁军,再加上有伤在身,自然不容易出去。

经过一天的巡视,禁军都无收获,考虑到外院人多眼杂,公孙烈将最多的人马放在了这里,而这,也正是顾云曦最为担心的地方。从外院到行宫正门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要走,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麻烦,她不得而知。

顾云曦话音刚落便有一队禁卫军向着她的方向而来,她眸光微敛,脚步沉稳的走了过去,和之前所遇的禁卫军一样,那些人看到她腰间挂着的牌子便知她是德王的人,此刻也不过多看了两眼便走了过去。

外院所住都是京官眷属,虽然宵禁却还是有人在外走动,顾云曦尽量避开人多之地,专挑些灯暗小径往外走,没走多久,迎面而来的几个人让她面­色­微变。

顾映雪此刻着一身湖蓝宫装,肩上围着一圈白­色­的狐裘,­精­致的小脸在暗暗的灯火之下也不减半分端丽之姿,她的眸光自顾云曦身上一掠而过,脚步便向着这个方向走了来。

顾云曦嘴角一抿,对着顾映雪微微一福,却未有任何称呼。

顾映雪上上下下打量顾云曦几眼,“妹妹如此打扮出了内院,这是要去哪里?”

站在顾云曦身后的男子呼吸一滞,只听自己身前之人浅声道,“眼看着时间太晚王爷还未用午膳,云曦去给王爷送些吃食。”

顾映雪掩嘴微扬,“妹妹对王爷还真是尽心尽力。”

顾云曦眸光一敛,“云曦为人臣属,自然要为主君考虑的多些,时间不早,妹妹这就先告退了。”

顾映雪点点头,看着顾云曦从自己身前绕过去,眸光却是淡淡的落在了她身后跟着的男子身上,看着顾云曦二人渐行渐远,顾映雪眸光微凝,“锦心,跟着她。”

越是往门口走禁军也是多,顾云曦越走越是不对,只因为一股子极大的血腥味道已经从身后之人身上散了出来,刚才所遇不过是小型巡逻队,这次要出门禁军定然会仔细检验,到时候——

“回去!”

低低两个字落地,顾云曦转身便往会走,身后男子也意识到了自己伤势严重,这么多的人定然是过不去的,便也回转步子往回去,然而,他们二人不过刚转身,一道低喝之声便传了过来。

“站住!”

顾云曦的眉头猛然一皱,这声音她听着极为熟悉,不是禁军统领林筑是谁!顾云曦整个身子都紧了紧,她缓缓转身,福身一拜,“林统领。”

林筑的眸光从顾云曦身上扫过,而她早就在转身之后将德王的腰牌藏进了袖子里,林筑眸光一紧,“你是何人,这么晚到行宫门口是要作何?”

话音未落,林筑鼻息一动,眸光自她二人身上扫过,“你们二人之中,是谁——受了伤!”

此话一出,就是站在远处的侍卫们都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森寒的夜风呼啸而过,顾云曦敛着的眸光一寒,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你二人怎么还没出门?”

顾云曦几欲出口的话语生生的僵在了嘴角,她回身便看着一顶四抬銮驾正走到他身后不远处,随着銮轿的靠近,一股子越发大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銮轿四周垂下重重的黑­色­帷帐,一道森寒的眸光自那帷帐之后投­射­而出,森森的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

銮驾旁侧的慕言看一眼顾云曦和那带着披风的男子,“不是让你们先行出宫去汤池准备?”

顾云曦心中一动,“奴才出来的时候忘记拿殿下给的腰牌了。”

林筑看着这般境况眉头一皱,眸光看向那黑­色­的帷帐,“里面坐着的是楚殿下?”

寒风骤来,那黑­色­的帷帐凭风而起,顾云曦抬眼便看到万俟宸微闭着双眼着一身黑­色­大氅倚坐在那銮轿之上,此刻身上还盖着一件白­色­的狐裘,而在那白­色­的狐裘之上,一抹刺目的鲜红正堪堪印在上面。

林筑眸光一变,“殿下这是——”

慕言面­色­及其难看,此刻对着林筑一拜,“我家殿下今日去围场,遇着刺客行刺受了惊,再加上受了些寒气从下午便开始咯血,到现在已然止不住了,嘉陵山半山腰有一处热泉,我等正是要送殿下去那里。”

万俟宸身上的疑难杂症早就在燕京出了名的,对于这奄奄一息去热泉的人林筑也没有多少怀疑,只是犹豫的道,“殿下因病出宫实在无可厚非,只是——”

“林统领放心,殿下已然从皇上那里求了腰牌,这几日可随意出宫,还请统领放行。”

林筑见慕言亮出一块金­色­的龙纹令牌才松口气的点点头,眸光却又从顾云曦两人的身上扫过,“那这两个——”

顾云曦的眸光微抬,虽是隔着那层层黑纱,却好似和那帷帐之后的人相视一眼一般,只听得万俟宸轻咳两声,慕言一旁赶紧道,“这二人是殿下的随侍,本想让其先行一步去热泉准备,谁知他们手脚极慢,此刻又忘了带腰牌,生生耽误了。”

林筑点点头,对着黑­色­的轿辇拱拱手,“既然如此,请楚殿下快快出宫!”

慕言对着林筑一拜,正要向前走却又忽然记起了什么似地豁然转身对着顾云曦道,“今日走得急,殿下的墨兰还放在院中,你快去收进屋子里,今夜你不用随行了。”

顾云曦本还在想自己若是出了宫该如何再进来,此刻倒是正好,她敛下眸子点点头,“是。”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男子,却发现身后之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眸光已经钉在了那黑­色­的帷帐之上,她眸光在二者之间来回一圈,“这吃食已然凉了,那边想必会准备,便让我带回去好了。”

男子心神一震,看向顾云曦的眼神竟有几分慌乱,他将手中篮子递给顾云曦,嘴角一动似是欲言又止,而后却是极快的低下了头跟在了万俟宸的轿辇之后。

顾云曦没敢多做停留,然而当她脚步匆匆的离开行宫门口之时却不知道有另一双眼睛已然盯了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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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素巧合么,当然太巧合了也就不是巧合了,到底是不是巧合呢,呃,不告诉你——

040姐姐心计,徒增麻烦

“奴婢当时离得远,听不清顾云曦和楚殿下的人说了什么,但是顾云曦身后的那侍卫好像是楚殿下的人,奴婢回来的路上听说楚殿下今日受了寒,大晚上的咯血布置要被送到嘉陵山热泉去疗养两日,而那侍卫正是跟着楚殿下的轿辇出的行宫大门。”

锦心低声禀报完,只看到自己的主子一脸冷­色­的靠在软榻上,默不作声的样子让她有些拿不准,“小姐,您说顾云曦怎么会和楚殿下有什么牵扯,依奴婢看,不妨把此事告知德王殿下——”

顾映雪眸光微凝,“德王现如今极为看重顾云曦,没有我的命令,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你只需记得顾云曦与万俟宸有不可告人的牵连便可。”

锦心低眸,“奴婢明白。”

此言一出,顾映雪便微微的闭上了眼,锦心有几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开口,“小姐,今日皇上和淑妃娘娘在猎场说的话可算数?若是亲事定在新年之后,从现在开始便要着手准备了,老爷的意思是——”

顾映雪闭着的眸子猛然一睁,那静然沉寂的墨­色­之中几缕暗芒一闪,“父亲思虑周全,我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设下的一颗棋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锦心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小姐,您若是不愿老爷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您现在的婚旨已定,不管怎么说,老爷还是要仰仗您的,将来王爷成事之后您便是贵为皇后的人,即便是老爷,也要对您行礼的!”

顾映雪眸光微眯,“你以为就凭父亲一个丞相之位就能引来德王的青睐吗?自古帝王皇权都是建立在兵权之上,德王手握震北军虽然已是极好,然而毕竟势远。”

“小姐的意思是——”

顾映雪嘴角一勾,“父亲可不仅仅是燕国第一文臣,他手上,还有不可小觑的军中人脉,今日我若不遵从于他,或许,我根本连成为德王妃的资格都没有!”

锦心面­色­微变,“真是没想到,老爷居然如此的深不可测!”

顾映雪细细的抚了抚衣上的皱褶,眼角一道冷­色­深沉,“这,可要多亏了现如今碎月轩的那位——”

顾云曦手中的宫灯几欲熄灭,她定了定神,双眸微眯的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之地,眸中亮光一闪,公孙墨此刻正披着一件月白的大披风坐与马上,身后跟着孙鲁、孙哲等人,在他近前的是黑压压的一片皇城禁军,似乎是换岗之前刚训完了话,那黑压压的禁军动作齐整的对着公孙墨一拜,他大手一挥调转马头向着这边走来。

夜­色­深沉,一点星光也无,公孙墨看到顾云曦身影瘦小独自站在那檐角之下有一瞬间的恍惚。

孙鲁也是一怔,“王爷,是顾——”

公孙墨眉眼一深催马而上,行至顾云曦的面前,也不下马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一问,“怎么过来了?”

顾云曦微微一拜,“云曦刚去探望了成王,他赏了些点心给云曦,云曦想着王爷今日定然奔波劳累一天不曾用膳,便想着给王爷送出来。”

她提着篮子的手已然冻得通红,此刻低着头久久不得公孙墨的应答难免的有些心慌,良久,她只听得马背上的人深深一叹。

顾云曦抬头便见公孙墨眸光幽深的注视着她,那眸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深邃润透,与他冷峻的样子有些不符,此刻端端的落在她的身上,顾云曦怔怔看着,只觉得这样的仰望让她脖子有些酸。

“上来。”

再抬头之时首先看到的是公孙墨满是茧子的大手,此刻他倾身落在顾云曦的身前,意思很是明显。

顾云曦一愣,低头后退一步,“君臣有别,云曦不敢逾越。”

公孙墨眸光一沉,一刻之后又再次现了淡淡的笑意,“君臣有别固然不错,然,君要臣上马,臣就一定要上马,你说,对不对?”

顾云曦抬头,公孙墨的眸子半点不松动,她无奈一叹,“王爷不妨先吃点东西。”

“本王正要回凌波阁,回去再吃也无妨。”

顾云曦知道自己似乎惹了麻烦,低低一叹却是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公孙墨的大手之中,一股大力来袭,顾云曦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跃便上了马背坐在了公孙墨身前,她对这样的距离有些不适,公孙墨却是板直了身子,并未让她尴尬。

“坐好了!”

话音落下,一记响亮的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炸响了起来,青石板铺成的宫道上一骑飞驰而过,孙鲁孙哲在其后看着,眸光微亮的对视了一眼。

——

帝国历十一月十五,燕帝公孙烈在嘉陵山围场行猎期间遇玖丹人行刺,所幸的其二子,四子得力护卫并未有大碍,烈帝事后大怒,一道令下,致使在燕国攻打玖丹过程之中俘获的四品以上玖丹军官全部被执行绞刑,而余下的士兵全部被流放极北之地,其全部女眷全部充为军妓,以儆效尤!

遇刺事毕之后,群臣无不觐见烈帝,围猎期间出此祸事实乃不祥之兆,不妨早日终止围猎回朝求安祈福,烈帝将群臣谏议全部驳回,道大燕天朝,寿与天齐,小小玖丹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负责围猎日程安排的礼部尚书闻言大为着急,只得偷偷将最后的“大猎”提前,以求早些结束围猎,免得再出差池自己­性­命不保。

顾云曦得知此事之时有些着急,只因为这最后大猎才是此次围猎重中之重的大戏,而她此次也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最开始定下的是由公孙成霖与她同往,而此时公孙成霖受伤未愈,如何能应付这次杀机四伏的旅程?

就在顾云曦着急万分之时,凌波阁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她自自己窗棂之中望出去,竟是——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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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说俺这文写的太正太正了,跟的风气一点都不合,我仔细的想了下,貌似真心是这样,所以更要感谢众位收藏本文的亲亲们,此文初定于十五万字左右上架,是属于非正常的擦边上架,所以推荐啥的不会多,不过虽然如此,请大家放心,此文俺一定好好写,仔细的写,力求不留遗憾,拜谢各位的支持!行文写到这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没看懂的地方,如果有请一定要提出来,还有就是本文的感情问题,我只能说,此文一对一,男女主都是身心­干­净并且意志坚定的,由于构架大些,咋们不要着急的慢慢来哦~

041无忧相助,得胜归来

夜­色­阑珊,顾云曦静静独站在自己小屋的窗棂之前,从那浓墨般的夜­色­之中看出去,有一处天空正灯火通明的照亮了半个行宫,袅袅的乐声自森冷肃杀的寒气之中传到顾云曦的耳边,她知道,那是外围猎场为了明日的大猎所举行的庆典仪式。

“顾姑娘,王爷请您过去。”

门外传来孙鲁的声音,顾云曦回神,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转身出门,她的屋子离公孙墨的书房并不远,今日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响动她都听得清楚,想必正是公孙墨为了明日的大猎正在做着安排,而她,也要在明日踏上这一趟旅程。

出门便有一阵迫人的寒气迎面而来,顾云曦一抬头,天空之中星子全无,一粒一粒的雪沫子正飘飘悠悠的落下来,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衫,直直的走到了公孙墨的书房门前。

“老臣认为王爷此行不妥,顾姑娘一个姑娘家的,如何能应付这大雪难行之困,更何况这一次要比的根本不止于此,顾姑娘跟着去只怕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了别人,既然皇上已经言明了此次大猎的彩头乃是禁卫军副统领之职,自然比此前的御林军统领之职好得多,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文渊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出来,因为刺客刺杀一事,禁卫军副统领已经受罪下狱,而今的彩头越发的大了,顾云曦嘴角一勾,推门而入。

屋内众人看到顾云曦一身男儿装进屋面­色­都是微微一变,顾云曦打眼一扫,屋内只有公孙墨的几个心腹之人,她径直走向公孙墨行礼,“拜见王爷。”

“起来吧。”公孙墨挥挥手,这厢眉头微含着一丝犹豫,“云曦,明日便是大猎之日,现在外面正下着雪,今后几日的天气似乎都不是太好,你一个女儿家,本王——”

顾云曦摇摇头,眸光郑重,“当日云曦既然敢毛遂自荐,王爷所说的在云曦眼里便不是问题,更何况,现如今王爷身边只怕没有比云曦更好的人选。”

公孙墨还没有说话文渊已经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他面­色­沉暗的看着顾云曦,“顾姑娘可知王爷身边都有什么样的人,又如何知道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最起码,老夫现在还没有看出顾姑娘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顾云曦嘴角一勾,“阁老所言极是,等这一次大猎回来,云曦自然会让阁老知道云曦有没有这个资格!”

文渊眸­色­一变,顾云曦却是再不理他,只对着公孙墨眸­色­凝重的开口,“请王爷放心,只要原来的计划不变,云曦一定能为王爷拿到那雪莲花,到时候不论是禁军统领还是御林军统领,都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公孙墨见顾云曦如此诚恳眸­色­微微一凛,“云曦,成霖受伤了,明日的大猎本王不会让他参加,然而除了他,本王不放心将你交到旁人的手上!”

顾云曦眸光微敛,文渊听到此话看一眼公孙墨,眸­色­微变的看向顾云曦,“此事况且不论,文渊敢问顾姑娘一句,若是顾姑娘真能得胜而归,这禁军副统领之职,姑娘认为现如今王爷身边该让谁来担?”

文渊眸光似箭,顾云曦背脊一紧,这文渊无论如何都是不信任她的,禁卫军副统领官居三品,手下直接首领五千禁军,若此刻她稍说错一句,只怕此人必定会反对到底了,她微微一笑,“云曦惶恐,此等大事自该由王爷做主。”

文渊向来习惯了咄咄逼人,公孙墨此时也不想顾云曦为难,他眸光一沉,“好了,此事不容再议,不如就由本王与云曦通往碧云峰!”

“不可!”

“不可!”

文渊几乎同时和顾云曦出口,他二人相视一眼,此刻倒是默契的看法一致。

“王爷,皇上已然有令,此次王爷和太子必须留在他的身边,更何况现在关键时刻,王爷若是没能守在皇上身边太子必然会使些手段出来,又或者王爷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不测,我等所图之事岂不是再无意义!”

文渊气急,顾云曦却只敛着眸子不说话,这厢看公孙墨无甚表情,文渊又继续急急道,“不如还是按王爷先前之意,派上几位高手与顾姑娘同行,顾姑娘毕竟面生,太子的人不一定一眼就认出她是您身边的人,我们同时再派出多路人马,遏制太子之人的同时,也能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只是若真是如顾姑娘所言她能走到碧云峰,那最后的决战必然凶险之极了!”

公孙墨表情冷峻的听完文渊的话,嘴角微微一扬,“阁老句句在理,不如就如阁老之言便好,只是在人手方面——”

微微一顿,公孙墨的眸光向屋内的一扇屏风扫了一眼,“本王还需要一位朋友相助!”

顾云曦此刻才发现了公孙墨身后通往内室的屏风有些怪异,想起上次在德王府的经历,她已然知道其后必然坐着个什么人。

万俟宸一身黑­色­的狐裘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之时顾云曦眸­色­并未有多大的意外,从她今早在院子里看到慕言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是为了她。

看到万俟宸走出来,公孙墨嘴角一勾,“万俟,把你的无忧借给我可好?”

顾云曦眉头一皱,眸光自万俟宸身上掠过,他的面­色­还是那般苍白,散下的墨发堪堪落在肩头,映着那嫣红的薄­唇­,恁地在他病弱的身子上添了几分邪妄之气,心中想着当晚之事,顾云曦不由得将目光再次看向万俟宸,他那天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被他带出去的人就是宫中追逃的刺客?

所幸今日的万俟宸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眸光甚至没有一分一毫的多看她一眼,她和他之间,平静无波,好似那晚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慕言跟在万俟宸的身后,听到公孙墨此话眉头一皱,万俟宸似乎没有想到公孙墨要向她要的是这么个人,此刻眸光自顾云曦身上一掠,微微颔首,“好。”

“主子不可!”慕言的表情有些怪异,急急的一声和那紧皱的眉头表示出他十分不赞同这个决定。

公孙墨眸光微沉的从慕言身上一落,万俟宸一叹,转身对着慕言道,“反正明日还要去热泉,有你们在我身边,无碍。”

屋子里的几人顾云曦都是大概见过的,此刻看到万俟宸面­色­也未有多大的变化,顾云曦目光疑问的向着公孙墨看去,她不懂,这个无忧,是何方人物?

“无忧是万俟从楚国带来的绝顶高手,燕京只怕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曾经在近百杀手的围攻之下救走了成霖,所以要说还有谁的功夫比成霖更让本王信服的,便只有这个无忧了。”微微一顿,公孙墨看向万俟宸,“他现在可还在你身边?”

屋子里的几人听到比公孙成霖还厉害的人物眸光都是一亮,这厢万俟宸嘴角微抿,“无忧得师门之命,若非必要不可将武技展露人前,不过万俟在哪里,他都会随从在侧,现在定然离这行宫不远,请王爷放心。”

顾云曦心中一动,怪道是上次公孙成霖看到万俟宸的样子极为高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事由,万俟宸说完此话便落座在右下手一位上,慕言眸光怪异的看一眼顾云曦,眉头冷凝的站在了万俟宸的身后。

顾云曦只觉得莫名其妙,虽说这一次那个无忧是要保护自己的,可是万俟宸既然选择了和公孙墨站在一边便要做好这个准备时刻贡献自己的力量,而她,若非公孙成霖受伤,她如何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上?

文渊的眸光仔仔细细的在万俟宸身上一扫而过,嘴角一勾,“听说楚殿下两日前病情加重,可有找来御医看看?”

万俟宸向着文渊微微颔首,“多谢阁老,万俟的身子一向如此,去热泉疗养了两日已然好了许多,待明日去那热泉只怕会待更久的时日,想来问题不大。”

文渊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点头,“这样老夫就放心了,楚殿下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可万万保重。”

万俟宸嘴角一勾点头,文渊却继续道,“前几日老夫看到楚国送来的公文,说是年末的贡品已经在路上了,里面还有楚皇后为你亲手做的一件紫绡明锦楚衣,待贡品来了老夫一定让礼部给你送到府上去。”

万俟宸眸中意外之­色­一闪,继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多谢。”

顾云曦不知道文渊此话之意,看着万俟宸眸­色­沉寂的样子却觉得此人越发的不可接近,远离故国十年,此刻听到自己生母为自己亲手裁衣竟然半点表情也无,他是掩饰太深,还是冷血无情?

——

看文渊最后一个起身告辞,顾云曦也站起了身,同公孙墨一起将文渊送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积了很厚,看着扬扬洒洒落下的雪粒,公孙墨深深一叹,“云曦,明日之行异常凶险,并非本王不信你,只是,在本王心中,本王宁愿你留在这里。”

顾云曦嘴角一扬,“王爷不必担心,答应王爷之事云曦必然不会食言,请王爷等云曦得胜归来!”

公孙墨眸光锃亮的看着顾云曦,此刻的他只觉得心中激荡,顾云曦的样子好似他麾下的一个战士,明日即将赶赴一个枪林弹雨的战场,而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盼望他自己的将士能够真的如她所言,得胜归来!

公孙墨点点头,眸中似有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微微倾身,语气坚定,“好,本王等你回来!”

此刻的公孙墨尚不知这句话‘得胜归来’对于顾云曦而言意味着什么,在很多年之后他才了然,也许,命运的裂变,便是从这一句‘得胜归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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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们美人们美人们,2012的最后一天,先恭祝大家2013年所有的好朋友们都能够万事如意阖家幸福,事事顺心,爱情美满,一切都好!话说,跨年晚会要开始了,大家看的哪个台的啊?(昨天学校系统升级,没有网,对不起大家~今天三千加补偿大家~)

042护马失算,路遇宋涯

寒栗的冷风呼啸而过,卷起半空落下的雪沫子自那白茫茫的原野之上掠过,有声势渐大的马蹄声远远传了过来,片刻之后,白茫茫的地平线上现出一排黑­色­的骑兵,那足有千军万马的阵势直直向着前方的死人堆而去。

西凉的铁骑们从未遇到过这样恶寒的天气,他们打眼在那些死尸之间掠过,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走!”

铁骑们快速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狂奔的马蹄在雪原上留下杂乱无章的痕迹,不过片刻,又被新落下的素雪掩盖。

风声呜咽之中,那些倒在地上的死尸成堆的叠在一起,有西凉的黑衣骑兵,有西夏的银甲卫队,他们大都双眸大睁着,手中还握着寒利的兵器,那兵器多半还Сhā在对方的身体之内,有鲜红的血顺着剑刃而下,还未落地便凝成了暗红的血痂结在了剑身之上。

巨大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飘散,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就回滞在这一片天空之内不愿流散,又一股子大风刮过,忽然,在那早就被冻僵了的死尸之下伸出一只手来——

赫连珈蓝将身上的死尸用力顶开,眸光向着那铁骑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她回头,一具黑衣的西凉兵士还压在她的腿上,眸光一凝,她举起剑将那浑身是血的尸体挑了开来!

越往西越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这几日,她唯有与死尸睡在一起才能躲开那些骑兵的追捕,她撑着剑站起身,眸光往西凝望片刻,深深一叹抬步继续她孤独又绝望的征程。

——

顾云曦猛的睁开了双眼,一双清丽的眸子此刻沉暗一片,良久,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僵硬的脸上有了几分生气,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身,帐篷之外是来回走动的人影,间或有马的低鸣和柴火的劈啪声,她微微沉吟一瞬,起身走出了帐篷。

帐篷之外雪劣徐徐而下,夜七带着他的兄弟在火堆旁为顾云曦守夜,不远处马儿在避风处静静吃着­干­草料,今日是大猎的第二个夜晚,一切都很平静。

“顾公子!”

夜七是震北军之中的‘无名小卒’,整个燕京没有人认得他,由他随护,至少在刚开始他们会少很多麻烦,顾云曦朝着走过来的夜七点点头,“他出现了吗?”

夜七剑眉一皱,“还没有。”

顾云曦嘴角一勾,“无妨,你们去睡。”

高大的汉子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这怎么可以,晚上不安全,夜七绝对不能大意!”

顾云曦四周看看,在这低洼的山腰里,嶙峋的怪石伫立,冬日里枯黄的草木为他们解决了取暖的问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许多路人马都在此扎营,然而今晚是第二夜,确实还不到草木皆兵的时候。

她眉头一凝,“夜七,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是要去碧云峰,这是我的命令,带着你的兄弟去睡觉!”

夜七闻言抬头看看天­色­,面­色­微沉道,“那好,一个时辰之后夜七继续为公子守夜。”

看着夜七几人陆陆续续的到一边的简陋帐篷之中睡觉,顾云曦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向着火堆而去,今夜已经是大猎的第二夜,本该随护自己的无忧还没有出现,万俟宸,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夜风刺骨的冷,顾云曦拿起夜七等人的披风随意的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抬眸一望,就在那苍茫幽黑的夜­色­里,一抹暗影正摇摇伫立在天边,那里,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碧云峰。

异样的马鸣声忽然响起,然而被风声一掩,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顾云曦面­色­一变,矮身向着不远处的的大石靠了过去。

整个人隐在一片­阴­影里,顾云曦凝眸往最前方灯火幽暗之处看了过去,那里也不知是谁家的帐篷,拢起的火堆此刻已然熄了,在火堆的偏南面有几匹马儿拴在一起,此刻在那马儿之间,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弯腰在草料里作弄着什么。

马!

顾云曦心中一凛,瞬时明白了那人的手段,现如今他们所行还未到雪原之处,半山腰里的路最难行,若是没了马,自然白白落后旁人许多,就算费劲体力的到了朱凌峰,也没力气和旁人争了,更别说还要过雪狼谷,碧云峰,也只是妄谈了。

微微定神,顾云曦豁然回身,然而她的步子不过刚迈出一步,膝弯处却是猛的一痛,顾云曦一个趔趄倒在怪石之后,眸光如电的往西南方的夜­色­之中看去。

一片死寂,甚至连风声都在这时停了,顾云曦眉头大皱,来人只袭她膝弯,自然不是想要她的­性­命,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谁——

此时的顾云曦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她强力的撑起身子走到自家帐篷之前,提前叫醒了夜七,睡梦中的夜七以为出了什么事眸中一片惊疑,待看到顾云曦安然无恙才醒过神来,少顷顾云曦在夜七耳边低语几句,这高大的汉子眸光一变,带着几个兄弟拿着火把向着他们的马群而去。

顾云曦松一口气弯腰揉着自己的膝弯,簌簌下落的雪劣渐大,她看看夜七的方向,眸光在营地四周一扫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风声又起,似有一声浅浅的喟叹之声,稍稍一顿便沉入了无声的夜­色­之中。

天­色­微亮之时是帐篷外的争吵之声闹醒了顾云曦,她皱着眉出门之时只见营地四周到处都是人,打眼一扫她便知道了所为何事,经过昨夜,留宿在此营地的燕京贵族们大多死了马,此刻自然有的是人义愤填膺。

夜七此时正和一个一身短打的少年争辩着什么,二人的眸­色­都有些难看,顾云曦眉头一皱走了过去,“夜七。”

夜七面­色­一变回身,“公子。”

顾云曦所见那位少年一副贵公子打扮,此刻看着顾云曦的眸子含着怒火,她眉头一挑,“发生了何事?”

夜七一躬身,“公子,这人说他的马是我们的毒死的!”

“哼,你这周围的马都死了,为何只有你这里的马还好好的,你毒死了我们的马就是不想让我们去碧云峰,真是卑鄙!”

顾云曦秀美一皱暗道不好,此刻却是嘴角一抿,“昨夜我的随从守了马群一夜,公子若是如此你的马想必也不会死,现如今将如此罪名扣在在下的身上,实在是太没道理。”

那人眉头一皱,顾云曦仍旧道,“公子不妨四处看看,凡是昨夜守夜之时看了马群的定然都是安然无恙的,公子打算将这般罪名放在谁的身上?”

那人面­色­一红,轻咳两声,“我这就去看,若只有你一家……”

看到那人走开夜七的面­色­仍旧很是凝重,顾云曦亦然,她微微沉吟一瞬,“夜七,我们马上上路,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们恐怕要有麻烦了。”

顾云曦心中着急,她只是想薄马匹,却不想就此将自己亮了出来,现在整个营地大多数人都死了马,没出事的几家人大概都要成为怀疑对象,更遑论若是昨夜下毒之事还有其他的幕后黑手——

顾云曦怀着这样的担心上路,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的急行,经过昨夜的一夜大雪,还没有到朱凌峰顾云曦便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身后有快马加鞭的人赶上来,她微微沉吟一瞬,下令整个队伍都放慢了脚步。

“咻——”

一声冷箭离弦,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劲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转眼便见的远处雪地里倒下一个影子,再仔细一看,却是一只雪狐。

“宋将军好箭法!”

一声轻喝,身后的人已经超过了她们走到了前面,一青衣侍卫下马将那雪狐捡了回来,顾云曦打扫一扫,那箭矢竟然正中雪狐眉心!

她的眸光不由得变得凝重,那些青衣侍卫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那御马张弓的锦袍男子,一脸的刀削斧刻之威,身上带着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血腥煞气,一双眸子如含着利剑的鹰隼,盛气逼人!

顾云曦双眸微眯,暗暗将此人记在了心里,能让东宫侍卫队相护的宋将军除了刚从战场归来的宋涯还能有谁呢?

------题外话------

上章说了会出现一个新人物无忧,这章还没出来,下章就出来哈,话说我感觉这两章写的有点问题,本来想写的没写出来,汗,待我好生研究一下,如果做了改动会通知大家的,很抱歉很抱歉,俺也是先写好文文哈,再补一句,新年快乐哦~

043雪原杀机,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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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猎第四日。

连日来的大雪终于在这一日停了,天空又是一碧如洗的白,明澈清透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再靠近些,顾云曦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翱翔而过的长鹰,双眸微微的眯了眯。

“夜七,这一只鹰,我好像第二次看到了。”

夜七远远地闻言一愣,一身黑衣短打的他在这雪­色­之间分外的­干­练,此刻闻言亦是抬头看了看天,这一看眉头也是一皱,“此前在军中便有那猎鹰探敌的法子,这是在这嘉陵山野鹰也算得上常见,就不知——”

“我们得快点!”

顾云曦沉沉说话这句话,手上的马鞭便扬了起来,然而多日来的积雪已经将路全部掩盖,马蹄深浅不一的踏着,马背上的人也是颠簸不已!

再越过一道山脊,目之所及依旧是茫茫的雪­色­,顾云曦驻马沉眸,“拿地图来。”

夜七闻言赶忙将揣着怀中的地图掏了出来,小小的牛皮纸上墨线绘着繁复的纹路,顾云曦的手指自一条极细的墨线上滑过,“这条路虽然近,但实在太过偏僻,走过前面的山梁不知道能不能到雪狼谷。”

夜七眸­色­微凝,“公子放心,这地图是王爷专门找人到这猎场实地绘制而成,绝不会有误的。”

顾云曦收了地图,眸光微亮,“既然如此,我们快马加鞭,日落之前一定要走过前面的山岭,其他几路人马现在只怕折了不少,我们这边一定不能慢了。”

夜七眸光凝重的看看眼前的少年,他从未想过一个在燕京长大甚至不会武功的年轻人竟是如此的厉害,连着四日来不分昼夜的赶路,再加上恶寒的天气,即便是跟他一起来的人都现了几分疲­色­,为何他依旧如此的­精­神?

又是一阵催马急行,寂静的山林之中马蹄声不断,惊起林间飞鸟阵阵,顾云曦坐在马上抬眸一看,刚才跟着他们的长鹰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由得松一口气,然而这个心还没完全落地,一记破空而出的箭矢直直向着顾云曦身后的护卫­射­了过来!

“姜尹!”

夜七厉喝一声,顾云曦回头之时身后马背上的少年已然直直的倒了下去,一支冷箭直直的Сhā在他的后背,他整个人在雪地上一阵挣扎,嘴巴几张,汹涌的血沫突突的冒了出来,不过片刻,整个人便僵在了当地。

变故来的措手不及,顾云曦的眸光死死的钉在那叫姜伊的少年身上,拢在袖中的拳头已经青筋毕现,而夜七等人眸光痛苦的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兄弟,瞬时将她团团护在了中间。

“公子小心!”

冷箭­射­出的方向缓缓走出来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好似隐在了白皑皑的山林之中,他身材欣长,面容清润,唯有一双眼睛狭长­阴­鸷,整个人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邪气,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姜伊,来人嘴角一勾,“第十七个!”

夜七等人浑身杀气毕现,来人却瞬间将目光落在了被团团回护着的顾云曦身上,“你来做这第十八个如何?”

日暮将至,昏黄的天­色­之下顾云曦一身月白­色­披风坐与马上,因为整日行路额上早已汗意淋淋,瘦小的身形更让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到了极点,此刻她转头看一眼夜七,“如何?”

夜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不知道来路,只看得出武功不弱!”

顾云曦点点头,清丽的面上半分表情也无,“杀了他!”

顾云曦第一次看到夜七的剑,快如闪电,带着如山洪奔涌的气势凌厉的向着那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嬉笑的面­色­瞬时一变,连退三步将手中的小弓往袖中一收,在抬手之时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剑。

瞬时便是一片刀光剑影,顾云曦看着这二人的拆招缠斗,眸光却是向着四周掠了掠,四周的参天古木之间似乎瞬时多了许多脚步声,积在树梢上的雪堆微微一颤,瞬时便簌簌崩塌一片,也正是在此时,与夜七相斗的白衣人惨叫一声,“师兄,救——”

剩下的字还没有说完,那白衣人便僵立在了当场,他微微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腹,那里正有一个黑黑的血洞,此刻有灼热的血气从那里冒出来,他似是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夜七,噗通倒在了当地。

顾云曦见此心中一松,然而远处的夜七却是瞬时面­色­大骇,“公子!”

话音落下,便有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顾云曦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箭矢,她一时之间根本不值如何是好,四周回护的随从剑光乍起,然而那箭矢密集袭来,夹杂着凌人的杀意,俱是向着顾云曦一人而去,即便是随从们奋力挽救也无法将所有的箭矢挡在她身前。

“噗嗤”的血­肉­破碎之声响起,眼看着几个护卫落马,顾云曦身前更是空了一大半,夜七正要跃身相救,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只向着夜七袭去,瞬时便绊住了他的脚步。

“驾!”

眼看着避之不及,顾云曦只得扬鞭催马,马儿受惊嘶鸣不已,一路狂奔将她带出了箭矢圈子,然而她的动作还是不及敌人的快,又一轮箭矢像她飞来的时候她嘴角扬起无奈的苦笑,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头脸,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昏沉的暮­色­之中,一抹幽暗瞬时将她面前的刀光剑影挡了去,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兰香无故袭来,顾云曦一抬眼便看到一人衣袂翩飞从天而降,他的手中好似握着一把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然而他的衣袖好似有无穷的魔力,就对着虚空盈盈一扫,便将那些凌厉而来的箭矢掉了个头尽数­射­入了山林之中。

忽然出现的男子瞬时将这个局面扭转,山林之中惨叫之声不断,下一刻,却又有更多的人从山林之中冲出,他们个个身穿白衣,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弓,顷刻间再换上一把长剑极快的向着新来的‘不速之客’而来。

顾云曦坐在马背上,眸光冷冷的自眼前的男子背影上扫过,他的身材欣长,一头墨发散散披在肩头,面对狠厉而来的敌人从容的变化着手势,他好似有洁癖,每每那些人的剑还未近他身便被他拈花一般的手势徐徐挥开,分明只是淡淡的一推,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剑却好似遇到了铜墙铁壁般的不催自断。

千山暮雪,血光乍现,他一人袖袍翻飞,将汹涌而至的杀机顷刻间毁于一旦,分明是极美极雅,却又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只为收割这些张牙舞爪的魂魄!

“在看什么?”

顾云曦回神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银­色­的面具之下是一双深如幽湖的眸子,他离得她极尽,呼出的气息甚至和她胶着相融,顾云曦下意识的想要退后,然而她忘记了自己坐与马上,便是这一仰身,整个人几欲掉下马去。

黑袍傍身的男子嘴角一勾,将她腰身一揽­干­脆的落在了她的身后,他似是回头和正在交战的夜七等人说了句什么,顾云曦没有听清,只觉得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嘈杂的让她一时间神思有些不清。

他的手环着她强有力的拉着马缰,一边一鞭鞭的催动着身下的马儿,顾云曦深吸一口气,“无忧?!”

身后之人似有一怔,而后淡淡道,“是。”

顾云曦心中郁气难消,整个身子坐在马背上紧绷的不成样子,马速极快,她只觉得两边的光影纷纷后退着,一双眸子也越发冷凝的厉害。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顾云曦只觉得有些昏沉,她挥开眼前的双手跳下马来,步履有微微的虚浮,一阵冷风吹来,她浑身一个寒战,略略定神转身看着马上的男子森森道,“你来晚了——”

“因为你来晚了,很多人都死了!”马上的男子眸光一点也不避讳的和她对视,顾云曦牙关紧咬,眸中煞气更胜,恍惚间,那苍墨雪原上的一幕幕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呵——”

无忧轻笑出声,他眸光森寒的看着站在雪地里一脸沉­色­的顾云曦,他说,“顾姑娘是不是搞错了,那些人是为你而死,与我,哪里来的半点关系!”

------题外话------

如果我说这位无忧才是男主,你们会不会灭了我,咳咳,请无视我吧——

044始作俑者,危机又来

无忧轻笑出声,他眸光森寒的看着站在雪地里一脸沉­色­的顾云曦,他说,“顾姑娘是不是搞错了,那些人是为你而死,与我,哪里来的半点关系!”

顾云曦整个怔愣在了当地,冷气如同细细密密的针从她的毛孔里扎下去,让她止不住的想要发抖。

无忧容­色­幽深,“那夜我曾经提醒过姑娘,可是姑娘没有听我的不是么,既然姑娘自认有高手相护有近路可走又急于求成,现在,不是应该坦然的接受这个场面么——”

凉薄的话语没入寒风之中,顾云曦微微抬头,瞬时便对上了一双好似能看透前世今生的耀黑双瞳,他竟然都明白!

顾云曦渐渐呼吸急促,甚至有些不敢看马上男子的眸­色­,她缓缓低下头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冷的厉害,是她,是她明明已经想到了些微蛛丝马迹,却仍旧自负的以为只要她能早日脱身,只要她能走上那条捷径,她就一定能最早通过雪狼谷,到达碧云峰,而后拿到她想要的一切!

远处的刀剑相交之声还在不停的碰撞着顾云曦的耳膜,她听在耳里却有几分恍惚,让她咬牙切齿的罪恶到头来却让她发现始作俑者是她自己,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一盆冷水当头而下,将她心中带着仇恨的火焰和那仅有的些微傲气都淋了个透,她双眸微闭,自作孽,不可活!

豁然转身,顾云曦浑身带着股蛮劲儿往回走,夜七还在为她拼杀,还有林生,朱允,他们都还没有走——

“你现在回去,又准备害死多少人呢?”

艰难前行的步子猛然之间便停了,顾云曦僵直着身子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只觉得那句话好似一把穿心而过的剑,让她本已僵冷的身体瞬间撕裂般的一疼,身后男子的眸光幽深,沉沉落在她的背后。

顾云曦低头看着自己披风下摆落上的几缕鲜红,那是刚才身边的吴野为她挡箭之时溅上的血,此刻红白分明的落在她眼前,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和愚蠢!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她本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们是为她而死,她既不能让他们重生,便只有回以最小的负累了,将来,那些或许对他们来说并非重要的权力富贵,只要他们要,她就给!

她定定的向着无忧而去,眸光泠然,步伐坚定,她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你的主子让你来护卫我,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负责我的安全!”

他的话句句都刺疼了她,可是现在的她没有别的选择,比起让夜七他们受制于人,她更愿意让眼前的男人不得安宁!

无忧似有一愣,随后嘴角一抿提手拉她上马,顾云曦半空一跃在马背上坐定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眩晕,她努力定定神,指着前面的山梁沉声道,“我们去那里等夜七!”

一路上相对无言,马儿疲累跑的并非很快,无忧看看身前的人,皱眉,“你在发抖。”

顾云曦直了直背脊,不接无忧的话转而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无忧鼻息一动,“很奇怪的味道。”

顾云曦嘴角一勾,眸光却是冷的厉害,“是狼的味道!”

这话意味着什么无忧自然知道,他看看前面即将到顶的山梁眸光微沉,不知不觉的马儿的速度更慢了些,顾云曦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眉头皱的更深,“血——”

无忧好似也闻到,他沉沉一语,“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山梁上的风更甚,当他二人迎风踏上那最高的一块平地之时,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从他们的这处由上而下看去,他们的脚下正静静伫立着一座山谷,此刻的谷地里用修罗场来形容一点也不差,身着青衣的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倒在一起,艳红的血液在雪地里喷溅四散,更有来回的拖动痕迹红的刺目,他们的衣衫褴褛,肢体不全,有些看的清楚地,甚至能看到那猩红的脏腑自敞开的肚腹之内流了出来——

尸体之间间或躺着几只满身伤痕的雪狼,它们的爪牙上大多沾满了血,有的嘴边还挂着血­肉­模糊之物,看得人好不惊心!

“是太子的人!”

无忧眸光深邃的自身前的女子身上掠过,三千发丝此刻被绾做了男子发髻,只余那修长的脖颈被披风的翎毛围着,白皙如玉,他墨目一深,心中发寒,这般惨烈残忍的场面,便是他看了也有几分动容,为何她能如此淡然——

“雪狼谷,名不虚传!”

无忧沉沉落下几个字,顾云曦的眸光却是一深,“我们下去。”

从山脊上策马而下,等到了谷底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满是焦土的大坑,许是时间过得久了,此刻已难辨坑中之物,可从那间或翻出的白毛一看,已经不难做出猜想。

顾云曦眸光一深,“果然!”

“怎么?”

看无忧不解,顾云曦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怎么,你跟着你主子来燕京十年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每每围猎之时士兵们都喜欢以血­肉­做引,加之火药等物想要炸死狼群,可是狼群生生不息而来,最后只能是他们自食恶果!”

从那血腥味十足的战场上掠过,顾云曦嘴角一抿,“看到了吗,如果不是这些人做贼心虚使出这些毒辣手段,他们,本不至于此!”

无忧默然,这厢顾云曦却是双眼一眯,再次睁开无忧的手跳下马来,就在那焦土横飞的大坑边上,正有一个缓缓蠕动着的小白点儿,顾云曦冷眼从哪些死状凄惨的尸体旁侧走过,那缓缓蠕动的小白团却是忽然立起了身!

“嗷——”

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狼!

无忧也跟在顾云曦身后走了过来,看到这满身戾气的小东西眉头一皱,这厢顾云曦却是缓缓地蹲了下去,她伸出纤纤十指,缓缓地伸向了那小白狼,“它应该有一岁——”

“小心!”

无忧面­色­一变,那狼虽然体型小,但是牙口已然长齐,此刻森森的朝着顾云曦的手扑咬了过来,话音落下无忧已然一把将顾云曦拉起,而那小狼显然狂­性­十足,张牙舞爪的向着他二人而来。

无忧一个转身将顾云曦掩向自己身后,下一瞬便要向着小狼出手!

“慢着!”

顾云曦被挡在身面,眼睁睁的看着无忧以掌做拳的向着小狼眉间袭去,万般无奈之下,她竟整个人向着无忧的背后扑了上去,“不要!”

无忧只觉得一道大力整个扑在了他的左肩,手势一滞那小狼便向着他咬了过来,顾云曦眸­色­一沉,伸出右手竖掌在小狼近前,口中发出一声低喝!

奇异的状况便是在此时发生,那扑跳起来的小狼瞬时失了劲头一般在半空一顿,而后整个身子重重跌落在雪地里,顾云曦走到无忧身前,嘴里低低吟出不成宫调的曲儿——

在雪地里戾气又生的小狼随着顾云曦嘴边溢出的古老去掉缓缓安静下来,顾云曦见此嘴角一勾,整个人俯身将其抱了起来——

无忧在一旁看着早已怔愣,顾云曦抱着幼狼轻抚两下,那小狼睁开狭长的眼睛怔怔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竟静静的靠在了她怀里,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却根本半点敌意也无!

“这——”

顾云曦抬眸,本来冰冷的眸子竟现出几分笑意,她看一眼无忧,“看,它根本不会伤人。”

无忧面­色­犹疑的看着顾云曦,只觉得她的手好似含着魔力似地,一下一下的抚着幼狼的背脊,本来狂­性­大发的狼崽子就真的安顺了下来,他看向顾云曦的侧脸,一双幽深的眸子亮了几亮。

夜­色­渐渐落了下来,沉浸在幼狼安顺模样之中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在这谷地的四周,一双又一双墨绿­色­光芒的眼睛,已经将他们盯了许久——

------题外话------

俺真心的觉得这两章写的好没感觉,总觉得自己写不出想要的东西……哎……

045群狼来袭,眸光深邃

“嗷——”

“嗷——”

“嗷——”

当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在谷地四周的山脊上穿风而来之时,顾云曦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阵的全是眩晕,手中的小狼崽子听到这气势如虹的狼啸忽然惊醒一般的从她怀中一跃而下,直奔那高地而去!

顾云曦看着空空如也的两手微微抬眸,夜­色­深重,四周是星星点点好似萤火般的亮光,她嘴角一勾,“你看,他们来了,他们来复仇了——”

无忧站在顾云曦身后,看着她毫无惧意的样子眸光一深,“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这里的士兵死伤不过半百,那坑中的雪狼却远远不止这个数。”顾云曦向前一步,眸光看向那山脊上一双双的墨绿­色­眼睛,“他们的亲人被杀死,他们的领土被侵占,人类尚且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更何况是狼呢!”

无忧靠近顾云曦几步,眸光微沉的注意着四周的响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此刻是我们站在这里,你所谓的复仇,该不是指这些狼群要把我们撕吞入腹吧?”

顾云曦只觉得无忧的声音缓缓的进了她的耳朵,可是说的是什么却让她有些听不清,她微微转头,“你说什么——”

无忧一愣,银­色­的面具在淡淡的雪光反­射­之下更亮了些,顾云曦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停地发着抖,脑袋里好似Сhā进了冷箭一般的疼,她看着无忧的眸­色­无端的一变,接着便整个天地都倾斜了——

顾云曦倒下去的时候无忧眸光大动,他的大手扶在她腰间,只觉得此刻的她发抖的厉害,他面­色­大沉,“顾云曦!”

顾云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视线也不十分的清楚,她努力的睁了睁眼,只看到了无忧莹洁如玉的手背上有几道泛白的疤痕,她一怔,他不是就是高手么,谁能伤的了他?

“顾云曦!”

无忧的低喝分毫的作用也没有,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向怀中的人,不知何时起,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此刻额头微微的沁出了汗意,嘴­唇­更是­干­裂的厉害!

“该死!”

顾云曦的伤寒来的绝对不是时候,因为就在她虚软倒下的那一刻,四周蠢蠢欲动的狼群们便以山洪奔涌之势向着谷底的她们冲了下来,无忧感受到四周凌人的煞气,面­色­大变的揽起顾云曦,整个人踏雪而起直接落在不远处的马背上,马鞭扬起,马蹄狂奔,只向着唯一的出谷口而去!

雪狼谷四周都是隆起的山梁,雪狼群一个猛冲下来,便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那边骇人的阵势,顾云曦的马本就疲累,此刻在声声的狼啸之声中竟然怎么也跑不起来。

凶残,迅猛,团结,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便是狼,眼看着狼群们已经冲入了谷中,无忧的眸光幽暗至极。

“不怕……他们……不伤人……”

无忧抬头,怀中的人本来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此刻却是奋力的扬起了头,直直的看着他语不成语,她的眸子半闭,嘴­唇­也开合不大,却是执拗的昂着头看着他,无忧回头一看,狂奔而来的狼群血口大张,激昂的啸声重重的落在他的心尖上,他沉沉一叹,此时此刻他实在无法相信怀中人的说法,眸光一冷,鞭声更响!

马儿吃疼到底还是跑了起来,顾云曦浑身无力,此刻被颠地七荤八素,脑袋昏沉之中只觉得冷的更加厉害,她的小手下意识的滑进一处温暖之所,满足的喟叹一声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无忧坐在马背上的身子瞬间绷紧,他与顾云曦本是面对面的,此刻她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一双小手更是滑进了他的中衣里,无忧的眸子冒火的看一眼身前的人,低咒之声到了­唇­边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所幸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管顾云曦,狼群的速度马儿本就比不上,更别说是这样一匹早已疲累不堪的马,眼看着狼群就要追上来,无忧的眸光在近处的山壁上囫囵一扫,幽深的眸子忽然钉在了一处幽黑之处!

此时在月光的映衬下,四周的山壁因为积了雪的缘故大多泛着亮光,唯有那一处,沉暗的不见一点反光!

“嗷——”

头狼的一声啸鸣立刻让所有狼群的动作更迅捷了些,无忧马头微转,一鞭接一鞭的抽打在马背上,眼看着离得那山壁越来越近,身后的狼群同样也近在咫尺!

狼群无声的狂奔着,无忧回身之际甚至能看清狼口之中的森森白牙,他内息一提,暗暗计算着与那山壁之间距离,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就是此刻!

电光火石之间,无忧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般的跃起,他苍黑的长袍和着顾云曦月白的披风,一黑一白紧紧契合,在月下飞升而起,只向着那凹陷无光之处而去,惨烈的马鸣之声瞬时响起,无忧低头一看,健硕的高头大马瞬间被扑上来的狼群撕裂的只剩下碎骨,他看怀中人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无忧揽着顾云曦踏雪壁借力,不断的向着目标处攀升,巨大的高度和凌烈的风声让顾云曦神思一震,她微微睁眼,月光之下的无忧眸光深邃,她不禁有些恍惚,在某个寒冷绝望的夜里,她似乎也见过这般深邃幽深眸子!

顾云曦下意识的抬手,然而她的手还未触到他的面具便被握住,无忧眸光更深一分,“顾云曦,你再欠我一次!”

风声渐大,顾云曦只觉得眼前一暗,连带着无忧嘴边溢出的这句话,沉入了深不可测的夜­色­里。

------题外话------

嗯……嗯……字数不多,但是有内容……真的……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再看一遍……或者,再倒回去从前面看一遍?

046驯服狼群,准备出发

顾云曦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初现,她嘴里全都是辛辣呛人的味道,轻咳两声,胸中郁气一消而散,混沌的神思也恢复了清明,双手下意识的撑地坐起,整个身子都恢复了气力,触手却是一片温软,她低头看去,一件墨黑的长袍正安静地躺在她的身下。

窄小的洞­茓­之内还算得上­干­爽,顾云曦睡在最里间,此时转头看去,一道暗­色­的身影正坐靠在洞口的岩壁边。

无忧闭着眸子,欣长的身子­精­瘦挺拔,胸口浅浅起伏,呼吸绵长,银­色­的面具还像昨夜那般戴在脸上,顾云曦看了看身下的长袍,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洞­茓­的位置不大,但是至少可以容两人,顾云曦不明白为何无忧要坐到洞口睡觉,然而她的步子不过刚走出去几步便被沁人的寒意刺激的打了个寒颤,她心中一动,待走到无忧的身边时寒风呼啸声便入了她的耳。

顾云曦心中一动,似有些微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从她的方向看去,无忧只穿着件墨黑锦袍,领口与衣襟上都绣着繁复的纹样,一看便不是凡物,他的领口微微敞着,顾云曦打眼一看,只觉得他的肩骨消瘦之极,有青­色­的血脉在他苍白的皮肤之下隐隐可见,那肤­色­绝非常人该有的。

顾云曦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人,正倾身将袍子盖在无忧的身上他却是睁了眼,两人本就离得极近,此刻四目相对都免不得一怔。

顾云曦动作极快的起身,将袍子随意扔在他手间,轻咳两声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无忧淡淡的穿上袍子起身,往外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酒。”

顾云曦只觉得这酒的味道十分的奇怪,此刻看到无忧定定瞅着外面,也禁不住上前看了一眼,这一看便知道了无忧为何愁眉不展。

“它们——”

“它们在这里守了一夜——”

洞­茓­之下是一整群的雪狼,通体雪白的雪原之王们惊醒的关注着他们头顶之上的一举一动,似乎是顾云曦二人些微的动静惊动了他们,瞬时便是几声狼啸破空而起,他们爪牙尖利,血口大开,样子极其凶狠。

顾云曦的面­色­并无大变,眸光自整个雪狼谷掠过,沉予的面­色­之上闪过一抹亮­色­,“看这雪狼谷的场面,通过雪狼谷往碧云峰去的至少有半百人马。”

无忧面无表情的听着,顾云曦继续道,“看来太子是非要那禁军统领之位不可了,你一个人可以打赢五六十个太子身边的高手吗?”

无忧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顾云曦卦一笑,眸中满是算计的暗芒,“如果你没有把握,那么,我们就要靠它们了——”

无忧终于转过了头,顾云曦看着他扬扬眉,“我们下去吧!”

“下去?”

无忧有些不确定的问,顾云曦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无忧眸光一深,似是无奈似是疑虑,他微微提起内劲转身靠近顾云曦大手往她腰间一揽,“准备好了?”

昨夜种种顾云曦并非记忆全无,她神思一晃,面对着如此近距离的灼热呼吸微微仰了仰身,“好了。”

飞身而下的时候顾云曦还是不自觉地抓紧了无忧的衣襟,无忧眸­色­一敛,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沁人的寒意,这边顾云曦却是分毫不察,她整个人靠在无忧身边,嘴里已经哼起了陌生又古老的调子。

本来啸鸣阵阵的狼群在他们下落之时更狂躁了些,然而她低幽清泠的声音一出,那野­性­的狼群竟然整个安静了下来,顾云曦双眸微闭,容­色­安宁,嘴边的调子婉转悠长,狼群高昂的头渐渐低下,亮出的爪牙也收了回去。

无忧绝没有想到,在这茫茫雪原之中,在这成群的凶残野兽面前,竟有如此从容沉静的时刻出现,双脚落地的刹那,顾云曦缓缓睁开了眼眸,她从无忧怀中离开,双手平举着走向站在最前面的头狼。

整个狼群好似有些怕她,随着她的前进都退到了头狼之后,无忧的眸子紧紧的钉在顾云曦的身上,只见她脚步不停的走向了那头体格健硕的头狼,顾云曦眸光清明澄澈,随着嘴里曲调的变换平举着的两手缓缓合在了胸前,她将手平平至于头狼眉心,口中的调子渐渐深沉。

头狼分毫不退的立在当地,对着渐渐靠近的顾云曦却没有一点寻常猛禽应该有排斥敌对之意,顾云曦口中调子刚落地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短笛,寻常的短笛只有六个孔,而顾云曦手中的,却是七个。

看着平静下来的狼群,顾云曦缓缓的将短笛凑到了嘴边,一出声便是低沉的曲调,本来平静下来的狼群顷刻间躁动不已,无忧站在远处面­色­微变,此刻身形一动已经到了顾云曦身后,安静的头狼本就有几分回暖的躁动,此刻因为无忧的突然靠近瞬时目露凶光,低吼一声便要想无忧扑去!

顾云曦眸光陡变,整个人退后一步挡在无忧身前,嘴边的笛音猛然拔高,分明只是笛音此刻竟好似狼啸一般,暴起的头狼成欲起之势死死盯着无忧,顾云曦的笛音却是一声比一声高,如同站在九霄之上傲视群兽的狼王在迎风嘶吼!

头狼被这气势如虹的嚎叫震慑,凶光毕露的眸子渐渐沉暗,连带着其后的群狼都不断的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之声,好似含着祈求与臣服!

无忧看着坚定站在自己身前的顾云曦眸光一深,这边顾云曦额上却现出了点点汗意,偃旗息鼓的头狼却在此时转过了身子,面对着它的族群振声一吼——

无忧瞬时有几分紧张,顾云曦却在此时肩膀一松,本来急转直上的曲调也渐渐恢复悠扬婉转,好似带着安抚人心的效用,就连无忧,也舒展了内劲暗提的身子,他低眸一看,竟发现此刻的顾云曦竟是笑着的,这般的笑容他从未见过,明媚灿烂的好似雪后初晴的暖阳,从层层叠叠的­阴­霾之中投­射­而出,只需一眼,足以温暖旁人千年。

最后一个音调落定,顾云曦挺秀的身形猛的一斜,无忧在其身后趁势扶住,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眸光疑虑,“怎么回事?”

顾云曦深吸两口气,终于说出三个字,“手生了——”

无忧更是不解,顾云曦却不打算解释了,她看着眼前数目近半百的群狼嘴角一勾,“你信不信,对你忠诚的动物比对你俯首听命的人更可靠!”

无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顾云曦站直身子眸光四转,终于面­色­一苦,“怎么办,马儿被它们吞了,接下来难道我们要走着去追太子的人么?”

此时的顾云曦少有的鲜活,无忧看着她纠在一起的面­色­抬手一指,“如果我猜得不错,夜七他们早已经到了——”

顾云曦跟着无忧的手看去,就在他们昨夜走过的那个山梁,果然有几个影子来回,顾云曦看看这阵势庞大的狼群,很是理解他们为何只远远看着。

夜七等人在无忧的指示中走下山梁的时候被眼前的这幕惊呆了,两个如玉的男子容­色­安然、举止从容的站在一群白牙森森的雪狼之中,这这这——

待夜七禀报完他们一行人的死伤之数,顾云曦的面­色­大黯,看着眼前仅存的几人,她脸上先前的笑意一扫而空。

“夜七和兄弟们已经将跟着我们的刺客全部解决,据他们中一人说,跟在宋涯身边的除了国丈选派的高手,还有很多同那白衣人一样的江湖高手,请主子放心,兄弟为王爷和公子是从,区区一条­性­命公子不必介怀。”

夜七眸中含痛,此刻看到顾云曦的脸­色­想要劝慰,然而他一个粗汉子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无忧看着渐渐­阴­沉的天­色­嘴角微抿,“不要让你的敌人久等了。”

此话一出,顾云曦心神一震,她缓缓转头看一眼自那森森欲动的狼群,再看一眼远处高耸入云的碧云峰,如墨的眸子里现出几缕暗芒,“任他人多势众,我都要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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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觉得不完全的不在状态了,当我觉得我写的还不错的时候却是掉收藏的时候,是不是俺犯啥错了……求指出求鞭策……

047谋士之心,宋涯之难

一个又一个的青衣侍卫倒在白皑皑的雪崖之上,顾云曦一路探看过去,每一个断气的都是面­色­发青,打眼一看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可若是仔细探看,在他们的身上都能发现两个流着黑血的小洞。

手腕,脚脖子,抑或是小腿,每一个人都不例外。

夜七眸光微微凝重,“公子,雪莲花乃千年圣药,在它的近旁通常都有灵物守护,看这些死人模样守着这些雪莲花的应该是——银蛇!”

无忧与顾云曦分乘两马,此刻相视一眼,顾云曦寒声道,“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也许宋涯已经拿到雪莲花了。”

“银蛇是珍罕的至毒之物,数量却并不多,宋涯绝不会让他的兄弟白死,如果连银蛇都被他解决了,那雪莲花必定在他的手上!”

夜七缓缓接一句,顾云曦的眸光一凝御马向着顶峰攀去,此刻已经到了碧云峰的地界儿,山路难行,更有大雪覆盖,马儿此刻已经极难前进,顾云曦走在最前,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坐骑一矮,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栽倒下去,无忧立时飞身而起,将顾云曦从马背上揽了下来。

见此情景众人只好弃马徒步而上,然而越往上,倒在雪原上的死尸越是多,顾云曦前前后后一算,已经不下二十人,其死状大多一样,俱是为银蛇所害。

越往上走顾云曦心中越是着急,雪莲花只生在峰顶最寒冷之处,如果宋涯早就到了那里,她想追也是追不上的了,前次的伤寒刚刚见好,此时她即便是卯足了劲往上走却也是力不从心,夜七看着顾云曦拼命的样子眸光微沉,“公子,高山气薄,不急这一时,当心身子——”

然而顾云曦哪里听得进去,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攀爬着雪峰,不一会儿整个身形已经不稳,本来本冻得惨白的面容上再次浮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她急促的喘着气,微微抬眸只觉得眼前一黑。

无忧一直跟在顾云曦身后一言不发,此刻却是走到顾云曦的身边,将自己的衣袖递了过去,顾云曦诧异的看无忧一眼,他整个人却是眸­色­森森的盯着她,顾云曦一叹,倾身桥无忧的衣袖,他在前,她在后,有了他的牵引力,她上山便容易了许多。

眼看着到了峰顶,顾云曦已经喘的不成样子,好似随时会断了呼吸一般,无忧语气淡淡,“顾姑娘竟甘愿这般为德王谋算,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果真是德王之幸!”

顾云曦一顿,却也不接话,只一个劲儿的向上爬,待顶峰的烈风将她的披风飘飘吹起的时候她才深深出一口气,然而她目之所及只是几具死尸和一片白茫茫,哪里看得见什么雪莲花的影子?

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顾云曦看一眼夜七,后者会意当即带着几个兄弟去峰顶四处找寻,不管是谁取走了雪莲花,她至少要知道追寻的方向!

“君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国士待君,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么。”

顾云曦带着喘息的话语从寒风之中传到无忧的耳朵里之时他稍有几分怔愣,顾云曦说完却并不停下,此刻的她立于高峰之巅,低眸一看便能俯视山河万千,烈风掀起她的衣袍,她嘴角一勾,“从我决定做他的谋士那一刻起,这个世上我便只以他为尊,只为助他扶摇直上,有朝一日将这山河湖海全部踏于脚下!”

无忧挺直的身子一震,他的眸光落在顾云曦淡薄纤瘦的身量之上,端端上前一步与其并肩而站,“燕京之内盛事繁华,朝堂之上两党相争看的也只是那一个皇位,却不想顾姑娘一个弱女子却早已将天下放在眼里!若姑娘今日之言广而告之,不知道要令多少燕京少年汗颜了——”

微微一顿,无忧感慨的语气瞬间转凉,“可是顾姑娘何以见得德王同你想的一样,天下,他有那个本事么?”

狂风呼啸,带着凌人之势,顾云曦只觉得身边雅然淡薄的男子忽然间变得有些不一样,却又只当他身为楚国人与公孙墨立场不同才说了这怀疑的言语。

她眉头一皱却不去看无忧的眸­色­,只深吸一口气苍然道,“德王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泱泱大燕,只有他带领百万雄兵边境护国,只有他隐忍蛰伏至今日才举旗上位,也只有他,天之骄子将百姓士兵看在眼里,我并不是识人善断之人,我只是在赌,赌德王有他的野心和抱负,却绝不会为了那至高之位残忍无情——”

无忧的眸子渐深,那浓黑的墨­色­好似无边无际的深渊,明明风平浪静,却好似有看不见的狂风暴雨酝酿而来,他僵硬的勾起嘴角,“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古皇权更替都是建立在伏尸万千血流成河之上的么,更何况,姑娘要的不仅仅是皇权这么简单。”

顾云曦微微低喃,“伏尸万千,血流成河么?”

凌人的寒气自顾云曦脚底窜上,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骨­肉­生疼的冷,此刻却是卦一笑,“现如今的天下诸国分封,战火四起,每一天有多少的部族消失在这篇大陆之上,每一天又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刀光冷箭之下消亡,也只有燕国靠着他的百年的积累维持这表面上的太平盛世罢了。”

“如果一个更繁荣、更强大、全新的天下能终结这样的乱局,即便是真如你所说伏尸万千,血流成河又如何,他做不得的事,自有我替他做,自有旁人替他做!”

无忧瞬时沉默,峰顶的烈风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良久,无忧深深一叹,“只希望,德王能如姑娘所望,不辜负姑娘今日之言!”

顾云曦嘴角一勾,眸光里好似带着希望,又好似有些微的迷茫,这厢夜七带着他身后之人回到顾云曦身后,眸光微沉道,“公子,夜七找遍了都没找到雪莲花,看样子已经被太子的人取走了,刚才夜七又在北面的山壁发现了侍卫的尸体,夜七料想,他们定然是从那边下的碧云峰——”

顾云曦眸光一凝,豁然转身向着峰顶北面而去,她看着被素雪掩盖又被夜七等人找出来的尸体,缓缓地拿出了袖子里的短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穿透九霄的梵音瞬时落满了整个碧云峰。

正一路疾行的宋涯等人也听到了这清泠的笛音,他微微顿步,凝神细听一阵,将手中的包裹攥的更紧了些,“全都给我注意点,如果路上出了岔子,所有的人,都不能活!”

­阴­沉沉的话语落地,十多人的队伍最前端却出现了一丝慌乱,宋涯眸中寒气一现,却见两个负责探路的侍卫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他们面­色­大骇,眸子里全是惊恐之状,此刻嘴巴大张,一句话也说不全。

“将……将军……前……前面……前面……”

宋涯眸光猛然一沉,那两侍卫被他寒厉的眸光一看心神大震,终于异口同声的吼出一个字来,“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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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位亲的提醒,我知道这段时间写的围猎的部分太过慢热了,很是考验了大家的耐心,对不起大家,可能是我的节奏出现了问题,我会尽快修正,回京那一日很快啦!

这一章写的顾云曦的心思,我只能说,和感情无关。

048目标得成,德王将行

宋涯即使是在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之时也是从容淡然的,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只是将自己森冷的刀锋挥向敌人的脖子,他的剑光足以让敌人惧怕,他的勇猛无畏也足以让对手胆寒,可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眼前的阵仗在几日之前他未曾料想过,传说之中的雪狼又如何,还不是被那些烈­性­火药炸的血­肉­模糊,再怎么如何也只是畜生而已——

彼时的他这样想,今时今日,当他身边只剩下残兵伤将,当成群结队的雪狼群虎视眈眈的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宋涯素来雷厉风行的手段怎么都使不出来了。

“将军,怎么办——”

身边之人试探着问,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甚至拿兵器的手都有些不稳,宋涯敛着眸子看着周围的狼群嘴角一抿,它们已经注视了他们许久,去根本一点动作都没有,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宋涯想了想,“放烟火跟太子殿下报告,告诉他我们已经拿到了雪莲花,他自然会派人来接我们——”

士兵似乎愣了一愣,他看着眼前的群狼心中生疑,太子就算派人来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想着怎么对付眼前的猛禽才最要紧吧,可是他不敢怠慢,将揣在怀里的烟火信号拿出来,在火折子上几擦,“咻”的一声,一抹淡蓝­色­的信号弹便直直的冲上了九霄之上!

“嗷——”

许是这忽然爆开的烟火刺激到了一直静静相守的狼群,头狼抬头一嚎,围散在四周的雪狼们俱是绷紧了身子,他们有力的后肢深深蹬在雪地之内,好随时都能扑上去咬断敌人的脖颈。

狼啸之声让被围的士兵们面­色­大变,有些人经过这么多天的雪地行进,再加上雪狼、银蛇和天气的考验,此刻已经是身心具疲,本就绷紧了的神经在此刻砰然断裂,他们大叫着挥刀扑向那些白牙森森的狼群,然而他们的刀还没来得及挥下去,迅猛的雪狼们就已经扑了上来。

它们尖利的爪牙狠准的向着他们的手腕抓去,只听得咔嚓的腕骨断裂之声响起,士兵们面­色­大变,因剧痛而生的叫喊还未来得及出口他们的喉咙就已经被其他扑上来的雪狼咬断,巨大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弥散,围在一起的士兵们面无血­色­的看着同伴被雪狼们残忍的撕裂,自己,却是再不敢上前一步。

宋涯彻底的冷了面­色­,他看出了身边之人的畏惧,也知道眼前的狼群是自己面临的最大困难,忽然一道浅淡的衣袍过风之声传来,宋涯豁然转身,眸子猛的钉在了顾云曦一行人的身上。

宋涯双眸微眯,脑海之中似有一瞬间的回忆涌上,在大猎刚开始的第三天,他曾经路遇过一个少年,那时如惊鸿般的一瞥并未让他如何的留意,可是今日,他却如此清明的记得他曾与眼前白­色­披风傍身的少年擦肩而过!

顾云曦眸光泠然的向着包围圈而来,狼群自动的为她和身后之人让开了道路,看着这幅景象宋涯的眸光森森一沉,“宋涯回京不久,却还不知京中哪家公子有这样的本事,连雪狼都为你所驱使,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久闻宋将军大名,倒是在下小门小户出来的名字不说也罢。”顾云曦嘴角一勾,眼光从宋涯手中的包裹掠过,“猎途相遇两次与将军相遇也是缘分,在下要问宋将军借一样东西,不知将军可愿意?”

宋涯眸光一凛,“如果宋涯说不愿意,阁下预备如何?”

顾云曦的眸光从狼群身上掠过,淡淡一笑,“本是一桩美事,宋将军既然不愿意,那在下就只好——抢了!”

宋涯冷声一笑,“在我面前说这个字,真是不知死活!”

面对这般危机的情况宋涯却依旧如此的傲然,顾云曦倒也是心中暗叹了一把,她面上笑意浅淡,“宋将军果然年少英雄,只是胜负未分,这不知死活四字还是请将军留给自己为好。”她淡淡看一眼夜七,后者点点头当先挑剑而上,和着其他几人向着宋涯周围的侍卫袭去。

剑光瞬时四­射­,劲风卷起周遭的雪沫子打在顾云曦的身上,又让她好一阵范冷,宋涯冷眼看着自己的侍卫在夜七的剑下倒地,终于眸光一变,手执一把薄刃长刀摆出了迎战直视,电光火石间,刀影一转,竟是向着顾云曦而去!

顾云曦独身一人站在不远处,此刻看到宋涯像她而来也不慌乱,只淡笑着看着他的招式,眉目之间清朗如玉。

宋涯的劲气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更何况此时的他是要取她的­性­命的,可是她竟然这般从容,这疑问刚陇上心头宋涯的面­色­便是一边猛然一变!

就在离顾云曦不倒五丈之处,一道墨黑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他的手掌拈花一般的迎着他的刀刃一绕,宋涯一往无前的刀势便像遇到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他的脚下是飞旋而起的雪雾,迷迷蒙蒙之间,他只看到了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和一张银­色­的面具,宋涯顺着他的肩膀看过来,抵住他有着千钧之势刀身的,竟是两根纤细的手指——

仿佛一场不见硝烟的角逐,一边是冷冽如冰的冷煞,另一边却是风光霁月的淡雅,无忧嘴角轻勾,抵住刀尖的两根手指轻轻一弹,无言相争的二人陡然分开各自连退几步。

这一时的高下顾云曦虽然不动武学却也看出了个大概,宋涯凌厉的眸光几变,竟是身形一动连连后退,顾云曦暗叫不好,在无忧身影追出去的时候亦是吹响了手中的短笛。

清泠婉转的笛音吹响,蠢蠢欲动的狼群当即暴起,夜七等人的厮杀还在进行,再加上狼群的攻击,宋涯一行人当即处于下风,步伐极快的宋涯眸光凌厉,后退的路子却是在他手下之间来回穿行,眼看着便要迎上迅猛的狼群,宋涯竟是将身边两个侍卫拉了过来直接向着狼群扔去,扑上来的雪狼找到了自己的猎物,停下步伐撕扯着两个活生生的躯体,而宋涯也趁着这个空当儿如同一把离弦的箭一般逃出了狼群的包围圈。

无忧眸光一凛,追出去的身形陡然变快,终于在十丈之外将宋涯截住,看得出来宋涯身上也有些轻伤,此刻护着怀中的包裹更是掣肘万分,无忧抬眸看了他两眼,“宋将军年少有为,未来还有大好前程,这般不惜­性­命实在是不该!”

无忧淡淡一句,宋涯泠然的面上现出几分­阴­鸷,“你是谁,我从不知在这燕京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德王能得你们二位相护,也算得他的福气!”

“宋将军既然知道你怀里的是德王殿下的东西,何不大方点送过来,将军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想想。”

宋涯眸子一沉,将手中寒剑一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宋涯绝非背主犯上之人!”

无忧淡笑,随意的将自己的衣袖一展,“一个死人,留着忠心有什么用呢?”

呼啸而过的风声陡然一变,无忧淡淡站着,只觉得逼人的气势从自己的四面八方涌来,他衣袍大展,双手在虚茫的空气之中划出结印一般的形状,而后他的手中竟凭空的出现了一把透明的长剑,那长剑直向着宋涯的长刀袭来,刀剑相撞,却无声响,宋涯的眸子一边,而无忧的另一只手已经以拳变掌,只向着他的肩头扫去——

雪雾腾起之间,顾云曦只听得“砰砰”几声闷响,一道黑­色­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劲­射­而出,那如墨的黑­色­在顾云曦眼中那般分明,她眸光大变,一声惊叫呼之欲出,整个人已经步伐极快的奔了出去——

“公子小心!”

夜七这边的厮杀不断,顾云曦忽然的奔走让夜七等人原本的布置护她不住,然而夜七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便落在了顾云曦的身边,无忧拉住她的手臂,“你做什么——”

顾云曦散乱的步子一顿,转头看看身边的男子,再看看远处雪地里背对着她正挣扎欲起的人,凌乱的面­色­顷刻间一正,她轻拂掉无忧的手转身,脚步沉稳的去捡刚才慌忙之间掉在地上的短笛,“没事。”

无忧一怔,眸光从远处站起身的黑­色­人影之上掠过,在看看捡起短笛细心擦拭着的顾云曦,深沉的眸光微微暗了几分。

夜七这边的动作已经接近尾声,所有的侍卫除了被狼群攻击的全部致死,而跟着夜七的人除了几个受了点伤的大都无碍,顾云曦转头,看着消失在山壁之下的宋涯眸光一凝,无忧抬步走过来,“宋涯到底身手是极好的,要想拿他的­性­命不容易,这包裹拿来了,你看看吧。”

顾云曦接过那包裹打开一看,内里是一个密封着的玉盒,她轻轻揭开一角,迎面而来的清香瞬时让周围人心神一震,多日来的疲累也好似在这一缕沁人馨香之中消失不见,顾云曦盖上玉盒嘴角扬起,“是它!”

夜七等人眸光都是一亮,顾云曦看看他们,在看看周围戾气还未消散完全的雪狼群深深一叹,“终于,不负此行!”

——

书房之内的公孙墨正在看一道墨­色­折子,旁里的暖炉之中炉火暖烘烘燃着,他的面上却是一片冷峻的神­色­,站在一旁的孙哲沏上一杯热茶走了过去,“主子。”

公孙墨微微抬头,将热茶端起放在嘴边却又不喝,微微一顿向着窗外看一眼,“第几天了?”

孙哲已经习惯了这几日来的回答,当即便道,“第九天。”

话音刚落下,沉重的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公孙墨看去,却见孙鲁面­色­沉暗的走了进来,他往公孙墨面前站定,“主子,太子那边得信,他的人已经拿到雪莲花了。”

“啪”的一声,公孙墨讲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整个人瞬时站起了身,他眸光微黯,看一眼桌上的折子嘴角微勾,“本王要即刻上山,待本王上山之后将这折子递到父皇手中去——”

“主子!”

孙鲁切切一唤,公孙墨沉沉道,“第九天了,回来的人却寥寥无几,不管那雪莲花在谁的手中,本王必然要上山一趟。”

“王爷不可!”

沉沉一声传来,文渊一身锦袍绵裘走了进来,他看一眼公孙墨,将手中的大红折子一亮,“王爷的大婚皇上已经明令礼部开始着手准备,王爷此刻上山却是为何?文渊早就向王爷进言,不可将此行重任交给顾姑娘,王爷却听不进老臣之言,现如今已然失了这份先机,王爷若还在此刻不留在皇上身边以示孝道,凭皇上的­性­子,必然要因小失大!”

公孙墨眸光一凛,深吸一口气冷峻的面容之上已经显出几分暗­色­,“阁老所言本王并非没有放在心上,九日之期已过,探子回报这一次又有许多将士折与雪狼谷,既然这么多年此患未除,本王现如今就领兵平了那一处恶地,阁老以为如何?”

……

------题外话------

咳咳,一不小心又写了三千加,俺尽量在两章之后回京哈,这几章的女主可能是弱了几分,但是现在的女主还是初级阶段啦,这个时候的狠辣强大可能是微微的强撑或者有些生硬极端的,偶尔的心理波动也是为了以后更加的由内而外的强大是不,感谢【oversky2008】美人、【武琴】美人和【patty1126】美人的花花、钻钻,劳烦大家破费了,俺一定好好加油~

049谷底惊变,双双负伤

悠悠的短笛声飘散在雪岭之间,顾云曦等人从原路返回,找到了遗留在峰腰间的马匹,一行人乘马而下,再也不用像来时着急赶路,从碧云峰到雪狼谷有三日的路程,他们慢慢悠悠的走下来也用了三日多的时间。

这三日是顾云曦一行睡得最好的三日,因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的他们都有这雪峰中最厉害的雪狼为他们守着,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待快要走到雪狼谷的时候,各自的­精­神头儿都恢复的极好。

然而天气极寒,顾云曦的伤寒有再犯的趋势,此刻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白绒绒之物行在最后,整个身子微微有些发冷。

“嗷嗷——”

小雪狼是顾云曦在回程的路上发现的,幼小的她失去了最亲近的父母,在新的队伍之中还未被完全接纳,常常被甩在整个大队伍的最后,她看了终有不忍,又见其身上有些还未复原的伤痕,便索­性­将其抱上了马。

然而此刻她只觉得身子不适,再加上抱得久了难免力乏,她轻咳两声,“夜七——”

夜七这几日早已经受够了这群体格健硕白牙森森血口大帐的随护们,此刻听到顾云曦叫他当即知道她的意思,他轻咳两声,“林生,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来,佩剑和包裹都交给我——”

顾云曦一滞,“武运——”

武运是夜七的一个兄弟,一行人当中就他完好无损,身上负重也少,然而顾云曦刚打马到他身前他便是猛然的大咳起来,“公、公子,小,小人对着雪狼毛过、敏——”

顾云曦愕然,左右看看将眸光犹疑的落在了无忧的身上,这几日的无忧好似一个隐形人一般在整个队伍之中极少说话,顾云曦看了看只觉得这人向他的主子一般难以亲近,自然更不可能帮——

“嗷嗷——”

顾云曦的想法还没有落定,怀中的小雪狼已经开始挣扎,她皱眉一阵,怀中小狼又突然安静了下来,顾云曦低头看它墨绿­色­的眸子,竟是直勾勾的钉在了无忧的身上。

顾云曦秀眉一挑,果然,连怀中的小狼都不喜欢他!

此时的顾云曦正好行到了无忧的身边,因着心中想法的作怪便只想走快点好离这人远点,然而就在于无忧擦肩而过的瞬间,安静的待在顾云曦怀里的小狼却是一跃而起直直的扑向了一身冷气的无忧。

“小心!”

顾云曦面­色­一变,却见小狼并没有去咬无忧的脖子,也没有用尖利的爪子刺伤他的胸膛,它竟然只是安静的落在了无忧的身前,而后小爪子在他袍间作弄一番,继而前腿直立的靠在了他那墨黑长袍之上。

不仅是顾云曦,连带着夜七等人都有些愕然,白­色­的小狼此刻耀武扬威的立在无忧身前,配着无忧泛着冷光的面具和那一身苍黑的长袍,倒真有几分相衬——

无忧眸中也是闪过几分意外,见顾云曦直着身子打马向前而去眸光又有些无奈,他低头看看这毛茸茸的小东西眉头一皱,下意识抬起的手却是缓缓落了下来。

待顾云曦的笛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雪狼谷,这一次他们依旧走的是来时的山梁,只为了走近道快些回去,顾云曦看看四周格外寂静的山梁,再看了看有些灰沉沉的天­色­,回身朝着夜七等人开口,“我将它们送到山谷下面去,天­色­有变,我很快回来!”

顾云曦看了看无忧怀里的小狼,那小狼却是低低呜咽几声,紧紧靠着无忧的衣襟好似不想下马一般,顾云曦跳下马来将小狼强行抱下来,走到狼群中间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狼群便都围着顾云曦齐齐向着山下而去。

夜七等人依旧瞪大了眼睛,虽然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却还是久久不能止住这般的震撼,若说与一只狼相处久了在懂些驯兽之道可以做些支使,可是顾云曦现在在做的分明是将整个狼族都收服在其手下了,夜七难免的想到了自己在北境之时的战场,如果在那深山丛林之内能有驯服猛兽这样的手段,便是千军万马也敌之不过!

无忧的目光同样的落在顾云曦的身上,同样一身雪白的她在狼群之间根本有些认知不清,可是他的眸光永远能分毫不差的落在她的身上,那幽深的眸子缓缓收紧,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而沉重!

冷风乍起,无忧看着渐渐压下来的层云眉头现出几缕褶皱,他看着已经走下谷地的狼群和她,心中竟有一股子不安生出,夜七眸光几动,此刻忽然在他身后轻声呢喃,“这几日没有下雪,这雪倒是不怎么厚了,今夜之后,恐怕又极难行了。”

无忧心中一动,这几日虽没有下雪却也不是晴空万里,更何况这山上的雪早就是冰劣,怎么会轻易就化了?他低头细细看一圈,只觉得那雪却是层层叠叠的,这几日没有下雪,并没有新雪盖上去,哪里来的层层叠叠?

心中不安愈发大了些,他鼻息一动,只觉得从谷底升上来的味道有几分奇特,除了狼群身上的,还有——麻油?

思绪在此一乱,便是在此时,本来宁静的谷地猛然间爆出几声炸响,无忧等人站在山梁之上,只觉得自己眼底有火光一闪,而后整个山谷的四面八方都燃起了火焰,那火焰沿着谷地的一周燃起来,瞬间便将狼群和顾云曦围在了一起!

“公子!”

没有人见过那么大的火焰,谷底并非很大,此时无忧只觉得山谷之中好似一口油锅轰的一声燃了起来,吞吐的火舌借着风势翻卷,从谷底到山梁之上,热浪袭来,便是夜七几人也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随我下去!”

夜七当先发声,无忧的眸子却钉在了对面的山梁之上,在那里,正有一行暗影闪动,再看谷地,狼群和顾云曦被突然而来的变故一惊,已经被火光逼向了对面的山脚。

“我去救她,你们去那里——”

夜七随着无忧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那般以上临下,随便什么手段都能让顾云曦和狼群再无处可逃!

“夜七明白了,公子就拜托你!”

夜七自然知道无忧的身手,此刻也不拖泥带水,话音落下便向着对面的山梁大马而去,无忧的眸光钉在那烈烈的火光之中,身形一展,竟是从十多丈高的山壁直直跃下!

顾云曦大惊!

此刻的她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似乎还有些发烧,置身于狼群当中的她并没有发现那麻油的味道,更别说雪地里的异样,狼群怕火,热浪一股脑儿向他们袭来便只能一个劲的后退,待退至一处山脚下,顾云曦正觉得安全些有空余来找对策之时头顶之上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她抬头一望,眸光陡然间大变,那从山壁之上滚下的,竟是一人多高大的巨石,眼看着火光四散无处可避,此地头顶上却落下这般要命之物,顷刻间顾云曦面无血­色­,她一边远离那山壁,一边吹响了手中的短笛,然而狼天生怕火,即便是感受到了从天而降的危险他们也不愿离开那山壁脚下,顷刻间,声声哀嚎响彻天际!

顾云曦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大恸,然而前有巨石后有大火,看着新一轮从天落下的巨石,她几乎是哀莫大于心死!铺天盖地的­阴­影向着她罩下之时她的后背已经被炽烈的火舌考的发疼,她暗怒汹涌的眸子猛然一闭,腰间却陡然间袭上一直有力的大手!

“你想死么!”

沉重急躁的低喝传进顾云曦的耳朵,她一转头便对上他幽深至极的眸子,顾云曦看一眼头顶,一句小心还未说出口整个身子便被他整个罩了主。

顾云曦只觉得一股子大礼猛的将她压倒在雪地上,脚踝一疼还未怎么反应便觉得眼前一黑,待稍微恢复些便感觉到手中有一股子温热粘滞之感,覆在她身上的人闷哼一声,急切的在她耳边落下一句话,“咋们要离开这里!”

顾云曦被无忧整个揽起来,她的眸光自他肩头一扫而过,一道鲜红入目的血口子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那道巨石本应该砸在她身上,虽然没有真正砸在他二人身上,他终究被伤的如此之重,“你受伤了!”

无忧起身,看着她站不稳的脚眸光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打横抱起她,“这点我比你清楚!”

顾云曦只觉得自己的高度越来越高,吞吐的火舌在她耳边呼啸而过,揽着她肩膀的手将她死死的按进了他的怀里,他胸前的衣襟早已湿透,此刻顾云曦只觉得脸颊上的温热越来越多,甚至与她眼角的湿润融在了一起。

当跃上那一处低矮的山梁之时无忧整个人的呼吸已经十分不稳,顾云曦听在耳里,回头看一眼在大火之中闪烁的影子,那巨石的掉落和那声声凄厉的嘶吼如同一把穿心的剑将她仅有的一点希望完全浇灭。

看着四周渐渐多出来的人影,顾云曦没有时间思考那些人的目的,火舌吞吐,狂风呼啸,再加上那惊心的声响,她甚至听不到山梁之上那些人口中的说辞,她只知道,有人将她的雪狼群全部烧死砸死,有人要杀她,更有人让武功绝世的他受了伤!

她挣扎着要下地,语声嘶哑,“放我下来,离开这里,快点!”

050狼巢栖身,雪夜相离

晴了许多日的天气终于在此时大变,当狂风卷着大雪向着整个嘉陵山砸下来的时候顾云曦正倒在无忧的身边,他们御马狂奔,最终却因为无忧伤势颇重再无力支撑二人通通从马背上掉落。

纷纷扬扬的雪花伴着夜­色­沉沉落下,无忧惨白的脖颈处冷汗淋漓,顾云曦脚踝处被砸伤,此刻整个人寸步难行,然而她还是强自撑着站了起来,她一把拉起无忧的手臂,“起来,暴风雪来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们都会死!”

无忧的整个左半边的身子都已湿透,顾云曦看着他黑袍上透出来的濡湿眸­色­深沉,“你当真就预备这样死在这大雪天里吗,将来你主子要给你收尸都找不到你的残身!”

无忧紧闭的眸子微睁,嫣红的薄­唇­微张,“死在雪地里又如何,死人何必计较什么死法?”

见他还能说这样的话,顾云曦心中一松,然而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却是怎么都轻松不起来了,一个人身体之内的血是有限的,再这么流下去,他必死无疑!

“起来!”

顾云曦生硬的将无忧扯了起来,她明明自己都站不稳却还是转过去矮了身,无忧觉得自己的伤口被牵的巨疼万分,却还是强忍着问,“你要做什么——”

“我背你走,再过一会儿,我们都要死。”

天空之中一只孤鹰掠过,无忧抬眸一看,一声若有似无的浅笑从无忧嘴边溢出,他肩上受伤腿脚却还是好的,他将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上顾云曦的手臂,“前面是一处山坳,先进去。”

沉沉的夜幕已经落了下来,此地离他们来时走的近道不远,将他们摔下来的马儿不知道跑到了何处,一片幽黑的雪地里,两个人蹒跚而行,不远处,一个毛茸茸的小点儿却是在极速的向着他们靠近!

无忧最先感受到危险,他步子顿住,眸光猛然一变,右手放在顾云曦腰间暗暗发了力,然而待那毛茸茸的小点儿靠近之时整个人的杀气瞬间烟消云散!

“嗷嗷!”

顾云曦意外至极,“是它!”

此前的凄惨场面似乎还回旋在她的脑海,现如今看到这小崽子虽然伤痕无数却还是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如何能不开心!

小雪狼身上的毛皮布满了黑点儿,肚皮上更有一大块儿血­肉­模糊,此刻它氤氲呜咽着跑到顾云曦的脚边,温顺的蹭着她的衣摆,顾云曦一叹,她们何尝不一样,不知道夜七几人是否还安好?

有了小雪狼顾云曦他们找避雪之地便更容易了,无忧扶着顾云曦跟在小雪狼之后,沿着蜿蜒向上的山脊走,半个时辰之后便看到一个倾斜着的岩壁,在那岩壁之下是一个天然的洞­茓­,待顾云曦二人走进去看到满地的狼毛和动物的骨头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所狼­茓­。

有了这地儿,顾云曦的心已经落了一半,她急急转身看无忧的伤势,然而话还未出口无忧已经将她推扶到了一处角落,“坐下。”

无忧将顾云曦的披风掀起,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他的大手在她的脚踝来回捏了几下,一双沉暗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

“我没事,你的伤——”

“脚腕果然被砸断了,这伤不能拖,否则——”

顾云曦最开始只觉得脚腕处钻心的疼,然而此时她的腿脚早就麻木,听着无忧这般说着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却还是推开了无忧的手,“我的脚反正现在也没办法,先来看看你的伤。”

无忧眉心紧皱,抬手在顾云曦小腿之上轻点两下便在没有其他办法,顾云曦的眸光却是十分坚定,他无奈一叹,“不碍事。”

顾云曦移了移身子,双眸冷凝的将无忧的衣袖一拉,本来就被石头划破的衣袖瞬时再撕开一道口,无忧倒吸一口冷气,顾云曦却不理会他的疼硬生生的将他按在了自己身边。

狼­茓­之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暴风雪徐徐而下,在这山间回旋成­阴­森的呜咽之声,小雪狼蜷缩在顾云曦身边,墨绿­色­的眸子直直的落在这二人身上。

顾云曦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那血却不是她的,她面无表情的解开无忧的衣襟,将他左半边的衣袍全都退了下来,寒风卷着雪沫子涌进来,当那血­肉­外翻的伤口­祼­露在空气中时,即便是无忧,也微微的颤了颤。

那是一道极其狭长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滑到了胸前,伤口有多深顾云曦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样的伤势若是寻常人早就要了命,她低头用手轻抚那小雪狼几下,那小狼在她腿边蹭两下,竟是飞快的跑了出去。

顾云曦这才抬眸对上无忧的眸子,“你不要命了吗?”

“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可能没那么利落。”

无忧语声淡淡,好似这样的伤口对他而言没什么所谓,可那话,却是让顾云曦不舒服,她双眸微眯,而后猛的低下头去——

“嘶——”

无忧瞬间绷紧了整个身子,他微微闭眼,只觉得顾云曦的­唇­舌在自己伤口之间肆虐,几乎是在啃噬他的血­肉­,巨大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而埋在他颈间的人却是分毫力气都不留,他嘴角僵硬的扬起,“你,不必如此。”

顾云曦抬身吐出大口污血,又俯下身去,再一会儿又是一大口污血,就这么反复几次,本来狰狞可怖的伤口总算好看几分,无忧沉眸看着顾云曦的动作,渐渐地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竟好似很是享受这般锥心蚀骨之痛。

就是这个当儿,小雪狼回来了,在它的嘴巴里正叼着几根浅黄­色­的草茎,无忧一见不知何物,顾云曦却是将那草茎拿过来放在了嘴里,她径自咀嚼几下,而后将嚼碎了的草茎小心翼翼的覆在了无忧的伤口之上,待全部铺满,她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撕成一块一块,最后小心翼翼的将无忧的伤口包了个严实。

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无忧眸光幽深的看着顾云曦,她却是拍拍手,“狼­茓­周围必有的狼芨草,狼族在厮杀之时受了伤也会自己去采了嚼碎之后覆在同伴的身上,如果这草止不了你的血,那你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无忧眸光深重的看着她,顾云曦眉头一皱,“你是为救我受伤,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一路护我,不管如何,我都应该跟你道一声谢,虽然这个字通常没什么用处。”

说完这话顾云曦便将小雪狼揽在了怀里,她卦低着头,“今日多亏有你,糟糕,我忘了给你留一点狼芨草!”

小狼好似真听懂了她的话,眸光哀怨的看她一眼,整个身子都团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顾云曦嘴角一勾,“你看别人都要死了,你还好好的,所以没关系……”

无忧淡淡的看一眼顾云曦,她的面颊已微微泛红,额头之上也现出几分汗意,此刻眉头轻皱着与小狼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虽然看起来未有大碍,可是他知道她的脚已然拖不得,他转头看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只觉得风声忽然变得小了些。

“顾云曦——”

无忧忽然转头,一双眸子切切的看着身边墨发高竖的女子,­唇­齿间溢出的三个字陌生又温润,落在无声无息的夜­色­里,平添几分旖旎,实在太不像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便是这般,顾云曦被他唤的怔愣一分。

这一愣给了无忧机会,他的大手在顾云曦肩头轻点,顾云曦的檀口微张,一个字还未吐出便直直的倒在了他肩头。

“嗷嗷——”

窝在顾云曦怀里的小狼看到自己的主人这般,当即便暴跳了起来,无忧抬手放在小狼额间,“嘘——”

小狼带着怀疑的神­色­安静了下来,无忧甚是满意的收回手,眸光往狼­茓­之外一掠,“进来!”

光线幽暗的洞­茓­之内瞬时出现两个身影,他二人身形挺拔各自佩剑,此刻一进来便看到无忧身上的血迹,“主子受伤了!”

无忧摆摆手,“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么?”

当先一人立即站出来,“断骨续灵膏带来了,主子受的伤可重?”

无忧摇头,“不是我。”

那马儿并非无故将她们二人摔下来,是他将需要物品的名目留在马上又放了马走,而后再有信鹰在马背上叼了东西送到他们手中,这才有了此刻这一幕。

无忧沉沉看一眼倒在自己肩上之人,“先退下。”

二人相视一眼退出洞外,暴风雪依旧,山坳之中不多时又添一层雪­色­,二人在风雪之中站着,想起洞里的情景眸光就更深一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似乎过了许久,微沉的脚步声踏了出来。

“他们还有多久才能找到这里?”

“德王的人顺着马蹄印子找过去自然是错过了,后来又有大批人马原路返回各处搜寻,属下估计加上这暴风雪的影响至多一个时辰就能找到此处。”

无忧微微沉吟,顾云曦不会武功目力不佳没有看清楚雪狼谷的那匹人马,却并不代表他也看不出来,他微微转头朝狼­茓­之内看一眼,“让信鹰留在这附近。”

幽黑的洞­茓­里平静如斯,顾云曦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脚踝处的覆上一抹温暖,疼痛也是在减轻,正下意识的觉得满足之时那温暖却骤然消失。

她心中着急,努力的睁开眼睛,一片幽暗里一个背影正离的她越来越远,她使劲的张了张嘴,最终却未发出一个字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风雪未停,呜咽而起的森厉之声里,一队墨黑的人马正在向着此地靠近,小雪狼墨绿­色­的眸子凝视着洞口良久,低低咿呀两声靠在了顾云曦手边。

------题外话------

围猎的部分到此差不多结束了,回京,俺们的无忧也会消失一段时间啦~话说俺的题目本来是狼­茓­栖身,结果系统说这个“­茓­”是禁词,这是为何为何——

051回京途中,德王之心

“吱呀”的马车摇晃声中,一人一狼正在进行着无声的斗争,公孙成霖眸光森森的盯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握着剑的手已经青筋毕现。

“王爷,那可是狼,您千万别招惹。”

马车之外有车夫如此一说,公孙成霖的眸子更深一分,小雪狼前肢立起,张着血盆大口,亮起森森白牙,以万夫莫开之势站在车中的软榻之前,只要公孙成霖稍稍一靠近,它便“嗷呜”一声,整个马车瞬时抖三抖。

顾云曦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场面,她的眸光还有几分凝滞,待看清了自己所处之地,脑海之中的回忆蜂拥而至。

小雪狼是第一个察觉到身后动静的,它“嗷嗷”两声瞬时靠了过去,公孙成霖后一步发现,当即面­色­大喜,“云曦,你醒了!”

车外似有人听到这动静,只听得嚓嚓的脚步声渐远,却又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顾云曦­干­咳几声,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力的很,“成王殿下,我这是——”

公孙成霖面目的欣喜,此时倒是顾不上小狼恶狠狠的样子,当即靠了过来,一双眸子发亮,“云曦,这一次你真是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让二哥失望,夜七已经把雪莲花交给二哥了,这一次的头筹是你为我们拿回来的,只可惜我这伤来的不是时候,害你一个女儿家的糟了这么多的罪!”

顾云曦自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夸奖的话,她微微摇头,“我怎么在这里——”

公孙成霖朗声一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太激动了,“现在我们正在回京的路上,你是二哥在雪狼谷附近找到的,你知道吗,当时二哥想着你九天没下山真是急死了,一气之下他带着德王府的侍从直接将雪狼谷给平了,那一把火烧的……”

公孙成霖在说什么顾云曦没有听清,她只觉得耳中一阵哄哄的响,“雪狼谷,是王爷——”

“没错!”公孙成霖似是赞叹,“二哥在雪狼谷附近遇到夜七,原来夜七和你都把二哥的人当成太子的人了,二哥知道你有危险马上就去找你,只可惜当时你已经骑马离开,后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你的脚被砸伤,身上也发着烧,幸好有人给你用了断骨续灵膏,还给你服了凝香丸,别说是断脚伤寒了,即便是起死回生也是行的。”

顾云曦一滞,脑海之中一道猩红刺目的伤口一闪而过,她眸光微敛,“和我一起的人在哪里——”

公孙成霖似有一愣,后又反应过来,“要说我倒是想见见他呢,这么多年想的不过是和他比试一场,只可惜二哥找到你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想来是知道二哥在找你,那两样药都是极其珍罕的,他倒真是大方。”

顾云曦眉头微皱,“怎么这就回京了,是所有人都回去吗?”

问到此公孙成霖眸光一厉,嘴角也勾起了冷笑,“父皇接到一封折子,一气之下当即下旨回京,二哥当时已经上了山,找到你之后连围猎行宫都没有回就跟着早就准备好的车队往京城赶了——”

顾云曦眼中的公孙成霖总是意气风发、豪爽不羁的,何曾见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她不禁生疑,“发生了何事?”

“燕国历代都有一个特殊的所在名为神踪府,这个地方世代相传,直接为每一代的皇帝驱使,他们就像皇帝的眼睛一般监视这整个朝堂的动静,就在二哥上山之后,父皇接到了神踪府的折子,上面说在父皇离开京城之后京城的兵防变动极大,而这一切,都和那位国丈大人有关。”

“皇城兵防是头等大事,国丈即便势大却也不该在这个上面动手脚,皇上担心出乱子,就着急的急召所有人回京?”

顾云曦淡淡接上,公孙成霖点点头,“我们应该算是回的最晚的了。”

顾云曦听着这话有些欲言又止,正在这时马车却是微微的停了下来,她只听得一声“拜见王爷”自己的车帘便被掀了起来。

“嗷呜——”

又有人进马车,小雪狼又是一阵暴躁,公孙墨一身银­色­的锦袍上车,看那小东西一眼眸子里倒是现出几分笑意,顾云曦急着起身,他两步过来将她按在了榻上,“别动。”

“听下面的人说你醒了本王就过来看看,现在觉得如何?”

多日未见,顾云曦倒觉得此前公孙墨身上的冷峻之气少了许多,她摇摇头,“只是有点力乏。”

公孙成霖撇嘴,“力乏是因为你睡了两天了,眼看着还有两个时辰可就到京都了,偏生二哥还担心你的紧,现在只怕参汤补药什么的都弄好了。”

听着公孙成霖意味分明的话,顾云曦眉头轻皱,这厢公孙墨却是朝着马车之外轻喝一声,“拿上来”。

上车的丫头让顾云曦大为意外,竟然是紫兰!

“顾姐姐,这些都是王爷给你准备的,你快起来用一些,到时候你的病自然全都好了。”

公孙成霖一笑,“二哥送你回来的时候觉着这一路上没有女婢照顾你十分不方便,想着紫兰得你心意,便­干­脆将她一路带了回来,怎么,觉得还满意吗?”

公孙墨只淡淡笑着也不说话,还给紫兰让了地方,紫兰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坐在顾云曦身侧,拿过最里间的袍子将她扶起来披上,然后将那些所谓的参汤补药都送到了她嘴边,顾云曦此刻的确是饥肠辘辘,当下也不扭捏,便就着紫兰的手吃了起来。

待用完了汤药,紫兰便含笑退了出去,公孙成霖左右看看,“紫兰丫头只给你拿了,却忘了我,我去找她去——”

瞬时车里便只剩了顾云曦和公孙墨二人,车角落里的暖炉炉火烘烘,偶有银碳噼啪声,在这静谧之中,公孙墨微微一叹,“这一次,辛苦你了。”

顾云曦面­色­平静的摇摇头,抬眸却问,“不知道这一次大猎的赏赐如何分配,王爷可知道皇上的心思?”

公孙墨微微一笑,“你还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这些你不必去想,何况父皇走得急,这赏赐只怕得拖些时候。”

顾云曦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适才成王殿下已经告诉云曦,国丈在皇城巡防上面有变动所以才惹得皇上着急,那么这一次除了皇宫的禁军之外,巡防营必然也会发生大的变动,如果王爷能一次拿下两个,燕京从内到外便在王爷的掌握之中了。”

公孙墨点点头,抬眼看顾云曦,“你觉得夜七如何?”

顾云曦思量一番点点头,“还有一个呢?”

“若说拔尖的便没有了,不过有一个你未曾见过的,也是这一次大猎之中我安排的,除了你之外的人当中就他做的最好,如果可以拿到两张令牌,另一张本王打算给他。”

顾云曦一怔,嘴角淡笑,“王爷为何不将那令牌给云曦?”

公孙墨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你是女子啊——”

“女子如何不能入朝,据云曦所知,大燕建国之初的几位将领之中就有一位女将军,另有炎帝时的慧敏长公主也是亲自披甲上阵,更不说有本朝还曾有一位女尚书了,在王爷心中,难道只有男子才能建功立业?”

公孙墨一怔,他自然不是歧视女子无才,只是——

见公孙墨微怔,顾云曦嘴角一扬,“王爷竟拿云曦的话当了真么,云曦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只是若真有一天王爷需要云曦御马杀敌了,云曦自然不敢推辞!”

公孙墨这才松一口气,他摇摇头,“并非本王不信你,只是本王总以为,刀光血影的事情该是男人来承担,女儿家,只需穿好看的衣服在宫阁之中侍弄琴棋书画的好。”

顾云曦笑着点点头,公孙墨看她两眼起身欲出——

“王爷,楚殿下是否比我们早些时候回京了?”

公孙墨正欲掀起车帘的手一顿,他浓黑的双眉微皱,“没有,他还在热泉行宫将养着的。”

顾云曦随意的“哦”一声翻个身子继续小眠,这厢公孙墨似又愣了一会儿才掀起车帘下了马车,马车外公孙成霖正笑意盈盈的站着,“啧啧,二哥这就着急了,明知道云曦当得了那职位,却又知道我朝出仕女子不可入后宫的规矩,云曦刚才的话将你吓着了吧——”

若是平日里公孙墨肯定要无奈的回他两句,可是此时公孙墨却是沉沉的看了公孙成霖一眼,随即一言未发的回到了自己前一辆马车上。

公孙成霖一人站在当地,看着前后两辆马车十分不解,“是我说错了?”

052久别回府,相爷打算

阔别大半月的相府还是如此前那般煊赫阔气,顾云曦的马车停在相府之前时门扉豁然大开,顾城协着越娘从门内迎出来,见到她面­色­大喜。

墨­色­的车帘被紫兰掀开,顾云曦整了整披风下马车,看到越娘自然不意外,可是看到顾城却多少有些讶然,顾城对着她一拜,嘴角带着笑,“拜见二小姐,顾城奉老爷之命在此等候小姐多时,现如今老爷正在静心斋等您,还请您随顾城一起去——”

一回来就要见她?

顾云曦心中生疑,这厢却还是带着紫兰跟在其后进了府,“越娘,这是紫兰,今后便是我院里的丫头,是个听话的,你先带回碎月轩去吧,娘亲这阵子可好?”

越娘看着顾云曦微微动容,“好,都好着呢,就是牵念着小姐,越娘这就带紫兰回去,小姐见完老爷可得早些回来。”

几人在内院入口处告别,顾云曦便随着顾城往外院书房而去,顾云曦想了想,“父亲这几日来可还好?”

顾城点点头,“老爷自然是极好的,您放心。”

进了静心斋还是之前的老样子,书房正厅厅门紧闭,顾城走在前为顾云曦开了门,门内是一股子沁人的暖意,顾云曦进门便见顾中正在主位上坐着,见她出现眸子一亮,她心中咯噔一声,能让她这位父亲开心的到底为何?

“云曦拜见父亲。”

顾中正眉头一挑,上下打量顾云曦几眼,“快起来,听雪儿说嘉陵山那边冷得很,更何况是在碧云峰上,这几日恐怕是苦了你了。”

顾云曦自然不讶异他什么都知道,闻言只淡笑着敛着眸子。

“德王已经来信说了你这几日的辛苦了,他很开心你替她完成了这一次的大猎,为父也真是为你高兴。”微微一顿,顾中正看着她语气一叹,“不论如何,这一次一个禁军副统领是跑不掉了,德王得此一位必然是有赏赐的,他还未进京城呢宫宴的帖子就送来了,湘嫔娘娘指明了要你去,到时候王爷若问你你想要什么你会如何回答?”

顾云曦低头一笑,“还请父亲赐教。”

顾中正捋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一笑,“要说礼部前几日已经开始甄选你姐姐和德王的大婚之日了,我若是你,便问德王要一个侧王妃的位子!”

“此事自然是依父亲的。”顾云曦柔顺的点点头,墨瞳一转,“回来的时候听说京中防务有变,却不知道这是——”

顾中正满意的看着顾云曦的表现,眸光微凛,“想必是神踪府的帖子,倒也送的及时,国丈这几日在京中很是小心,却不知怎么回事此前他府中的一个家臣同巡防营的一个副将结了梁子,他那家臣受了气也不知在国丈那里说了什么话,没几天巡防营的副将就被换了,本是一桩小事,在皇上那里却是不得了!”

“这几天国丈已经抱恙不上朝了,太子自从回来也一直被皇上勒令在东宫禁足,后宫当中除了淑妃伴驾,其他妃嫔娘娘相见皇上一面也难。”稍稍一停,顾中正有些意味深长,“这一次看着风平浪静的,可是这京里只怕没多少清净日子了。”

顾云曦这话眉头微抬,“这一次围猎看着平常,其实也不然,德王三番两次差点被暗算,再加上玖丹行刺,皇上也心存戚戚,国丈在这个当儿撞上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巧合,最后围猎得胜的人当中太子和德王的人马各占一部分,虽然看着是德王胜了一分,可是这样一来,德王的势力终究还是暴露了,他和太子之间也算是撕破了脸。”

“这张窗户纸早晚要捅破的,只是现如今太子的位置还算的是稳固,想要拉下他,第一要对付的便是国丈,你进来最好多花些心思在这上面,争取在德王身边表现好些——”

顾云曦点点头,“是。”

顾中正再次一叹,眸光还算赞许的从顾云曦身上掠过,“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依为父看却从来不是如此,自古没些心志手段的如何能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步步上位,只是云曦你要记住,你能跟德王要的,只能是侧妃之位——”

顾云曦勾起嘴角,倾身一福,“云曦明白,请父亲放心。”

如此便再无话,顾云曦在行一礼告退出门,刚打开门的一刹那便见到一身青­色­宫装的顾映雪站在门口,在她身后是黑着脸的锦心,她一笑,“见过姐姐。”

顾映雪面­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屋内二人的话,此刻倾身扶起她,“妹妹终于回来了,那想必德王也回来了,明日的宫宴姐姐特地为妹妹准备新衣裳,稍后就给你送过去。”

“多谢姐姐——”

看着顾云曦一个人往静心斋门口走去,顾映雪的眸光微微一暗,锦心看着顾云曦的背影低声道,“主子,那件事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顾映雪眸光一寒,“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云曦一个人回到碎月轩的时候洛青衣正在门口等着,她微急的面­色­在看到顾云曦的刹那一亮,“曦儿!”

“娘亲!”

洛青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云曦良久,眉头微微拢了起来,“曦儿,自从你走了为娘的眼睛就一直跳个不停,老是觉得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生怕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顾云曦拉了洛青衣进屋,紫兰见她回来赶忙为她解下披风,待一个烫手的暖炉抱在手里才接着道,“娘亲不必担心我,我在外面都是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紫兰一旁闻言一笑,“夫人莫担心,有德王对小姐悉心照顾,小姐定然不会出岔子的。”

顾云曦瞪紫兰一眼,后者吐吐舌头跑到越娘身边去,顾云曦也懒得理,只转过头来跟洛青衣说话,“娘亲别担心,这一次的围猎很是顺利,云曦帮着王爷拿到了头筹,明日还要赴皇上钦赐的宫宴,从今往后,云曦必然不会让娘亲受苦。”

洛青衣眸光动容,拉着顾云曦落座,这个当儿碎月轩却传来一阵脚步沉重之声,越娘掀开门帘子一看,站在门外的却是徐大娘!

顾云曦眸光微动,“请大娘进来!”

徐大娘早已是内院的第一号管事的,此时面­色­沉沉的看看顾云曦,张嘴便是一句让顾云曦心惊的话——

053夜宴机锋,巾帼英雄

青­色­云顶的马车滚滚前行,越娘再给顾云曦递上一个汤婆子,“小姐,又要变天了。”

顾云曦掀开马车窗帘子看外头一眼,昏黄的暮­色­之下,一团黑沉沉的暗云正向着这片京都华城压下,她双眸微眯,不远处的宣武门门口正站着黑压压的禁军,他们个个手持利刃长枪,严阵以待的守卫着其身后的繁华奢靡。

顾云曦放下帘子,轻轻一叹,“是呀,要变天了——”

拿出湘嫔宫中的拜帖,禁卫军们并未过多盘问便将其放了过去,顾云曦将帖子放回手边的案几上,今日里她带着的仍旧是越娘,紫兰年龄小心思单纯,这宫闱之中实在不适合她。

“小姐,要不要先去见王爷?”

越娘试探着问道,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不必。”

马车沿着长长的宫道一路向前,待到了正阳门才缓缓停下,顾云曦接着越娘的手下车,今日里的她一身月白的长衫,身上围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肩,三千墨发只是简单的绾起,清丽之中带着股爽利。

正阳门前有许多宫人候着,大抵都是为了接外面的官眷赴宴的,顾云曦亮了自己的帖子,许是因为衣着普通的缘故,一时间竟也没有人上前相问。

宫中无处不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看着那些衣饰华贵之人一个个的被接走,她嘴角一勾所幸抬步自己去,一路上挑行人最多的地儿走,不多时便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宫阁,顾云曦想着该是到了,正要抬脚进门,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喝!

“站住!”

这声轻喝顾云曦如何不熟悉,她无奈一叹转身,“拜见敬慈公主。”

来人正是公孙慈,一月不见,那晚孱弱委屈的公孙慈已经消失,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狐裘大氅,简单的发髻上Сhā着一支雪貂尾做成的钗子,­精­致俏丽之极,一双眸子里依旧是凌人的盛气,看着顾云曦,眸光带着暗芒。

“你还认识本公主?!”

“公主花容月貌,气度超然,臣女自然不敢忘。”

“臣女?你是谁的女儿?”

顾云曦一叹,“臣女顾云曦,父亲是丞相顾中正。”

公孙慈恍然大悟,忽然冷哼一声,“原来如此,所以那天晚上你们根本是在利用我,父皇之后只杀了那个贼人,却根本没有为我讨回公道,谁都知道那件事情不简单,父皇虽然斥责了太子哥哥,其实根本就是——”

“公主!”顾云曦语声忽大,眸光也微微的带着寒­色­,“此地人多眼杂,请公主殿下小心行事,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们还要像那天晚上那样对我吗?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也敢算计进去,如果我告诉父皇那天晚上是你第一个出现在我的身边,你——”

“阿慈!”

一声轻唤,顾云曦抬眼便看到雅嫔一身浅粉宫装走了过来,她拉起公孙慈的小手,抱歉的看顾云曦一眼,“阿慈不知事,顾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顾云曦一福身,“给娘娘请安,云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担心公主给自己和娘娘您惹了麻烦。”

雅嫔一笑,眼神宠爱的抚一抚公孙慈的头,“多谢二小姐了,只是我们娘儿两个虽然无权无势,倒也不用卷进那些事情里头去,二小姐自己保重。”

顾云曦笑着点点头,雅嫔再看她一眼拉着公孙慈往宫阁里面走,公孙慈似乎还在小声抱怨,甚至还回头瞪了她一眼,顾云曦无奈一笑,看着雅嫔和公孙慈一大一小的背影觉得心中一暖。

这是顾云曦第二次进宫,更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宫宴,宴会的厅堂并非很大,所来之人大都是朝臣与高官眷属,官员们陆陆续续的从另一个门而进,倒是和女眷们分隔而坐,顾云曦找到自己的位子,竟然是在女眷这边的主桌——

顾云曦看着那位子面­色­几变,越娘面­色­有些难看的问,“小姐,这位子难免的惹眼了些,要不然我们换一桌?”

“湘嫔娘娘。”

忽然一声,顾云曦转头便见赵月澜一身素淡衣衫直直的向着她走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妆容端丽至极的顾映雪。

“拜见湘嫔娘娘。”

赵月澜一把扶起她,“快起来,竟是许多时日没见着你了,今日就坐在我身边可好——”

顾云曦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冰凉的厉害,纵然越娘眸中有些着急,顾云曦还是顺着赵月澜的拉着她的力道陪坐在了她身边,顾云曦并非是常出现的的京中贵女,此行当即便引来周围一阵疑­色­。

赵月澜却是不管这些,容­色­淡淡的将顾云曦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少顷主桌在再添几人,她打眼一看,雅嫔、公孙慈等后宫妃嫔都在此列,相互点点头,整个大堂之中的乐曲便换了个样,众人的目光都向着一处看去,顾云曦转过头,只见大厅的正位方向,公孙烈一身明黄长袍正当先而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女子,一个妆容艳丽自是淑妃,另一个一身正红宫装,气度雍容,自然是顾云曦从未见过的当朝皇后——孙婉。

公孙长卿和公孙烈、公孙成霖三兄弟及太子妃跟在后面走出,顿时,四方响起朝拜之声,随着众人跪下又起身,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冷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看过去,公孙墨正朝着她微微颔首,这边刚转过身落座,便对上了公孙慈的目光,小姑娘冷哼一声,面上满是鄙夷之­色­。

周围人大多不动声­色­,顾云曦却知道这一幕必然落在近旁相熟之人的眼里了。

“眼看着新年将近、大猎即成,朕今日设宴便是为了嘉奖我大燕男儿,现如今四海之内皆有战乱,唯有我大燕繁荣昌盛,这都要归功于诸位贤臣良将为我大燕尽忠职守,先满饮此杯,祝我大燕千秋万世——”

“皇上圣明!”

仙乐飘飘,一派热闹和乐之中公孙烈的眸光在场中扫一圈,“大猎之时朕曾对我大燕勇士们许下诺言,只要在围猎之中表现绝佳之人朕要对他们许以重位,今日,便是兑现承诺之时,来人!”

话音落下,大太监福安当即捧上一本册子递给公孙烈,顿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明黄封面的册子上,淑妃和皇后陪坐在皇帝身边,此时也都是为之一动。

“这册子上所记都是大猎之时勇士们的功劳,今日,我们便凭着这册子上说及来论功行赏,此次大猎之中最为——”

“皇上!”

公孙烈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人影已经与众人之中起身站起,顾云曦随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勾起冷凝的弧度。

“文渊,你有何话说?”

站起身的正是文渊,他是三朝元老,虽然现在是闲职在身,却因为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有许多都是他的门生而地位极高,众人见他如此突兀起身也并无惊疑,只见他容­色­肃整,倾身一拜,“皇上,若是要论功行赏,那册子上所记只怕还有些不全——”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无不微微­色­变,坐在公孙长卿对面的公孙烈将手中杯盏向桌上重重一放,他转过头去,只看见他这位肱骨谋臣一脸正­色­,他说,“据老臣所知,有一位巾帼英雄并未被列入功劳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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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有可能咋们的女主还是逃不了劳碌命——

054巾帼英雄,刚刚开始

“据老臣所知,有一位巾帼英雄并未被列入功劳册!”

文渊此话一出,现场的众人瞬时面­色­一变,坐在高位上的公孙烈眉头一皱,“巾帼英雄?你的意思是大猎之中有女子?”

文渊嘴角扬起,拱手一拜,“不错,文渊斗胆敢问皇上一句,那围猎的檄文之中只说从京中各家选出年少英杰去参加,却并未指明女子不可参与,若真有女子参与其中并且收获颇丰,皇上可会给同样的奖励?”

公孙烈眸­色­微凝,这厢文渊却是立时接着道,“若是老夫所记不错在我大燕几百年的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女子入朝甚至征战沙场的例子,远的不说,就说炎帝时的长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竟披上铠甲上场杀敌,我燕地女子少有这般英烈之辈,相信皇上定然不会让我等失望。”

文渊一席话说完公孙烈的面­色­已经由暗变亮,他的眸光从女眷当中扫过,“看样子,你口中所说的巾帼英雄定然在我们的宴席上了?你且叫她出来指给我看看,若真是可为之才,朕难道是那般迂腐之人吗?”

文渊朝着公孙烈一拜,“皇上英明,文渊所言之女今日正在宴席上,她便是丞相顾中正家的二小姐——顾云曦!”

话音落下,许多在场之人都是一片茫然,唯有那么三两个眸­色­微变,登时将眸光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握着顾云曦的手此时才松开,湘嫔嘴角淡笑着看顾云曦一眼,“二小姐实乃我女子之荣,快去吧——”

顾云曦眸光微敛,平静的面上好似早已预料到了今夜的这一场好戏,她起身施施然朝着堂中走去,朝着公孙烈深深一拜,“臣女顾云曦拜见皇上。”

所有的眸光都朝着顾云曦压了下来,公孙烈挑眉,“抬起头来。”

顾云曦挺直了背脊,眸光清丽的对上公孙烈审视的眸子,不避不让,不卑不亢,公孙烈微眯的眸光一亮,“文渊说你在大猎之中收获颇丰,告诉朕,你为朕带回来了什么?”

众人的眸光都喊着疑虑,顾云曦嘴角一扬,飒飒落下三个字,“雪莲花!”

私下的议论声纷纷响起,公孙烈眸中的亮光瞬时一散,“那雪莲花竟然是你带回来的?那朕便要问问你了,你分明是一个弱女子,可是武功绝世?”

顾云曦摇头,“不是。”

公孙烈再问,“那便是有神兵利器­阴­谋诡计?”

顾云曦再摇头,“不是。”

满场都是惊奇之声,这大猎越是靠近碧云峰越是凶险,这个弱女子什么都不会是怎么拿到雪莲的,公孙烈少见的有耐心,“那你是如何拿到这雪莲花的?朕这册子上写的和你说的可有些差别,你就不怕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顾云曦眸光微敛,似有难言之隐,这厢站在顾云曦不远处的文渊却是径直走到她身边,年迈佝偻的身子深深一拜,“请皇上恕罪,顾姑娘曾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不敢大张旗鼓的参加围猎,更生怕惹得皇上不高兴而不敢将自己的功劳上报,是臣实在欣赏她,这才将她举荐了出来。”

公孙烈闻言点点头,“这个朕倒是可以理解,只是朕还是不知道你一个小女子是如何闯过嘉陵山的艰难险阻拿到那雪莲花的啊——”

文渊看低着头的顾云曦一眼,双手连击三下,众人不知其意,只见忽然有两人抬着一个黑布罩着的大笼子走了进来,顾云曦看一眼,眸光微变。

坐在高位上的公孙墨早已沉了脸,此时看到那笼子,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凌人的寒气,公孙成霖坐在公孙墨的身边,眸光里也满是惊疑,“我如何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二哥,是你改变主意了吗?”

众人的眸光都带着好奇之意直盯着那黑­色­的笼子,文渊使个眼­色­,那两小厮将黑布一掀——

“天!”

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顾云曦嘴角一勾,这边文渊却道,“陛下,这是从嘉陵山雪狼谷带回来的狼崽子,虽然不是成年雪狼,却也是能伤人的,可是不管多厉害的雪狼遇到顾姑娘,都能变成小猫小狗,并且任她驱使——”

周围都是惊疑不定的眸光,太子公孙长卿坐在公孙墨和公孙成霖的对面,早就将他们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再者此事是由文渊发起,顾云曦的身份又是公孙墨未来的小姑子,期间关系便不难理清,他朝着公孙烈道,“父皇,儿臣从来不知道丞相府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父皇不妨让顾姑娘展示一下,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淑妃闻言也是娇嗔一声,“皇上,臣妾也想看看呢。”

笼子里的小狼低嚎几声,周围众人瞬时眸光几变,公孙烈点点头,“也好,朕也不曾见过,就试试吧。”

这话一出便等于是下了圣旨,顾云曦依言起身,对着公孙烈福一福身,转身便要打开那笼子,其他人见她的动作面­色­一惧,顾云曦却是淡淡的将笼子门打开,而后伸出如皓月一般细腻洁白的小手,将不安分的狼崽子直接揽到了怀里。

本来牙口森森的小狼在顾云曦怀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众人松一口气瞬时满是称奇之声,此时却有人低声道,“这小狼若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岂不是任谁都可以驱使它?”

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所有人听见,顾云曦眸光一厉轻拍小狼背脊,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射­向了众位朝臣所坐之处!

“啊!”

接连不断的惊叫声之中那小狼所经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一声惨叫出口,众人满目戚戚的向着最混乱之处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少年公子此刻正被体格不大的小狼按压在掌下,那公子满眸的惧意,浑身颤抖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狼牙,面上血­色­尽失。

顾云曦一步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极为面熟的人嘴角冷冷勾起,“如果我让它咬断你的脖子,你猜,它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好好好!”

连着三个好字,剑拔弩张的场面瞬时活泛了起来,公孙烈幽暗的眸子一亮,“怪倒是你能拿到雪莲花,想必雪狼谷对你来说也是出入如无物的,好,连狼都能征服的女子本就比许多男子都强,朕一言九鼎,赏你也是应该的,顾云曦,你说你想问朕要什么职位?”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眸­色­微变,说好是一回事,真要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女子,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想的开,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光,顾云曦打个手势将小狼重新抱回怀里,再不看那瘫软在地上的工部尚书公子一眼朝公孙烈一拜,“云曦不敢逾越,一切请皇上做主。”

公孙烈点点头,“顾云曦,朕只问你,在我大燕,女子一旦入朝今后便永远不得入皇家为妃,你本是宗室之女,将来的亲事多半与皇亲贵胄扯不开关系,现在,你可是心甘情愿的为朕之臣?”

所有的眸光都在顾云曦的身上,灯火通明之中,顾云曦身形纤瘦挺秀,她坚定的点点头,“云曦心甘情愿,只求不负皇上所望。”

此话一出各人目光更是异样,烈帝眸光幽深,“好,既然如此朕今日便不急着赏你们,待朕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子,先退下等消息吧。”

“顾云曦拜谢皇上圣恩。”

顾鸢转身走向原来的位子,各­色­各样的眸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怀疑的,轻视的,艳羡的,恨怒的,兴味的,她下巴微扬眸光清冽,沉沉的步伐稳若磐石。

怀中的小狼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周围的不寻常气氛,爆发出一声声高亢的狼啸声,顾云曦面­色­如常,她就以这般傲世天地诸人的姿态,一步步的走进了大燕的权势斗争中心,然而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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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嗯哼嗯哼哼,这才是刚开始啦~

055父亲之怒,路途生变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静心斋响起,顾中正看着眼前面­色­沉暗双眸冷凝的顾映雪,一双眸子几欲喷出火来,“好啊,枉为父为你思前想后的铺好后路,现如今你翅膀硬了竟然敢找湘嫔娘娘给你做主!”

顾中正的呼吸微微急促,整个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顾映雪一手捂着脸静静的承受着顾中正的怒火,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来的。

顾中正没有想到顾映雪的大胆,更没有想到湘嫔会将顾云曦推到朝堂之中,如果没有湘嫔的首肯,文渊即便是公孙墨眼前的重臣也绝不可能不经过他的同意便闹出这样的场面,他彼时就坐在一众朝臣之首,他看的清清楚楚,公孙墨身上的怒气哪里比他少!

“现如今你是不是如愿以偿了?你妹妹要入朝了,你再也不用担心德王的心在不在她身上了,你坏了为父的大计!”

顾中正眉头紧皱的在原地踱着步子,一声比一声戾气更重,“你以为你将你云曦推的远远地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愚蠢!”

“德王一旦成事,将来会有后宫三千,到时候他喜欢谁你就要除掉谁吗?为父从小便教你母仪天下之人该有的胸襟,这么多年你一直做得很好,可是现在这个重要的时候,你竟是如此的不知事!为父之所以想让你姐妹二人一同服侍德王殿下,不为别的,只为你皇后的位子可以做一辈子,现在倒好,为父就看你如何抓住德王的心!”

顾中正眸光如炬,一双眸子凌厉的落在顾映雪的身上,“抓住了,你便一生无忧,抓不住,后宫的明枪暗箭足以让你尸骨无存,到时候,我顾家在这大燕还有何立足之地!”

顾中正语气激烈,一句接着一句向着顾映雪砸过去,挨了一巴掌的顾映雪身形直挺的站在他的面前,面上还是一贯的端庄持重,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早已将指甲深深的卡进了手心,她微微敛眸,一言不发。

气氛瞬间变得僵持,等外门外的锦心等人早就面如死灰,此刻互相看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屋内的顾中正似乎也觉得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此时眸光一软看顾映雪一眼,深深一叹,“罢罢罢,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湘嫔既然能促成此事足见她对我顾家防范之深,为父自有为父的打算,你妹妹能入朝也不算太坏,今后你若是再敢一意孤行不听话,为父定不轻饶!”

顾映雪还是一身死寂的站着,敛着的眸子看不清情绪,顾中正烦躁的看顾映雪一眼,“好了好了,退下歇着吧,礼部大婚的日子快定下来了,安心待嫁。”

顾映雪这才抬头,幽深的眸子平静至极,朝着顾中正一福身转身出了门。

“吱呀”一声,看到顾映雪出来锦心锦文几人都是面上一喜,待在昏黄的宫灯之下看清了顾映雪面上的红肿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小姐,老爷一口一个妹妹,可是他难道不知——”

锦心有些咬牙切齿,她们几人跟着顾映雪有些年月了,此时看自己主子如此自然心疼,顾映雪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一眼悬在天边的孤月眸­色­森寒,“他怎会不知,可是在权力面前,那又有什么关系,回雪阁吧。”

话音刚落下静心斋的院门便开了,顾映雪只见一身形挺秀的蓝衣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步步走近顾映雪,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映雪只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她侧目看看那人,步伐极快的走了出去。

帝国历四七二年十二月初三,燕国烈帝颁发诏令,对在例行大猎之中表现突出的诸人封赏职位,令震北军北三营都尉夜七为大内禁军副统领,掌管五千禁军,令丞相顾中正之二女顾云曦为禁军羽林军统领,掌管其下一千­精­锐将士,令千骑军川西营少将军宋涯为巡防营左统领,掌管燕京城朝阳门,朝圣门,朝安门防务,令千骑军左御营副将卫靳为巡防营右统领,掌管燕京城朝天门,朝御门,朝禄门防务。

新令一下朝堂之中瞬间风云变幻,有民间通政之人解析烈帝此令玄机,一道诏令封赏四人,其中有两人都是德王公孙墨的身边人,另有一人为国丈麾下,如此便看出在烈帝心中太子地位已大不如前,且德王之势大有同太子齐头并进之感,沸沸扬扬的流言四起,本就立场不定的朝臣们更迷茫了——

已近年末,整个燕京城之中到处都是一派和乐气象,顾云曦坐着马车往德王府而去,走到街市上看到这般热闹的场面不禁有些恍然。

车里的小狼崽子折腾个不停,紫兰在一边见了掩嘴一笑,“也只有我家统领禁军的小姐出门才敢带一只狼在身边,这小狼­性­子急得很,旁人竟是碰都碰不得,小姐,您还没给它取名字呢吧?”

顾云曦回神,看着通体雪白的小东西眸光一暖,“是呀,还没起呢。”

紫兰眸光狡黠一转,“小姐打算取个什么名字呢?狼的话就该取个英武一点的,一听就很厉害的那种……”

紫兰在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名字,顾云曦的眸光却是落在了街市上走过的大队人马之上,一行看不到头的车队全部都装的满满当当,他们身上的衣饰大多轻薄,­色­泽明丽,倒不是燕地常有的——

“小姐,那是楚国送贡品的队伍,那车里装着的恐怕都是好东西,到了年末会有各国来燕国,送礼的,进贡的,光这些好东西不知道能让多少老百姓吃饱穿暖呢。”

“这楚国年年都是送的最多的,所以楚殿下的地位比起南越国的那位可是高多了,只可惜,听说那人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

长龙一般的队伍从顾云曦马车旁缓缓经过,看着那一辆辆满载而来的马车,顾云曦嘴角淡淡溢出两字,“楚衣。”

“什么?”

紫兰没有听清,顾云曦便再郑重重复了一遍,“就叫楚衣吧。”

她嘴角勾起好看的笑涡,抬手在楚衣的背脊上轻抚两下,“楚衣这个名字,你可喜欢?”小狼崽子低低呜咽两声,懒懒的靠在她的腿边,也不知道是喜欢这名字还是在享受她的轻抚。

紫兰听着这名字只觉得奇怪,“楚衣楚衣,为什么叫楚衣?”

这般喃喃念着,紫兰忽然一怔转头看向了窗外,她似有所悟的指向那些护送车队之人,“小姐您是不是觉得他们的衣裳好看所以才——”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顾云曦眉头一皱,只听得紫兰忽然话锋一转惊骇大叫,“小姐,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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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南越丧车,美人有毒

顾云曦顺着紫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的笑意缓缓一沉,就在楚国车队之后,就在满街的热闹和乐之中,数十辆雪白丧帐围着的马车滚滚而来,丝丝缕缕的招魂幡Сhā在马车四角,森冷的寒风一起,瞬时便扬的老高。

顾云曦的马车早就停靠在了路旁,此时六马并排拉着头车渐渐靠近,那丧制顾云曦也是看了个清楚,紫兰在旁惊呼一声,“六马送丧,这在大燕是属于亲王的礼制,可是这几日不曾听说过哪个亲王死了,看那招魂幡上的纹样,倒也不像是大燕——”

这忽然出现的一行队伍让周遭的众人都惊骇了一把,起先众人以为是大燕某个王爷殡天了,待那车马越走越近,一些见识广博些的便看出来了,顾云曦只听得近旁之人惊呼一声,“这不是我大燕的丧仪,是南越!”

南越?!

楚国和南越都是燕国的战败之国,同样都有皇子在大燕为质,到了年底都要送贡品入燕,在同一日出现在燕京倒也算不得奇怪,只是为何南越是带着丧仪来的?

如此大不敬,就不怕烈帝震怒?

顾云曦心中生疑,便将楚衣放在一边掀开窗帘细心的观察着那丧车队伍,果然见所有的丧车都是满的,只有外面全都罩了丧帐和招魂幡,这厢紫兰听着外面议论纷纷,竟然直接下了马车去探问,顾云曦知道紫兰心­性­,自然不会怪罪,这厢却见那最为华贵的头车已经走到了自己近前。

雪白的招魂幡自顾云曦面前拂过,她眸子里的暗­色­也越来越多,南越必然不敢以此形来诅咒烈帝,若是燕国有人死了更不该是他们来送丧仪,那么,就只可能是南越有高位之人故去,南越……南越……

顾云曦心中喃喃念着,忽而眸光一亮,南越皇帝年事已高,难道是他?

这样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落定,顾云曦只觉得自己眼角一道迅捷的白影一闪而过,她惊疑回头,只见原本在自己身后的楚衣已然不见了踪影!

楚衣!

顾云曦急忙掀开车帘看出去,只见楚衣脚步迅猛的跳下马车,竟是向着那丧车队伍而去!

“该死!”

顾云曦低咒一声,不知道楚衣为何忽然对人家的丧车起了兴趣,眼看着楚衣即将引起一片兵荒马乱顾云曦只好眸光无奈的追了过去!

“这是谁家的狗!”

“咦,长得不太像啊——”

“不对,好像是——狼?”

“啊!救命——”

周围人面­色­大骇,显然此刻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楚国贡品和南越丧车都不算什么,这条雪狼才是今日上街最大的“惊喜”,人群看着雪狼牙口森森本是惊乱不已,待看清那雪狼似乎目标明确的向着那南越的六马丧车而去时一颗心慢慢的落了下来!

“嗷呜——”

一声狼啸瞬间惊动整条荣华街,不仅南越的丧车队伍停了下来,连带着已经走过了的楚国车队也眸­色­惊疑的减了速度,泱泱大燕,繁华京都,竟然会允许一只凶狼在大街上肆意咆哮?

周围人着急的不着急的都停了步子,都想看看这通体雪白的狼是从哪里来要做什么,还要看看这青天白日是谁这般大胆,竟然敢将饿狼放了出来,若是惊了别国来使的车架,平头百姓恐怕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楚衣!”

顾云曦步伐并不十分快,今日的她临走前被洛青衣逼着多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整个人都被一块厚重的皮毛罩着此刻跑动起来自然受阻,好不容易追上了楚衣却见这小家伙挡在那头车之前嚎个不停!

而那头车虽然是六匹马拉着,可马怎么经得起狼的一声啸,就连那车夫都被吓得有些战战兢兢,顾云曦看着这架势想着头车里坐着的定然不是小人物,只想领了楚衣赶快退下,然而楚衣却是前所未有的执拗,它的眸光晶亮,直直的看着那落下的帘子叫着,好似见到老朋友一般的兴奋!

顾云曦觉得楚衣的样子实在奇怪,除了她之外它对旁人只有排斥和不搭理,现在怎么这般抓着不放?顾云曦眸光生疑,当即笑着福身一礼,“真是抱歉,幼狼­性­子未定,只怕是喜欢车中主人,一时半会儿它竟不愿意走了,实在抱歉的很——”

顾云曦虽然口中说着抱歉,眸光却是在那车帘上,手中轻抚着楚衣的脑袋,要带走它的意思便不那么明显了,车里静无声息,车外一人一狼相互僵持,场面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周围众人看好戏看的尽兴,此刻都是屏住了呼吸看看这局面如何收场。

“洛然被这世间众生喜欢的太多,被狼喜欢,却还是第一次。”

一道妖媚的声音传出,顾云曦只见一支手当先伸了出来,那手指骨节分明,却是十分白皙纤长,顾云曦下意识想着这手若是用来舞剑一定十分好看。

许是被丧帐团团裹住,马车之内是极致的黒,在那无边的墨­色­里,一道艳红的影子入霞光破晓一般缓缓走了出来,一女子衣袍似火的立在车门之前,顾云曦定睛一看,只觉得呼吸微凝。

四周响起的议论声之中女子嫣红的薄­唇­微张,好看的柳眉微微一挑,“姑娘的狼,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我呢。”

沁着水一般的话语入耳,顾云曦这才发现小狼崽子还是啸叫个不停,她眉头一皱,微微欠身,“实在抱歉的很,还请姑娘恕罪——”

车辕上的红衣女子掩嘴一笑,美眸顾盼之间不知道虏获了周围多少男人的芳心,顾云曦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惊心的美,可更让她惊疑的却是她身上夺目的红,难道南越送丧是穿红­色­?

洛然站在车门之前,宽广的袖袍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看到顾云曦的样子眉眼一动,“不妨事,这小狼真是可爱得紧,今后若有机会,洛然一定和它交个朋友。”

此话落定洛然便要转身入车,然而本是蹲在地上的楚衣却是忽然跳起,爪牙迅捷似乎是要向着洛然扑去,顾云曦心中大惊,这厢洛然却是忽的回身,广袖直向着扑过去的楚衣一甩,顾云曦只觉得一股子淡香尹饶,跃在半空中的楚衣便瞬时失了力掉在马车之下。

“楚衣!”

顾云曦惊呼一声,看着洛然的眸子便有些寒意,洛然居高临下看顾云曦一眼,眸子里的笑意如罂粟一般蛊惑人心,“姑娘莫急,不过是一点沉魂香而已,不过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洛然还有更好的东西来招待它,今日洛然还有事在身,就不相陪了。”

车帘微掀,洛然的腰身一矮便隐入了车厢里的墨­色­之中,顾云曦抱起楚衣让在一边,只看到停下的车队再次车轮滚动起来,紫兰此时才赶到顾云曦的身边,看着那离去的车马语声雀跃,“小姐小姐,刚才那人是不是说她叫洛然?”

顾云曦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马点点头,紫兰惊呼一声,“天啊,竟然是南越公主!紫兰远远地看着真是觉得好美好美!”

小丫头的赞叹之声不绝,顾云曦看看怀中的小狼口中喃喃,“南越公主?”

四周的喧闹之声渐渐减小,沉香四溢的车厢里某人妖邪一笑,“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毛茸茸的活物,今日那楚衣倒是念你的紧。”

如墨的黑暗里另一人似有一愣,­唇­齿之间滑出一句话,“她叫它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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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不请自来,最佳谋士

顾云曦的马车在德王府之前缓缓停下之时正看到一辆墨漆朱顶的马车缓缓离去,她细细看了看便着紫兰去叫门。

开门的小童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来,微微迟疑之后还是将两人放了进来,小童一见她怀里抱着只狼,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好歹也是德王府的人,瞬时便恢复了平常,不用她说便将她向公孙墨的院子带,一路行来,眼见得那苍翠的幽竹近在眼前了,顾云曦才不经意的一问。

“刚才进府之时看到有马车离开,不知道是哪位大人——”

小童待她甚是恭敬,“是礼部尚书张恒,是来问王爷和顾大小姐大婚吉日的。”

顾云曦眉头一挑,“可定下日子了?”

小童欲言又止,模样似是非常为难。

“云曦!”

一声高喝传来,公孙成霖眸光微亮,大步的走到顾云曦身前挥挥手那小厮便退了下去,顾云曦放下楚衣微微福身,“拜见成王殿下,云曦不请自来可有打扰殿下?”

顾云曦的确是不请自来,自当晚宴会之后她就在没有见过公孙墨,封赏圣旨下达了,公孙墨更是问都没有问一句,身为一个谋臣若是无法掌握主君心意就注定要失败,所以今日她才有此一行。

公孙成霖不自在的抓抓脑袋,试探的问顾云曦,“云曦,你现在可有后悔?反正父皇的意思是你年后才走马上任,你若是后悔了我和二哥自然有办法帮你!”

顾云曦无奈一笑,摇摇头,“殿下在军中多年自然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更何况是皇上的圣旨,都说君无戏言,您觉得有什么好方法能让皇上收回圣旨吗?”

公孙成霖正欲再说,顾云曦却是眸光一正,“再说,云曦没有觉得现在的局面有什么不好,如此的封赏等于整个大内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到时候别说平日里安Сhā眼线容易,就算太子殿下有一天欲行不轨,王爷也不会被动。”

公孙成霖原地不停地踱着步子,看着顾云曦郑重的眸­色­狠狠一叹,“云曦,我看二哥当初真不该答应你做他的谋臣,二哥若真要臣子,这天下贤能者何止万千,可是——”

话还未说完,一直跟在顾云曦脚边的楚衣却是忽然低啸了两声,她顺着楚衣的眸光看过去,一身银­色­锦袍的公孙墨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门口。

“拜见王爷。”

公孙成霖郁闷转身,“二哥。”

时光好似在这一瞬间静止,公孙墨的目光落在顾云曦的身上,寒冷吹起她散下来的墨发在她肩头打着圈儿,眸光也微敛看不清她半分表情,她消瘦的肩膀微微垂着,整个身子顿在当地,他不说话她就真的不动,良久,公孙墨眸中似有不忍,袖袍一挥转身向着院内而去,“起来吧。”

公孙成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顾云曦低低一语,“跟上!”

顾云曦带着紫兰和楚衣跟进了院子,看到公孙墨径直进了主厅便让紫兰在外等着,自己跟了进去,屋内燃着暖烘烘的银碳,噼啪作响的声音在这小室之内分外的分明,顾云曦微微沉吟,“云曦来的时候看见礼部尚书从王爷这里离开,想必是为了王爷和姐姐大婚吉日的事情,王爷可定下来了?”

公孙成霖眸光十分不赞同的看顾云曦一眼,这边的公孙墨嘴角一抿,“云曦真是本王最好的谋臣,不过怎么连本王的大婚都要管?”

顾云曦微微低头,“并非云曦有心逾越,只是王爷的大婚实在事关重大。”

“哦?”公孙墨放下手中茶盏,“那你觉得本王应该什么时候大婚为好呢?”

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自然越快越好。”

公孙墨凝眸,“为何?”

顾云曦抬头,眸光如炬,“因为只有王爷大婚之后才可以动用丞相大人在千骑军的势力,王爷现在在朝中风头正劲,国丈等人正在一门心思的寻王爷的弱势,此时若能得丞相全力相助对王爷来说自然是如虎添翼。”

公孙成霖眸光诧异的看顾云曦一眼,公孙墨的惊讶似乎要少些,却还是未完全掩盖的下去,他看顾云曦一眼,“你怎么知道相爷在千骑军有关系?”

顾云曦继续低下眸子,却是说起了另外的话题,“这两日有各国使节入京,随之而来的贡品不在少数,据云曦所知,每年都有大量的奇珍异宝在大燕的黑市交易之中流通,其中更不乏许多别国进贡来的贡品,国丈在京中势大多年,他若是想动这些东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王爷,我们是时候还击了——”

公孙成霖显然忘记了顾云曦还没有回答公孙墨的问题,他眸光一动,“私吞贡品并非小事,如果真能如此将国丈拉下马来,二哥便离成功更近一步了!”

公孙墨眸光炯炯的盯着顾云曦,“国丈是区区私吞贡品之罪就可以解决的吗?”

顾云曦抬头,“私吞贡品当然不可以,只是如果再加上私吞军饷,结党舞弊,以及陷害忠良,国丈便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公孙墨二人俱是一怔,公孙成霖看着顾云曦信心满满的样子微有不解,“私吞军饷?陷害忠良?云曦,这样的大罪并不是轻易就能放在他身上的——”

顾云曦点点头,眸光瞬时变得凝重,“请王爷放心,这一切并非云曦想要诬陷与他,国丈犯下的这些罪名,还要从二十年前左将军易兴因贪腐案举家被诛说起……”

待顾云曦说完,公孙墨和公孙成霖的面­色­都郑重了起来,公孙成霖微微一叹,“那个时候我和二哥都很小,根本不知道此事还有如此多的玄机,那易兴本也是一代良将,后人都感叹他自己酿成如此悲剧,却不知道他竟是冤枉的!”

公孙成霖感叹完,公孙墨却是再次看向了顾云曦,“云曦,这些成年旧事我和成霖都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来得?”

顾云曦面­色­如常,“云曦偶然找到了当年易家的老仆人,这才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只是此事年代久远,真要查出个所以然来指证国丈却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当年易家全家被株连,凡是家谱上写的不论主子下人都没有活口,为何还有这个老仆从的存在,顾云曦将此事说得如此详细,若真是个不起眼的下人幸运逃脱,又如何知道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些微的疑虑在公孙墨眼中一闪而逝,“要我们自己查当然不容易,幸而当年同国丈做下此事的人今日都身在高位,但凡这些用罪恶换取荣华富贵的,都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对付。”

此言一出顾云曦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德王的势力有多少她并不清楚,只盼望娘亲给她讲的这些陈年旧事能派上用场。

娘亲——

顾云曦眉间的愁­色­一闪而过,此时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哲一身白­色­劲装进得门来,“王爷,楚国和南越的贡品都已经入京,南越公主今日以丧仪进京是要向皇上请命,南越皇帝病危,他们要接洛萧回南越。”

顾云曦想起那个娇媚艳泽的女子眸光微凝,公孙墨这厢却是感叹一声,“一晃已经十年了,他们确实可以各自回国了。”

“他们”二字沉沉落在顾云曦心上,公孙墨抬头看孙哲一眼,“楚殿下也快回来了,父皇也是时候赏些金丝碳了,他向来畏寒,别忘了让内务府的人亲自给他送过去。”

顾云曦眸光一敛,金丝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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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深宫机谋,南越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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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溢彩的宫灯次第亮起,今日的锦绣殿比顾云曦前一次来的时候更为富丽堂皇,顾云曦一身明锦广袖宫装站在殿门前,耳边是京中权贵们寒暄交错之声。

殿阁巍峨,飞檐如虹,燕京城的繁华富丽在皇宫之中更是显露无疑,间或出现的诸国使者眸子里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几分艳羡之意,然而谁又知道,在这深深的宫闱之内,越是光鲜华丽的表面之下越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与丑陋。

顾云曦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可是她明确的知道这里是她今后的战场,不管她喜欢或者不喜欢,她从来都没得选择。

来来往往的目光在顾云曦身上一扫而过,认识的总会提起狼、羽林军统领之类的词,依旧是惊骇,疑虑,羡慕,恭敬的眸光各异,她只是安静的站着,似是看那宫灯看的入迷了。

越娘见顾云曦站的久了忍不住低声提醒,“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顾云曦回神,脚步却是一点没有动,不远处正走过来一群少年,俱是衣冠华贵的俊朗公子,他们一派意气正派的模样,然而当有京中的官家女子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总会瞟上几眼,而后相视一笑,眸光诡异。

“拜见公主。”

拜礼之声响起,远远地公孙慈正在宫人的跟随之下朝着这边来,今日的宴会乃是为了各国来使而设,除了各权贵之家的小姐、公子沐恩前来,王爷公主自是不会少,眼见得公孙慈来了,那群少年眸光大亮,当先一个玉冠公子也不知对后面几人说了句什么,在一片兴味的目光之中那少年直直的向公孙慈而去。

公孙慈今年已是十四岁,正是豆蔻少女心神摇曳,眼见得那玉冠公子向她而去,两人挥退宫人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不过片刻那玉冠公子便与同伴离去,顾云曦笑笑走上前去,“给公主请安。”

公孙慈脸颊微红,忽然看到顾云曦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神一慌,“又是你!”

顾云曦掩嘴一笑,看向公孙慈背在身后的手,“公主还未笈箳,若是被皇后知道您私下接受孙公子送的东西,虽然她们有一层侄姨的关系在,可只怕雅嫔娘娘那里定然要不好过了——”

公孙慈瞬时脸­色­更红了些,她恨恨的看一眼顾云曦,将手中的物件使劲往旁里的花园里一扔,“谁接受他送的东西了?不过是好奇看看而已,走!”

看着公孙慈的背影越走越远,顾云曦的眸光落在了草丛里­精­致的墨­色­弓弩上,她嘴角一勾,“这东西倒是做的­精­致,丢了未免可惜。”

越娘跟着她已经许久,此话一出哪里还能让顾云曦自己去收捡起来的,待越娘小心翼翼的将那弓弩塞进袖子里,顾云曦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走。

“小姐还在等什么?”

陆陆续续的人已经渐少,殿里的乐曲悠扬婉转,她的眸光从来时的宫道上扫过,目光终于一亮,目之所及是一个面熟的华贵少年,她正看得专注,背后却冷不防的被人拍了一下。

“在看什么?”

顾云曦转头,打眼看到的竟然是顾子轩,她微微意外之后又面­色­如常,顾子轩作为顾中正的独子,虽然极少参与此等宴会,却是实打实的京城贵公子,今日的宴席烈帝让这许多小辈来无非是想让这些小辈看看他所谓的功绩,更或者让别国使者看看燕地多才俊,而顾中正,只怕也是有意想让他早些进入这个圈子。

许是此前的顾子轩跟她闹过一点脾气,顾云曦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温柔,她眼波一沉,“看到没看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件难事。”

顾子轩挑眉,“你现在是皇上和德王身边的大红人,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顾云曦摇摇头,“倒也不是大事,只是由我去做太不方便。”

顾子轩小小年纪早就有较之其他人的心思,此刻闻言便问,“怎么个不方便,你倒是说来听听——”

顾云曦左右看看,一边将越娘袖子里的弓弩拿了出来,另一边低了声音,“这是工部尚书的公子杨威送给敬慈公主的礼物,可是宫中礼教严苛,公主收下之后又害怕,这便叫我退还给他,可是我此前与那杨威已有些过节,这般送过去也太——”

“我明白了!”顾子轩恍然大悟,凝眉片刻,“我替你送好了!”

“真的?”

见顾云曦似有不信,顾子轩立马扬眉,“当然,杨威我知道,稍后我将我的随从冒充宫人送去不就行了——”

顾云曦掩嘴一笑,“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了,送过去的时候只说是敬慈公主给他的便好,其他万万不要多说,他自会明白的。”

看着当先进了大殿的顾子轩,顾云曦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沉了下来,她微微定神缓步跟了上去,入目便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此时的宴席还未开始,烈帝和淑妃似乎是刚落坐在主位上,不知为何皇后却是未到。

顾云曦沿着大厅边缘向公孙墨的位子靠过去,还未走近,一到红火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眼前,顾云曦一顿,“公主殿下。”

今日的洛然依旧是一身鲜艳的红袍,­精­致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艳至极,她手执一支银盏,看着顾云曦摇头,“顾姑娘竟是来晚了,洛然本来还想着能早些见到姑娘与那楚衣交个朋友呢。”

顾云曦有些愕然,“那日颇有冲撞殿下之处,还请殿下恕罪,今日行宴多有不便,楚衣便留在了府中。”

“那就太遗憾了——”

洛然一声叹息,眸光却是落在了顾云曦的身后,“可是楚殿下?”

顾云曦诧异回头,在她身后的果然是一身黑­色­狐裘的万俟宸,他的面­色­还是快要透明的白,此时手中抱着一个紫金小暖炉拢在狐裘之下,整个人还是单薄的厉害,她不禁心中一动,他是跟着她进来的,那刚才的一幕——

万俟宸面­色­如常对着洛然点点头,“公主殿下久违了。”

顾云曦对着万俟宸点点头,眼角却瞧见两个少年身影前后出了殿门,她对着洛然一欠身,“云曦不打扰二位,先行退下了。”

洛然妩媚一笑,眼光自万俟宸身上扫过,“请顾姑娘自便吧,若有机会洛然还是想见见那楚衣,那日惊鸿一面,洛然可是很喜欢它呢。”

顾云曦点点头继续向着德王那里去,走出了几步忽然一顿,她从来没有介绍过她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这南越公主如何知道她姓顾?

顾云曦回头,一红一黑的两道人影正在说着什么,向来深沉少言的万俟宸此时面上竟是带着笑意,她眉头一凝,步伐更快的向着德王走了过去。

公孙墨早就看到了她入殿的身影,顾云曦走过来急急在他耳畔低语两句,公孙墨眉头一凝向身后的两人看看,“孙哲,听姑娘吩咐。”

孙哲上前一步,“顾姑娘。”

殿中热闹非凡,一片五彩缤纷的琉璃灯火之中,顾云曦嘴角一抿,口中道出一句让孙哲遍体生寒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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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我们的洛然绝对是第一次出现哦,不是之前的谁谁扮的啦

059洛然请命,杨威身死

这是顾云曦第二次见到洛萧,他的步子依旧虚浮无力,整个人眼窝深陷,嘴­唇­发白,看起来似有重病在身一般,不同的只是他身上的单薄青衫已经换成了千雪锦做成的­精­致朝服,当日微微散乱着的头发今日也用银钗高高束了起来,清秀之中带着几分俊朗。

满堂华彩之中,坐在高位的烈帝将慈爱的目光落在了洛萧的身上,“朕虽然有四个儿子,可是最让朕疼爱的宁王宁远幼年早夭,洛萧虽然年轻却向来儒雅沉稳,倒是和他有几分相像,由此朕也十分喜欢他,在前不久的大猎上,洛萧更是以身犯险替朕挡下了致命一剑,也算是有恩与朕。”

洛萧捂着嘴轻咳两声,烈帝眸光当即一变,“冬日里的伤最难愈合,听说现在胸口的剑伤都没好,真是苦了你了。”

别国来使听着这话都对洛萧投去敬服的目光,洛然坐在洛萧的对面,闻言一笑道,“皇上言重了,哥哥在大燕十年颇受您的照拂,这般做也是应该的。”

微微一顿,洛然的眸光变得有些悠远,“想洛然还是五年前来燕京看过一次哥哥,五年不见,燕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今日更有幸见到了太子殿下和两位王爷,三位都是龙章凤姿的天之骄子,果然有天朝风范,洛然本想着能在燕京多留些时日,只可惜啊,父皇年事已高,近来更是重病在身,我国巫医预言,父皇的­性­命已经不过两月。”

娇媚至极的女子艳时可绝丽倾城,凄时更能感人肺腑,众人听着此话已然觉得悲从中来,洛然忽然起身跪叩拜与堂中,“洛然奉父皇之命而来,只盼望能见哥哥最后一面,请皇上成全父皇将死之人的心愿。”

热闹的场面瞬时一片死寂,众臣都惶惶不安的将目光落在了烈帝的身上,唯有离得皇帝最近的几人泰然未动,顾云曦的目光从殿外站着的黑甲禁军身上掠过,那沉重的刀戟似乎有森然欲出之势——

“越帝竟然病重了。”

烈帝轻轻一叹,继而嘴角扬起,“公主请起吧,朕本是爱热闹的人,可是天下间行孝第一,公主今日所请朕准了!”

一张沉沉压下的网因为烈帝的一句话而破裂,四周的恭贺之声响起,洛然的感谢之声响起,烈帝的目光却是忽然落向了洛萧身边的另一人,“洛萧一走这燕京可就要清泠一分,幸好还有万俟在,朕年纪越大越是和喜欢小辈一起,万俟,今年朕赐给你的狐裘可还暖和?”

殿内的热闹一滞,万俟宸面­色­平常,“多谢皇上,今年的银狐长裘和墨貂大氅万俟都很是喜欢。”

烈帝点点头,“你喜欢就好,听说这一次从楚国来的使臣是楚国第一才子,人在那里,快让朕见一见——”

话音落下,使者席一白衣男子当即起身,向着烈帝一拜,“在下舒无言,拜见皇上。”

烈帝点点头,看着舒无言目光矍铄,“听说你在楚国强辩三百学子无一人是你的对手,既然如此,你不妨说说你对现如今的天下局势怎么看?”

白衣男子身形挺拔,长相却极为一般,唯有那一双眼睛有几分灵气,他微微沉吟一瞬,“无言强辩楚国学子所用之词大都是燕国大学士魏贺之言,魏贺曾说现如今的天下纷纷割据,各国之间相互掣肘制衡都无大裨益,若真要民富兵强如三百年前的周景帝盛世一般,需得打破此种僵局重新建立新的朝堂秩序,在下认为魏公此言颇有道理。”

提起这位魏贺烈帝眸光微黯,此人在诸国间享有盛名是不错,然而他­性­格孤僻,言语犀利,虽常有良言佳策出口,却也曾几次将烈帝所提政令批判的体无完肤,若非他在诸国文士之中的地位,他只怕早将他贬为庶民!

许是因为盛名远播的别国臣子所推崇的是自家臣子的言论,烈帝闻此言眸光微亮,“如何打破僵局?你不妨细说一番。”

舒无言微微沉吟一瞬,向烈帝的方向一拱手,“这个在下一时之家还未想到。”

烈帝的笑容大盛,昏沉的眸子里一抹暗芒闪过,挥挥手让舒无言落座这边却是看向了另一人,“朕倒是忘了向西凉道贺——”

这句话出,一满面皱纹的老人瞬时起身,他颤颤巍巍的身子艰难的向着烈帝一拜,“皇上。”

烈帝嘴角笑意更甚,“听说西凉一年之内收了两个边陲部族,如果说诸国之内谁家的骑兵最为厉害,依朕看,一定是西凉。”

老人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一副老态龙钟说不清话的样子,“皇上谬赞谬赞了,那两个部族人数加起来不过两万,都是一群粗鲁蛮横的贱民,因多年来肆扰我西凉边境我国长公主这才下令出兵的,打仗本就劳民伤财,再加上之后西凉全国暴雪,已经是水深火热,如果今年的礼物入不得皇上之眼,还请皇上恕罪啊。”

烈帝点点头满是笑意的邀众人举杯共饮,顾云曦则是握紧了拢在披风之下的双手,眸光寒栗的落在了那西凉使者之处。

“那是西凉老太傅,从三十岁坐上太子太傅的位子就不曾下来过,辅佐两任皇帝,现如今的西凉幼皇也是由他辅佐的,若说西凉之内谁的权力最大,除了长公主之外就是他了。”

公孙墨的话落在她耳边,顾云曦嘴角一勾,“西凉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他这么个重要人物不留在国内主持大局,竟然来送年礼。”顾云曦的眸子投向淑妃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在身呢?”

殿内歌舞声渐起,所有人的不安惶恐­阴­谋算计都被这沁人的女子香掩饰的极好,顾云曦静静坐在公孙墨身后的桌案上,眸光却是落在了大殿的门口,今夜是本就是及其各方权贵云集的热闹一夜,可是对于她来说,这还不够。

忽然,一道身形慌乱的人影猛的冲进歌舞升平的大殿,他目光盲目的四望,待看到想找的人时终于将忍不住的大喊一声,“主子,少爷被国丈家的小公子杀死了!”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跳着舞的宫女们眼看着满身血污的小厮一脸骇­色­的冲进来惊慌的四散了开,工部尚书杨进霍然起身,一双眸子几欲喷火,“你说什么?!”

那小厮吓得瘫软在地,几乎是爬着到了杨进的腿边,“主子,主子,少爷,少爷被国丈家的小公子杀死了,被他杀死了啊——”

高位上的烈帝早就沉了脸,淑妃更是惊骇的靠在烈帝的身边,眸光几转叫来身边的小丫头低语几句,小丫头点点头急匆匆离开,这厢烈帝猛的一拍桌案,“来人,先把这个不知规矩的下人给我拉出去!”

杨进这才面­色­大变,这殿阁之内的都是别国来使,如此场面自然不能出乱子,可是,可是——

“皇上!”杨进猛然下跪,眸光切切的看着烈帝。

公孙烈双眸微眯,深吸一口气重重开口,“来人,带朕!”

公孙烈要动其他人自然要跟着,前一刻还觥筹交错的大殿瞬时乱成一片,顾中正紧跟在烈帝身后,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又返回来招待几位外使,看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走出殿门,顾云曦端起桌面上早已凉了的茶水轻轻一抿。

如墨的夜­色­里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在这大殿西北方的角落里正躺着一具慢慢变冷的躯体,少年的胸口直直Сhā着一支­精­巧的弩箭,鲜艳刺目的鲜血从他口鼻里冒出来,他的双眼大睁着,绝望又无助的看着这苍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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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心思手段,不速之客

夜里的雪扬扬洒洒的落,大殿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个锦衣薄裘的老者走了进来。

这是顾云曦第一次见到国丈孙瑜,他是当今皇后的生父,他是曾经统领几十万兵马的上将军,现在的他带着国丈承恩公的名号,手下仍旧有十万川西军军权,让顾云曦意外的是,这般在京中一手遮天的人物竟是这样的儒雅文气。

“罪臣给皇上请安。”

孙瑜的身形仍然挺拔,只是在弯腰下跪之时微微有些颤抖,烈帝的眸光森森的落在孙瑜的身上,一言不发。

孙瑜面­色­如常,眸光自堂中众人面上一扫而过,而后,看向了堂中躺着的——尸体。

此时的杨威双眼已经合上,只有那弩箭深深的Сhā在他的胸口,深黑­色­的血在他口鼻边上凝固,多看上两眼便能让人心惊。

“回禀皇上,这弩箭确是孙小公子手中的弓弩所发,伤口的深度和弓弩的力度十分吻合,依下官看,已然可以断论——”

说话的是刑部派来的仵作,验伤完毕,一切都落定,杨进站在一边看着,双眼早已通红,此时眸光怪异的看一眼跪在堂中的孙瑜,眸子里有愤恨又有畏­色­。

烈帝再未看孙瑜一眼,闻言冷哼一声,“把那小兔崽子带上来!”

外使们早已被送回行宫,京中的小姐公子们也早早出宫,留在殿中的都是和皇帝亲近些的朝臣,顾云曦站在公孙墨和公孙成霖的身后倒没有怎么惹人注意,太子和太子妃亦是在当场,公孙长卿一脸着急模样,眸光却不住的往大殿门口扫去。

孙卓被带出来的时候衣衫上还沾着血,他眸子里满是慌乱,忽然看到孙瑜出现在殿中眸光一亮,“爷爷!”

孙卓整个人都向着国丈扑了过去,十五六岁的身形跪在孙瑜面前骇然辩解,“爷爷,你相信我,孙儿没有杀杨威,那弓弩里面孙儿没有放弩箭,那弓弩是孙儿的,孙儿只是想吓吓他,只是想吓吓他——”

孙卓言语不清的对孙瑜重复这几句话,一旁的禁卫军统领林筑微微摇头,“回禀皇上,末将在大殿后面找到小孙公子的时候他正拿着弓弩,模样极为惊慌,曾拒绝随属下面见皇上,不得已属下只好用强将其带回。”

孙瑜眸光沉重的看一眼孙卓,他是位极人臣的人物,可是上天似是觉得他得到的太多,将他唯一的儿子早早带着只留下了这唯一的独孙,他给他最好的荣华富贵,为他铺好了路,可是他并未如他想象之中的争气。

“国丈,你怎么看?”

公孙烈终于开始问他,孙瑜抬头,“请皇上恕罪,老臣就这么一个孙儿,他纵然顽劣了些却绝不敢杀人,既然他说他没有杀杨威,想必此事定有缘故,还请皇上明察,还老臣孙儿一个公道!”

公孙烈嘴角一勾沁出一丝冷笑,转而看向杨进,“杨进,你是杨威的父亲,你说呢?”

杨威当即跪下,本来高大威武的男子因为这忽如其来的丧子之痛瞬时老了十岁,他的,目光从杨威的尸体上掠过,双眸一闭,再睁开之时却不如适才那般寒厉,“老臣,老臣丧子已是不幸,若此事真有其他缘故,还请,还请皇上明察。”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是一滞,太子松一口气,眸光终于不再那般忐忑,公孙烈“呵呵”一笑,“看来杨尚书不是很着急,那好,先将孙卓关进刑部大牢,然后再慢慢查吧——”

孙卓听到杨进的话本来一喜,再听公孙烈说要收监大牢当即浑身一颤,他祈求的看着孙瑜,后者却只能安抚看他一眼。

孙卓当即就被带了出去,烈帝看着这荣华大殿之中的场面摇摇头,状似累极的看向堂下跪着的二人,“既然如此国丈便回去养病吧,杨进你将你儿子带回家好生安葬,朕准你三日不必上朝,好些办后事吧。”

孙瑜、杨进一同谢恩,这一场闹剧便要落下帷幕,烈帝挥挥手着众人散去,目光却是落在了公孙墨的身上,“墨儿——”

公孙墨闻言当即应声,转头看公孙成霖和顾云曦一眼跟在了公孙烈身后。

“父皇。”

从荣华殿到含光宫有一段距离,公孙烈行在前,公孙墨行在后,再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公孙墨从来没有机会站在距离他的父皇如此近的位置,公孙烈深深一叹,“你怎么想?”

公孙墨微微沉吟,“杨进有丧子之仇在眼前却不报,儿臣以为国丈对他的威慑未免太过了些。”

适才公孙烈给了杨进机会,有仵作和林筑在现场,案发时的情形已经十分清楚,只要他稍加激烈一点公孙烈便可将此事下个论断,只可惜他没有。

公孙烈继续道,“你准备怎么办?”

“既然要查便要查个清楚,若真是孙卓犯下此事,儿臣以为应当依律惩处。”

公孙墨语声沉沉,公孙烈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朕便交给你去办,近来国丈身边的事不少,看来很多人都觉得他太过了。”

公孙墨有些意外公孙烈会将此事交给他去办,愕然之余自然马上答应,“请父皇放心。”

“对了。”

公孙烈忽然顿住步子,“朕准了洛萧回南越。”

寒风呼啸而过,公孙墨静静的站在公孙烈身后等待着下文,良久,公孙墨只听公孙烈森森撂下一句,“可是朕现在又觉得他还是留在燕国的好,而且最好永远留在燕国,死活不论。”

公孙墨微怔,而公孙烈站在当地似乎是在等他的答复,他微微回神急忙低下头去,“儿臣明白。”

“好,今夜乱的很,回府去吧。”

看着渐渐没入夜­色­之中的背影,公孙墨的眸光微微一深,他不禁想起了那夜顾云曦得了封赏之后他急急去云澜宫的情形,他的母妃一边写着刚劲有力的字一边跟他说,“要成为一个帝王要有最深沉的心思,更要有最残忍的手段,你的一切我都看得太明白,并且十年的北境极寒之苦还没有教会你残忍两个字怎么写,墨儿,你让母妃失望了。”

——

国丈家的小公子在皇家夜宴上杀了工部尚书公子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燕京城,顾云曦听着紫兰从坊间带回来的各种版本哭笑不得,这厢紫兰正说得有声有­色­,院子里却传来一阵重重脚步声,她眉头一皱,掀帘而入的竟是顾子轩。

少年一身怒气,浓眉大眼死死的盯着顾云曦,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顾云曦淡淡喝着茶,混不在意来人的眸光有多么的愤怒,紫兰和越娘左右看看,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场面退出了房门,洛青衣此时正在院子里晒梅茶,她们正好可以去帮忙。

良久,就在顾云曦以为顾子轩要瞪他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杨威的死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你要我送的弓弩本来就是孙卓的!”

质问的话语果然如她所料,顾云曦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一挑正要说话眼角却瞧见一抹艳丽的红袍正伫立在自己门边,那妖媚至极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此刻对上她的眸光美目顾盼,“一来就听到这般有趣的话,顾姑娘可真是让洛然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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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发布——

061笑里藏刀,声­色­犬马

顾云曦眉头大皱,顾子轩眸子闪过一抹恼­色­,站在门边的女子他认识,正是昨夜向皇上请命的南越公主,他虽然气她利用自己,却也并非想将此事暴露出来给她带来麻烦。

“公主大驾光临,怎么没有通报?”

不喜不怒的话语出口,紫兰一脸赫然的出现在了洛然的身后,顾云曦也并非真要怪罪,当即走向洛然,“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洛然掩嘴一笑,纤细的身段震颤不已,“顾姑娘是不是忘了,我要和楚衣交个朋友的。”

顾云曦不禁失笑,这位公主还真是说到做到,她侧身往屋里一让,“公主请进吧。”

洛然悠悠然然的进了屋子,也不需招呼便落了座,顾云曦招手让紫兰送上茶来,这偌大的屋子里便剩下了他们三人,洛然眼神魅惑的看一眼顾子轩,后者面­色­一红,赶忙向着洛然施个礼看也不看顾云曦一眼便退了出去。

洛然笑意渐深,却又是一叹,“三天之后我和哥哥就要回南越了,父皇重病在身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大燕是人杰地灵的地儿,洛然本想多交些朋友,现在看来只能认识顾姑娘和楚衣了。”

顾云曦眉头一挑,轻轻拍两下手,一只白­色­的暗影便从内室窜了出来,洛然见着小东西面­色­更是雀跃,刚伸出手便迎来楚衣的一声低啸。

洛然面­色­微变,顾云曦只好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楚衣实在有些认生,这天下间除了我之外只怕没人能亲近它。”

洛然眉头一挑,眸子里的笑意兴味十足,“是吗?”

顾云曦只觉得脑海中一道念头一闪而过,然而到底是什么却又没有抓住,她一边轻抚着楚衣的背脊,一边淡淡的问起,“南越云曦还不曾去过,不知道公主三日之后从哪里走?”

“好茶!”洛然轻抿一口茶水如此一叹,“三日之后从朝阳门出燕京城,而后向南走五里坡,下了鳞鱼峰走官道,过西南十四州直取燕国西南边陲,过了边境就到南越了,这条路是最方便快捷的,就怕父皇等不及。”

顾云曦面上的表情分毫不动,只淡淡点点头,“既然如此,只祝愿公主一路顺风,云曦这里没什么好送的,这有件小礼物送给公主还算得上合适。”

话音落下顾云曦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香囊,银­色­的断面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之中不失贵气,贵气之中更有清新通俗之意,洛然一看便眸光大亮的接了过来,顾云曦嘴角一勾,“这香囊是娘亲绣的,云曦自认不似这牡丹,现在送给公主正好,这里面装的都是极其普通的凝神香料,公主大可带在身上。”

洛然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她爱不释手的将香囊翻来覆去的看了个仔细,忽而眸光深沉的看一眼顾云曦,“看来我今日是来对了,三日之后洛然便要回南越,到时候洛然一定有回礼相送。”

顾云曦眸光一敛,“公主喜欢就好,云曦不敢求什么回礼。”

楚衣在顾云曦怀中安静的躺着,洛然看着小雪狼一叹,“看来和它是交不成朋友了,顾姑娘,希望你我将来还有再见的机会。”

洛然此话不过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这样一说,然而她绝想不到,她口中的再见会来的那样快,彼时的他们,相对而立,周身满是杀机!

顾云曦送洛然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人红衣长袍,一人白衣披风,两人一起走出碎月轩的时候当即引来众人眸光,走到一处假山回廊的时候正遇上回雪阁的顾映雪,她的步伐沉稳嘴角微勾,然而只有顾云曦看得出来她这个姐姐的肩膀是紧绷着的,不知道在压抑什么。

擦肩而过的时候不过是相互的点了点头,顾映雪声音微沉,“那是谁——”

因为前夜里的宫宴顾映雪身为待嫁王妃没有去参与,所以还不认识洛然的身份,不过锦心却是早就在回府听下人议论的时候就问清楚了。

“小姐,那是南越的公主,听说几天之后就要带着南越皇子回去了,今日来找二小姐的,您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位公主,在南越几乎人人会蛊毒,而这天下间最毒的毒术可都掌握在南越皇室的手中。”

顾映雪脚步微顿,“最毒的毒?”

“正是呢。”说完这三字锦心一顿,赶忙道,“小姐,王爷不过是因为钦天监夜观星象有不吉之兆才推迟了大婚之期,您——”

“呵呵——”

顾映雪冷笑一声,“就算有那天下至毒我也不会做什么,圣旨已下,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洛然的马车越行越远,顾云曦回头吩咐,“去德王府!”

坐在马车上的顾云曦还在思考洛然刚才所说回南越的路线,紫兰特意让车夫赶车赶得快些,待马车到了德王府的时候顾云曦的眉头还是深深皱在一起,她心中有些不安,小童开了门之后不等他带路便直接向着公孙墨的院子冲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隐隐的丝竹之声,推开院门走进去院子里却只有孙鲁、孙哲二人,他们看到顾云曦来了面­色­都是一变,正要转身进门通报之时顾云曦做手势制止了他们,眼看着顾云曦要自己推门而入了,孙鲁、孙哲二人的脸都变成了菜­色­。

“吱呀”的一声,顾云曦的步子整个顿在了当地,纤腰­祼­露的舞女,衣襟散乱眸­色­猥琐的男人,还有那冲天的酒气和沁人的香粉味道,她的目光直直的投过去,在那主位之上,一身明锦常服的公孙墨正手执酒盏斜斜坐着,在他怀里,一个面若桃花衣着甚少的女子正满面娇红的倚在他胸前。

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顾云曦­射­了过来,主位上的公孙墨本是不耐的眉头一凝,待看到是顾云曦站在门口时眸­色­大变,他缓缓推开怀里的女子起身,而离得门口最近的一个男人已经向怔愣当下的顾云曦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满身酒气的男人将自己的大手落在顾云曦的肩膀上,整个人向顾云曦倾身靠了过来,“美人儿,终于见到个美人儿——”

令人作呕的声音让顾云曦回神,她看一眼落在自己右肩上的肥腻大手,眸光一寒,右手忽而一抬自那人手腕缠绕而上,推!错!折!

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道令人发指的惨叫声瞬间在这歌舞升平幽香四溢的大厅内响了起来——

------题外话------

俺们的女主虽然不会很高超的武功,但是一简单利落的擒拿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哈~最基本的自保可以做得到,而且女主后面会有武功上面的发展滴,喜欢女主文武双全的亲,俺不会让你们失望滴……

话说今天大封推,希望大家收藏给力啊~

062荒唐圈套,是男非女(求首订)

夜­色­沉沉落下,几颗零落的星子悬在天边,映着窗外的雪光将公孙墨的身形衬的更加挺立明俊,顾云曦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敛着眸子,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屋子角落的灯火已是越来越暗,孙哲大踏步的走进门来,看着屋内两人的模样眉头微皱,却也不过是一瞬,而后朝着公孙墨一拜,“王爷,几位大人都已经送回了各自的府邸,刘侍郎——”

孙哲似有一点犹豫,看一眼一旁的顾云曦,“刘侍郎的左手腕骨断了,已经请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来医治,太医说就算能接好骨头,那只手以后也只有废了。”

气氛越发的压抑沉重,公孙墨一叹,孙哲却又想起来一件事,“王爷,如月姑娘怎么办?她说您要为她赎身?”

这所谓的如月自然就是下午倚在公孙墨怀里的女人了,乃是京中有名的花魁,此刻公孙墨似有一瞬的思量,片刻之后,顾云曦只听公孙墨淡淡开口,“把她送到刘侍郎府上去吧。”

“知道了。”

孙哲在行一礼便退了出去,屋内瞬时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顾云曦抬眸看一眼公孙墨的背影,心一横还是上千了几步,“王爷,今日都是云曦的错。”

公孙墨并未转身,“你错在哪里?”

顾云曦有些微的不甘心,眸光一低道,“今日是云曦破坏了您的宴会,更伤了工部侍郎刘大人——”

公孙墨终于转过身来,他上上下下打量顾云曦一瞬,嘴角却是带着笑意,顾云曦抬起头撞上他的眸子不禁有些愕然,公孙墨上前两步看着她,“云曦,今日的你没错,再有下一次你仍然可以折断刘侍郎的手。”

顾云曦心中一动,“王爷——”

公孙墨绕过顾云曦走上主位,随意的抿一口放在那里早已凉了的茶汤,再抬头时已是面­色­大好,“今日是逼不得已,京中的这群老家伙除了­色­便是钱,我看大燕的国库就是被他们掏空的,只可惜现在我需要人手来扳倒国丈,只有与他们逢场作戏罢了。”

微微一顿,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的眸子有几分怜意,“本王可以与他们逢场作戏,但绝不许你委曲求全,你已经为本王做了很多了。”

顾云曦眸子里一暖,彼时她纵然知道自己身为公孙墨身边的人不应该那般对待他的客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一个下午她都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一个任­性­坏了公孙墨的大事,而此事他竟然如此说,瞬时便让她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

看顾云曦还有些微的内疚,公孙墨洒然一笑,“你自放心,本王有办法让刘准对本王死心塌地。”

顾云曦闻言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来本是有要事要禀报的,她微微沉吟一瞬,“王爷,今日南越公主去了丞相府。”

公孙墨扬手让顾云曦落座,这才惊讶一问,“为何?”

“当日南越车队进京时我曾带着楚衣惊了她的车架,如此便算是见过一面,她大概是喜欢楚衣,在那晚的宴会上便说了要来丞相府看看楚衣——”

公孙墨皱眉,“楚衣?”

顾云曦这才反应过来,嘴角一勾笑道,“王爷还不知道,就是那只从嘉陵山带回来的小狼,我给她取了名字。”

公孙墨嘴角一勾点点头,眸­色­却更深了一分。

顾云曦继续她的话,“她既然来了我自有好生相待,几句话聊起来她便说三日之后她就要带着洛萧离开大燕了。”

“三日之后?”

公孙墨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眸光锃亮的看着顾云曦,而顾云曦面上却有几分犹豫不忍之感,“她说,南越的车队三日之后从朝阳门出燕京城,而后向南走五里坡,下了鳞鱼峰走官道,过西南十四州直取燕国西南边陲。”

公孙墨听在心里点点头,“这条路是最近的,南越皇帝病急,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绕远路,到与我想的差不了多少。”

顾云曦点点头,却忽然觉得放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颤,她缓缓起身走向窗边,夜­色­似乎更深了些,窗外的松枝上挂着雪劣,淡淡的星光下晶莹剔透十分好看,她似是看的痴了,连公孙墨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这是父皇的命令。”

顾云曦回神,“我明白。”

“洛萧在大燕十年一直深居简出,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却一直保了自己平安,他本来也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竟然能如此隐忍不发要么是他天圣懦弱无能,要么就是他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心志,这一次回南越,父皇没有绝对的把握放虎归山,所以我们要不惜代价的留下他。”

公孙墨看顾云曦一眼,“南越没有女皇接位的传统,现如今南越皇帝病重,如果没有洛萧,他们就只能从外戚宗亲里面选下任皇位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大燕在别国安Сhā了不少人马,父皇的意思大概是想以此来控制南越。”

顾云曦眸光微寒,“南越的地形多为丘陵,且风调雨水农耕发达,是一个天然的屯兵所在,控制了南越便可以调兵控制周边的云宋,东齐,西凉等国,到时候一旦打起仗来,我们不必因为粮草补给捉襟见肘。”

公孙墨上前一步与顾云曦并肩而站,他眸光星亮的看一眼顾云曦,“云曦,我从来不知道你已经看的那么远。”

顾云曦嘴角一勾,亦是转过身来看着公孙墨,“当我选择王爷的那一天我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大燕看起来民富兵强一片繁荣昌盛,可是在其他地方战火已经烧起来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与其我们粉饰太平悠闲度日直到战火烧到自家门口,还不如利用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兵马,主动出击自己来做这天下的主人!”

“云曦——”

公孙墨有些动容,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出来,顾云曦看着他的样子掩嘴一笑,“王爷不必着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取得皇上的信任,大燕是我们踏出去的第一步,更何况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还要且看且行。”

公孙墨笑着摇摇头,似是在感叹,“云曦,本王从来没有信错你。”

顾云曦向着公孙墨微微欠身,“承蒙王爷不弃,云曦定然倾尽所有助王爷一臂之力!”

——

帝国历四七五年的年末,对于大燕来说是一个相当热闹的时辰,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诸国来使为大燕献上自己的金银宝玉绫罗绸缎之后都要相继离开的。

连着几日的外使车队出京,整个燕京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大阵仗,顾云曦的坐着马车出门的时候街上的百姓之间正在引论纷纷的无非是哪个国送的东西多,哪个国走时带走了什么。

紫兰在车里逗弄着楚衣,本来除了顾云曦谁都不待见的它现在对紫兰偶尔也会给给好脸­色­,顾云曦今日要去朝阳门,只因为有一位公主今日要从那里离开。

“小姐,咋们现在这个点儿去会不会有点晚,洛然公主是怕是一大早就走了的。”

顾云曦嘴角微勾,“不管赶得上赶不上,只在乎这一份心意。”

紫兰点点头,又开始作弄起楚衣来,马车静静的行驶着,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懒懒靠着顾云曦的它忽然起身低啸了一声!

“嗷呜——”

紫兰惊呼一声,整个人眸­色­畏惧的躲到了车厢的角落里,顾云曦眉头一皱安抚的看一眼紫兰,这边摸摸楚衣的背脊,楚衣却是不依,眸光直直的再低嚎了一声,顾云曦眉头一皱,这厢紫兰已经吓得嘴­唇­发白。

“好啦好啦,我再不惹你了,你不要生气,不要咬我啊!”

紫兰楚楚可怜的念叨着,顾云曦见楚衣终于再次躺了下来心中反而多了几分不安,她掀开窗帘往外一看,街尾正有一辆墨­色­的马车滚滚前行着,不过一瞬便消失在了转角,顾云曦只觉得那马车似曾相识,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低头看看闭上眼小憩的楚衣,再看看那行人来往如常的街尾,沉暗的眸子微微一亮,“紫兰,你可知道楚国的车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紫兰被吓怕了,此刻只弱弱道,“似乎是前天,又或者是昨天,紫兰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到府中出门买办的小厮议论来着,具体的却是记不清了。”

顾云曦点点头,眸光越发的沉暗,“先去朝阳门,加快速度。”

听到顾云曦忽而变得郑重的声音紫兰一惊,掀开车帘跟马夫交代一声又进了里面,“小姐不是说赶不及也没关系只要心意到了就行吗?”

顾云曦一叹,“既然要的是心意,就应该送对地方才是。”

紫兰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听明白顾云曦这话是什么意思——

午时的朝阳门正是人声鼎沸来往如织的时辰,远远地便看到一行人马正在巡防营的检查之下挨个的出京,顾云曦看着那行人马的衣衫制式,果然是南越的队伍,顾云曦下了车,却不着急往人群之中去寻,她目之所及,只看到高大壮实的南越随从,却不见本该属于公主的华丽车架。

紫兰站在她身后见此一叹,“只怕公主是当先出去的,要不咋们去城楼上看看?”

顾云曦眉头微皱摇摇头,“那样太招摇。”

看来看去还是没有看到洛然的马车,顾云曦眉头微皱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来,那是一个明锦丝质的香囊,白­色­的缎面上绣着几朵白­色­的蔷薇花,清新淡雅十分好看,顾云曦将马车里的楚衣抱出来,将香囊放在它鼻端,楚衣低低呜咽几声,顾云曦在它背脊上一拍,由着它跳下了马车。

城门口的人都急着出城,并未注意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速度极快的在他们脚下穿梭,顾云曦静静的等在马车旁侧,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心中的不安也是越来越明显。

少顷,楚衣动作迅捷的回来了,顾云曦弯腰抱起它,楚衣低低呜咽着蹭着她的手臂,那模样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顾云曦的眸光越来越沉谙,“上马车,去德王府!”

紫兰还未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再次行动了起来,紫兰看着顾云曦沉暗的眸子轻声发问,“小姐,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去德王府?”

顾云曦嘴角一抿,“洛然根本没有走朝阳门!”

紫兰一怔,心中却有些不明白,然而顾云曦周身的气场已经十分冰冷,她哪里再敢多问一句,车夫快马加鞭赶到德王府的时候顾云曦没来得及批披风就跳下了马车,紫兰在后面追之不及,然而为他们开门的小童第一句话便说的是,“顾姑娘,王爷不在府中。”

顾云曦额上冷汗淋漓,“孙鲁、孙哲还在吗?”

小童面­色­为难,“顾姑娘,凡是王爷出门,孙鲁、孙哲两位护卫都是跟着的,您怎么了?”

顾云曦快要急死了,然而德王府她虽然来得多,每次见得都是那么几个人,现如今还可以找谁呢?

就在顾云曦着急的时候一行身着粉­色­婢女服的女子走了过来,顾云曦抬头一看眸光大亮,“绿珠?”

绿珠也是微微一愣,她将手中的事物交给身后之人快步走了过来,“顾姑娘,您可是来找王爷的?他现在不在府中——”

顾云曦将她拉至一旁,“绿珠,我知道王爷现在大概已经出了燕京城了,可是我实在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找他,你知不知道最快找到王爷的办法是什么?”

绿珠看着顾云曦额上起的细汗微微沉思片刻,“绿珠知道怎么找到王爷,可是王爷这一次出去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如果——”

“没有如果,我要你告诉你家王爷的正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事,你得告诉你家王爷,他等的人没有走那条路!”

绿珠此前照看过顾云曦,本就是极得公孙墨信任的,此刻听到顾云曦这样说自然知道耽搁不得,当即便让顾云曦稍等片刻自己下去吩咐快使给公孙墨送消息,大约一炷香之后,绿珠再次出现,顾云曦急急迎上去,“要多长时间才能把信送到王爷手中?”

“王爷现在在哪里姑娘想必也知道,我们的情报网递消息是最快的了,可是至少也得要小半日时间才可。”

顾云曦一愣,“过去小半日,赶回来又是小半日,这一来一去至少得要大半天!”

顾云曦心中着急,她没有想到洛然去丞相府的目的竟是如此,她以为她得到了洛然一行的行踪,可这正是洛然想要她听到记住并且传话给公孙墨的东西,是她送去的消息误导了公孙墨,她竟如此大意!

顾云曦眸­色­一冷,转身看着绿珠,“绿珠,你现在找人快马加鞭送信到成王府去,让他带上他府中高手在朝御门等我,就说事关德王,一定要火速!”

绿珠也觉得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此刻半点不敢耽误,顾云曦看着绿珠下去找人送信,自己也忙不迭的出了王府上马车,紫兰正要跟上来,顾云曦却是制止了她,“紫兰,你现在回相府去,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娘亲问起来你就说德王留我在王府用晚膳。”

紫兰蒙蒙的点了点头,顾云曦一声令下,马夫快马加鞭的只朝着朝御门而去,燕京城南北朝向,东西两面分别有三道城门供众人进出,正南面非天子不可用,朝阳门在东,既然洛然没有走这里出城,那就一定是走西面的朝御门,顾云曦脑海中响起刚才在街上看见的那辆墨­色­马车,心中越发的不安。

楚衣向来不会无端叫嚣,她怎么能这般掉以轻心?

马车从东至西横穿这个京城,待到了朝御门的时候顾云曦已经能看到公孙成霖的身影,她心中一松,也不得不感叹绿珠的速度之快,公孙成霖还未等她下车便迎了上来,“云曦,出了什么事?”

顾云曦有些无奈,公孙墨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公孙成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诸国之内现在只怕都知道了烈帝准了洛萧回国的请求,这般前后言行不一,对于诸国王者的大燕来说太不合宜。

然而此情此景,顾云曦还是不得不说了。

公孙成霖的眸子渐渐变冷,他眸光沉重的看一眼顾云曦,锃亮的眸子瞬间多了几分黯然,顾云曦深吸一口气,“殿下,王爷的心意想必你是明白的,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也不得不拖你下这趟浑水了——”

公孙成霖双拳紧握,“不用多说,我明白,时间不早,我们得赶紧出城!”

顾云曦转身从马车里抱出楚衣,交代了车夫原路返回,这厢问公孙成霖,“殿下可有多余的马借我一匹?”

公孙成霖微微犹豫,再想到顾云曦是能为公孙墨拿到雪莲花的人,当即也无所顾忌了,他下令让他身后的十人之中的一个下了马留守京中接应公孙墨,其他人则都是要跟着他出去,看守城门的是巡防营的一个副将,似是和公孙成霖认识,看到他带着这么些人出城免不得多问一句。

公孙成霖一笑,“冬日还未完,上次的大猎本王受了伤没尽兴,今日到城外小猎一番,晚些时候便能回来。”

这样一说那副将倒也无话可说了,顾云曦已是骑马跟在他身后的,此刻忽然转头问那副将,“今日可见楚殿下从此处出城?”

那副将微微一愣,“楚殿下?他不是刚从嘉陵山热泉回来养病么,怎么会出城去,末将今日不曾见过——”

顾云曦点点头,看也不看那副将一眼扬鞭催马出了城。

一行飞骑奔驰而出,渐起水沫子一路,副将看着顾云曦等人离去的方向,一双小眼之中微微沉暗,他轻轻一叹转身准备上城楼,却见一人紫衫黑裘站在那城楼楼梯处,这副将面­色­大变,口中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宋、宋将军——”

宋涯面­色­冷峻的站在城楼入口处,眸光往顾云曦等人离开的方向一看,朝着面露惊慌的副将点点头,“我新年之后才上任,虽不是统领你们这边的,却也先来熟悉熟悉,于副将领兵有方,宋涯受教了。”

于江眸中的风浪渐平,面上终于能扯出一丝笑容来,他朝着宋涯拱手一拜,“宋将军谬赞了,将军可还要末将陪您到处看看?”

宋涯挥挥手,“看的差不多了,这就告辞了。”

于江向着宋涯一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城中的人流之中时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只因为半个时辰之前,一辆通体全黑的马车从于江的眼前驶了过去,在那车里坐着的,没有别人,正是本该闭门养病的楚殿下万俟宸!

城楼上的冷风呼啸而过,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整座燕京城有如一条盘龙一般团窝在这奢靡繁华之上,然而没有人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座金银堆砌起来的华城已经开始腐烂,这歌舞升平背后的风起云涌,这声­色­犬马背后的肮脏龌龊,那糜烂腐朽的口子起初只是一点点,到后来越来越大,终有一日会再也承受不住高高在上的功名利禄轰然倒塌!

日前下的雪还堆积在道路的两旁,顾云曦再次将袖口之中的香囊拿了出来,楚衣低下头去轻轻闻两下,朝着岔路最中间的那一条使劲嚎了一声。

顾云曦眸光微亮,“走中间!”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疾行着,公孙成霖等人自然不理解顾云曦这般辨别该走那条路的方法是怎么得来的,然而这也不重要了,因为越走他们越是发现顾云曦的指示是多么的准确,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越走越能看到杂乱的马蹄印子,车辙印子,人数之多已经远远超过了顾云曦的预计。

“据我所知南越的队伍没有这么多人——”

顾云曦眉头一皱,“如果他们本来就是做好了准备要带洛萧走的话,有这么多人在城外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这话公孙成霖自然是同意的,可是再看看他身后的这么几个人,他心里多少是没底的,走了不多时,一条岔路再次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顾云曦看看两边相同多的杂乱痕迹,眉头也皱了起来,走得越远她香囊的气味越是淡,这一次楚衣眸光可怜的看看两边,有些犹疑的朝着右边吼了一声。

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看这痕迹他们两兄妹应该是分开走的,殿下,记住皇上要的只是洛萧一个人,我走公主这边,当然如果他们走一起,我就发信号弹通知你。”

公孙成霖点点头,一挥手身后五个护卫当即跟在了顾云曦身后,两人相视一眼隔壁挥鞭朝着不同的两条路走去。

五里坡上的坡远远不止五里,此时那白雪皑皑的山间是死一般的静谧,偶尔出现的一两声鸟鸣尖利骇人的厉害,一道山梁之上,公孙墨一身白­色­劲装眸光沉暗。

孙鲁、孙哲同样是一身白­色­劲装站在他的身后,几人眸光直直的钉在山梁下面的狭窄官道上,冬日里天气实在严寒,虽然此处是一截官道,一日下来所见行人车马也不超过十行,此时看着下面毫无动静的坡地,公孙墨的眸子更沉了一分。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按说这个时候南越的车队早应该走到这里了。”

孙哲沉沉一语,公孙墨身上的寒气更重了些,他微微皱眉思忖一番,正要说句什么时那久久无动静的车道上终于走上来一路车队。

“主子!”

公孙墨凝眸细看,那车队当头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御马引路,之后跟着的几辆马车都是极其普通的货车改成的,样子规制都极为简陋。

洛然是什么样的人,从她平日里的衣着行事来看她定然不会如此的苛待自己,更何况洛萧现在还有病在身,洛然不会不为他考虑。

公孙墨的眉头越皱越紧,在整个车队映入眼帘之时终于看到了一亮宽门大顶的华丽车架,孙哲、孙鲁在后面眸光一亮!

“主子,动手吗?”

公孙墨的目光追着那车架一直看,片刻森森一语,“车里无人。”

马车走过的地方早就积了很厚的雪,此时数十辆马车先后过去,纵然看不到马车里面坐着多少人,却可以从车辙的深浅来判断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而那辆最为华丽的车辙印子却是最浅的。

孙鲁、孙哲相视一眼,额头上都现出了几分汗意,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纵然是在大燕的国土上,南越既然敢接回洛萧必然是做了准备的,等他们走出自己的视线,想要再次准确的找到他们的所在就十分不容易了。

公孙墨目光灼灼的盯着正下方的人马,脑海之中已经百转千回,孙鲁、孙哲本也是穷尽思绪,身后的侍卫忽然递上来一件东西,看见是自家王府送来的秘密信函,孙哲当即交给了公孙墨。

看着这信函公孙墨也十分的意外,难道燕京城出了什么事?

一股不安袭来,公孙墨打开了信封,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公孙墨的眸子越来越暗,他将信折好放在袖中,眸光扫过那已经走远的车马,沉沉落下四字,“快马回京!”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顾云曦几人快马加鞭的走过一道山梁之时目之所及是一片灯火星亮,“前面似乎是一个村子。”

“嗷呜——”

楚衣忽然暴起的呼喝声让顾云曦一惊,她安抚住楚衣,眸光深沉的落在了前方的星火之间,“几位大哥,南越公主就在前面的村落里,我们进去的时候尽量不要惊扰到旁里的村民,没有我的吩咐,不要私自行动。”

“是!”

整齐的应和之声让顾云曦的­精­神一震,几人又是一阵催马,等到了村子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是人口众多的村落,顾云曦的样子洛然是认得的,她思前想后还是拿出了一张面纱带上。

刚走进村子便引来陌生的目光,顾云曦将楚衣放在马背上用身后的披风遮住,一只手紧紧的压在楚衣的背脊上,生怕它一个机灵嚎一声出来。

村子里的人倒不会排外,看样子经常有赶路的在此处住宿用饭,此刻看到进村的都是穿着华丽的人赶忙上来招呼,住店吃饭等等的热情让顾云曦有些哭笑不得,顾云曦看着一位大娘实在是周到的很,便问道,“大娘,你们这儿最好的客店在哪里?就是要那种只要是达官贵人路过都会住在那的店。”

大娘想了想,又上下打量几眼顾云曦身上穿着,再见她带着面纱还带着几个随护,便想着她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自认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便指着街尾上的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地儿道,“你们去那里吧,那里是最好的,下午天快黑的时候还住进几个人。”

顾云曦心中一动,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到那大娘手中直接打马而去,远远的便看到大红灯笼上贴着“福来”两个字,她微微沉吟一瞬,转身对着身后几人道,“你们现在进去太过惹眼,我自己进,天亮之前如果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再进去,只要确定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便可。”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的看一眼都有些不太放心,顾云曦却不会和他们讨价还价,她跳下马来将处以往街旁边一放,这小东西当即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顾云曦脚步轻轻的走进福来客栈,一进门便有小二的一声吆喝!

“客官您来勒——”

顾云曦左右瞧瞧,客栈虽小,装饰的却是十分清雅的,顾云曦左右看看,“你们这里最好的房还有吗?”

小二面­色­为难,“姑娘真对不起,我们这儿最好的房间今晚都已经被包了,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安排一个中等房如何?”

顾云曦摇摇头,“可是我就想住最好的,今晚住上等房的房客有几个?”

小二闻言正要回答,眸光却是看向了大厅通向二楼的楼梯,“大哥,您要什么?”

在那二楼的楼梯口此时正站着一个人,顾云曦大眼一瞟只觉得是个身形高大的汉子,那人直对着小二道,“让你们熬的药熬好了就快些端上来,另外再多送些热水来。”

熬药?

顾云曦心中一动,难道洛萧在这里!

小二似乎有些畏惧那高大的汉子,此刻连连点头应好,待那汉子进了屋子,小二对着顾云曦抱歉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快过年了店里人手不够,烦请姑娘您稍后一会儿,我去送水给楼上的客人,那位姑娘只怕正洗着的呢,晚了就冻坏了。”

顾云曦点点头,“去吧,我在这等着便是。”

看着那小二上了楼,顾云曦眸光在这大厅里四处搜了一圈,而后脚步极轻的向着一道竹帘之后而去。

小二下楼的时候还看到顾云曦等在那里,他却又是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把客人的药送上去,那客人不是本地人,受不了大燕的冷现在正伤寒严重呢。”

顾云曦站在柜子前面点点头,只看着那小二入了竹帘之后的小门,片刻便端出一碗黑黑的汤药来,看着小二脚步不停的上了楼上左起第二间房,顾云曦眸光微沉。

小二再回来的时候顾云曦很爽快的答应了小二的建议,选择了左起第一间中等房,顾云曦系着面纱上楼,只听见最中间的几间上等房里竟然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眸光微沉,待走过左起第二间的房门之时,似乎隐隐的看到了一抹红­色­。

小二将顾云曦送进房门之时顾云曦什么也没要,小二正觉得奇怪之时旁边房里的高大汉子出来了,他一脸硬­色­,“我家主子有病在身,休息时不喜欢吵闹,你最好让两边的人都乖乖闭嘴早点睡觉!”

顾云曦听着外面的动静,那汉子说完话竟然也不进门也不守门,而是径自下楼去了,顾云曦悬着一颗心静静的听着隔壁房里的动静,然而那里面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良久,就在顾云曦以为里面根本没有住人的时候却又一声惊叫传了过来。

“你是谁?!”

这声音顾云曦再熟悉不过,正是洛然!

一声惊呼之后就没有其他的动静,顾云曦不知情况如何,更不知道在这个时辰是谁到了洛然的面前引得她惊呼一声,她站在墙壁跟前,心中疑问更甚!

“你要做什么?!”

再次传来的一声惊呼更是让顾云曦心中猛然一动!

“你要做什么——”

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让顾云曦心惊,洛然是南越公主,此刻身边一定有许多随从,就算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大可不必去管她,自己只要确定洛萧有没有在这里就好。

再次想起那个少年,顾云曦心中仍旧一阵阵的发堵,他人生之中最好的十年都在燕京之中度过,毫无天家皇子的尊严可言,就在他终于要脱离这篇苦海的时候,她却要取他的­性­命了!

这万生万物,总有那么多人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而如何才能让自己挣脱命运赋予你的枷锁呢,顾云曦眸光微黯,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啊——”

又一声尖利破碎的声音喊叫了出来,顾云曦握紧了双拳,她似乎能听到压抑的挣扎声,还有刺啦的衣服被撕破的声音!

顾云曦双眸大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护卫呢,她的随从呢,没有人管她吗?

顾云曦来回的踱着步子,而在她隔壁的罪恶似乎还在继续,洛然娇媚的声音此刻变得无助和绝望,衣服裂帛被撕开的声音一阵阵传来,顾云曦紧闭双眸,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浮现出了苍墨高原上那个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情景,每每想起,都如同做噩梦一般,珠兰,她的珠兰,就是那般凋零在西凉兵士的棱辱之下!

“来人啊,救命——”

顾云曦狠狠握拳,下一瞬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利的匕首来,森凉的刀刃在一片黑暗里发出令人生寒的寒光,她眉头紧紧一皱,打开自己的房门,一只手,轻轻将隔壁微敞着的房门推了开来。

一股子兰香扑面而来,顾云曦轻轻合上门,屋内是重重放下去的帘幕,在那帘幕之后似乎有一个身影正在挣扎正在叫喊,顾云曦屏住呼吸,放慢了步子一步步的向里走,每掀起一层纱帐她都觉得尽头床榻上的人呼吸都会弱一分,她眸光沉沉的走过重重纱帐,就在她掀起最后一层纱帐的时候刺下匕首的时候却猛然间发现,她眸子里看到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满床都是被撕裂的红丝绸缎子,可是有哪里不对了——

­精­致的床榻上此刻正整齐的摆放着两床锦被,连玉枕头的摆放方向都不曾有过分毫的杂乱,甚至那床褥上连一丝一毫的凌乱痕迹都没有,一股子强大的不安袭上心头,顾云曦豁然转身。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道只着了暗红中衣的人影立在她的眼前,她墨法披散在肩头,此刻眸光魅惑的上下看着她,一张刚刚出浴的脸娇艳不可方物,洛然掩嘴一笑,“姑娘大半夜的进我的房子,怎么还遮着脸呢?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洛然腰肢曼纽的朝着顾云曦走过来,顾云曦想要退后一步,却是怎么都动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屋子里的兰香竟让她越发的无力。

顾云曦卦挣扎,洛然却继续风情万种满面笑容的向着顾云曦走来,她身上的中衣微微散着,她每走一步领口就开的更大些,她也不去管衣服,渐渐地,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魅惑的眼神逐渐变得妖孽邪妄,“啧啧,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好朋友——”

顾云曦紧张至极,闻言愕然抬头,她本想着洛然怎么可能如此快的认出她来,可是她的思绪刚刚开始就已经凝结,她的眸光正骇然地钉在一处。

她双眸微眯,眸光是前所未有如临大敌般的沉重,因为此时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洛然敞开的中衣之内一丝未挂,而在她本该丰腴的胸前,竟然是一片平坦!

------题外话------

嗯……嗯……你们懂得……他到底是谁捏……

063我若身死,化鬼来缠

她双眸微眯,眸光是前所未有如临大敌般的沉重,因为此时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洛然敞开的中衣之内一丝未挂,而在她本该丰腴的胸前,竟然是一片平坦!

瞬时有惊涛骇浪在顾云曦的心中掀了起来,许是她的眸光表现的太过于惊讶,洛然随着她的眸子低头看看自己光­祼­着的胸膛,轻声一笑。

洛然是娇媚明艳的,她的声音本该是含着水一般的妩媚惑人,然而此刻,顾云曦看着对面墨发四垂眉眼如画的人儿,却听到了一道低沉邪气的男声从她口中溢出,她双眸微微一闭,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在燕京大街上虏获众人之心的女子,这个在大燕殿堂之中凄然请命的公主,他竟然是男儿身!

洛然看着顾云曦的样子眼神越发的兴味了,他的步子不停,极缓极慢的靠近顾云曦,“真是不应该啊,让你看到了我的秘密,这可怎么办呢?”

顾云曦浑身上下瘫软无力,似乎微微一移步就能倒下,她微微低头屏住呼吸,不着痕迹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洛然到底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伸出细长的极其适合执剑的手,微微的抬起了顾云曦的下巴,他此刻似乎充满了耐心,也不急于摘掉顾云曦的面纱,就那么邪邪的对上她一双沉暗的眸子。

黑如曜石的眸子里面是幽暗如夜­色­一般的寂静,映着房间里的灯火,好似有零零点点的星子落在了她的眼睛里,洛然黛眉一挑,“不怕?”

顾云曦的眸光依旧那般,洛然一笑转身拍拍手,被顾云曦掩上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顾云曦透过层层帘幕只看到门口隐约站着一个身影,洛然眉头一挑,开口之时又是媚骨的女儿声,他问,“怎么样?”

门外的人微微躬身,“回禀主子,一共有五人,全部被制服,只等主子下令应该如何处置了。”

“应该如何处置?”

洛然喃喃自语,眸光又转向了他近前的眸子,他的手隔着薄薄的面纱磨砂顾云曦的下巴,“你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顾云曦咬紧了下­唇­,眸子里微光一闪,却是一言不发,洛然见此耸耸肩,“你不说,那我可就下命令了?”

“你觉得,是割了他们的双耳好呢,还是戳瞎他们的双眼好,又或者,直接把他们的头割下来当做礼物送到燕京城勤政殿,你觉得如何?”

顾云曦平静的眸子终于一颤,她微微定神直直的看着洛然,“你不会。”

洛然“哈哈”一笑,放开钳制着顾云曦下巴的手,看她一眼刷的一声拉下了顾云曦的面纱,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色­狐裘披风,­精­致消瘦的小脸团团围在一圈白­色­领毛里,她的双眸坚定,身形挺秀,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

洛然微微一叹,“真没想到顾姑娘竟然如此厚待洛然,不远百里来相送,姑娘就不怕洛然对你恋恋不舍,直接将你带回南越怎么办?”

“请殿下放了他们。”

洛然见顾云曦不接话便也不再多说,他眸光微沉,“顾姑娘要我放了他们,那我只问姑娘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成王殿下的亲卫大老远的跟来是为了做什么,如果洛然一个不留神落在顾姑娘的手里,姑娘你可会放了我们?”

顾云曦嘴角一抿,洛然却不打算让她接话,“顾姑娘如果回答‘会’,那我再问一句,如果是我哥哥呢?”

顾云曦沉默,双手轻轻的移向了身后,洛然却是“哈哈”一笑,“本殿从来没有对公孙烈抱什么希望,当我听到他准了我的奏请之后,我就知道他的杀招必然会留在后面,顾姑娘肝胆忠义如男儿,这便是你效忠的帝王吗?”

话音落定,洛然猛的回头看向门口的人影,“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顾云曦眸子猛然一闭,这边洛然上下打量着顾云曦,一边端起了放在床头的药碗,他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洛然竟不知道顾姑娘竟是个熟知药理的,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伤寒药,多加三分黄蔘便能使人长时间昏睡。”

洛然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倾斜,那浓黑的汤药便整个一泄而下,巨大的苦药味迎面而来,洛然嘴角一勾,“只可惜姑娘不够狠心,若是我,便直接放砒霜了。”

顾云曦微闭着眼睛,整个人僵在当地,渐渐地额头上竟是现出了汗意,洛然上下看看她,眉头渐渐现出了愁­色­,“姑娘不妨告诉我,在你之后还有多少人马,据我所知,德王殿下现在应该还在五里坡苦苦等候——”

顾云曦所幸闭上了眼睛,洛然眸­色­微变,深深的打量顾云曦一瞬忽而猛的靠近她,他的嘴角勾起邪妄的笑意,“顾姑娘大老远的来,洛然是在感激不尽,今日也算是良辰美景,洛然无以回报,不如就——”

感受到灼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云曦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就在洛然的­唇­落在她额头的前一刻,顾云曦猛然睁开了眸子,“明明是男儿身,却扮女装扮了二十年,殿下应该很辛苦吧。”

洛然后退一步,兴味的听着顾云曦继续说。

“十年之前洛萧来大燕的殿下扮女装无非是为了让洛萧有借口回南越,可是殿下这么多年辛苦,今后难道要以女儿家的身份过一辈子吗?云曦尚不知洛萧心意,然而回到南越之后按照你们以长为尊的制度,太子一定不会是殿下你,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在南越更是尽心尽力经营多年,洛萧回去之后你是准备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吗?”

“狡兔死,走狗烹,云曦如果没有记错,现如今的南越皇上在少时接位之后曾经以叛国罪诛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其间种种,想必殿下心中是清楚的很。”

洛然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顾云曦放在身后的手有粘稠灼热的液体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她无力萎靡的身子似是恢复了一丝力气,看着洛然沉下来的面­色­,顾云曦接着道,“据云曦所知,殿下还有一位母妃在南越宫中,多年来也只是嫔位,殿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的母妃考虑考虑。”

洛然十分郑重的盯着顾云曦的眸子,“所以,顾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洛萧在回南越的路上极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抑或是因为重病在身路途劳顿而猝死,殿下不远千里费劲千辛万苦将洛萧的尸首带了回去,足可见兄弟情深。”

顾云曦的话语森森凉凉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洛然起先还眸­色­郑重,然而当顾云曦说道最后四个字,洛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精­致的眉眼勾起好看的弧度,嘴角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明显,他看顾云曦一眼,忽然转身向着那重重纱帐之后轻声一唤,“哥哥,你看顾姑娘给我出的主意好不好?”

话音落下,顾云曦的眸光猛然一缩,这屋子分左右两个小室,她一进门直朝着左边的卧房而来,却完全没有去想右面的茶室里还有没有人,此刻在那重重幕帘之后,一个身形淡薄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顾云曦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来,她本来想着至少洛萧不会跟洛然在一起,这样凭借着公孙成霖的武功也有七分的把握将洛萧留在大燕,只可惜,现在唯一的希望破灭,连她自己都要受制于人!

随着那人影的靠近,洛然眸光叹然的开了口,“当年在我和哥哥之间必定要送一个去大燕,父皇选择了让哥哥去,自从哥哥离开我就变成了女儿身,所以顾姑娘大可不必怀疑我兄弟之间的情谊。”

最后一层纱帐掀起,顾云曦第三次见到了洛萧,衣衫单薄的少年依旧如前次见到的那般容­色­惨白,他的眸光不再畏畏缩缩,此刻竟如一汪秋水一般平静无波,四目相对之间,洛萧眸中似有一层无奈,“顾姑娘这般想要洛萧的­性­命吗?”

顾云曦不知道当年的两兄弟之间是如何的抉择,又是如何从男儿变成了众所周知的女儿身,她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又想起了那个雪天,在嘉陵山之中策马扬鞭的他看到了被人欺负的洛萧,彼时的他懦弱无能任人欺凌也不吭声,而今日,他的周身虽然没有骇人的戾气,却自有一股子云淡风轻的从容与大气,顾云曦一叹,这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有的气度,公孙烈的担心没有错,洛萧,从来不是无能之辈。

“顾云曦并不想要殿下的­性­命,只是你我各为其主,顾云曦必须忠君之事。”

洛萧点点头,“洛萧明白,姑娘能入了阿然设下的圈套足见姑娘并非凉薄无情之人,更何况当日顾姑娘大义施以援手洛萧还未道谢,虽然洛萧不能给姑娘你想要的东西,今日却可以放姑娘走,权当做道谢了。”

洛然眉头一皱,又状似无奈的展开,看洛萧的背影一眼微微摇头,“哥哥,你确定放她走?”

洛萧点点头,看着顾云曦的眸光十分的郑重,“只希望顾姑娘走了就不要回来,既然各为其主,将来再见只怕也是在战场上,大燕民富兵强,德王野心勃勃,只望姑娘一切珍重吧。”

洛萧说完便看着洛然,洛然无奈的走向一旁的桌案上,案上正摆着几支小玉瓶,顾云曦看到洛然随意的拿了一个玉瓶向自己走来,那瓶子里装着的,必然是让她浑身无力之兰香的解药。

眼看着洛然要伸出手将玉瓶子地给她了,门口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顾云曦隐隐约约好像再次看到了适才下楼去的高大身影,那人站在门口低着头道,“主子,刚才那五人之中的一个趁看守的兄弟不注意放了信号出去,现在正有一批人马向我们这里来!”

洛然眸光一沉,这厢洛萧深深一叹,眸光转向顾云曦,“本想放了姑娘走,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洛萧说完这话洛然便将玉瓶子收进了自己怀里,洛然看洛萧一眼披上外袍出了房门布置,洛萧直直的走向那桌案,案上凌乱的放着他们的包袱,洛萧正手脚极快的将那些东西收进包袱里,刚拿起一个通关玉蝶模样的事物,一道森寒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别动。”

顾云曦将匕首架在了洛萧的脖子上,泛着寒气的刀刃直逼他的颈部血脉,洛萧将手中的东西原原本本的放下,整个身子僵硬的直了起来。

顾云曦抬起满是鲜血的左手将他的左肩一锁,右手死死的将匕首贴在他的侧颈上,“带我出去。”

洛萧分毫不动,“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中了阿然的‘一支兰’,又不会武功,一旦出去就真的走不掉了,阿然看到你这般对我,会杀了你。”

顾云曦嘴角一勾,“劳殿下费心,你只管往外走便是!”

洛萧只觉得颈间的肌肤一疼,一股子灼热便顺着他的脖颈而下,他眉头微皱,最终还是被顾云曦挟持着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便遇到一楼进门的洛然,他眸光极为犀利的落在顾云曦的身上,整个人立刻冷气四溢,顾云曦嘴角一勾,“看来还真是兄弟情深,既然如此就更好办了,请殿下你带云曦下楼吧。”

洛萧在燕京为质十年,根本不会武,顾云曦跟在他身后一阶一阶的下楼,小二早被这场景惊得躲在了厨房不敢出来,这边洛然一身女子红袍站在门口,眸光也是越来越暗。

“公主殿下,请您为我牵一匹马来。”

洛然眸光恨恨的盯着顾云曦,再看看洛萧流血的脖颈终于挥了挥手,不多时便有一匹马牵到了客栈门口,顾云曦见此眉头一扬,无惧于周围随从打扮的南越侍卫们一步一步的向外而去。

南越侍卫们看着自己主子被人挟持着要走,眸光快要­射­出火来,顾云曦没走到几步双­唇­微动,一声轻音便从口中溢出,众人尚不知顾云曦是何意,一道白影忽然从客栈围墙之后的黑暗之中跃了出来。

狼!

本来蠢蠢欲动的侍卫们瞬间面­色­大变,洛然一步步的跟上来,看到牙口森森的楚衣护着顾云曦步步后退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嗷呜——”

忽然的一声狼啸冲破夜的宁静直上九霄,那马儿被吓得一颤,竟是双腿一矮缓缓地跪了下来,顾云曦拉着洛萧轻松上马,楚衣再是一声狼啸,马儿便一跃而起,洛萧坐在前,顾云曦手执匕首贴着他的脖颈,眸光微寒,“御马!”

洛萧有几分迟疑,顾云曦的手便是一滑,洛萧的脖子瞬间便又有一道血印子现出,洛萧终于催动马儿,向着顾云曦来时的方向而去,洛然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一跃上了马背,“追!”

夜风呼啸,因为那一声狼啸整座村子的灯火都次第的亮了起来,不长的街道上,酒肆店铺的门接二连三的打开,村子里的人们伸长了身子往外看,待看到街道上几行人马策马疾驰之时都面带畏惧的赶紧关上了门窗。

顾云曦二人在前,洛然领着几人跟在后面,看着快要上了山梁的二人洛然眸光一暗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只长弓来,他双眸微眯搭上弓箭,缓缓举起对准了前方渐渐攀升的那抹白­色­人影。

漆黑的夜­色­之中星光点点,山风穿林过境,顾云曦似乎从传来的风声之中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她眸光微凝,嘴角微微的扬了一扬。

“一支兰持续的时间很长,你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阿然就跟在你的后面,到时候我想救你都不成了。”

洛萧淡淡开口,顾云曦听在耳里果然觉得执着匕首的手臂已经渐渐无力的垂了下来,然而那山间回响的马蹄声却不是假的,只要她再多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等到公孙成霖的增援!

粘稠的血液一滴滴的落在洛萧的衣襟上,他看在眼里轻声一叹,“当日第一次见到顾姑娘的时候姑娘正在和成王赛马,何等意气飞扬,今日何必如此的作践自己,姑娘若真想要我的­性­命,你手中的匕首就放在我的肩上,使劲一刺,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顾云曦努力振作­精­神,闻言却不甚赞同,“他在后面,如果我此时将你了断,我还有命回去吗?”

洛萧嘴角微勾,“顾姑娘可以赌一赌,想要达到不能轻易实现的目的,就该用­性­命搏一搏,这样能用­性­命相博的机会并非轻易遇见的。”微微一顿,洛萧似是讥讽一笑,“我忘记了,姑娘还没有到一无所有只能用­性­命相博的时候。”

这话若是旁人说顾云曦自然一笑而过,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洛萧,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顾云曦眸光微眯,“殿下当日在嘉陵山围场以身挡剑救了皇上一命,按照殿下的位置当时扑过去根本不可能,除非,除非你早就知道——”

“咻!”

寂静的山间只有空旷的马蹄声回响,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奇怪的声音忽然传到了自己耳朵里,她下意识的停下话头回头,目之所及,一道泛着冷光的箭矢正夹杂着凌厉的寒风向她而来!

那是一抹足以让顾云曦停止呼吸的寒光,尖利的箭矢之上好似淬了毒一般的亮,就在劲风离她只有三寸距离之时,顾云曦下意识的闭上了眸子,在她耳边,一声“不要”从洛萧的口中惊乱的滑了出来。

“叮!”

一声脆响,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顾云曦睁眼之时便是马儿的嘶鸣之声,本来向着顾云曦而来的箭矢竟然偏到了其座下马儿的脖颈上,忽然的巨痛让马儿高高跃起,落地之时马儿好似发了狂一般向着路旁山林横冲直撞的窜了进去。

山林之间的小道树枝凌乱,马儿受疼不管不顾的见空子就钻,这就辛苦了座驾上的两人,洛萧虽然脖颈上受了伤,到底也是皮外伤至少还抓得住缰绳,最难受的莫过顾云曦,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她早就弄伤了自己的手,再者受一支兰的影响整个人浑身无力,哪里经得起这般颠簸。

不过刚走了一小段路,顾云曦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洛萧面­色­微变,趁着到了山坡上难行三下五除二的制住了马儿,然而待他御马返回准备将掉在雪地里的顾云曦救起来的时候却是愣住了,在这三更天的山林里,在那一片素白的雪地里,一个人影正一身墨袍站在山间的一块巨石上。

不过是一个背影,茕茕孑立,衣袍带风,自有从容与傲气,就那般映在冬日的枯枝积雪之间,好似一幅黑白的水墨画,顾云曦本就乏力至极,摔下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碰到了头,她迷迷蒙蒙的抬起头来,目之所及正看到那个挺秀的背影,恍若有千百光影倒转,她想起刚才忽然改变了方向的箭矢,费力的呢喃出声,“无忧——”

无奈这声音实在太小太小,那人影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顾云曦想要起身,然而脑袋里一片昏沉,她好似看到了那黑­色­的背影动了一动,他转过身来,面上却并没有让她熟悉的银­色­面具,顾云曦心中一动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是他却是走向了跳下马来洛萧,她心中着急,忽然有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里。

“无忧——”

一声淡淡的低喃,带着些微的不确定浅浅的滑进了无声的夜­色­里,远处的人影微微转头看向她这个方向,幽深的眸子似有一点幽光闪过。

——

“回禀主子,五个,全部都断气了。”

孙鲁一脸的沉­色­,旁里的公孙成霖听完此话眸光一变,他跳下马来急匆匆的冲进屋子里,待出来时双眸已经微红。

公孙墨看孙鲁一眼,“尸首带回去,厚葬。”

“该死!”公孙成霖愤恨不已,一双眸子从整条街市上扫过,最终再次落在了小二的身上,他面­色­沉沉大步走过去,“都说了什么?”

客栈小二畏畏缩缩的蜷缩在角落里,已经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何光是公孙成霖的贴身侍卫,此刻最能明白公孙成霖的心情,“主子,这小二说她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开始来的时候要住最好的房子,后来因为没地方住就住了中等房,可是晚上子时还没过,顾姑娘就挟持着这里之前的住客下了楼,身边还带着一只狼,最后所有的人都收拾行李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追被顾姑娘挟持的人。”

公孙成霖眸光一沉,“这方圆几里都搜遍了?”

“是,这一路上痕迹太过杂乱,我们来来回回找了几次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等天亮了再找了。”

一旁的公孙墨听到这话眸光一深,当她的信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一定亲自出城去了,他当即不敢大意,甚至没有回京直接走了一条险道抄近路赶了过来,可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找到她。

公孙墨的眸光从黑压压的村落之中掠过,这村子是通往大道的必经之路,如果这里找不到她,那他们一定带走了她!

“快马加鞭,往南走!”

公孙墨一声令下,当即催马飞奔了起来,孙哲、孙鲁对视一眼如何敢大意,当即召集了带过来的兄弟上马跟上,公孙成霖眸光四望,忽然定在了整个村落背靠着的小山峰上,夜­色­深沉,那山峰看起来如一道笔直的树影一般伫立在那里,公孙成霖微微一叹,同样的策马跟了上,除了找到消失不见的顾云曦之外,南越的人马他也不会放过!

忽然来到村子里的大队人马又火速离去,村子上的宁静自此被打破,许许多多的村民们睡在床上听着那些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一颗心已然悬在了心口。

就在那笔直的陡峭山峰之上,一个人正身影挺俊的站在一处半面悬空的大石上,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那些穿梭而过的火把,嫣红的薄­唇­轻轻一勾。

在他身后是村里人筹资修建的有些年代的观音庙,矮矮的小庙里除了一座掉了漆的观音像之外还有一个石凳,石凳上铺着软软的稻草和蒲团,此时正有一个女子安静的睡在上面,她雪白的披风下摆已经被打湿,此刻被解了下来挂在火堆旁烤着,她的身上盖着件墨­色­的披风,在那披风之上沾着淡淡的兰香。

火堆的噼啪声响个不停,安静睡着的顾云曦忽然睁开眼,她微带伤痕的额上是一片汗意涔涔,似是定了定神,她转头四周看看,待看清自己所在之处,整个人噌的一声坐了起来。

身上的披风暖意融融,顾云曦接着火光拿起来细细一看,鼻端有淡淡的幽香袭人,忽然之间所有的记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的手此时已经被包扎好,摸一摸额上亦是涂了药膏的,身上的无力感也消失了大半。

“无忧!”

低喃一声,顾云曦当即向着门口奔去,然而步子还未踏出门槛便撞进了一个怀抱里,顾云曦抬头,眸光对上一双幽深至极的眸子。

“无忧?”

来人蒙着黑­色­的面巾,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混上上上露出的不过是这么一双眼睛,顾云曦脱口而出倒使得来人一愣,无忧双眸微眯点点头,“又见面了。”

顾云曦好似确定了什么一样,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阵,“前一次在嘉陵山受的伤可好了?”

无忧点点头,“好了。”

顾云曦看着他,眸光忽然落在了远处一队移动着的火把之上,她眸光微亮,“一定是王爷!”

无忧眸­色­一暗,顾云曦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眸光锃亮,“你只怕还没有见过德王,山下的火把一定就是他们,无忧,我们追上去,他们现在走的是南道,可是洛萧他们一定不会走南道,南方多水路,水路一旦被拦他们就Сhā翅难飞了,所以凭着洛然的­性­子,他们一定走的是西南方的山道!”

顾云曦的眸子里带着希翼,此刻定定的看着无忧,可是无忧却根本站在当地分毫不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侵染了山风的寒气,让人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紧,顾云曦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果然是你,是你放走了洛萧——”

无忧眸光一转看向了别处,嘴里溢出的话却是让顾云曦手脚冰凉,他淡淡道,“如果我没有放他走,依刚才的情况,洛萧完全可以杀了你。”

“可是你的出现一定不是为了救我,你本来就想要帮他们逃走对不对?这是你主子的意思?”

顾云曦看着他的背影想要一探究竟,可是无忧眸­色­越渐深沉,一句话都不说,顾云曦一叹,“我从来不知道你家主子和德王到底是不是一心的,今日你这般做我也不问你,但是我现在要下山追上德王。”

话音落下顾云曦便想绕过无忧出门,然而无忧的身影却无声的挡在了她的前面,他眸光沉重,“不准。”

顾云曦只觉得一股子怒气乍起,她眸光微寒,“让开。”

无忧眸光坚定的站在她身前,顾云曦心中气极,抬手便向着无忧招呼了过去,她的招式不带任何内力和花哨的样式,只是简单利落最直接的伤人之势,无忧身形一转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打不过我。”

顾云曦冷哼一声,“打不过也要打,除非你让开。”

无忧无奈一叹,这厢顾云曦的腿已经踢了起来,虽然并非武功高手,可是顾云曦胜就胜在灵活多变无法可依,无忧双眸微眯,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在虚空之中一划,瞬时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大力袭来,而她的手臂竟好似落尽了泥潭沼泽之中被束缚粘滞着动也动不了,顾云曦眸光大寒。

“无忧!”

顾云曦几乎是咬牙切齿,无忧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放洛萧走。”

顾云曦眉头紧皱,“这是皇上的命令,如果德王不遵从,或者不成功,以皇上的心思,岂不是至王爷与险境?”

无忧嘴角一勾,“你既然能放走玖丹刺客,这一次,为何不能放过洛萧?”

顾云曦大惊,却也不过是一瞬,她敛下眸子,“这根本不一样!”

无忧眸光微黯,凉凉道,“如何不一样,玖丹是为了灭国之耻来复仇,而洛萧身为南越皇子在燕国为质十年,对他来说今日的回国是拿­性­命拼回来的东西,更何况,南越王重病在身更是事实,你不会明白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见的感觉,十年,他的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顾云曦有些沉默,无忧见此眸光微松,“要么我绑了你,要么我点你的­茓­道,或者你乖乖的留在这里,天亮之后我自然放你下山去见你想见的人。”

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顾云曦点点头,“天亮之后。”

巨大的力道忽然消失,顾云曦捏着自己运力疼痛的手腕转身向着火堆旁走去,没走几步她的步子便顿住了,在门口,一只白­色­的身影正在徘徊,顾云曦眸光一动,转身走向楚衣。

无忧见此也无甚意见,楚衣怕火定然不会到火堆旁去,所以她看到顾云曦状似安抚的轻抚楚衣两下,而后楚衣便回身重新隐到了一旁的林子里去。

顾云曦看着消失不见得楚衣,眸子里闪过一分深沉。

火堆劈啪作响,无忧远远地靠在门边,眸光无状的看向那深沉幽黑的夜,顾云曦看看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还给人家,顾云曦几步走过去,借着幽暗的火光看无忧的眉眼。

无忧发现顾云曦的打量,随意的接过顾云曦递上来的披风重新给自己系上,四目相对之间,顾云曦却轻声开口,“你走吧,我自然会在这里等到天亮之后再下山。”

无忧皱眉,眸子里闪过疑­色­。

顾云曦嘴角一勾,“我十分想知道,你家主子对于你这样做有什么看法,这样几欲等于他背叛了德王。”

无忧摇头,“不过是因利相聚,哪里来的背叛?如果说到背叛,你何妨去问你的德王殿下,他这么多年来又何曾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帮他的父皇要将我的主子置于死地?”

顾云曦一滞,无忧却是笑了,“你将他奉为主君,自然不会将他想的如此不堪,可是顾云曦,你睁大眼睛去看吧,这皇城之中有很多人,一定会让你惊讶的。”

顾云曦看不到无忧的表情,心中思绪百转,无忧的眸光却忽然猛的变了一变,他眸光森森的看着顾云曦,“你做了什么?”

顾云曦抬头几步奔出门去,目之所及本来一片黑暗的山下小村落里再次亮起了许多火把,她嘴角勾起,转头看着无忧,“无忧,我同意你说的,可是你我立场不同,当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能后悔。”

夜风呼啸卷起顾云曦的衣衫,她继续道,“无忧,你走吧,我只当做没见过你,权当做报答上次嘉陵山相护之情。”

她举起被包扎好的手,“今日,也谢你。”

无忧思前想后,终于想起刚才顾云曦安抚楚衣的那一幕,他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身形一动猛的到她身边,“可惜,来不及了!”

顾云曦面­色­微变,无忧话音刚落便将大手揽上了她的腰,两人身形一转,顾云曦瞬间挡在了无忧的身前,也正是在此时,四周平静的山林里闪出一条白­色­的影子,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走出许多人影来。

来人尽数身着黑­色­劲装,顾云曦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的腰间的带子上都绣着一只幽黑的苍鹰,那是属于德王府的标志。

“王爷!”

最后走出来的人是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二人的眸光都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公孙成霖眸光一眯,“你是谁——”

无忧一言不发,只将一只手卡在顾云曦脖颈,其意不言而喻,顾云曦眸光微乱的看着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方人马相持不下,德王府的亲卫门各个手持弓弩,制作­精­良的弓弩对准了无忧,只要他稍稍一个不留神,已经上好弦的弩箭便被迸­射­而出将他扎成马蜂窝。

“王爷。”

顾云曦的声音里带上了少有的颤抖,公孙成霖听着这一声心中一疼,闻言眸光带着怜惜的看顾云曦一眼,这边将头转向了公孙墨,公孙墨的眸子同样注视着顾云曦,良久,他轻声开口,“放开她,本王放你走。”

公孙墨离得顾云曦有十多丈的距离,此时只看到无忧挟持着顾云曦不动,而顾云曦也有些着急,她嘴­唇­微动,“走。”

无忧低低一笑,灼热的气息尽数洒在顾云曦脖颈,他语气之中带着些微的感叹,“难为你早早提醒让我离开,还未到无情无义的地步,只可惜啊,你的德王殿下嘴里说的是让我走,可是在他身后的十五个人却不会让我走。”

“除了这十五个人,在观音庙的房顶上,屋檐后,两边的林子里更有不下四五十人等着我放开你,你说,我是放了你还是不放。”

顾云曦嘴­唇­微抿,“他不会。”

“呵——”

本是浑身冷气的无忧瞬时变得有几分邪妄,他将卡在顾云曦脖颈上的手再紧一分,以更加靠近的距离道,“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你说他是会让我带你安然离开呢,还是将我们两个都­射­成马蜂窝?”

顾云曦眸光幽深,“他不会。”

“啧啧,你倒是对他坚定地很。”无忧揽着顾云曦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瞬间顾云曦的身子绷紧了,即便是她身无内力神识不明,此刻也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每上前一步那隐在黑暗里的人浑身四溢的杀气。

公孙墨远远站着,眸子里是越来越深的暗­色­,公孙成霖焦急的站在公孙墨身后,“二哥,先救云曦为重,这人只怕是南越的,放了他也无甚大碍!”

公孙墨闻言双拳微紧,放在腰际的手缓缓地移上了腰间的剑鞘,他转头看向孙鲁,正要说话之时却再次看向了站在巨石上的二人,不知为何,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到了嘴边的话就这般咽了回去。

“如何,你还相信他不会吗?他一定下了死令,今日不会让我活着走出去。”无忧揽着顾云曦退后,在他身后是风声呼啸的悬崖,“这三面都是人,只有我身后的万丈深渊了,顾云曦,你说怎么办?”

面对着严阵以待的杀阵,无忧的话语里并无十分沉重之­色­,顾云曦紧咬下­唇­,片刻,“你挟持着我走出去,我赌王爷不会伤了你我。”

“哎。”

无忧缓缓一叹,放在顾云曦脖颈上的手微微一松,似有不舍一般的将放在顾云曦腰上的大手一紧,他低头在她耳边,“你到底还是相信了他,你愿意跟我赌,我却不愿意与你赌了,顾云曦,我若是死了,一定化鬼来缠你!”

一股子不安袭上心头,顾云曦只觉得自己靠上了一个灼热的胸膛,然而不过一瞬,当那一句话扼紧了她的心脏之时,背后的温度却忽然之间消失了,顾云曦眸­色­大骇豁然转身,一抹墨­色­袍角正滑过她的眼际。

在寒风之中站了许久的顾云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空茫的无尽深渊,整个人瘫倒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身后有惊呼声传来,然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顾云曦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呼啸而过的风迎面而来,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她的耳朵也有些不清明,只剩下那句“我若是死了,一定化鬼来缠你”久久回响——

一只大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有沁人的温度袭来,顾云曦执着的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悬崖,整个身子更冷了些,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的样子将她拦腰抱起,一边看孙鲁一眼,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召集人马向着山下而去。

顾云曦扭头看着那巨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能理解武功绝世的无忧为何要选择这万丈深渊也不愿意与她赌一把,此时的顾云曦绝不会知道,命运有一天会回环重演,也许到那时她才恍然,情,有时不过是这般奋不顾身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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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杖杀恶奴,太子夜宴

帝国历四七五年十二月十三,燕国工部尚书杨进御前状告国丈孙瑜之孙孙卓残杀其子,跪求烈帝主持公道,依法惩治凶手,此事本来已经发生了很多天,杨进此时才向烈帝告状似乎有些晚,却还是引起了十分大的朝堂震动。

据尚书府中的下人流传,杨进本来畏与孙瑜权势不敢向皇上疾言厉­色­的上告,然而在杨进替自己儿子办了身后事之后府中常常有鬼魂出没,杨威年少殒命心有不甘,常常在半夜哭闹斥责他的父亲不为他伸冤。

更有甚者,接连几日晚间都有不明身份之人闯入尚书府,若非杨进早前做好准备,只怕尚书府就不止要替杨威办丧事了,恐怕他自己,也得一并了断。

杨进一方面心中本就悲痛,再加上夜夜噩梦的煎熬和刺客入府的威胁,终于决定一命换一命,写状书御前告状!

杨进此行一出,烈帝当即下令召回在外公差的德王公孙墨,在满殿的朝臣之前将此事交给了公孙墨查办,一时间有些心思的自然看出了期间门道,国丈是太子一方的顶梁柱,而德王从军中归来至今已有压过太子之势,烈帝此举,分明是一点情面也不准备讲了。

下朝之后公孙墨随着烈帝进了御书房,交代了洛萧一事之后烈帝到未对他此行未果生气,年过半百的公孙烈沉默半晌,一双小眼之中­精­光一闪,“看样子洛萧早有此心,既然能从你手中逃脱,除了洛然带过来的人之外,这京中必有他的同党,墨儿,你要小心了。”

公孙墨出了御书房直接带着孙哲、孙鲁往云澜宫去,刚走进宫门便看到顾映雪身着湖水蓝的宫装陪在湘嫔的身边,冬日的院子里此时正摆着十多盆颜­色­鲜艳的掬花,这二人面前自有一个桌案,竟然是在作画!

“拜见王爷。”

下人们齐齐一礼,自然是惊了正在作画的二人,湘嫔已经有几日不曾见到公孙墨,当即放下画笔迎了过来,公孙墨倾身一拜,“拜见母妃。”

“快快起来,听说是有公差在身这几日都不在京里?”公孙墨点点头,湘嫔拉了他走向顾映雪,“幸好有雪儿在这里陪我,你来看看她画的画。”

顾映雪微微一福身,退后让在了一旁,她画的是黄菊,一朵高高在上,另一朵依偎在侧,此刻两朵掬花相映成趣,再加上她笔法细致着­色­上佳,看上去实在能令人赏心悦目。

公孙墨微微皱眉,“掬花抱成团才好看,只有两朵,未免太孤单。”

顾映雪眉眼一垂,无甚表情,而湘嫔看公孙墨一眼,“两个你都嫌孤单,你现在孤身一人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这般话里有话让公孙墨眉头一皱,他未接这个话头直直进了大殿,湘嫔回头拉住顾映雪的手跟了上去,自从上次些微的不愉快之后这呣子二人之间便话题甚少,现如今有顾映雪在此更是无话可说。

公孙墨淡淡喝着茶,湘嫔见他的目光落在外面的掬花上,便开口道,“是你父皇赏赐的。”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不知道你从来不喜欢掬花。”

湘嫔也不怕顾映雪在此,凉凉一叹,“他记不记得有什么打紧,在这宫里,自己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送过来的是什么,这冬羊菊是从梁国送过来的,我已经几十年不曾见过了。”

湘嫔是梁国宗室之女,嫁到大燕已经有近三十年,在公孙墨的记忆里,这样的赏赐似乎是少有的。

湘嫔看看公孙墨和顾映雪,“墨儿,你的婚期母妃已经给你定下来了。”

话音落下,公孙墨猛的看向了湘嫔,湘嫔着一张素颜,眸子里是风平浪静的淡然,他转头看顾映雪一眼,后者微微敛着眸子,一切如常。

“三月初九是一个好日子,你父皇也觉得不错,礼部已经开始筹办。”

公孙墨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他淡淡起身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是个好日子,既然母妃决定了,儿子自然不会反对,儿子有事在身,这就告退了!”

看着公孙墨转身而走,赵湘澜只觉得这个儿子的背影不知何时起竟变得那般的高大,她竟有几分不认识了,看着怔怔出神的湘嫔,顾映雪亦是向她俯身一礼追了上去。

公孙墨走在前,孙鲁、孙哲跟在其后,两人相视一眼,听着后面渐渐跟上来的脚步声终于心一横还是转过身子行了个礼,“顾大小姐。”

这样的称呼十分的别扭,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还有一个顾姑娘跟他们走的十分亲近,要说在这二人之中选一个,应该是后者吧——

顾映雪朝着二人点点头,“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孙墨转身,眸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是京中才女,更是有权有势的丞相之女,当他大胜归来第一次和这位顾丞相谈条件之时,他就知道顾中正的打算,彼时的他野心勃勃,更何况他从军十多年,女人从来不是让他纠结的问题。

所以,他答应了。

看着两人共同走入望月亭,孙鲁轻声一叹,“你说要是这顾大小姐配我们王爷倒也是不错的。”

孙哲眸光微眯,“顾大小姐自小便有天命贵女的命格在,倒是皇后极好的人选,只是如果王爷喜欢的是她该多好。”

孙鲁眉头一皱,“要说王爷喜欢的,那必然是顾姑娘,哎,可惜,顾姑娘怎么就选了去做那羽林军统领呢,否则到时候跟在王爷身边做个妃子也是极好的啊。”

孙哲颇不赞同的摇摇头,“顾姑娘不会做小。”

孙鲁挑眉,“你怎么知道?”

孙哲眸光忽而悠远,良久道出两个字,“感觉。”

孙鲁扑哧一声,“你这是什么感觉,这可是皇家!皇家的小怎么了,同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没什么不会。”

孙哲仍旧摇头,“可那是顾姑娘,她那样的女子……”

远处的亭子里,公孙墨面­色­冷峻,“大小姐有话要说?”

顾映雪嘴角微勾,看着公孙墨微微沉吟一瞬,“王爷对婚期有异议?”

公孙墨皱眉,“婚期已定,本王有异议还重要吗?”

顾映雪摇头,“当然不重要。”

公孙墨眸光一沉,顾映雪却是转过了身不看他,“我曾以为王爷是看得清大局果断利落的男人,现在看来,王爷却并非映雪所想。”

公孙墨继续皱眉,顾映雪似有感而发的一叹,“王爷也说婚期已定,您自己有没有异议已经不重要了,好比现在大局已定,您犹豫与否,您想不想娶顾映雪这个人也同样不重要了,圣旨已下,王爷分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在做无谓之功连番推迟婚期。”

公孙墨开始郑重的看眼前的女子,持重端庄,她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王妃抑或是皇后,在此前他一直这么认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另一个人充满了惊喜和期待,那样的感觉让他觉得他此前的二十多年是那般黯然失­色­,可是这种感觉终究来的太晚。

“映雪也有女子矜持,本不该对王爷说这样的话,可是既然映雪要嫁的人是您,便不得不说,映雪不敢奢求太多,在这一场交易里,王爷只能给映雪王妃之位,其他的您不会给也给不起,而我,更不需要。”

顾映雪转过身来,“王爷可明白?”

公孙墨眉头微皱,看着顾映雪­精­致的面容嘴角一抿,“本王本对大小姐有所负疚,现在听你一言到轻松许多,也请大小姐放心,该给你的东西本王绝不会少一分。”

顾映雪微微敛眸,只听得公孙墨继续道,“顾小大姐从小养尊处优美丽智慧,如果能在多一分容人之心想必会更好,比如,大小姐的妹妹。”

顾映雪瞬时间面­色­惨白,她的嘴角强扯起一丝笑意,而公孙墨话音落下只对她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等在外面的锦心、锦文走进亭子,看到顾映雪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非常,一片寂静里,顾映雪握紧了拢在袖子里的粉拳,喃喃出声,“为什么,我都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他还是如此待我——”

锦心在旁看着公孙墨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狠狠一皱,“王爷他是被那小贱人迷住了——”

——

顾云曦从尚武堂出来的时候正遇上刚回府的顾映雪,顾映雪与她通常都是相见不相识的,她也懒得与她打招呼,连带着紫兰都直接当做没看见。

“站住!”

忽然而起的一声呼喝让顾云曦一怔,她慢慢顿下步子,这厢顾映雪却是转过了身子,她眸光寒栗的看着紫兰,“这是谁?”

顾云曦只觉得今日的顾映雪浑身上下都是逼人的寒意,她并非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当即有礼的道,“姐姐,这是德王从嘉陵山猎场带回来的下人,新进府中在我身边侍候。”

顾映雪听到德王二字眸光一沉,“既然如此,那也是府中人了?”

顾云曦不知其意,“是。”

“哈——”

顾映雪通常端庄惯了,连嘴角的弧度都是一个样子,此时忽然冷声一笑到时让顾云曦有几分意外,她看着紫兰微微退后一步,“既然是府中的下人,如何能这般没有规矩,见到我竟然连礼都不行?”

紫兰早被顾映雪忽然的发难吓一大跳,此刻无措的看看顾云曦不知道该怎么办,顾云曦上前一步挡在紫兰身前,“姐姐莫怪,紫兰刚刚进府对这些规矩还不熟悉。”

顾映雪回头看锦心一眼,“不熟悉是借口吗?按照我相府规矩,下人对主子犯上不尊者需得掌嘴二十,锦心——”

话音刚落下,锦心便从顾映雪的身后走了出来,锦心平日里本就是个面黑的,此刻带着顾映雪的命令双手袖子一捋,一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

然而顾云曦的步子却是分毫不动,她看着锦心嘴角勾起,就看着他到底敢不敢动她一下,锦心整个人被顾云曦拦住,她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就那么的僵持在当下,而顾映雪的眸光也是越来越厉。

“妹妹最好不要如此护着下人——”顾映雪一句话落下,其意自不用明说,锦心眸光一厉,抬起手就朝着顾云曦的脸打了下来。

“小姐!”

紫兰一声呼喝,却见锦心的手被顾云曦一把抓住了手腕,锦心面­色­涨红,却是怎么都挣脱不了顾云曦的桎梏。

“啧啧——”

顾云曦轻叹两声,“紫兰,快别惹了姐姐生气,上来行个礼。”

紫兰这才从顾云曦身后出来,“拜见大小姐,紫兰不知规矩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

顾云曦嘴角勾起,“姐姐,这样如何?听说你和德王的婚期定下来了,既然如此云曦真不知道姐姐今日的火气是从哪里来,像姐姐这般美丽大方温柔端庄的女子,啊,难道是德王不喜欢姐姐所以对这婚期不满意?”

顾云曦的话如一把刀子从顾映雪的心上划过,她面­色­渐白,只见顾云曦甩脱锦心的手,笑着对她一福,而后带着紫兰径自离开。

锦心的手背顾云曦抓的生疼,此事一边活动着一边担心的看着顾映雪,“小姐。”

“没用的东西!”

顾映雪转头冷嗤锦心一句,继而袖袍一甩转身便走,锦心面­色­一变,转头看看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眸光愤恨。

顾云曦回到碎月轩的时候洛青衣正在给她绣一个暖手筒,她嘴角一勾,“娘亲,您已经给云曦绣了好几个了,怎么又在绣?”

洛青衣微微摇头,“你经常出门,怕你冷着,这一阵子总是有些心神不安的,给你绣些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

顾云曦即便是再如何的深不可测锋芒凌厉,在洛青衣面前也只是个乖女儿,洛青衣在旁边的针线包里翻来翻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片刻抬头看向紫兰,“紫兰,上次送来的缎面都是次品,好的已经没有了,去府中绣房里拿些玉­色­的缎面。”

紫兰应一声“是”便出了门,顾云曦某­色­一变,“娘亲,他们现在送来的东西都是次品?”

洛青衣看她一眼不愿多说,顾云曦一股子怒火腾地燃了起来,“娘亲,你倒是说啊,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在苛待咱们的,真是岂有此理!”

洛青衣摇摇头,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这边顾云曦却是不能依,“娘亲,云曦这几日常常不在家,一时之间竟没有顾得上你,此前只怕也有诸多疏漏,我现在在外面不过是想咱们都能过得好些,现在竟然还有人这样对您?您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去。”

洛青衣微微动容,却还是不想说,越娘在一旁听着此时只好回答顾云曦的疑问,“刚搬进来的时候各房各处的倒是积极,后来只看到小姐天天出门,而老爷也未在府中说过小姐在做什么,众人见风使舵的听到大小姐那边婚期要定下了,都想着去那边孝敬,这里那里还管的了,一来二去就什么都是次的了!”

顾云曦眸光一寒,这厢洛青衣却道,“云曦,你不要着急,你现在像个男儿一般出去做事我已经很是歉疚,这府里的事能少一分就少一分,梅园的日子我们能过,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过的?”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这边洛青衣一针一线又开始了手上的秀活儿,越娘对着顾云曦摇摇头,顾云曦也只好一叹,走到一边去找一本书来看看,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这般的时光对于顾云曦来说却是实在太过悠闲,不用去管京中的风云暗涌,不用去算计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一切都惬意非常。

正当顾云曦沉浸在这样安逸的气氛之中时,一道人声在外面响起,顾云曦放下书册掀帘走出门去,只见到来人竟是侧夫人柳氏房中的丫头榴叶,她目光有些着急,“二小姐,快吧,紫兰要被打死了!”

“什么?!”

顾云曦大惊,当即顾不上什么跟着榴叶就往院子外面走,“到底怎么回事?”

榴叶眸光微闪,“是锦心,刚才在绣房那里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紫兰一时之间听不过就和她打起来了——”

顾云曦眉头一皱,紫兰纵然心­性­活泼做事不够圆滑,却也不会胡乱生事,“锦心说了什么话?”

榴叶欲言又止。

“你说!”

榴叶闻言还是有些吞吞吐吐,“锦心说,说小姐你是野——还说小姐是下流胚子,勾引自己的姐夫,还爬到德王殿下的床上去——”

顾云曦双拳紧握,她如何不知道进来府中疯传的那些话,这些人本就胆大包天,今日竟然闹得如此大,也好,她正要一个机会封了这些人的口!

顾云曦看榴叶一眼,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子塞到榴叶的手里,“多谢榴叶姑娘急告。”

榴叶看着手中价值千金的镯子一怔,顾云曦却脚步更快的向着绣房而去,还未走近便看到一圈人围在那里,榴叶大抵刚才也是在绣房做事才来找她的,此刻外面的人见到是顾云曦来了,当即让开了一条路,“二小姐,二小姐。”

绣房外的场院里,两个女人正抱在一起撕扯着,女人之间打架总是那些招式,扇耳光扯头发揪衣服,样子自然丑陋……

顾云曦眸­色­一寒,“住手!”

锦心到底是年纪大些手段多些,待两人被分开之时紫兰已经难以起身,锦心推开前来相扶的人,眸光恨恨的看了看紫兰。

“怎么回事?”

紫兰发髻散乱,两边的脸都有些红肿,此刻被两个小丫头扶起,眼里包着泪水看着她,“小姐,锦心污言秽语骂你,我,我一时听不过,就打了她——”

顾云曦点点头,看向一旁的锦心,“锦心,你怎么说?”

锦心看顾云曦一眼,大抵是被她冷冷眼­色­惊到了,只道,“她胡说,是她先动手打我我才说了几句!”

顾云曦点点头,看向紫兰,“紫兰,你说她都说了什么?”

紫兰摇摇头,忍着身上的疼微微呻吟着却犹豫着不好将她听到的说出口,这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问安声,顾云曦转眼看去,却是很少见到面的侧夫人柳氏被榴叶扶着走了过来,还有甄姨娘,甚至连在家中待学的顾子轩都来了。

顾云曦嘴角一勾,来了这么多人,很好!

她先行的一礼,眸光郑重的看向柳氏,“拜见侧夫人,我相府内院在夫人的教导之下本应礼教严明,今日竟发生了这等下人斗殴之事,还请侧夫人查明原因,定夺惩戒!”

柳氏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她慢慢捻弄着,看一眼紫兰可怜的样子挥挥手,“既然是二小姐的下人,就由二小姐自己处理吧。”

锦心站在一旁面­色­一变,这厢顾云曦朝着柳氏道一声谢,眸光灼灼的看着紫兰,“紫兰,你刚才说是听到了锦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动手打人的,你说,她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你这么激动?”

紫兰看着顾云曦锃亮的眸光深吸一口气,“锦心刚才说二小姐你是洛夫人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生养的野种,本来什么都不是还在府中占一个二小姐的名头,她还说——”

顾云曦眸光一凝,“她还说了什么?”

紫兰眸光一低,似有不忍,“她还说您使用下流手段勾引德王殿下,还不知廉耻的爬上了德王殿下的床,想要抢大小姐德王妃的位子——”

顾云曦眸光一寒,“声音大点!”

紫兰似是被顾云曦发寒的声音吓住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嘶喊,“她说小姐你使用下流手段勾引德王殿下,还不知廉耻的爬上德王殿下的床,要抢大小姐的位子!”

顾云曦眸光更深,“继续说!”

紫兰哭的上气接不上下气才,此时看到顾云曦样子就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她所幸声音嘶哑的奋力道,“然后我说小姐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亲封羽林军统领,根本不必去抢大小姐的王妃之位,更何况德王殿下是天之骄子,行的正坐得端,怎么可能与小姐有不清不楚——”

紫兰豁然看向一旁面­色­惨白的锦心,深吸一口气当即便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胡说!”

锦心却忽然发了疯似地向紫兰扑去,“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说那些话!是你自己编出来的要诬赖与我,贱人,我要见大小姐,我要见大小姐!”

柳氏在一边眉头一皱对着旁里的两个小厮使个眼­色­,那两小厮当即便上前将锦心制服,顾云曦眸光淡漠的看向紫兰,“接着呢?”

紫兰眸光悲切,眼泪扑簌簌而落,“可是,可是,锦心她竟然说小姐你的羽林军统领是德王殿下给你的,还说德王殿下是皇子骄奢惯了,小姐送上门他自然会收下——”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是骇然的睁大了眼睛,前面的话尚可入耳,可是后面直指当朝皇子的话若是传出去便是杀头之罪!

柳氏与甄姨娘互视一眼,眸光之中都带着怒意,这厢顾子轩一直站在甄姨娘身边,此刻听到紫兰这般说,面­色­不由得一沉,“德王殿下也敢污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锦心被两个小厮按压在地上,此刻奋力争辩,“我没有,我没有,侧夫人,你要给锦心做主啊,锦心没有说这话,是紫兰编出来诬陷我!”

顾云曦语气冷漠,“你说你没有说这话,那好,彼时不是你们二人在这里,我倒要来问一问,你到底有没有说这话!”

顾云曦的眸光在人群之中扫一圈,钉在了榴叶的身上,“榴叶,你是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府里的婢子都听你指派,当时你也在,你来说,锦心有没有说这些话!”

榴叶站在柳氏之后,闻言眸光自锦心身上一扫而过,“回二小姐,锦心当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胡说!你们都胡说!我要见小姐,你们要诬陷我,我要见大小姐——”

锦心还在奋力挣扎着,顾云曦转身看向锦心,“你要见姐姐?姐姐是即将成为德王妃的人,难道你要在姐姐面前说德王是骄奢惯了的人,还说德王见女人就收吗?!”

一声厉喝,锦心的嘶吼卡在了喉咙里,她眸光忽然变得空茫,渐渐的生出巨大的惧­色­,她缓缓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我不是——”

杂乱无章的话从锦心嘴里蹦出来,顾云曦冷眼看着锦心,“你说我是野种,你有什么证据?!”

寒栗的话语出口,锦心忽然眸­色­一变,正要说出一句什么顾云曦却寒声再问,“你说我勾引德王殿下还爬上了王爷的床,你又有何证据?”

锦心一顿,顾云曦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时间,“还说德王殿下骄奢惯了见女人就收,锦心,你有证据吗?!”

“我……”

锦心彻底瘫倒在地,嘴边喃喃念着一句什么众人也听不清,她的眸­色­满是恐惧,绝望的目光一直往外看着,似乎是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没有证据,便是大不敬!”

狠狠的一句话落定,夹杂着雷霆之怒直击锦心,她害怕的不断摇头,“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顾云曦语气狠绝,浑身上下都是逼人的凌厉之感,她环视四周一圈,根本没有人与之对视,她掷地有声,“你们都看到听到了,相府之内礼教严明,今日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人,不仅不知尊卑言语诬陷自家主子,还敢诽谤当今亲王!这等言论送官都是可以,只是这一送便败坏了我相府名声,今日我们就在此地执行当朝律例!”

周围众人都是一颤,顾云曦看向柳氏,“夫人,依我大燕律例冒犯朝廷命官杖责五十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众人眸光大骇,锦心更是低低绝望的呜咽了起来,柳氏捻弄这佛珠双眸微闭,点点头,“是。”

顾云曦转头,“很好,我是皇上亲封的羽林军统领,虽未上任,圣旨却是在父亲的书房里供着的,德王是当今皇上亲子,更是当朝亲王,依律污言秽语对皇亲大不敬的需杖责一百,来人!”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小厮满面骇­色­的走了进来,顾云曦眸光冷峻的看着他们,“拖下去,杖责一百五,给我打完为止!”

通常正直壮年的男人都只能承受四十廷杖,今日锦心却要打一百五十大板,顾云曦面­色­冷漠,今日的她就是要杀一儆百,今日的她就是要要了锦心的命,她要让府中之人知道,不仅她顾云曦不能碰,连她的人,她的所有物都不允许旁人动一分!

小厮听从他的命令直接将院子角落里陈年的绣案拖了过来,将锦心往上面一按,当场开始落棍子!

柳氏闭着眼睛念着佛经,甄姨娘掩面不敢看锦心被打的样子,顾子轩却是将深沉的眸光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一声又一声闷响落在众人耳里,顾云曦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份力道都不准少!”

渐渐地,除了棍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众人无声的看着不远处的绣案上滴滴答答留下血来,再看向顾云曦的眸光都变了几分,此时此刻她们才最深切的知道,今日的顾云曦再也不是此前住在梅园的那个顾云曦。

她的飞黄腾达地位攀升也绝不是一时,她够狠够绝,她拥有绝对的实力,谁如果与她为敌,她便会让你落得锦心一般的下场!

“二小姐,她好像死了……”

小厮停下了棍­棒­,声音弱弱的问她,顾云曦抬眼一扫,“还差多少棍?”

小厮回答,“一百零二棍。”

顾云曦冷冷道,“继续,到打完为止!”

众人只觉得不寒而栗,顾云曦却向着柳氏和甄姨娘走了过去,“今日真是不好意思,劳烦二位夫人跑这一趟,现在事情处理完了,相信大家都不会再犯了,不知侧夫人以为如何?”

柳氏起身,朝着顾云曦点点头,“二小姐雷厉风行,不愧能统领宫中羽林军。”

顾云曦点点头一福身,“夫人谬赞了。”

顾云曦这般又看向甄姨娘,甄姨娘却是面­色­一变,好似有些怕她似地,朝着她点点头便由自己的下人扶着走了,看着柳氏也相继离去,顾云曦看看四周的下人,“都散了吧,今日之事大家得记着!”

众人应和着快步散去,顾云曦叫来两个下人先将紫兰扶着回去,转身看向顾子轩,“你又有何话说?”

顾子轩摇摇头,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哑口无言,他深深看顾云曦两眼竟然自己径自走掉了,顾云曦看着他的方向一叹,这厢却正有一行人姗姗来迟,顾云曦朝着顾映雪一福身,“姐姐怎么来晚了,锦心没有好好听姐姐的话,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诬陷德王殿下,妹妹身为朝廷命官,更身为德王殿下的谋臣,一时气急便将她处置了。”

微微一顿,顾云曦笑容明媚,“相信姐姐快要成德王妃的人了,一定很是赞同我的做法的对不对?”

顾映雪眸光森寒的瞪顾云曦一眼,直直走上前去挥退了几个还在行刑的小厮,顾云曦脸上的笑容散去,深吸一口气径自往内院西厢房而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恭敬的向顾云曦行礼,有的眸子里还有惧­色­没有来得及消散,顾云曦双拳紧握,步子越发的快了。

走到西厢房门口的时候徐大娘正等在那里,她微微倾身,“拜见二小姐。”

顾云曦抬手扶起她,“大娘不必多礼,今日还要多谢大娘,佛则锦心只怕不能就这样去了。”

徐大娘摇摇头,“榴叶来禀报侧夫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才去了雪阁门口守着,但凡是想象大小姐回报的我都给安排了差事使唤到别处去了,能助二小姐一臂之力便好。”

顾云曦掩嘴一笑,“姜还是老的辣,看到大娘没跟着侧夫人来我就知道是你在帮我。”

徐大娘似有感叹,“两个月之前是二小姐来找我,不过两个月,二小姐真是让老身刮目相看,今后这府中,已然不够二小姐施展的了。”

顾云曦摇摇头,“大娘想到哪里去了,只要娘亲在这里,云曦就放不下心,今天来是想让大娘帮忙,倘若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帮我注意着我娘,近日她总说自己心神不定,我怕今日我对锦心这般招来报复。”

徐大娘眉头一皱,点点头,“请二小姐放心。”

顾云曦不知是受了洛青衣的影响还是被刚才锦心受刑的场面影响到了,只觉得自己心中微微生出一股子不安,她交代完徐大娘便准备回去碎月轩,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竟然是孙鲁。

顾云曦迎上去,孙鲁朝着她一拜,“顾姑娘,太子殿下今晚在东宫宴请群臣,德王殿下让您与他同去赴宴,现在正在大门口等着呢。”

顾云曦眉头微皱,“为何宴请?”

孙鲁面­色­微沉,“太子妃娘娘怀孕了。”

顾云曦一愣,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天­色­已经不早,顾云曦只顾得上回房里换件衣裳便随着孙鲁出了门,门口德王府的马车果然等着的,顾云曦身形利落的掀帘而入。

“王爷。”

公孙墨上下打量她一瞬,“如何,伤寒都好了?”

顾云曦一滞,知道他问的是上次在观音庙那晚上的事,她点点头,“一回家就好了,请王爷放心。”

公孙墨点点头,“洛萧这边的事情父皇已经交给了神踪府去做,他们情报网庞大,最善于追踪,之后结果如何便不由得我们担心了。”

顾云曦点点头,公孙墨又问道,“那晚上挟持你的刺客是谁?”

顾云曦一怔,“王爷怎么这样问,不是南越的人吗?我那天晚上本想进客栈打探洛萧是不是和洛然一起的,谁知道中了洛然的圈套,最后只能挟持着洛萧出门,半路毒发之后就不知道情况了,醒来便看到一个黑衣人,还未怎么说话他就将我拉了出去。”

公孙墨看着顾云曦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点点头,“我以为你看到她的样子,洛萧想要回国的心只怕早就有,这一次只怕在京中有同伙,最后挟持你的那一个,极有可能便是。”

顾云曦眉头一皱,“当晚他从那悬崖之上跳了下去,没有找到——尸体吗?”

公孙墨摇摇头,“没有,那人的武功应该十分高强,悬崖之下是一块倾斜的山壁,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奥。”

顾云曦点点头,“这两日杨威的案子如何?”

“刑部已经定论是孙卓杀的,他在牢里一直含冤,我已经疏通了刑部那边,现在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人,孙瑜没机会见到孙卓。”

“嗯,只要孙瑜见不到孙卓,就没有办法知道当晚当地是什么情况,敬慈公主还好吗?”

公孙墨点点头,“她几乎不知道当夜的事与她有关,而孙卓当日不敢在殿上说出阿慈,这将永远的成为一个秘密了!”

顾云曦了然,这才想起今夜的目的,“太子妃怀孕了?”

公孙墨点点头,“是。”

顾云曦眉头一皱,“如果是这样,那即便是太子和王爷站在同一位置,皇上也会选择太子而不会选择王爷的!”

公孙墨点点头,皇脉想来是皇室最为重要的内容,两个同样的储君选择,有后代比没后代的总要多一层竞争力,而公孙长卿本来就已将是太子了,顾云曦抬眸看公孙墨一眼,“王爷打算怎么办?”

公孙墨眸光微寒,片刻淡漠道,“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顾云曦只觉得一阵发冷,正在此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东宫门口,她掀帘而出,目之所及是一大片灯火琉璃的­色­彩,太子公孙长卿刚刚迎娶太子妃两月太子妃便怀了孕,这对于大燕皇室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看着来来往往的京中权贵们灿然的笑脸,顾云曦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目之所及之处,正有一人身着黑­色­狐裘向着她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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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有宏大的志向想要每天两万更,但是这文写起来并不轻松,前前后后因因果果常让我头疼,虽然看得人不多,但是还是不敢轻慢,想要尽力做到更好,所以更新方面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哈……

现在字数比较多了,如果我出现了什么大的错漏,大家一定要提醒我哦……

拜谢……

表示系统提醒我双引号没有配对,可是我找了半天找不出来了,等下更新到页面上了我再找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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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梅林相遇,夜宴好戏

看着来来往往的京中权贵们灿然的笑脸,顾云曦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目之所及之处,正有一人身着黑­色­狐裘向着她们这边走来。

万俟宸依旧是一副十分畏寒的模样,脸­色­苍白,薄­唇­病态的嫣红,两只手抱着一只紫金小暖炉脚步缓慢却沉稳的走着,一双眸子低低敛下去,似乎旁里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在他身后除了慕言、慕枫之外,少见了跟了两个婢子,顾云曦打眼看过去,两个婢子身穿着月白的明锦云袖落地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眸子低低的敛着,仪态柔顺脚步细碎,再加之带了风帽的缘故,一时间倒是看不出模样来。

顾云曦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瞟,忽然却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婢子的脚上,长长的披风拖在地上,再加上夜­色­灯火的缘故,若不留心观察根本看不出两人穿的鞋子有何不同,然而顾云曦看事情本就细致,再加上所处位置的不同自然能看出蹊跷来,她中午时分才看到洛青衣做绣活儿,哪种缎面好她自然分的十分清楚。

她的眸光落在万俟宸右后方的女子身上,为什么她穿的鞋子用的是离宋暖烟罗,一个婢子,哪里穿得起贡品?

这般的疑问升起,顾云曦却没有时间一探究竟,她微微回神敛眸跟在公孙墨后面快步进了东宫,再往回看时万俟宸并未走到他们身边,他早早转了方向直接走了另一边的小侧门,那一道门似乎只有太子东宫的人才能进。

太子妃身怀龙脉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很有可能这个刚刚孕育的小生命将来会成为大燕的王,因为如此虽然设宴在东宫,后宫之内的各位娘娘却都是一个不落的都来了,顾云曦刚刚走进东宫就远远地看到了雅嫔和公孙慈,在她们身边环绕着后宫的其他主子,顾云曦却并不熟识。

寻常活泼开朗的公孙慈今日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待看到顾云曦出现之时眸光一亮,她朝着一边的雅嫔交代一声便朝着顾云曦走了过来,看着小姑娘愤愤的眼神顾云曦就心知不好,朝着公孙墨无奈一笑迎了上去!

“顾云曦!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莫急——”

顾云曦走过去先行一礼,继而亲昵的拉起了公孙慈的手往人少处走,“云曦知道公主要问什么,云曦也知道公主这一次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不管如何,云曦先拜谢公主。”

顾云曦压低了声音,面上是极为和顺的笑意,旁里其他人将目光透过来还以为这两人私交甚好在说什么悄悄话。

公孙慈甩掉顾云曦的手,见四周无人终于将忍不住,“顾云曦,你又利用我!那天晚上的弓弩本来就是孙卓的,最后为什么到了杨威那里,当时分明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我扔了弓弩,只有你一个人看到!”

顾云曦眸光微沉,终于还是一叹,“公主说的没错,是我,云曦自认没有做错,只是公主小小年纪云曦不该将您牵连进来,宫闱深深,有太多的东西公主现在还不明白,云曦并非想至公主与危险之地……”

似乎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顾云曦看着公孙慈恨恨的眸子微微一福,“云曦心知公主不会原谅云曦,既然如此那晚之事就此揭过,从今往后云曦定然不会使公主为难,请公主放心。”

公孙慈瞪顾云曦一眼,“像你这般­阴­险毒辣之人,本公主不愿与你在一起,本公主也不会给你机会!”

小姑娘气呼呼的回到雅嫔的身边,雅嫔对她轻轻一笑以作安抚,之后将眸光深邃的望了过来,如果对于旁人顾云曦可以理直气壮的用那些黑暗的手段,但是对于这位从容淡泊的母亲,顾云曦只会从内心觉得歉疚。

她有一双能使顾云曦宁静心绪的眼睛,并非什么都看不懂看不透,她只是看透了不愿说而已,或许是见得多了,或许从来不想沾染那些脏污,她孑然一身,在这深宫之中不羡荣华不求富贵的守护她的女儿,只求母女安好,便足以。

顾云曦轻轻福了一福,雅嫔眸中似有叹然的将公孙慈揽到自己身边,而后告别了一众姹紫嫣红花枝招展的后妃们,独独寻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了下来,看着那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顾云曦只觉得那样的母女俩谁会忍心再去打扰呢,只能嘴角一勾默默走开。

这次的宫宴是在一个巨大的花厅,花厅的房顶是用流光溢彩的宝石铺就而成,在灯火的映衬之下璀璨生姿,足见东宫的奢华贵气,因为正主儿还没有来,所有入厅的客人都随意的相互寒暄着,远远看着公孙墨在和几个她不熟悉的朝臣说着什么,顾云曦不方便过去只好沿着花厅左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冬夜的月亮总是清泠孤冷,悬悬的挂在如墨的天边,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子沁人的冷香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顺着一条铺满石子的小道往宫阁深处走,没走多久便看到一片凌霜傲雪的寒梅。

顾云曦实在没有想到太子东宫还有这样的地方,从前住在梅园的时候那里确实有几树寒梅,却如何比得上此时这里的繁盛景象,顾云曦心中一动便直直走到了那梅园里,一朵朵嫣红的花骨朵儿傲立枝头,竟让顾云曦看的痴了。

万俟宸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云曦,她微微仰头看着眼前一树火红的梅枝,未施脂粉的侧脸清瘦白皙,晶莹的耳垂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披风的带子不知何时松了,此刻露出修长的脖颈,如瀑的墨发乖乖的垂在她身后,寒风一来便轻轻摇曳。

她伸出一只手来,将高高在上的梅枝拉下来放在鼻端,双眸微闭浅吸一口气,抿着嘴角瞬时便扬了起来,万俟宸眸光微动,第一次觉得这梅香竟是如此好闻。

仿佛有感应一般的,顾云曦猛然转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黑裘男子,她扬起的嘴角沉了下去,手下意识的将梅枝一放,枝头上的梅朵儿经不住这般一弹,瞬时簌簌掉下几朵,顾云曦倾身一福,“楚殿下。”

淡淡的月辉落在她的肩头,再加上她低眉敛目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婉,万俟宸微微颔首,“顾姑娘请起。”

顾云曦站起身来,看着四下无人拢在身前的双手微微一紧,“自从嘉陵山大猎之后还没什么机会与殿下说话,殿下当日出手相助为王爷解围,云曦真是不甚感激。”

万俟宸微微皱眉,那件事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也的确还没有向他致谢,只是她的话说的不对,“既是帮王爷解围,何必由姑娘来致谢。”

一句话出似有不妥,万俟宸眉头一皱,“王爷已经着人送来上好的龙涎香金丝碳,姑娘再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云曦听着那龙涎香金丝碳几字点点头,这下又有些迟疑,“此外,大猎时多亏无忧一路相护,云曦才可替王爷拿到那雪莲花,不知,无忧现在可好——”

顾云曦极少如此犹豫不决,万俟宸眸光微敛,“他很好。”

顾云曦点点头,继而眉头一皱,“先请殿下恕罪,云曦想知道,无忧是您的护卫吗?”

万俟宸一怔,嫣红的薄­唇­微微一抿,“不是。”

顾云曦眉头一皱,“那他——”

万俟宸凝眸不语,顾云曦听着花厅方向传来的声音却有些着急等不住他的回答了,她微微上前两步,“殿下可能告诉云曦,无忧现在在何处?”

“顾姑娘找他做什么?”

顾云曦秀眉一挑,“想必无忧现在一定在往南走的路上,我只是要提醒殿下,洛萧的事情已经交给了神踪府,他们的神通广大想必您也知道,如果您不想让无忧­性­命有碍,抑或是还想维持您和王爷以及大燕之间的平静的话,最好还是让他不要Сhā手洛萧的事。”

万俟宸听着顾云曦的话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拉拉身上的裘衣,却是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紫金暖炉,眼看着暖炉一斜马上就要掉,电光火石间顾云曦倾身一扶,“小心!”

小炉终于还是没有掉下地,万俟宸回神,道一句“多谢”收回另一只手重新抱好,顾云曦退后一步,眸光从万俟宸收回来的那只手上掠过之时却是一滞,在他的手背上,有几道细白的伤痕看起来竟是十分熟悉。

万俟宸不经意的将手重新收回袖子里,对着顾云曦点点头,“以姑娘如今的立场还能来提醒万俟此事,真是不甚感激。”

顾云曦眉头一勾,“现如今此事并无损我主君利益,至于殿下您真正的用心,如果以后云曦发现您对王爷早是居心叵测,云曦自然不会姑息。”

万俟宸眸光一亮看着顾云曦,好像在说这才是他认识的顾云曦,“姑娘的话万俟收到了,花厅的夜宴要开始了,姑娘先请——”

寒风又起,梅林之中冷香袭人,顾云曦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转身往回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她却是眉头狠命的一皱,万俟宸见她欲走不走,不禁又问,“姑娘还有事?”

顾云曦的眸光从他手中的暖炉上掠过,“殿下的暖炉里烧的是什么?”

“正是王爷让人从宫中给我送来的南越贡品龙涎香金丝碳。”万俟宸不知所以的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炉,微微一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顾云曦眸­色­一沉,微微摇头,“不,云曦只觉得这味道有些奇怪。”

万俟宸眸中闪过一层暗­色­,嘴角冷冷一勾,“是吗,万俟这十年来已经闻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顾云曦微微一怔再无话,点点头便往梅林之外走去,万俟宸深重的目光随着她的步子一步步渐行渐远,只觉得这个冬日里竟是比往日更寒了几分,他低头拂过着紫金炉凸起的花纹,那里已经被他时时拿在手中磨得光亮,十年为质,十年的金丝碳,这一切,他早就习惯了。

“殿下。”

忽然又起的声音让万俟宸有一丝意外,他抬头,只见顾云曦本已走到了梅林边上,此刻却汀脚步转过了身。

她如墨的眸子里一片晶亮,好似融进了天边的月华一般似水琉璃,她直直注视着他的眸子,“金丝碳自然好,若是和龙涎香一同用难免的味道太浓了些,殿下不妨试试百姓家中最常用的沉水香,味道清冽淡雅,更有安神静气之效,想来对殿下的病也有些助益。”

万俟宸深渊一般的眸子越发的幽暗,好似一个漩涡一般让顾云曦心神沦落难以出离,这一刻顾云曦忽然恍然,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知道,他竟是知道的!

龙涎香和金丝碳同用本是至尊至荣之人才用得起的,给他一个质子看上去乃是无上的奢享,更是燕帝对他特有的宠爱,可是谁又知道,这龙涎香已经不是大燕皇宫之中的贵胄之香了,那细细绵绵的香味之中含着丝丝密密的蛇姜花毒,只要是那香味飘散的地方,便无人能逃过。

而那下毒之人的手段也极是高超,每一次的分量极少极少,好比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元气,一份一份的减缓你心脏的跳动,直到有一日,你无声无息的死去,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你的存在。

前世的她生于苍墨高原,在那常年冰雪覆盖的地方生有许多寻常地方没有的草药,她少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以识药为乐,可最终也只是只懂药不懂医。

顾云曦眸光皱紧,他竟然明明知道还用了这金丝碳十年!

难怪他咯血,难怪他病弱至此,从他以楚国皇子的身份踏上大燕的那一刻起,燕国皇帝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在他能鲜衣怒马最好的十年时间中,让他无声无息的患病,衰弱,而后极为正常的死去,这般­阴­狠毒辣的手段——

有太多的情绪从顾云曦的眸子里闪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沁上她的心头,他本就从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到万人践踏,他又是如何在明知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强自硬撑了十年?

恍若一眼万年,万俟宸看的懂那一双染了月华的眼睛,他双手微微颤抖的紧握着手中的暖炉,紫金边缘在他的手指刻下几欲见血的痕迹,他的眸子深幽四海,又好似有蛰伏已久的猛兽蠢蠢欲动快要破空而出。

良久,万俟宸微微低头,再抬眸时又恢复如初,他还是那个不形于­色­深沉冷漠的病秧子,他嘴角一勾,“多谢顾姑娘,沉水香固然好,可是龙涎香万俟已经用习惯了,若是换了别的一时间只怕不能习惯。”

顾云曦听着这话心中抽紧,她嘴角一抿敛尽所有的情绪,而后果决利落的转身离去,步伐快的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夜凉如水,万俟宸看着那茫茫的夜­色­深深一叹,远处的灯火通明之处已经是热闹的紧,他漆黑的眸子一寒,今夜,还有好戏等着他看,微微定了定神,万俟宸没有迟疑的抱着手中紫金暖炉跟了上去。

顾云曦再次回到花厅的时候里面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些,她找到公孙墨所在的方向,而公孙墨看到她回来了面­色­也有一松之势,“去哪里了?”

顾云曦一笑,落座在公孙墨身边的位子,“刚才看到王爷和几位大人聊天,我便去外面透了透气。”

公孙墨点点头,眼见着她的披风松了,当即抬手帮她系好,一边道,“时辰差不多了,只怕是要开始了。”话音刚落,公孙墨便看到万俟宸从花厅的小门走了进来,他看一眼身边的女子,眸中划过一道不为人知的情绪。

顾云曦肩膀微微有些僵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定在那里,这一来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趁着还没有开始,她眸光四周一扫,却见万俟宸正走向一处角落里。

不消多时便有宫乐声起,一行人衣衫华贵前呼后拥的相携而来。

这是顾云曦第二次见到孙婉,这位在后宫之中执掌大权的皇后比顾云曦想象之中的要沉静低调得多,并且人如其名看起来雍容之中含着温婉,自有几分皇后的气度,今日许是因为太子妃有孕实在事关重大她才出席,只见一身正红宫装的她当先而出,身后跟着太子公孙长卿和太子妃赵琅华。

素有传闻公孙长卿喜欢的是风尘女子婠婠,连大婚之日都要将其接进宫来,可婠婠姑娘进来消息全无,今日公孙长卿出来时竟是拉着赵琅华的手的,顾云曦嘴角一挑,那赵琅华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美人,并且雍容大度,即使是太子常常对其百般冷落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铁石心肠的男子都能被其软化几分的吧,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而那位婠婠,本就与公孙长卿云泥之别,只要公孙长卿稍稍无情一点,她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了。

“拜见皇后娘娘千千岁。”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齐齐行过礼之后,孙婉朝着众臣挥挥手,一边拉了太子和太子妃落座在她两侧,“众位妹妹,众位卿家请起。”

待孙婉落座,这一场夜宴便是开始了,美酒佳肴,美人歌舞,趁着这良辰美景孙婉的情绪也十分的好,她眸光慈爱的看着赵琅华徐徐开口,“太子妃不远千里嫁到我大燕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今日又怀了我大燕皇脉,眼见得大燕后继有人,本宫真是欣喜万分,来人——”

话音一落便有一行后宫婢子徐徐走了上来,她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盘子里自然是各式各样的珍宝,孙婉看都不看那盘子一眼,“这些珍玩都是长卿喜欢的,往日里他缠着我问我要我都没有给,今日全部送给郎华。”

赵琅华面­色­带喜,闻言起身谢礼,“拜谢母后。”

孙婉连忙将她扶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往后这些礼数都免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怀了我大燕的皇脉,有皇脉在身便是千金的人物,往后这东宫上下都要小心打点,万万不敢让太子妃有什么闪失,伤了皇脉本宫就唯你们是问!”

旁里的东宫侍从们闻言连忙跪倒一片称是,孙婉满意的笑笑,“太子妃现如今身怀龙脉不过一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稍后本宫就会安排些人来东宫亲自侍候她,保证太子妃顺利生产。”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站在旁侧的女官走到了皇后近前,她徐徐跪倒,“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乃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女侍,我们娘娘知道太子妃娘娘坏了龙脉,特地准备了礼品来恭贺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只是她昨日偶感风寒,怕今日来了惹得太子妃娘娘不好,便叫奴婢代为送来,还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孙婉看赵琅华一眼,眉眼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起来吧,淑妃有这份心意已是不错了,身子抱恙就好生养病吧,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她的心意太子妃收下了。”

箫玉瑾几日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生了病,顾云曦眼瞧着孙婉面­色­如常,眸子里的喜­色­却减了几分,免不得多想几分。

有了这淑妃做示范,其他的今日到场的没到场的后宫娘娘都是一顺儿送礼,赵琅华笑得脸都僵了,一个个的感谢完毕之后这宴会便也进行到了Gao潮,孙婉拍拍赵琅华的手,“妹妹们的礼物真是费心了,太子妃也是喜欢的紧,今儿皇上有政务在身不便前来,不过这礼物却是不会少的,来人——”

宴会一开始就有人在议论今日为何皇上没有什么表示,现如今孙婉这样一说众人莫不是伸长了脖子期待着这礼物究竟是什么,只见一人黑衣墨袍而来,那是内宫太监首领才穿的宫服,竟然是大太监福安!

此刻福安手中有一道明黄的圣旨,他向着孙婉行的一礼,待太子与诸人跪下便徐徐的打开了圣旨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喜闻太子妃身怀龙脉,朕心甚慰,皇孙虽然还未诞下,却定是太子长卿之长子,朕在此封赏未出世皇长孙,若为女,赐毓秀名,封号淑宁公主,若为男,赐泽耀名,封号齐王,钦赐!”

福安亦是一脸笑意,“恭喜太子妃娘娘,小皇孙还未出世已经是亲王了,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接旨!”

公孙长卿面带喜­色­,当先扶起身旁的赵琅华,二人正要上前一步接旨之时花厅门口却传来一声厉喝!

“慢着!”

众人无不­色­变,此刻是皇家宴会,又有皇后和太子以及太子妃在场,到底是谁敢如此大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此刻站在花厅门口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女子眉目清丽,身披白­色­的披风,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眸光却是凄然的落在了公孙长卿的身上。

众人不知所以的看着那女子,再看看公孙长卿,实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顾云曦在公孙墨的身边,离的主位极近,此刻看着公孙长卿猛的眸光大变,切切的从口中溢出两个字,“婠婠——”

孙婉早就在婠婠出现的时候捏紧了双拳,此刻看到公孙长卿瞬间变了的面­色­猛的一拍桌案,“这是哪个宫里的下人不知规矩,来人,将此女拉下去!”

众人早就惊呆了,赵琅华自觉公孙长卿瞬间放开了自己的手,她面­色­一变呆呆的看着前一刻还搂着自己的人已经面­色­大变的向着门口快要被拉走的人奔了过去!

“太子殿下!”

婠婠娇呼一声,然而皇后的命令有谁敢违抗,站在边上的侍卫当即上前要将婠婠拉走,身形纤瘦的姑娘哪里抵得住侍卫的力气,当即便被锁住了肩膀。

“放开她!”

公孙长卿双眸渐红,一声令下侍卫们吓得马上又放开了手,婠婠跌倒在地,一双眸子含着泪水看着公孙长卿,“太子殿下,婠婠来了——”

“婠婠!”

公孙长卿扑过去将婠婠搂在怀中,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而后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两边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混账!”

孙婉已经是气不可遏,顾云曦挑眉,这位皇后静时温婉柔顺,气急之时也可雷霆万钧,她此刻看着公孙长卿的行为身子直发抖,而地下不知所谓的重臣们也是明白了,这位就是传闻中让太子殿下钟情的婠婠姑娘!

变故来的极快,太子妃面­色­苍白几欲站立不住,孙婉吓得赶忙让人将其扶住,这一边将极为毒辣的目光落在了婠婠的身上,“来人,把这个迷惑太子殿下的妖女拉下去!”

公孙长卿当即挡在婠婠的身前,看着四面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面­色­森寒,“不准!你们谁敢!”

孙婉眸光一厉看着公孙长卿,“长卿,你要违逆母后吗?”

公孙长卿看看怀里的女子,再看看孙婉的脸­色­,终于拉着婠婠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求您。”

孙婉眸光分毫不松动,“休想!”

这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外加两个女人瞬时将喜气腾腾的宴会变成了一场十分好看的大戏,顾云曦细致的打量着那个在太子怀中颤抖不已的女子,终于,眸光锁定在了她的鞋子上面,顾云曦嘴角一抿,将眸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万俟宸。

此时的万俟宸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的一切,表情淡薄的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好戏。

顾云曦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本来属于太子崛起的最好时机,终将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急转直下,顾云曦皱眉,可是,一个风尘女子是凭什么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到东宫的宴会大厅里的呢?

皇后眸光凌厉,直接看向站在边上的东宫侍卫官,“你,把这个妖女给本宫带走!”

侍卫官本来是听命与太子的,此刻却是当即执行了皇后的话,公孙长卿面­色­大变,“陈傲,你要做什么,本太子不准你动她!”

陈傲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公孙长卿微微敛眸,“太子殿下,对不起!皇后娘娘的命令属下不得不遵从!”

身手极好的侍卫官三两下就将太子十分安全的挥开,而后加上其他人的帮助,终于没有阻拦的到了婠婠的身边,一身白衣的女子没有了太子的护卫本是惧怕不已,此刻看着自己离得危险越来越近面­色­倒是平静了,她眸光灼灼的看着陈傲,“你不能动我!”

陈傲丝毫没有将这个弱女子的话放在心上,正当他抬手去抓婠婠的肩膀之时,婠婠却是猛的朝地上一跪,“皇后娘娘,婠婠已经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您可忍心看着大燕的龙脉有损?”

此话一出,众臣当即议论四起,站在主位上的孙婉整个人一愣,当即像是泄了气的娃娃一般跌坐了下去,而太子妃赵琅华则是眸光含愁的看一眼面­色­由悲转喜的太子,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

顾云曦眸光一亮,原来是因为如此!

她嘴角一勾,这出戏,更好看了!

忽然爆出来的消息让群臣惊讶不已,公孙长卿重新会开陈傲等人将婠婠拥在了怀里,坐在主位上的孙婉看着下面的两人,眸光再次一冷,“你这个大逆不道之女,你本是风尘女子,不知和谁有了一个孽种,此时竟然敢冒充皇家血脉!本宫今日不将你处置了便是对不起大燕的列祖列宗,陈傲,将她给我拿下!”

看着冷血无情的孙婉,公孙长卿眸光绝望,“母后,是儿臣的骨­肉­,婠婠一直洁身自好,遇到儿臣的时候仍然冰清玉洁,母后,您要杀了您的亲皇孙么?”

公孙长卿句句带泪,一边的婠婠弱弱的倚在太子的怀里,早已哭得撕心裂肺,“皇后娘娘,婠婠身上的身孕只有两月,两月之前婠婠唯一见过的男子便是太子殿下……”

“之后是您,是您将婠婠软禁了起来直到现在,这期间婠婠可能见到别人?皇后娘娘,求求您成全婠婠,婠婠不求名分只求为太子殿下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顾云曦挑眉,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她眉头一紧,婠婠怀孕明显比太子妃要早,刚才那圣旨之上说的是立皇长子为王,如果婠婠的孩子早出生……顾云曦摇摇头,婠婠刚才并没有说这一点,若是说了,只怕一切就没这么容易了。

孙婉的面­色­微白,下面的群臣闻言更是各­色­各样的眸光都向着皇后投了过去,顾云曦转身看公孙墨,“王爷,今日这出戏您可知道?”

公孙墨摇摇头,眸光忽然一变,“你的意思是——”

顾云曦嘴角一抿,“婠婠来的恰到好处,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而且今日这个场合,你认为她无人相助能进来吗?”

这些公孙墨自然也想到了,他眸光一凛,“所以你觉得是谁呢?”

顾云曦看看角落里的人,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犹豫,“能在这东宫之中带个大活人进来的,只怕只有他能做了,王爷,我们不妨看看太子如何收场!”

公孙墨沉眸看一眼角落里的万俟宸,这边孙婉却是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婠婠肚子里的并非龙脉,公孙长卿苦苦哀求,婠婠也成了个泪人儿,赵琅华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此刻上前一步,“母后。”

孙婉眸光心疼的看着赵琅华,“郎华,你没事吧?”

赵琅华看一眼堂中的二人,缓缓地朝着孙婉跪了下来,“母后,儿臣也相信婠婠姑娘肚子里的肯定是太子殿下的骨­肉­,正如殿下所说的,那是您的亲皇孙呢,您刚才才说了皇脉对于大燕来说十分重要,怎么可轻易的枉杀,母后,儿臣代替殿下和婠婠姑娘求您,就成全他们吧。”

孙婉眸­色­里满是挣扎,“可是——”

赵琅华眸中含泪,“母后是觉得婠婠姑娘出身低下配不上太子殿下吗?”

孙婉欲言又止,而这厢赵琅华却是根本不给她机会说话,“既然如此,郎华愿意和婠婠姑娘结为异­性­姐妹,明日我便修书一封回大梁,求父皇给婠婠姑娘一个郡主的位份,这样母后您可满意?”

孙婉闻言大惊,这厢底下的人听到赵琅华这般说已是唏嘘不已,而公孙长卿早就眸光歉疚的看着赵琅华,似乎也是动容不已。

底下的议论声渐起,赵琅华微微定神低声在孙婉近前道,“母后,太子殿下喜欢婠婠,与其逆了他的意,不妨成全他,再说现在殿下的骨­肉­最为重要,若是在这般闹下去不好收场,父皇知道了太子便十分危险了。”

任凭孙婉在大燕后宫浸­淫­多年,此刻也不得感叹这位琅华公主的心思与肚量,她拉着赵琅华的手将其扶起,眸光看下面的两人一眼,轻咳两声,“既然是郎华公主的义妹,又怀了太子的骨­肉­,本宫就暂且成全你们,其他的事,稍后再行决定。”

公孙长卿面­色­大喜,感激的看赵琅华一眼,拉着婠婠一起给皇后行礼,这厢众臣都还在饮宴,这般皇家之丑露出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孙婉纵然心中气极,却也知道今晚的闹腾最多只能到此处了,至于接下来如何,便是她私下来解决的了。

孙婉冠冕堂皇的话响起来的时候顾云曦眉头一皱,她没有想到今日的局就这般被破解了,她看向角落里的万俟宸,他看着自己一手主导的局面被解开,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与此同时,顾云曦开始认真的打量太子妃赵琅华来,这个女人此前本就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绝无仅有的几面顾云曦都觉得她只是一个有气质的邻国公主而已,虽然料想得到在深宫之中长大的必然有自己的心智与手段,她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厉害,本是注定的一场属于太子和皇后的败局,却因为她的心胸宽广峰回路转了。

修书去大梁给一个太子喜欢的风尘女子要位份?

顾云曦嘴角勾起,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忍气吞声?要么她爱极了太子,肯为他牺牲一切,要么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顾云曦看着此时被人搀扶着下去的婠婠,走到赵琅华身边致谢的公孙长卿,还有一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却不知道再打什么注意的孙婉,她心中断定,赵琅华所为的,一定不是第一条。

宴会在此在大家的极力粉饰之下照常进行,孙婉似乎有些着急处理刚才剩下的残局,没一会儿便声称自己累了下去歇息了,太子妃和太子自然也要当即跟上,所以今晚用来庆祝太子妃怀孕的喜宴就在这一堂二女争夫的闹剧之下热闹完毕,最终竟是一个完美落幕的喜剧。

顾云曦走出东宫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的场面,越想越觉得那位太子妃及其有手段,这厢上了公孙墨的马车,顾云曦不禁开口问起公孙墨,“王爷,这位太子妃到底是什么背景,今日里若不是她力挽狂澜,太子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公孙墨点点头,“是啊,连她都如此大度的接纳了婠婠,还为其争一个名分,父皇和皇后就算再怎么反对这一次也要偃旗息鼓了。”

微微一顿,公孙墨的眸子一暗,“至于她的背景,不过是一个邻国公主而已,你不必多想,本王会料理好这一边的,倒是那个婠婠,我们要注意些。”

顾云曦有些不懂,为什么婠婠比一个太子妃更需要重视,然而此时的公孙墨似乎不想多说,她自然也就不多问了,马车滚滚前行,她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竟然不是往丞相府去的路,再一看更不是往德王府的路,她转过身来问公孙墨,“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公孙墨眸光一沉,“去楚殿下的府上。”

顾云曦一怔,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升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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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章梅林那一段写的我好生卡,两人的心理什么的可能没啥效果,请原谅原谅~

066刑台退缩,楚国无言

夜­色­已深,寂静的燕京城长街之上只有马车车轮的滚动之声,孤清的弯月悬在天边,给这苍茫夜­色­镀上一层清幽。

马车停下之时顾云曦当先掀开了车帘跳了下来,眼前的府院从外面看上去极为宽敞气派,朱红雕漆的大门两旁立着两个石狮子,抬头一看,宽阔的府额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楚侯府”三个大字。

顾云曦嘴角一抿,楚国本是以皇子来大燕为质,而烈帝却将楚殿下的府邸冠以“侯”字,其意分明是以帝王自居,而将其他诸国列为自己的侯国之意。

公孙墨从马车之上下来,大燕看看这府邸四周,如墨的夜­色­之中是一片平静,他眸光一松示意孙哲上前叫门。

开门的老者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么晚还有人来,待看清来人是公孙墨之时免不得有些慌乱,“拜见德王殿下,我们主子才回来不久,现在正在内室服药,请王爷稍等,老奴这就去通报。”

公孙墨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万俟身子有碍便不麻烦了,本王去看他便可,前面领路吧。”

老奴眸­色­似有一瞬的怔愣,却也是一闪而逝,“既然如此,王爷请随老奴这边走。”

顾云曦跟在公孙墨身后,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外面看起来十分气派的院落,看来看去,顾云曦只觉得两字——清冷。

这楚侯府乃是当今圣上下令敕造,便是与德王府比起来也并未逊­色­多少,可是顾云曦眸光四看,除了这步伐虚浮的老者,竟然连个下人的影子都见不到,空荡荡的庭院之中是寂寞的花草,纵然欣欣向荣,却仍旧弥补不了整个府中的凄清。

走过一条府中大道,再绕过一截壁影,目之所及便是这侯府最大的主院了,远远地便看到幽暗的灯火亮起,主屋的窗棂边上甚至能看到投­射­在上面的人影,顾云曦眸光微动,此时在那窗棂之上竟有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

看那样子窗边应该是有一软榻,万俟宸是这府中唯一的主子,谁能与他坐在一起?看着身形相差无几的二人,顾云曦眉头微紧,难道他有客来访?

公孙墨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前面带路的老奴一进院子便是高声一喝,“德王殿下到——”

公孙墨眸光微沉的看一眼那老者,似乎有些不赞同他这一声,然而已然来不及了,屋子里的人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话,窗棂上的人影一动,齐齐动作,最终被墙壁帷帐挡住消失不见。

厅门大开的时候万俟宸已然披上了厚重大氅,在他身后站着慕言,两人一同微微一拜,“德王大驾光临,万俟有失远迎了。”

公孙墨抬手,“你身子不好,还是进屋吧。”

顾云曦的眸光从万俟宸身上滑过,两人的目光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又不着痕迹的分开,万俟宸站在门前抬手一让,却是让公孙墨和顾云曦当先进屋。

一进屋子便是味道极浓郁的龙涎香,顾云曦眸光微变轻咳两声,引得前面的公孙墨转过身来,“怎么了?”

顾云曦摇摇头,“闻不惯这香的味道。”

万俟宸面­色­如常的看一眼慕言,后者当即将柜子上的香炉撤了下去,“这香是皇上赏的,万俟倒是闻惯了。”

几人随意落座,慕言手脚极快的上了两杯茶来,公孙墨的目光从窗边的软榻上掠过,在那塌几之上正摆着一个棋盘,上面黑白子布局分明,竟是交战正酣,“这么晚了万俟还有心下棋——”

万俟宸也落座一旁,此时看一眼慕言,“这几日又有些不适,晚上倒是睡不着,所幸拉了慕言陪我下一局。”

公孙墨点点头,眸光从慕言身上扫过,慕言身形挺秀,大概轮廓倒是和万俟宸相差无几,公孙墨再低头轻抿一口清茶,忽然抬头道,“你这府中未免太冷清,你身边若是无人不如我给你安排几个伶俐的在这府中侍候你。”

万俟宸冷峻的面上微现笑意,一边摆摆手,“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想来你是知道我喜欢清静的,要那么些人也实在无用,再者若是让旁人知道你我私下有交也不好。”

公孙墨点点头便不提此事,倒是万俟宸看看他们二人微微沉吟道,“今日王爷大晚上的过来,可是为了太子和婠婠的事?”

公孙墨不意外他能想得到,此时点点头,“正是,此前你从未说过你有婠婠这张牌做筹码。”

万俟宸摇摇头,“婠婠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被皇后扣了下来,太子不得以才和太子妃交好,若非如此太子妃这怀孕也是不可能的,前几日我无意之中查到了皇后关着婠婠之处,略施了些手段便将其救了出来,又派人跟婠婠说了这其中缘故,这才有了今晚这一幕,只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能大度至此。”

顾云曦看着万俟宸说话的表情一时之间倒也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眸光随意的在屋子里掠过,宽屋阔梁的大厅,此刻却装饰的极为沉郁,深­色­的帷幔重重垂下,合着朱漆的花窗,倒是十分合万俟宸整个人深沉的气场。

忽然,顾云曦眸光一定,就在这屋子正南挂着的重重帷幕之前,正摆着一个黑漆花架,三层的花架之上正排排摆满了花盆,再细细一看,正是当日在嘉陵山围场见过的墨兰!

顾云曦这才觉得一丝若有似无的兰香在这屋子里馥郁回甘,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思清明,再想到刚才的龙涎香,顾云曦眸光不由得亮了一亮。

“那婠婠可是个听话的?现如今既然皇后在百官面前接纳了她,那她至少也是个夫人,待孩子一出世,侧妃的位子更是跑不了——”

公孙墨淡淡开口,万俟宸闻言点点头,“这个自然,不过虽然表面上看着皇后已经接纳了婠婠,但是实际上如何还得再行观望,皇后出身世家,身份高贵,门第在她眼中也极为重要,依皇后的­性­子,她并非轻易善罢甘休之辈。”

此话自然是对的,公孙墨点点头又提起了另一话头,“孙家小公子的谋杀罪名是逃不掉了,刑部的手脚若是快一点这几天就能判下重刑,孙家现如今就这一个独苗,孙瑜绝不可能看着孙卓就这么死了,以你这么多年的了解,孙瑜会怎么做?”

此一问倒也是吸引了顾云曦的注意,万俟宸微微沉吟一瞬,“王爷手段高明,孙瑜本已不能提孙卓翻案,现如今也只有在最后行刑的时候做些手脚了,王爷不妨在最后的时候露出些破绽,依万俟看,孙瑜多半会找人代替孙卓,王爷只需要派人在其后盯住,等法场之上再出个变故揭发此事,到时候抓住逃跑的孙卓,两相一对峙,国丈罪责当即落定!”

顾云曦眸光一亮,“只要有这个由头将国丈贬为待罪之身,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办了,再加上其他几项,不愁国丈不下台。”

万俟宸点点头,忽然掩嘴咳嗽了起来,一边站着的慕言当即上前几步,一边为其添茶倒水,一边轻抚着他的背脊,顾云曦看着万俟宸面­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一时之间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

公孙墨看着他这样子也是眸­色­一变,“不是有太医在看,怎么就不见好转?”

万俟宸一边咳一边挥挥手,“老毛病了,太医,都说,说,这病极难治好了。”

顾云曦本是坐着的,此时却向着一旁的书案走了过去,在那里除了万俟宸常用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放着一摞药方,公孙墨和万俟宸都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她拿起繁华的纸页,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眉头越索越紧。

公孙墨看着她修长的背影眸光渐深,记忆之中的顾云曦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而这边万俟宸看一眼公孙墨表情淡淡道,“太医说这药房得多用一阵子才能见好,倒是急不得的。”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方,转过身来面上已是平静无波的样子,公孙墨回身,只当她随意看看,再看一眼外面如墨的天­色­,“看你这般难受还是早些歇着吧,我和云曦就不打扰了。”

公孙墨说着便起了身,顾云曦眼见得要走了,却又是向着那几排墨兰走了过去,万俟宸见她忽然这般眸光一沉站起了身,许是因为这一站使力使得岔了气,当即更猛的咳嗽了起来,顾云曦看他如此倒是停下了步子。

“楚殿下的墨兰倒是十分好看,除了墨兰之外鸢尾兰也是极有名的兰中君子,殿下养病贵在养心,不如多多侍弄些花草。”

顾云曦状似随意的一说,万俟宸强忍着难受点点头,公孙墨已经当先往外走去,顾云曦眸光深深的看万俟宸一眼跟了上去,万俟宸将两人送到门口,直到看着两人走出了主院的门才深深一叹直起腰板来。

他的眸子往那黑漆花架上一扫,“出来吧。”

花架之后的帷幕一开,一身白衣的男子步步走了出来,他看到万俟宸的目光还看着院子之外,也上前几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万俟宸只听得身边人润透的声音凉凉道,“这位德王殿下虽然常年在军中,学起京中的手段谋算来确实一点都不慢,宸,刚才的那位姑娘所言——”

万俟宸转身,眸光却比门外的夜­色­还要幽深,他大氅一挥落座在软踏上似有继续刚才的棋局之意,白衣男子嘴角一勾落座在他对面,将未落定的一子重新落了上去,这厢却见对面之人久久没有动作。

万俟宸将手中黑子落下,漆黑的眸光微微一动,“慕言,明日去寻些上好的鸢尾兰回来。”

白衣男子眉头一挑,眸光兴味的落在了万俟宸的身上,他轻轻一啧,“宸,什么时候见你如此听话——”

顾云曦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相府的小童见她回来十分恭敬的行礼问安,这厢顾云曦自然还记得白天的事,不经意一问,“父亲可回来了?”

小童一边锁门点点头,“相爷下午就回来了。”

顾云曦扬眉,“哦,父亲现在可睡了?”

小童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晚些时候看到相爷去了侧夫人院子里。”

顾云曦点点头,直直回了内院,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这样做别的不说至少要招来顾中正的斥责,现在看来,她实在是低估了顾中正的心思,碎月轩之中仍旧亮着灯火,顾云曦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洛青衣正在倒茶。

顾云曦一惊,“娘亲,这么晚了还未睡?”

洛青衣看她一眼,“睡不着。”

顾云曦解下身上披风凑过去,“白日里的事,娘亲是否觉得云曦做的不好?”

洛青衣看看顾云曦,抬手将她落在肩头的发丝抚上去,“云曦,为娘不知道你的打算,好或者不好也不会评说,娘亲只担心你如此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顾云曦摇摇头,“娘亲放心,云曦不会给他们机会。”

话音落下,顾云曦的眸光瞟向了一边的耳房,“紫兰可睡了?”

“只怕还没有睡,今天回来的时候小小的人儿浑身都是伤,我和越娘已经请了府中的大夫来看了,都是皮外伤上了药倒没什么事,现在越娘陪着的,哎,也真是可怜,你吧。”

顾云曦握握洛青衣的手,“好,娘亲快去睡吧,我紫兰。”

从正方道耳房不过几步距离,而紫兰好似早就听到她回来的声音,正眸光楚楚的盯着入口处,一见到顾云曦出现当即面­色­大喜,“小姐!”

顾云曦嘴角微勾,“怎么样了?”

紫兰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落地就要下跪,顾云曦几步走过去将她扶起,与越娘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为何下跪?”

“紫兰拜谢小姐回护紫兰,今日还为紫兰报了仇。”

顾云曦一叹将她扶着躺在床上去,只见她细白的手臂上,脖颈上全是青紫的痕迹,连脸上都带着伤,她嘴角一勾,“紫兰真是越发的聪明了,今日里的话说的极好。”

紫兰轻咬下­唇­,“小姐——”

越娘今日没经历过那阵仗,直到后来见到紫兰被人搀扶着回来才吓了一跳,此时听到顾云曦这样说难免的要多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顾云曦笑着看紫兰一眼,“锦心跟在顾映雪身边多年,再如何生气辱骂我,却绝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德王殿下如何如何,紫兰,你说对不对?”

紫兰双眸含泪,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嗫喏道,“她是没有说德王骄奢,但是的确说了小姐您爬到了德王的床上,还感叹德王为何不喜欢大小姐偏偏喜欢您。”

顾云曦见此握着她的手一叹,“紫兰,那我有没有上德王的床呢?”

紫兰楚楚可怜的看着她,“没有。”

顾云曦又问,“那德王有没有喜欢我呢?”

紫兰一怔,却是迟疑了——

顾云曦紧紧盯着紫兰的眼睛,“紫兰,你要记住,你的主子只是德王的谋臣,她是要入朝为官的人,是绝不会成为德王的女人的人,锦心别的话不说仅这两句就是她该死,紫兰你也没有做错,面对我们的敌人,我们只有比他们更狠更毒才能生存下来。”

顾云曦眸光一寒,“如果今日我没有杖杀锦心,也许明日里死的就是你我。”

紫兰点点头,抬手抹掉眼角泪花,“嗯嗯,小姐放心,紫兰知道的。”

眼看着时辰已晚,顾云曦也不再多说了,这边交代紫兰快些睡下,另一边将越娘喊了出去,二人从耳房的侧门出去,直接穿过前厅出了门。

屋子外面是森冷入体的寒气,顾云曦冷的一颤,越娘跟在顾云曦身后见此不由得问出来,“小姐,您要跟老奴说什么?”

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眸光从天边的孤月之上一掠而过,她轻轻开口,“越娘,你在这府中快四十年了,这府中的大小事情你恐怕没有不清楚的。”

越娘眉头一皱,敛下眸子不言语,顾云曦也不去看她,只踱步走向中庭,碎月轩之中的花草布置都极为­精­心,此刻夜­色­迷茫,有晶莹霜花结在了草叶子上,她­唇­角微勾,“今天,锦心说我并非父亲亲生,是,野种。”

越娘一叹跟上来,“小姐何必将这些话听在耳里,锦心本就是个­性­子强的,生气起来什么话说不出来的,小姐别与她一般见识。”

顾云曦转身眸光灼灼的看着越娘,“不对。”

越娘似是不敢和她对视的眸光一偏,顾云曦双眼微眯,“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有人这样说,一直到现在,估计我从天那样之后会消停一阵子,流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这么多年来,父亲为何对我呣子二人冷待,母亲更是如同被圈禁一般在这院中萧索度日,如果当初我没有得到德王看重,只怕到今日,我依旧同下人一般任人欺凌,越娘,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越娘退后一步不看她,“奴婢不知。”

顾云曦嘴角勾起,眸光瞬时变得苍凉悠远,她转过身去,凉薄的气息瞬时沾染了全身,“越娘,这相府除了娘亲我就只信你,娘亲这么多年不说我相信她有苦衷我也不愿惹她伤心,可是,越娘,现在连你也这般防着我了吗?”

越娘嘴角微动,眸子里似有挣扎,顾云曦单薄的背影映在她眼里竟是那般的凄楚,她似是横了横心,终于道出几句话来,“小姐,老奴只知道当年你入府的时候已经快一岁了,洛夫人抱着你进的府,之后老爷便宣布了你的身份,至于洛夫人,到现在为止老爷也没有给她个名份,这么多年,老爷更从未在夫人这里留宿过。”

如同满是迷雾的天空被一把无形之手拨开了一份,顾云曦嘴角微抿,似是在仔细琢磨越娘的话,片刻,她低低一笑,“多谢越娘,时辰已晚,回去歇着吧。”

越娘一叹转身回屋,顾云曦却是立在庭中久久未动,乍起的寒风将命运的尘埃吹散,掩埋多年的往事便露了出来,顾云曦看着茫茫寒夜,如墨的虚空之中似乎隐藏了太多的未知,而那一切,她都不得不去探寻。

天下第一楼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顾云曦不知道,顾云曦只知道这座酒楼名气十分的大,是京中文人雅士以及皇亲贵戚常常去的地方,今日,顾云曦也是头一遭来了此处。

楼外是来往如织的皇城大道,进了楼里却是自成风雅的清静惬意,顾云曦一身雪白的狐裘大氅,面上未施脂粉,如瀑的墨发只简单的挽了个髻,亭亭玉立的进得门来,瞬时便引得四方目光。

一楼的大厅是寻常客人来吃饭的,大都用帘子隔成了小间,四周的布置是檀香木的朱红梁柱,多用名家山水画、青白花陶瓷做点缀,清爽之中不失贵气,确实是个好来处。

楼里的小二是个灵­性­的,见有贵客上门当即快步走了上来,“给小姐请安嘞,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雅间?”

顾云曦浑身上下虽然没什么饰物,只是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她身上的狐裘不是凡物,小二当即便只问雅间,顾云曦微微沉吟,“你们最贵的是拿一间?”

小二眉头一挑,“最贵的是天字一号间,一个时辰一百两,点了菜品另算。”

顾云曦点点头,“那地字一号呢?”

小二一弓腰,“抱歉啊小姐,地字一号房本店不对外开放的。”

“为何?”

小二有些犹豫,“小姐有所不知,那房子的朝向不好,一般只有我们主子来的时候才用用。”

顾云曦摇摇头,“这个不妨事,我给你两百两,我要地字一号房。”

小二眸光一亮,闻言却依旧犹豫不决,“那小姐您等等,我得我问问我们掌柜的,那间房小人做不了主。”

顾云曦点点头,看着那小二直奔着柜房而去,她转头看看外间的天­色­,面上没几分表情,不过片刻,小二便出了门来,“小姐,我们掌柜的说地字一号房您能用,价钱嘛我们的掌柜说您是第一个要地字一号房的,这一次我们就不收钱了。”

顾云曦眉头一挑,“你们掌柜的是——”

小二往柜房里看一眼,“我们掌柜的是十五先生,现在正在和账房的算账,来,我给您带路,这就上去。”

顾云曦想想对这个人倒没什么印象,只看越娘一眼意思是钱银照给,这天下第一楼一共四层,顾云曦刚从大厅上到二楼便听到了一阵激昂愤慨之声。

“忠武轻文的下场就是如此,一个君主若不能听取天下万千士子之言,如何能开言纳谏,那成扬帝便是输在此处,使得何、钟两位本可为相之臣对当时政治失去信心,最终转投燕国,燕主英明,将两位大家奉为上宾,在两位臣子的辅佐之下才有了今日的大燕之尊……”

顾云曦目之所及二楼的临街的大间之内,一个白衣长衫的男子正在斗志激烈的做着讲说,在他身前是一群衣着普通少年,顾云曦挑眉,“这是——”

小二闻言一笑,“小姐不知吧,这位是楚国来的舒无言,可是个几国有名的大学问家呢,年纪轻轻的可真厉害。”

顾云曦眸中一亮,难怪她觉得那侧影十分的熟悉,怪道是他!

舒无言鄙视是作为楚国使者来的,没想到楚国的贡品队伍都已经回大楚了他还留在京中,一股子疑问升起,免不得多看了两眼。

小二一旁见此又接着道,“这个舒无言本来应该和楚国的使者们回大楚的,可是传言他是我燕地大家魏贺的崇拜者,非要留在京中见一面那魏贺才肯作罢,可是魏贺嫌他是楚国人每每拒绝他的请求,一来二去,这舒无言只怕是士子之心又起,竟在我们楼里同燕京的文人墨客交往起来。”

这文人墨客自然不会是眼前的少年们,顾云曦点点头转绕扶手上三楼,那魏贺现如今乃是翰林院大学士,曾因为自己的政治意见被烈帝批驳而说了抨击时下的话,曾被三贬三抬,现在舒无言乃是楚国人,魏贺这般文人大家最重清名,自然不会见他。

而同魏贺一样,京中的其他才子看到魏贺都是如此,自然更不敢同这个舒无言有深交,一来二去他也只能跟一群认识简单的少年讲学了。

对于这般求是若渴之人顾云曦也只是一笑而过,这地字一号房在这天下第一楼的四楼,等她走上四楼的时候门已经是打开的,顾云曦一皱眉,“怎么,这里有客人?”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怕是他们打扫了忘了关门,小姐请进吧,您要什么东西随时喊我。”

顾云曦挥挥手,今日的她可没心情吃东西。

进屋之后顾云曦才开始打量着房间,可是她的目光没有看向别处,而是直直的落在了床边的一个物件上。

那是一盆兰花,幽幽的绽放在窗口,蓝黄的花瓣上有墨­色­的脉络,顾云曦眉头一皱,竟是墨兰!

“小姐,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一壶,您慢用。”

顾云曦点点头,忽然看着那兰花道,“这里的兰花是——”

小二一笑,“那是墨兰,我们掌柜的喜欢侍弄花草,这店里的花草摆设经常都是他亲自侍弄的。”

顾云曦点点头,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二关上门离去,越娘为顾云曦倒满一杯茶递到她手中,一边喃喃道,“小二说着房子朝向不好,也不知——”

顾云曦坐在屋中塌几旁侧,见着越娘往窗口走去,眉头免不得微皱,果不其然,越娘刚走到窗口便是“啊”的一声惊呼!

越娘转过身来看着顾云曦,“小姐,这——”

顾云曦轻抿一口手中的茶汤,只觉得这茶实在是馥郁回甘十分好喝,又禁不住的再小抿了一口,“你不必惊讶,我要的就是这个房子这个朝向。”

越娘还是不解,“小姐,您为何要对着那京城断魂台啊!”

越娘说的不错,这四层高的窗户看出去,正是京中的一处特殊所在,断魂台!这断魂台说白了就是刑部或者京兆衙门平时行刑的地方儿,而近日,正是孙瑜小孙子孙卓的行刑之日!

顾云曦要看的,就是这场戏!

再不管越娘的惊疑之­色­,顾云曦看看时辰,似乎快差不多了,也正是在此时,在长街尽头正有一队刑部的人马走了过来,百姓们围观道旁,只要是知道内情的莫不是对那车上被黑布罩着头的人指指点

“小姐,那是——”

“那是国丈家里的小公子,因为杀了工部尚书公子今日被判斩刑。”

越娘自然是知道国丈孙瑜,闻言眉头一深,顾云曦一手端着茶盏一个人凌风立在床边,直直看着刑部的押运犯人的车队穿越长街,直直的走向了那断魂台。

在哪里早有刑部的行刑官等在那里,往日行刑之时不曾有过忐忑不安的江九成今日里十分紧张,只因为今日里要被斩的不是别人,正是国丈家的孙公子,如果在监斩的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这个刑部小官想来也不必做了。

看着车队平平安安到了现场,江九成面­色­一松,看着犯人被下属们从囚车里压了下来他更是心中大石落了地,犯人孙卓被押上刑台,一个侩子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江九成朝身边的小吏挥挥手,小吏当即将孙卓的罪状念了出来。

待念完冗长的刑部定案时辰已经差不多,他从近前的令牌之中拿出一支,朝着刑台之上掷去。

“时辰已到,行刑!”

话音一落,侩子手当即将孙卓的头套解了下来,经过多日的牢狱看管,此时的孙卓再也不是此前那个风流意气的贵公子了,他的头发稻草一般的龙拉在头上,整个人佝偻着背脊,面上更是团团的脏污,根本辨不清样貌,唯有那身形,倒是和本来差不多。

侩子手冷漠的目光从孙卓微垂着的头颈上掠过,心一横,泛着冷光的大刀便被举了起来!

阳光之下,大刀渐渐地聚过了孙卓的头顶,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一直静默无言的“孙卓”却是忽然抬起了头,他眸光切切的看着台上的江九成,“大人!大人!不要杀我,我不是孙卓,我不要替他死!”

此话一出,坐在台上准备收工的江九成呼吸一卡,他猛然起身,“慢着!”

待挥手制止了侩子手,他眸光森森的看向“孙卓”,“你刚才说什么?”

刑台上的凡人不停地摇着头,声音几欲嘶哑,“大人,我不是孙卓,是他们逼我,大人不要杀我!”

这一下江九成听清了,不知江九成听清了,就连在周围围观的京都百姓们都听清了,瞬时间议论四起——

“泱泱大燕,竟然有此等道理!刑部刑律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如若无物!”

“国丈孙瑜有权有势,竟然能找个人替代自己的孙子去死,刑部恐怕也是串通一气的。”

“那有什么办法,孙瑜是谁,皇上拿他都没办法,我看他的孙子恐怕早就跑了。”

“抓回孙卓,以正法典!”

“抓回孙卓,以正法典!”

看着下面的百姓们气势汹汹,江九成一时间也乱了套,他看看刑台上的人,再看看举着刀不知应不应该落下来的侩子手,十分愤愤的挥了挥手,“把犯人押回去!”

周围声势又起,江九成自己也知道现在不仅是犯人押回去就能解决的事了,犯人竟然无声无息的被替换掉了,如果不是这个人临阵退缩,只怕无人知道还有这个茬儿在里面,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换走了孙卓!

江九成心中纠结欲死,这个问题拿出去问京城之中的三岁小孩他可能都会回答出来,可是他江九成——

那可是国丈!

难道真要他上书说犯人被换了,然后将矛头直指国丈?

江九成怔愣在了当下,旁里的小吏扯扯他的袖子,江九成心有不耐直接挥开,那小吏再扯扯他的袖子,他怒火冒起,“做什么,先将犯人押回去!”

小吏眸光一变,弱弱的指了指不远处,“大人,那边,那边好像是德王殿下来了。”

江九成顺着小吏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沉暗无比的眸子霍然间大亮,不远处的公孙墨正御马而来,一身月白披风丰神俊朗,江九成撂下众人大步跑过去,“王爷,求王爷救下官一命啊!”

远远地看着犯人完好如初的被押上了囚车,而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顾云曦勾起的嘴角缓缓一沉,她将杯中茶汤喝尽,再看一眼房中墨兰直直的走出了房门,一来一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下楼的时候舒无言已经停止了讲学,刚才围在他周围的少年们也已经散去,他正独自一人站在临街的楼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许是顾云曦下楼的脚步声惊动了他,顾云曦刚走到二楼的时候他转过了身。

前次的时候顾云曦直觉的舒无言长相极为普通,可是今日正面乍看之下竟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人物,她只当他不认识自己,没做什么反应直接向楼下而去,然而步子还未迈出去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竟是顾二姑娘!”

这个叫法顾云曦第一次听见,可是她还是能判断出此人是在叫自己,她转过身来,轻轻行的一礼,“舒大家有礼了。”

顾云曦有些惊讶,他们唯一一次见面不过就是在当日的来使夜宴之上,彼时她坐在公孙墨身后,全场没有说一句话,而这舒无言竟然记住了她。

舒无言朝着她走过来,顾云曦这才细看这个男子,除了俊秀好看之外,顾云曦只觉得他的眸子是在温润沁透,眸光淡淡的看着她,让她感觉十分自在。

“舒某几日前听到一位朋友说起姑娘,说姑娘在燕国大猎之中获得不菲成绩,现在已经是大燕的三品武将,统领大内禁军,舒某当时一听便对二姑娘心生敬意,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一定要和你畅谈一番。”

顾云曦有些意外,想不到他的朋友还会对他说这些,她自然不会去问他的朋友是谁,因为她不打算和这个楚国大学问家多说。

她微微一笑,“舒大家谬赞了,想来是你的朋友不知内情,能拿到雪莲花全靠云曦的朋友相助,我自己实在担不得多少荣耀,能与舒大家这般的学问大成者畅谈本是妙事,只可惜我一位朋友与云曦有约在先,云曦这般要赶不及了。”

舒无言眸光温润,“不知是哪位有幸之人能与姑娘相约,无言真是叹惋。”

顾云曦在他的眸光注视之下倒不觉得他这一句多余,她眸光一转,“是一位叫‘楚衣’的朋友,实在抱歉,云曦这就先告辞了。”

舒无言点点头,“既然如此,只盼下回有机会再见姑娘。”

顾云曦点点头转身离去,越娘跟在她身后满眼都是笑意,舒无言看着离去的顾云曦背影眉头一皱,“楚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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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码着码着眼睛就扛不住了,只好今天继续码字,码完又改现在才传哈,我1。5的视力现在貌似越来越弱了~真心去做个眼保健­操­去~

067梅园之行,风雨前夕

东宫夜宴上的风波到底还是没能平息的下去,据说烈帝在勤政殿因为此事雷霆大怒,加上皇后的阻拦,实在难以承认婠婠,然而太子妃果然如她所言挺身相护太子和婠婠,这一下烈帝和皇后倒是哑口无言,一来二去的也算是接纳了婠婠,不过名份的问题确实要等到婠婠生下孩子之后才能给的。

太子公孙长卿最终被烈帝下令禁足东宫,不过此时的他心愿得成,这禁足在他眼里倒也不算什么,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国丈孙瑜那里出了大乱子。

刑部一众官员一同弹劾孙瑜罔顾律法私下安排人替换孙卓出狱,找了另外的人代替其受刑,这般替换死囚在大燕可是大罪,在朝堂之上,刑部尚书于永将所有的正剧一条条的摆了出来,任凭一众朝臣力保国丈,烈帝也不得不下令将其入狱了。

就在刑部上表弹劾孙瑜的同时,在燕京城以南去往郯城的官道上,一辆极为不起眼的小马车被一群身着黑衣的德王府侍卫拦截了下来,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被替换出来准备远离京都的孙卓。

彼时的孙瑜正在家中养病,传闻前去传旨拿人的到了国丈府之时这孙瑜一身白­色­长袍正等着,似乎从断魂台死囚行刑之前反悔暴露身份的时候孙瑜就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一天,孙瑜也不亏是久经的老人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倒是面不改­色­的,然而就在他受押一路走到刑部大牢门口之时却是再也从容不起来了。

只因为在他的意识之中本以为早已走远再也不会回来的人竟然就满脸泪痕的站在他身前,公孙墨看孙瑜一眼,“国丈大人一定想不到,令孙舍不得你又回来了。”

孙瑜眸光深沉的看一眼孙卓,后者是无声流着眼泪看着年老发白的老者,张口喊出一声:“爷爷——”

公孙墨挥挥手,两方人马带着孙瑜和孙卓向着不同的通道走去,在那黑暗的看不到头的过道里,是令人作呕的腐臭之味,有森凉的冷风从那过道之中穿堂而出,公孙墨只听得一阵沉重的铁链落锁声,抿紧的嘴角微微的扬了一扬。

国丈孙瑜入狱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得朝野震荡,孙瑜在朝中高位多年,手下早有一匹有权有势的门生在,眼看着自己的靠山遇到麻烦了,当即十分着急,这些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想来想去现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人——皇后孙婉。

此时的钟粹宫中一片檀香袅袅,孙婉一脸沉­色­,看着近前的人眉头一紧,“怎么样?皇上可有半点的松口?”

张嬷嬷摇摇头,“老奴刚才去问了福安了,福安什么都不肯说,只对着我不停地摇头,看样子这一次皇上是铁了心了,底下群臣上表的折子皇上看都不看就给送回去了,只怕是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了。”

孙婉面­色­深沉,金镶玉的指甲狠狠地扣到了桌沿上,“都是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惹出来的,孙卓也太不成事。”

张嬷嬷看孙婉一眼,“娘娘,之前国丈来找您让您给孙小少爷求个情您没有答应,现如今这样您打算怎么办?不能真看着国丈大人就这么倒了,要是这样太子殿下怎么办?”

孙婉低眸看张嬷嬷一眼,“为孙卓求情?皇上早就看孙家权大势大的不顺眼了,偏生父亲手底下的人不知收敛,闹出了事来便来找本宫,岂不知本宫若是撞到了皇上的气头上直接影响的是我的长卿。”

说到太子孙婉额上的褶子更深一层,她起身在大殿之内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此刻忽然起身,“本宫要去一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并没有在宫中,皇后换了身便衣直直的出了宫门,一路直往刑部而去,到了刑部大门门口便见到一人立于白瓦灰墙之前,好似在等着她一般,却是刑部尚书——于永。

“于永给皇后娘娘请安。”

孙婉眉头一挑,“看样子于大人是知道本宫要来专门在这里等着本宫呢。”

于永面­色­如常拱拱手,“国丈大人是娘娘您的生父,不管怎么说娘娘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于永害怕下面的人接待您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边亲自在这里等您了,娘娘,下官现在陪您进去吗?”

孙婉眉眼微动,眸光深深的落在了于永的身上,“听闻于大人寒门出身,自出仕以来一路直升至刑部尚书一职,现在朝堂之上表面上看器风平浪静,然而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相信你我都明白,本宫想知道,在于大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于永嘴角一抿,“皇后娘娘多虑了,于永身后没有什么人,于永更不知道现如今的朝堂之上都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于永只是一心向着皇上效力而已。”微微一顿,于永颇为感叹,“国丈大人此番关心则乱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依下臣看,娘娘得好生劝劝国丈大人,这事情引起的震动不小,拖的越久皇上对他的耐心越是小。”

孙婉点点头,打眼在这深沉­阴­暗的地儿一扫,“进去吧。”

于永亲自领了孙婉进去,孙瑜关在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暗室里,孙婉一路上看着走道两边是不是出没的蟑螂老鼠眉头微皱,“听说每年户部都会给刑部拨钱,这里的环境却怎么还是如此之差。”

于永嘴角一勾,“娘娘有所不知,户部尚书乃是国丈大人的门生,每年给刑部拨的钱还不到给国丈大人送礼的一半,相信国丈大人府中最差的茅厕都比刑部好吧。”

孙婉气息一滞,而身后的于永有什么说什么竟然也不怕她,她见孙瑜心急,自然不与于永多说,当她一身华服走到那间窗门窄逼的牢室只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人之时,在后宫沉浮多年的孙婉心头一酸,在她心中微黯高大城府至深的父亲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她微微定定神,一时间竟有些不忍。

牢里虽然环境不好,但是看得出来,孙瑜的这间却是派人打扫过的,此刻的他正靠在一床灰败的棉絮上,本事在闭目小憩,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竟是孙婉,平静的眸子当即深了一深。

“于大人可否让我父女二人单独谈谈?”

于永闻言打开牢门再拜一拜便退了下去,孙婉抬步走进去,深深叫出一句这么多年都没有喊过的称呼,“父亲。”

孙瑜冷淡的面­色­一软,睁开的双眸再狠狠一闭,“我告诉过他们,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要去找你,现在竟然是你来看我,想必外面已经没有办法了。”

孙家在燕京城中的大氏族,孙瑜更是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终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何曾受过这般的待遇,孙婉看着孙瑜苍凉的模样终究心有不忍,“父亲,皇上这一次铁了心的要查你,德王的眼睛更是分毫不会放过你,你的那些门生这么多年来身上早就不­干­净,这个时候能怎么来帮你。”

孙瑜闻言却是没有接这个话头,转而一问,“阿卓还好嘛?”

孙婉心头一抽,本来担忧的面­色­瞬时多了一份冷漠,“此事本就是阿卓的错,您现在自身难保竟然还要问他,皇上既然连您的不打算轻饶,阿卓会好到哪里去,刑部的已经重新给阿卓定罪,只怕还是判的斩刑!”

孙瑜深吸一口气,面上是一股子沉郁的暗­色­,他双手微微颤抖的覆在床沿上,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孙婉将他的悲痛看在眼里,嘴角冷冷勾起,“父亲,阿卓是您的孙子,长卿难道不是吗,就算没了阿卓,您还有长卿啊,并非是我不救阿卓,实在是——”

孙瑜睁眼,眸子里的沉暗背后是一片冷漠,“你哥哥去得早,就这么一个儿子,亦是我孙家的独苗,当初我去钟粹宫求你,你竟然如此狠心直接不管不问,若非你如此,我又如何能铤而走险闹成现在的局面呢。”

听到这话孙婉面­色­泛起一丝苦笑,“果然,您是要怪我的。”

孙瑜转过头去,“阿卓是我的孙子,长卿,他是太子,现在还会称我一声外祖,可是将来呢,他毕竟是公孙家的人,而不是孙家的啊,婉儿,你也是一样的。”

孙婉眸­色­抽紧,孙瑜的话她如何不明白呢,当初会在父亲膝下撒娇的乖女儿一朝入宫,心中就只有权势皇宠,曾几何时看着宠爱自己半辈子的父亲在自己膝下行跪拜之礼时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疚,这深深的宫闱,早就让她的心变冷变硬了。

孙婉眸­色­几变,自从冠上公孙的姓氏,自从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她有太多的逼不得已,不仅是后宫妃嫔逼她,不仅是皇帝朝臣逼她,连她自己也不放过自己,当她踏上哪一条路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后退,一步都不能。

她都能对自己这般残忍,更何况是旁人,可是此刻,她只觉得凄凉,沉默良久,孙婉抬头看着孙瑜道萧索的侧影沉沉道,“父亲,女儿不能保阿卓,却一定会薄您,您等着我。”

话音落定孙婉朝着孙瑜行的一礼便出了牢门,孙瑜看着孙婉的背影沉沉一叹,风窗透过来的一卷光晕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位一身荣耀的权臣,最后,竟也不过如此。

于永正站在走道里等着孙婉,看见孙婉一脸冷­色­的出来便迎了上去,“皇后娘娘。”

孙婉看于永一眼,敛尽适才纷纷乱乱的所有表情,“今日多谢于大人,于大人年轻有为,依本宫看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将来新君上位,还要靠您辅佐一二。”

本来“新君上位”这话是孙婉不该说的,然而此刻并无他人,孙婉也就无所顾忌了,一旁的于永闻言并未答话,只是弯着腰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孙婉直直的出了牢门,走出黑暗走道的那一刻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转身看看牢室里的森暗,她连一会儿都不能忍受的地方,她的年过半百的父亲又该如何忍受——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于永眸光微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极为普通的青布小马车一路赶到了德王府,下车的时候于永正看到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从德王府里走出来,而在她身后,正是公孙墨亲自相送。

那女子于永是认识的,顾中正家的二小姐,是宁远入朝也不进后宫的女子,于永远远看着并没有急着出去,待那女子的马车走远了些才下车,公孙墨正好看到他过来,微微抬手,“于大人。”

于永先行一礼,而后眸光微凝,“王爷,皇后去刑部大牢见了国丈。”

公孙墨眉头一挑,“进来细说。”

——

帝国历四七五年的年尾对于大燕来说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先是烈帝大猎遇刺,继而是各国来使纷纷来访,再闹出了太子多情风波,最后便是由国丈的一个小孙子引起的国丈替换死囚案了。

本来简单的一个替换死囚案件却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就在国丈一方的谋士在为国丈出谋划策,外加皇后孙婉暗使手段替国丈疏通之时,另一道让众人意外的折子如一道重拳,直直的砸在了国丈一方的心窝上。

神踪府向来便是一个神踪不定的地方,他们对皇帝保有绝对的忠心,皇帝从来对他们的言论深信不疑,就在国丈家小少爷孙卓被定下斩刑的第三日,一道墨­色­火漆封着的折子落到了烈帝的桌子上,折子上将国丈近几年来在各国贡品一道上敛财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烈帝一看之下自然大怒,当即宣了刑部尚书于永面圣,两人也不知在御书房里说了些什么,于永回去就将孙瑜从刑部大牢转到了天牢之中看管。

天牢本是看管大燕皇亲国戚重犯的地方,现在来看押国丈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这一个转变,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事态十分严重了!

就在整个燕京之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德王府之内却是一片清明。

顾云曦是被德王府的侍卫接过来的,进了府推开院门的时候正看到公孙成霖也在这里,她眉头一挑裣衽一礼,“拜见王爷,成王殿下。”

公孙成霖挥挥手,“哎呀,就等你呢,快起来!”

顾云曦多少有几分诧异,这厢公孙墨却是面带笑意的看着公孙成霖摇了摇头,一边转看顾云曦,“城南的绿梅开了,成霖要过。”

“那绿梅还是我三年之前回京的时候看到的,今日不管如何都要去一趟,这么好的事我可是特意叫上了你的。”

顾云曦闻言也是一喜,绿梅她还真是从来未曾见过,“既然如此,云曦恭敬不如从命了。”

德王府的车架都已经准备好,出了王府坐上马车,三人直奔城南的倚梅园而去,因为前夜又落了小雪的缘故,街市上倒没有多少人,马车一路疾走,缓缓停下之时让顾云曦意外的是倚梅园竟然挺热闹的,她掀开车帘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公孙成霖看顾云曦一眼,“怎么样,没叫错你吧。”

下了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似乎是公孙墨早先安排好的人,直接将她们带进了园子,一道府院大门,一道水墨壁影,再过一个峰腰小桥,老远的顾云曦就能闻到清淡宜人的梅香,公孙成霖兴致勃勃的走在最前,公孙墨和顾云曦走在后面,见顾云曦面上也是淡然的笑意,公孙墨眉梢一亮。

“这院子本是一位皇叔的产业,他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主儿,在京中闲暇的时候便规制了这一片梅林,还专门从北面运回来绿梅移栽在此处,也有十多年了,现在才算成了一番光景。”

顾云曦举目四望,已然能看到一片绿云,她从不知烈帝竟然还有兄弟在世,此时一听倒觉得意外,院子里山石小榭一应俱全,倒是个寻常皇家府院,只不过大片地带都被用作了梅林移栽,自成了一番盛景。

四周有许多来看梅的京中公子、小姐,各个衣冠华服,花枝招展,顾云曦这一身惯有的素淡与旁人一比到是清奇秀丽的紧,许是因为公孙墨打好了招呼的缘故,带路的小厮直接将他们带上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小楼名为倚梅楼,三人一行直接上了二楼的一间雅舍,小室之内布置的十分简单,除了几支绿梅正Сhā在角落的花瓶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饰物,顾云曦直直走到窗边,从这二楼的小室看下去,窗户之外竟是一片绿云浮动的花海!

“如何,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整个园子。”

顾云曦点点头,“可是既然是来赏梅,我们不应该到下面去才对嘛?”

公孙成霖摇摇头,“到这里来除了赏梅要紧之外呢还有一样,皇叔不知道从何处学来了酿制花茶的手段,他自己做的梅花茶那可真是一绝,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尝到了,这一次自然是第一件事,待会儿咱们就下去。”

顾云曦恍然,却又不禁问道,“那位皇叔现在可在?”

公孙成霖摇摇头,“一年之中他在京中待的时日极短,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快过年了,无论如何他该回来了。”

话音落下便有小厮端着一应煮茶的事物走了进来,“王爷,这是知道您要来昨夜特意收集的新雪水和晨露,梅花茶也是我家主子亲自做的存下来的,二位请慢用。”

小厮言毕就退了出去,顾云曦看看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转头便问公孙成霖,“你要煮茶吗?”

公孙成霖摇摇头,“二哥煮。”

顾云曦多少有几分意外之­色­,公孙墨落座在案几之前,红泥小火炉燃的正好,公孙墨抬手将新化开的雪水倒进茶壶里,顾云曦以为公孙墨只会拿剑拿笔的手此刻却是在挑拣花茶,洗盏更酌,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她有些诧异了。

公孙成霖看着顾云曦的表情一笑,“皇叔从前最喜欢的就是二哥,常常带着他煮茶,那时候我想来这园子还得二哥带我才能进,这小楼更是不必说了。”

顾云曦点点头,移步站到了窗前,目之所及是梅树枝头绽开的花苞,青绿的花瓣让人一看便觉之神清气爽,公孙成霖站在顾云曦身旁,“云曦,你觉得二哥这人怎么样?”

顾云曦回神一愣,“什么叫做怎么样?”

公孙成霖直直看着她,“就是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顾云曦眉头一皱,似是想了一想,“王爷是非分明,沉着睿智,体虚下属爱护百姓,更野心勃勃志向远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主君。”

公孙成霖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的。”

顾云曦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我本来以为殿下是个潇洒不羁的主儿,现在看来倒有些婆婆妈妈,殿下这个问题不该来问云曦,而且最好以后也不要再问。”

话音落下,公孙成霖微微皱眉,顾云曦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的眸光左右一瞟,忽然又问,“旁边的屋子是——”

公孙成霖打眼一看摇摇头,“忘记是谁的了,皇叔之前在京中的时候常常带着喜欢的小辈来这园子里玩,后来他喜欢的他就分给人家一间,太子在这小楼里只怕也是有一间的,除此之外还有万俟,还有我就记不清了——”

顾云曦点点头,只觉得一道若有似无的香味从隔壁飘散了出来,想要确定的时候身后的公孙墨发了话,“七分素雪三分清露,来尝尝吧。”

顾云曦和公孙成霖回身,身后的茶盏已经被公孙墨斟满,顾云曦端起一杯来,先是轻轻一闻,而后淡淡一抿,本来清秀的美目之间绽出一抹亮­色­,“竟不知王爷煮的一手好茶。”

公孙墨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是皇叔的茶好。”

顾云曦低眸一看,青绿的茶汤之中正浮着两朵绽开的绿梅,甘甜清冽,氤氲生香,让她忍不住再小酌一番。

公孙成霖感叹不已,“二哥的手艺就是好,那时候皇叔带着我们一帮小孩儿玩,每次骑马打猎谁赢了他就给我们煮一次茶,万俟刚来大燕身子就弱的很,每次连马都不怎么骑,可是最后喝茶的都是皇叔都会给他留一份,我那时候还说皇叔偏心的紧。”

公孙墨听着公孙成霖淡淡的说,嘴角只是浅淡的笑意,顾云曦也听着,总觉得今天的公孙成霖有些感叹往事的意思。

“后来又一次我缠着皇叔说他偏心,他才说他喝过万俟煮的茶,说他最有灵­性­煮的最好喝,所以每次都带他,可是我让万俟煮茶他却总不答应,反正在我喝过的之中自然觉得二哥煮的好,后来二哥被派到北境去了,万俟病越来越重了,皇叔也云游四海去了,我一个人在京中没意思,就­干­脆自己跟父皇请命去军中历练了。”

公孙成霖将杯盏之中的茶汤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尝了好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看其他二人一眼,“下去吧。”

一出门便是透体而生的寒意,然而顾云曦看到那绿莹莹的梅花心中还是一股脑儿的喜意,公孙成霖也极是开心直向着梅林深处而去,公孙墨走到顾云曦的身边,“成霖要离开一阵子了。”

顾云曦心中“咯噔”一下,“为什么?”

公孙墨眸子里说不上是喜还是愁,“国丈的事情一出,罪虽然还没有定,父皇却是有先收了他川西军兵权的意思,我手上已经有震北军了,只有成霖是手上没兵权的,父皇自然要将他派往川西。”

顾云曦眉头一皱,低低看着地上积下的雪,“川西军在国丈手中那么多年,不是可以轻易的接下来的,皇上想用成王殿下亲王的身份去压那些将领,可是听说川西军作风刚烈——”

公孙墨点点头,“十多年前孙瑜时任上将军一职,川西军在他的带领下也是我大燕之中的一支劲旅,那些将领征战沙场多年,按从军的经历来说都是成霖的前辈,外加川西军本就刚烈强硬著称,并不是成霖的亲王身份就可以压得下来的,更何况那一派多为太子派系的人,而成霖早就站在了我这边,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成霖此去并不轻松。”

顾云曦一叹,“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国丈如果没有川西军,就等于太子失去了最大的支持,即便将来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做个了断,王爷已经是赢家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顾云曦被这一抹情绪一染,却是怎么都没有刚才的那份儿喜意了,正在这个当儿,走到前面去的公孙成霖忽然又走了回来,顾云曦看过去只觉得公孙成霖面­色­微微有些异样,正要奇怪之时在他身后却走出一个人来。

顾云曦眉头一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映雪。

“妾身给王爷请安。”

顾映雪对着公孙墨行一礼,公孙墨也微微有些意外,也因为顾映雪这一声,当即将不远处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起来吧。”

公孙墨淡淡抬手顾映雪便楚楚站了起来,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宫装,身上披着个白­色­的紫貂披肩,整个人在映衬着满世界的绿梅,自然是十分的鲜艳夺目。

顾云曦淡淡行礼,“姐姐。”

顾映雪早就看到了顾云曦,此时嘴角微勾,“妹妹竟然也在,难怪今日出门之时去碎月轩寻妹妹,越娘说妹妹早就出去了,原来是同王爷一起来了。”

微微一顿,“听说洛夫人也喜欢绿梅,妹妹待会子还是给她带几支为好。”

顾映雪自然不会真的让她带绿梅给洛青衣,顾云曦听着这话眉头紧紧的一皱,心中生出一股子巨大的不安来。

顾映雪这厢又看向公孙墨,“王爷,湘嫔娘娘说您几日未曾进宫见过她了,她对您甚是想念。”

公孙墨淡淡皱眉,“这几日事忙,明日为成霖行过送别宴自然会进宫去向她老人家请安的。”

顾映雪点点头抬眼瞧着公孙成霖,“听说成王殿下要去川西一阵子?”

公孙成霖心理十分纠结,按道理来说眼前的女子是未来的嫂嫂,他必然应该礼数周全,只可惜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他不喜欢的东西,“正是。”

顾映雪点点头,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走向顾云曦还拉起了她的手,“来,妹妹,姐姐带你去一处地方。”

这院子虽是皇家私产,但是但凡是京中有些品阶的官员家属都可以进来,由此顾映雪将顾云曦拉着往梅林深处走时便能遇上好些人,顾云曦不解顾映雪的用意,只觉得四周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二人的身上让她好生不自在。

“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

顾映雪嘴角一勾,“今日来赏梅的人颇多,前面有一处亭子里的梅花开的极好。”

公孙墨和公孙成霖跟在这两姐妹身后,眼看着二人走近了一座八角亭,而此时在那亭子里面正身姿挺秀的站着一人。

公孙成霖眸光一亮,“万俟!”

四周有人较多,又多是京中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孙成霖面­色­一喜却并未走过去,因为不管怎么说,万俟宸终究是太子的身边人。

今日的万俟宸身着一身黑­色­的大氅,依旧和往日见面没什么区别,见到顾映雪拉着顾云曦走过来,再看到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也只是转过身来淡淡的行了个礼,一副交情不深的模样。

顾映雪指着远处一处假山石,那怪石嶙峋之间悬悬的长着几树绿梅,“妹妹看,那一处景致是不是比别处有意思很多?”

顾云曦心中疑问大起,纵然顾映雪知道了某处景­色­好,却也不会真的告诉她,而她别的地方不去,翩翩到了这里撞见万俟宸,她到底是什么用心?再想到刚才在小楼里问道的味道,顾云曦的眸光从万俟宸手中的紫金小暖炉上瞟过,心中越发的肯定了这个想法。

顾云曦睁开顾映雪的手,“姐姐说的是,的确有意思。”

话音落下顾云曦便向着公孙墨走了过去,万俟宸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微微的轻咳了两声,站在他身后的慕言见此连忙将手上正拿着的披风给他披上,随后万俟宸也不知对着慕言说了句什么,二人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公孙成霖看看顾映雪,他们本就不是一起的,现如今更是没必要走在一起,只是现在这个场面怎么都算不得好,顾云曦冷眼看着万俟宸离开的方向拢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有点冷儿,要不我们回小楼上再劳烦王爷为我们煮一壶茶吧。”

公孙墨没什么表情,公孙成霖点点头,“也好。”

顾云曦嘴角一勾对着顾映雪道,“姐姐要不要同去,王爷的茶艺可是非同一般哦。”

看着顾云曦的笑意顾映雪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映雪就不打扰了,妹妹和二位王爷自便吧。”

顾云曦点头,这三人便齐齐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地上还有积雪,再加上青石板小道结了冰的缘故,顾云曦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一滑,整个人几欲倒地,公孙墨走在其后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的手臂,这才有惊无险。

顾映雪看着这一幕眉头大皱,站在她身后的锦文已是眸中生了怒,顾映雪转头看锦文一眼,“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

锦文点点头,“小姐放心,明天成王的送别宴京中大臣大都要去的,我已经通知了京兆府尹,到时候自然有一出好戏看。”

顾映雪点点头,眸子里寒光一闪,“父亲可知道?”

锦文摇摇头,“小姐放心,老爷还不知道。”

微微一叹,看着消失在梅树之后的三个身影,顾映雪嘴角冷冷勾起,“只希望我的这位妹妹不要太惊讶才好呢。”

锦文面上也是一抹恨­色­一闪而过,顾映雪转身往外走,似乎是要回府的意思,然而还没走到几步,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从不远处正往院子外面而去,顾映雪挑眉,“那是谁——”

锦文上前几步仔细看看,又找了个院子里的下人问了几句,这才回来回禀顾映雪,“小姐,那位是新上任的巡防营副统领宋涯宋将军。”

顾映雪皱眉,“宋涯——”

顾云曦的倚梅园之行因为顾映雪的出现打了个问号,她心中十分肯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是故意的,是故意将她带到万俟宸的面前去的,可是为什么呢?

一股子不安升起,直到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还没有回神。

“顾姑娘,相府到了。”

顾云曦一惊,这才赶快下车,进了相府她仍旧有些不在状态,一路上想着这个问题回到碎月轩的时候只觉得今日的碎月轩十分的安静,她皱皱眉,直接走进了正厅,“娘亲?”

竟然没有人回答——

顾云曦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娘亲?越娘?”

连着两声喊都没有人回应,顾云曦整个人都开始慌了,她急冲冲的跑进内室,然而内室几乎没什么变化,“娘亲?!”

顾云曦只觉得心脏猛地被人一把手捏住了,一阵阵的抽疼却无法缓解,正在她脑海中千丝万缕的开始想洛青衣可能遇到的状况只是,受伤未愈的紫兰却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了,“小姐,你回来了!你听我说——”

“我娘去哪里了!越娘去哪里了!”

顾云曦急急冲出口,甚至没有听得清紫兰要说的话,紫兰一滞无奈一笑,“小姐你别着急,夫人去静安寺了。”

顾云曦一愣,“静安寺?”

“嗯。”

紫兰点点头,顾云曦还是不信,“你说我娘去了城外的静安寺?”

紫兰继续点头,“是!”

顾云曦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了,“为什么?我娘在相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相府的大门,你说她忽然跟我不说一声就去了静安寺,你怎么让我相信?”

紫兰摇摇头一叹,一只脚调过来将顾云曦拉到一边的软榻上,“小姐你没有发现夫人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吗?今天早上你走了之后,夫人忽然过来跟我说,她觉得心里很乱,要着急去静安寺,是越娘陪着她一起去的。”

顾云曦恍然,握紧的拳头终于松了松,“什么时候回来?”

紫兰想了想,“好像说要小住几天的。”

顾云曦点点头,她实在难以相信洛青衣会忽然去静安寺,但是越娘陪着那倒也有可能,毕竟她最近真的常有忧患,而且她自己也时常抄写佛经的,心中大石落定,顾云曦看着紫兰还未伤愈的样子摇摇头,“你快去床上躺着吧,等我明日把成王送走,后天一早我就去静安寺找我娘,她就这样走了还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紫兰眉眼一弯笑意渐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这个样子哎,着急跟个小孩子一样,好像夫人忽然失踪了似地。”

顾云曦打她脑袋一下,“你才是小孩子,去躺着!”

紫兰吐吐舌头,“遵命,大小姐!”

顾云曦深深吐出一口气,瞧见外面夜­色­已晚也不需要紫兰服侍便自己进了内室洗漱,窗外的月亮又亮又白,弯弯的悬在天边,而夜­色­依旧苍茫如墨,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似乎有巨大的罪恶正要破茧而出。

------题外话------

真是苦逼的一天,外面回来手被门夹了,打开电脑word忽然不能用了,好不容易凭我的聪明才智弄好了,码字码到一半电脑黑屏了……哦漏……

068惊心变故,牢狱之灾

今日的顾云曦没有带任何随从就出了门,紫兰身上的伤没有好,再加上今天是去成王府,她也不需要下人,等相府的马车行到成王府门前的时候正看到一身雪白狐裘的公孙慈从宫中的车辇之下下来,顾云曦本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奈何小姑娘一脸的避之不及,她无奈一笑,只好自己往里面走。

成王府她没有来过,只不过燕京城之中的皇家府院大多差不多,她想找到那宴会所在倒也十分的简单,然而不过走两步,便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可是顾二小姐?”

顾云曦点点头,“正是。”

“请小姐随小的来,王爷请您先到后厅。”

顾云曦嘴角一勾,不愧是公孙成霖,当即跟在了小厮的身后上了一条小道,一段幽静的石子路,再走过一段回廊便看到一个花厅,门内是徐徐的讲话声,顾云曦老远就听到了公孙慈的声音,随后脚步不停的走了进去。

“云曦!”

公孙成霖今日少见的穿了正装,看到她来了自然热情的招待,顾云曦落座,只看着屋子里除了她和公孙慈之外还有公孙墨,让顾云曦没有想到的是,竟还有顾映雪。

“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晚,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了。”

顾云曦轻抿一口桌上的茶水,“出门出的晚了些,倒不如姐姐勤快了。”

公孙成霖轻咳两声,“今日本想只小聚一番的,奈何父皇的意思是我多年未回京中,本来对群臣就不熟悉,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来,便办的大些,不过再怎么样都只是个过场,待会子你们不要拘束才好。”

公孙慈掩嘴一笑,“四哥放心,母妃知道你又要出京,特地让我给你带了一条护膝,说是骑马的时候穿上不会冷。”

雅嫔平时是个不爱热闹的,却总在这样的时候想着别人,公孙成霖也是十分动容,让身边的人去收下了,“阿慈越来越懂事了,替我多谢雅嫔娘娘。”

公孙慈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四哥真要谢我母妃的话,从川西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块川西紫玉好了。”

川西出名玉,其中就数这紫玉最为贵重珍罕,公孙慈一开口就要这个,难免的惹得众人一笑,公孙成霖“啧啧”嘴,“雅嫔娘娘要是知道你这般讹我,你说她会不会让你写十遍女戒来?”

公孙慈面­色­一变,朝着公孙成霖吐吐舌头转向一边去,顾云曦看一眼公孙成霖,“成王殿下几日走?”

公孙成霖一叹,“父皇的命令下的急,更何况国丈这事越拖只怕变动越大,我恐怕后天就要出发了。”

顾云曦点点头,“到时候云曦一定相送殿下。”

公孙成霖点点头,“你和二哥来送我,这一趟一定马到功成!”

顾云曦闻言本是悬着的心一松,公孙墨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只怕得先出去了。”

公孙成霖一看时辰果然差不多了,便领了众人一道出去,走过一段回廊便到了宴会所在的大厅,今日的宴会不比宫里那般规整,成王府的管事在宴会正面搭了个台子,据说会有许多表演助兴。

宴会的位子早已排好,待公孙成霖等人出来的时候外面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主桌上只剩下了四个位子,公孙慈二话不说先坐一个,公孙成霖和公孙墨自然是要留下的,最后,便只有顾映雪和顾云曦二人,可是只有一个座位,这……

一旁跟上来的小厮不知情况,“请德王殿下和顾大小姐入座,二小姐请这边来。”

公孙成霖眸光大寒,那小厮看自家主子一眼浑身一颤,顾云曦在一边看的满是笑意,当即道,“好啦好啦,我的位置在哪里?你带我过去吧。”

小厮如释重负,当即抬手作请,“二小姐请这边来。”

主位上的都是朝臣之中有些名望的,一桌子十多个人先后向着两位王爷一位公主行礼,到了顾映雪这里,大家都知道这是未来的德王妃,当即稍微意思的拜了一拜,顾映雪有礼的侧身让开,语声清泠道,“众人大人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之后才落座坐定,那小厮引着顾云曦走向旁里的侧桌,“二小姐,真是对不起您,今日是小人排的位子。”

顾云曦一笑,“让我坐哪里都没有关系,你也放心,你主子不会罚你的。”

此话一落,她的位子已经是近在眼前,顾云曦看着那墨­色­大裘眉头一挑,而一边的万俟宸眸光淡淡的看她一眼,也有几分意外。

要说这皇家之中的宴请每每排位都是个细致活儿,那些人是仇家不能做一起,那些人是有权有势的要排个靠前的,那些人是自己主子喜欢的不能拂了主子心意的,一看今日的小厮便是个手生的,万俟宸应该是少数在京中和公孙成霖有些交情的,怎么也坐在了这个边角桌子上,所幸,这一桌人并不多。

对面几位似乎都是京中王公家中的公子小姐的,几人相互点点头,便开始了今晚宴席。

“在嘉陵山之时万俟本以为德王殿下会让二小姐先入德王府,却没想到一回来二小姐已经俨然成了御林军统领,二小姐今日,可有后悔。”

顾云曦有些诧异今日的万俟宸会主动开口说话,她眉头一挑,“如果因为一个位子没排好云曦就要后悔,那殿下也太看轻了云曦。”

万俟宸点点头,往主桌上看一眼,此时的公孙成霖已经端起酒杯向在座的人致敬,条条框框的场面话顾云曦本就不是特别爱听,此刻放在公孙成霖嘴里说出来她就更不爱听,当下根本只与万俟宸说话,完全忽视了主桌上的人在说什么,所以,她也不知道公孙墨的目光时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万俟宸并不能喝酒,此时双手抱着紫金小暖炉冷冷坐着,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是因为坐的近,顾云曦再次在万俟宸手背上看到了那道淡淡的疤痕,她轻轻开口,“殿下手背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万俟宸眉峰一沉低头看一眼,“之前府里的卫叔养了一只猫,这是被那一只猫抓的。”

顾云曦点点头,那边公孙成霖的场面话已经说完,一队队的粉衣小婢手执托盘走上前来,­精­美的菜肴便摆上了桌,顾云曦来前儿本就用了晚膳的,此刻倒也不十分饿,一旁的万俟宸不喝酒不吃东西,只将眸光向着高台之上投了去。

此时的台子上面走上了一对对粉衣蝶舞的舞女,每个人都腰肢曼妙的花容月貌,顾云曦许是觉得无聊,直挑挑眉,“殿下觉得这些女子怎么样?”

万俟宸微微一愣,张口道出一句话来,“我本来以为二小姐是个冷漠持重的主儿,现在看来倒有些婆婆妈妈,二小姐这个问题不该来问万俟,而且最好以后也不要再问。”

顾云曦面­色­大变,她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昨天在倚梅园拿来说公孙成霖的话,而此时,他竟然基本上一字不落的套用了过来,“殿下何时喜欢上了听墙角这件事。”

舞台上的舞姿美轮美奂,万俟宸面无表情的看着,“怪只怪二小姐说话的声音太大,并非万俟有意而为之。”

顾云曦本就没有食欲,现在更是没有了,她侧头一看,万俟宸的侧脸斜斜的映在一片光影之下,竟让她一眼看出了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来的十分诡异而陌生,她仔仔细细的盯着他侧脸轮廓,想象着如果他带上面具该是什么样子。

“难道万俟的脸上有字吗?”

顾云曦回神,顿觉面上有些微的发烫,万俟宸眸光微敛,此时的他们背着光,也看不清在他嘴角一闪而逝的是笑意还是什么,只听万俟宸又道,“二小姐忘记了一件事。”

顾云曦抬眸,“什么?”

万俟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紧绷着的棱角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越发的冷硬,顾云曦只听他说道,“在嘉陵山围场,二小姐欠我的不止德王殿下的事。”

顾云曦猛的一震,她的眸光从四周的人身上掠过,幸好,他们都是一切如常的聊着天喝着酒,即使到现在,烈帝也还是下令全城搜谱玖丹人,如果在此时被人知道她在嘉陵山那里放走了一个玖丹刺客,这期间的罪责可不是她能想象的。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真是抱歉,云曦将此事忘了,不知道现如今殿下的意思是——”

万俟宸嘴角一抿,“只是要姑娘不要忘记,兴许将来有用的上的地方。”

顾云曦只觉得身边的人有了些微的什么变化,她侧头看一眼他,不,他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像之前一般,城府至深,不可理喻,然而这毕竟是她欠下的,幸亏他提了出来,否则在今后的某一天如果被她忽然想起来,她可能会夜不能寐满心惶然,所以此时的顾云曦再深吸一口气,“很好,云曦会记下,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云曦必然尽心尽力。”

万俟宸点点头,背这光影的他再次微微的低了低头。

此时的顾云曦尚不知道万俟宸的无耻,然而等有一天她知道了的时候她只能掩面苦笑,这个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之下将你从内到外利用了之后还让你觉得他刚才其实是在呕心沥血的在你危难时刻帮助了你,就在你满心负疚与自责的作祟之下,他要做的,就这般轻巧的,得逞了。

公孙墨的眸光不断的向着顾映雪的身后扫过去,顾映雪终于忍不住的掩嘴一笑,“王爷需不需要映雪和妹妹换个桌子?”

公孙墨眉头一皱,“顾大小姐多虑了。”

顾映雪面­色­一正,“王爷是不是觉得自己十分矛盾,如果当日的晚宴上王爷能够及时的阻止妹妹答应那御林军统领之职,今时今日王爷要做的只怕是十分容易的。”

公孙墨嘴角一勾,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液缓缓道,“顾大小姐错了,本王当时有没有做什么根本不重要,因为这都不会影响本王的心意,即便她现如今不是入朝为官的女将,本王亦然只会这样看着她。”

微微一顿,公孙墨的眸­色­一深,“因为本王觉得,现在的德王,根本配不上她!”

顾映雪呼吸一紧,拢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而公孙墨仿佛觉得还不够,他转过身来看着顾映雪眸光灼灼,“顾大小姐觉得,所谓的祖宗家法都是如何出现的?”

顾映雪不语,公孙墨端起桌上的酒液一饮而尽,“自古,只有王者才有说话的权力,翻手可御万民,覆手可救苍生,当我大权在握,这天下都是由我来写,更何况,是那些陈腐的律例。”

顾映雪的面­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眸光往舞乐纷纷的高台上一瞟,“王爷言之有理,映雪真是为妹妹高兴,不过——”

微微一顿,顾映雪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不过,这场戏还有这么长,王爷先看完这一场,才能决定以后怎么走——”

话音落下,府中管家上了台子,“感谢各位今日为我家王爷捧场送别,今日我们特意从楚徽班请来了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年之久的著名琴师‘青衣’,请她为我们王爷献一曲!”

话音落下,在座的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热闹的议论声才渐渐地浮了起来,万俟宸眉头一挑,“青衣——”

顾云曦听着这名字只觉得竟然和自己娘亲叫的一个名字,耳边是大大小小的议论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位青衣早在二十年前名扬四海,一手琴技可谓是当时的琴师第一,只可惜不知为何忽然在二十年前销声匿迹。

在座的年轻些的不知道,但是只要是贵族后辈哪有不学琴棋书画的,每每学琴的时候教导的夫子总会提起“青衣”这个名字,所以即便是没见过真人,这般下来在场的也甚少有人不知道她的大名了。

顾云曦还真不知道此人,但是显然,万俟宸是知道的,他眉头紧皱的看着那高台,片刻之后,一个抱着琴的白衣蒙面女子袅袅娜娜的走了出来,众人见二十年前的女琴师此刻仍旧步子娉婷的出现在台子上,都是一片叫好声雷动。

顾云曦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便已经如遭雷击整个人木然的愣在了当地,在她的眸子里是一片惊骇混乱踟蹰不定之­色­,好似在分辨确定这什么,身边的万俟宸当即发现了她的异常,一双眸子紧紧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那双手,轻轻撩起然后落在琴弦上弹出悠扬的琴声之时顾云曦这个人豁然站了起来,万俟宸面­色­微变,眼看着顾云曦要抬脚迈出步子他一把将顾云曦拉了回来,除了离得近的人有些愕然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台之上,一时之间到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众人只当她是早闻这位琴师的大名此刻情绪激动,一时间也一笑而过。

顾云曦从来不知道万俟宸这样的病秧子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她的手使力的挣脱着,然而无论她在桌子之下如何的挣扎,万俟宸终究能将她的手锁在掌中,“你做什么?!”

顾云曦双眸之中满是寒气,咬紧了下­唇­低声迸出两个字,“娘亲!”

娘亲?!

没错,顾云曦十分的确定,此刻在高台之上穿着一身白衣带着面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洛青衣,难怪,难怪她也叫青衣,却原来是一个人!

顾云曦脑海之中似有千千万万的画面闪过,然而她还是有个巨大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台上弹琴,而且是二十年前的琴师“青衣”?

万俟宸­干­脆一只手在她腰间轻点,瞬时顾云曦整个人便再也动不了,她只觉得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确定她是你娘?”

顾云曦有些语无伦次,“确定,我确定,府中的下人,下人说她去了静安寺,去了静安寺啊,可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她,真的是她,我不会认错的,可是为什么,我要去拉她问个清楚——”

万俟宸双眸微眯,“已经来不及了。”

顾云曦尚不知道万俟宸此话何意,却也是在此时,一队身着黑衣的人马从宴会大厅的门口冲了进来,众人正陶醉在台上女子的琴声之中,恍然之间发生的变故根本不知为何,公孙成霖眸­色­大变,“站住,来者何人?!”

一声黑衣的众人身着官服,就算他们一眼没有看出来,第二言却必定是认出来了,当头的一人拱手上前一步,“拜见两位王爷,卑职乃是京兆府尹衙门的捕头铁英,非常抱歉打扰王爷的宴会,但是台上的人我们要带走!”

众人面­色­大惊,公孙成霖也极为意外,“他是我请来助兴的琴师,何罪之有你要带走她!”

铁英现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龄,此时抬手指着台上还在不断抚琴的女子说,“她是二十年前罪臣易兴的遗孤,易兴因贪腐罪被判刑,本该被全家诛杀,身为易兴女儿的‘易青萝’却在行刑之前逃跑,这么多年属下等一直在找她。”

“易青萝,洛青衣,易青萝,洛青衣……”

被钉在座位上的顾云曦眼泪楚楚而出,她看着台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人双眸泛红,“难怪她知道千骑军,难怪她知道国丈犯下的罪责,难怪——”

顾云曦低低呢喃着,旁人或许注意不到这点,万俟宸却是尽数听到了耳朵里,他看一眼势在必得的京兆伊捕头,再看一眼这府中众人的表现,心中料定今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而顾云曦,决不能在此刻跟台上的人沾染上一丁点儿关系。

公孙成霖看看身后的公孙墨,公孙墨看台上的人一眼,年近四十的人仍旧十分平淡的抚着琴,琴音婉转悠扬,她好似知道自己结局只想将最后一支曲子弹完一般,公孙墨点点头,今时今日,如何能因为一个逃犯而影响公孙成霖的西去计划,更不能因为这个将他们二人都拖下水。

看着公孙墨点头,公孙成霖也挥了挥手,铁英行过谢礼之后当即上台,将台上的女子一把扯起,几乎是连推带搡的带了出去。

眼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一步步的走了出去,顾云曦几欲咬破了下­唇­,万俟宸在她耳边低于一句,“如果你叫出来喊出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玄机,那些害你的人,此刻正在看着你!”

许是这句话给了顾云曦一­棒­子,她本来几欲奔溃的神思瞬时一紧,她的眸光扫向主桌的位置,正好对上顾映雪满是幽深的眸子,顾云曦心中大动,这边万俟宸却是将顾云曦整个转了过来。

面对面的看着万俟宸,顾云曦浑身都是压制不住的怒气,她双眸通红的看着万俟宸,“带我走,求你。”

到处都是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在公孙成霖和公孙墨的安抚之下众人的心情很快的恢复,而此刻的顾云曦,不管是怒还是痛,都无法再强颜欢笑的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要去挽回,她要去弄弄清楚明白,就算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也不能在这里享受眼前的盛宴。

想到顾映雪的那个眼神,顾云曦忽然恍然,昨天在梅园提起洛青衣本就是她得意至极的话,是她­干­的好事!她咬紧了牙关,恨不得将她撕裂撕碎,怒气来的犹如山洪奔涌,或许在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我要离开这里。”

第二遍响起这句话的时候万俟宸的身影向着顾云曦压了下来,他看起来单薄无力的手臂直直的揽上了她的腰,他将她拦腰抱起,而后在近旁人的惊诧之中眸光里从自己的桌子直接走向了角落里的小道,一路疾行,终于在一处亭子之外停了下来,放顾云曦下地的时候他才解开她的­茓­道。

一声犹如小兽一般的低吼从她娇小的身躯里迸­射­而出,顾云曦双拳紧握噌的直起身子,转身就要朝宴会所在出走,“要做什么?”

万俟宸拉住她,顾云曦狠狠看一眼万俟宸,“是她­干­的,我知道!”

万俟宸眸光一沉,“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如此牵涉其中,你回去吧,也许这正是顾大小姐想要的。”

顾云曦停下步子,不停地深深喘着气,良久,顾云曦转身向外走去,万俟宸一叹跟在她身后,“要回府?”

顾云曦点点头,万俟宸这次到没有反对,“我送你回去。”

顾云曦感激的看他一眼,脚步极快的走了出去,坐上万俟宸的马车,一声令下全力朝着相府而去,万俟宸在车上一言未发,只看着顾云曦的面­色­从愤恨恢复到平静的样子,在看着她眸子里的神­色­从怒火漫天到现在的冷漠清醒,万俟宸眸光微深,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小暖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顾云曦,你又欠我一次。”

临下车的时候万俟宸说了这一句话,顾云曦疾快的步子一顿,“我会记着。”

看着消失在相符门口的身影,另一道疾快的马蹄声也传了过来,来人正是公孙墨,万俟宸从马车之中走出来,公孙墨勒紧马缰,眸­色­寒栗,“她呢?”

就是这般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万俟宸微微仰着头,面上是一派无关风云的淡然冷漠,在公孙墨森森的直视下抿了抿嘴角,“进府了。”

公孙墨当即跳下马来,在他身后是慢了一些的孙哲和孙鲁,跟上来之下也是跳下马来向着万俟宸行了个礼才紧跟了上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后,万俟宸嘴角微抿,轻轻地拂了拂抱她出来时被卷皱的袖口,袖袍一挥,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慕言,去查,今天在台上的女人。”

沉沉的一句话落定,车轮滚动声再次响起。

相府之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然而这样的平静此时落在顾云曦眼里却是巨大的讽刺,开门的小童看到顾映雪这般模样早就被吓得不敢想问,顾云曦走出去的步子一顿,“父亲可回来了?”

小童摇摇头,“相爷进宫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顾云曦猛的闭紧双眸,再睁开时直接向着碎月轩而去,刚走近院门口便看到一个身影直直伫立着,顾云曦大惊,竟然是越娘!

“越娘!”

顾云曦几步奔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紫兰说是你陪着娘亲去了静安寺,为什么她会在成王的夜宴上出现却被京兆伊带走了,而你为什么在这里!”

越娘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好似更沧桑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越娘对不起您,是大小姐,是大小姐,不知道她跟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说要去静安寺,可是带着我出了相府之后却根本不是去静安寺的。他们看管着我和夫人,不让我们离开,今天下午的时候却独独将夫人带走了,而后说让我回府便好,我回来才知道小姐不在府中,就一直等到现在,小姐——”

声声哭诉如一把钝刀从顾云曦的身上磨过去,她止不住的一阵阵发着抖,她俯下身子将越娘扶起来,“你起来。”

越娘发丝微乱,或许是一夜没睡眼窝深陷,此时心中内疚的不敢看顾云曦的眼睛,顾云曦深吸一口气,“越娘,先进去。”

便是这个当儿,身后传来了极快的脚步声,顾云曦转身便看到是公孙墨跟了上来,她眉头一皱,“王爷?”

公孙墨跟上来站在她面前,“出了什么事?”

顾云曦低下头去,公孙墨森森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云曦微微定了定神,抬起头来,“刚才王爷宴会上被带走的琴师,她是我娘亲,她在这相府住了十六年——”

公孙墨眉头大皱,看着顾云曦的样子知道她所言不假,可是,为何有这般荒唐的事?

“今日之事一定不是巧合,先不说夫人的身份,她能在相府住十六年,今日为何忽然出现在了王爷的宴会上,还是以琴师的身份出现?”

顾云曦的眸光骤然一暗,猛的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在她院落之前的花园小道上,此刻正有几盏灯火不断移动着,顾云曦脚步极快的冲了过去,走的近了才看到果然是顾映雪回来了。

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顾映雪眉头一皱,“哟,是何事要妹妹如此伤心,这般愤怒的看着姐姐又是何意?”

顾云曦眸光满是寒栗的光,“顾映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映雪听到她的话嘴角一勾,“妹妹你在说什么?姐姐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看着我?”

眼见得公孙墨从她后面跟了上来,顾映雪的眉头下意识的皱起,顾云曦看到她的样子牙关紧咬,“越娘已经回来了,顾映雪你将我娘这般送到京兆伊的大牢之中去,就不怕她一句话说的不对让整个相府都给她陪葬吗?到时候你的王妃之位只怕也没有了!”

顾映雪眸光暗光一闪,“哦,原来妹妹是说的这件事,一个逃犯藏匿在我相府这么多年我作为大小姐竟然不知,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你且放心吧,洛青衣,哦不,易青萝,她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保你这个女儿,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相府二小姐。”

顾映雪看着顾云曦清白交加的面­色­似乎还算满意,此刻看一眼她身后的公孙墨微微一福,“既然这样,映雪就不打扰王爷了,这就退下了。”

看着顾云曦僵立在当地的背影,公孙墨眉头紧皱着上前一步,“云曦。”

“请王爷助云曦。”

顾云曦沉沉的话语落地,公孙墨点点头,“好。”

夜­色­越来越深沉,顾云曦坐在碎月轩大厅之中一言不发,公孙墨陪她坐在窗边,亦是眸光深锁,紫兰大体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面­色­惶然的和越娘站在一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在等。

片刻之后,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二人同时眸光一亮,然而来的人却是顾中正,顾中正似乎刚从宫中回来,一回来就听到说公孙墨在这里便慌忙的赶了过来,一走进碎月轩就发现这里的气场不对,进了屋子看到公孙墨和顾云曦的面­色­,更是心中一紧,“王爷,不知这——”

顾云曦眸光一寒看向顾中正,“父亲大人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如现在就去问问姐姐吧。”

顾中正眉头一皱,看着顾云曦冷漠的样子不知说什么才好,再看看公孙墨,亦是冷冰冰的不打算说什么,顾中正左看看又看看,招手叫了越娘到身边,顾云曦只听得他低声一问,越娘吞吞吐吐的将洛青衣的事情道出,顾中正的脸­色­瞬间便白了。

“这,这,这——”

话音未落,顾中正便转身出了门,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顾云曦看在眼里心中再添一层冰冷,这件事远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窝藏逃犯这么简单,洛青衣在这府中十六年,是被下人们当做姨娘来看待的,而她更是相府二小姐,可是今天这件事一出,凭顾中正的­性­子他绝不可能不知道洛青衣的身份,这么多年默许洛青衣在府中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幽居在这里,多少也有些回护之意。

可是顾中正凭什么要窝藏一个逃犯?

还有,她的身份到底是不是顾中正的女儿?如越娘所说,当年她进府的时候已经有一岁,也就是说,至少洛青衣带着她在府外独居了一年才入的府。

如果真如京兆伊讲的,洛青衣是当年易兴的女儿,那件大案发生之后她是逃走了的,可是为什么又回来燕京,这里分明是个对于她来说最危险的地方,而且,她还有了孩子,难道她早就和当年还是顾家独子的顾少爷定了情?

顾云曦心中否定了这样的说话,这么多年之间,她从未在他们之间看到有什么情意在,顾云曦的心再沉一分,如果不是情意,就一定是利益,洛青衣给了他什么他才能将身为逃犯的她庇护在相府之内十六年呢?

思绪如缠绕的藤蔓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顾云曦只觉得有铺天盖地的网勒紧了她,让她根本不能呼吸,公孙墨走向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云曦。”

顾云曦抬眸看他,神识终于有一丝回暖。

也就在这时,他们二人等了半天的人终于回来了,孙哲一脸的暗­色­,回来之时看着屋中的二人轻声禀告,“主子,我以人是在成王府抓的要去了解情况为由跟京兆府尹刘忠打听了一下,刚才被抓走的‘青衣’已经确定是当年易兴的女儿了,她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份,同时还交代自己这么多年都在江湖的大小班底做琴师,四处流浪,这一次是抱着侥幸心理回来燕京,却没有想到被发现了。”

顾云曦的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地,洛青衣将来龙去脉的自己编好了,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样下来定罪就变得很容易了,而她果然如顾映雪所说的,没有分毫的扯上相府!

“刘忠有没有说怎么定案?”

公孙墨如此一问,孙哲看顾云曦一眼,有些迟疑的回答,“当年易兴的贪腐案牵连甚广,最后被判成了诛三族,可是易兴根本没多少族人,所以当时易家只怕没什么人活下来,而青衣本就是易兴的亲生女儿,当时被判的是斩刑,后来她逃走,经过这么多年只怕刑量会加的重些,刘忠也说此事要上报到刑部方可定夺——”

顾云曦早就觉得遍体生寒,此刻嘴角微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公孙墨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眸­色­一软转过身看着她,“云曦,既然是上报刑部,我们便可找于大人帮忙,你不要担心。”

顾云曦摇摇头,“这件事不简单,这个身份被爆出来娘亲就很难脱罪了,即使不是斩刑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在大牢之中呆一辈子,娘亲跟我说过,当年的事易家是被陷害的,只要给易家平反,到时候才能真正把娘亲救出来。”

公孙墨点点头,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并且当年是刚刚登基五年的烈帝亲自下的判决,现如今要翻案便是要指出皇帝当年做的不对,翻案事小,让皇帝认错是难,更何况,中间还夹了一个国丈!

“是国丈!”

顾云曦眸光如炬,“当年是他陷害易将军,之后凭借着当年办案时的功劳得到皇上的信任不仅封了他的女儿做皇后,还让他一路掌权一路高升,现如今也正是我们扳倒国丈的好时候。”

公孙墨沉吟一瞬,“云曦,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且放心,洛夫人即便在牢里也不会受什么罪,这边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顾云曦感激的看公孙墨一眼,“多谢王爷。”

公孙墨摇摇头,眸光深沉的看她一眼,“也已经深了,你早些歇息,明日我自会派人来接你。”

顾云曦点点头看着公孙墨转身出门,直到那月白的人影消失不见,她才整个人失了力气的跌坐在了长椅上,越娘语带凄然的走过来,“小姐,有王爷在,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顾云曦眸光微寒,看越娘一眼握紧了双拳,“你放心,娘亲还在牢里,我不会倒下,我不仅要救出娘亲,我还要这般害她害我的人血债血偿!”

雪阁之内一片灯火通明,顾中正一脸怒气的踢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雪阁之内的下人吓了一大跳,“老爷?”

有小婢迎上来试探一问,顾中正眼眸一怒,“滚开!”

此一声当即吓得周围众人满面骇­色­,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问敢拦,顾中正推开厅门的时候顾映雪正面­色­如常的坐在软榻上看着一本书册,顾中正怒不可遏的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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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你们说怎么把顾映雪收拾了才好呢,要不直接拖出去轮了吧~呃咳咳~请大家淡定,恶毒的女配一定会收拾滴,大家表急~话说为啥子订阅越来越少了~

069牢中往事,楚衣异样

天光水白,漫山遍野的绿草犹如一片碧波盈盈的海洋,苍墨高原之上的夏风将赫连珈蓝的头发吹散开来,一圈儿一圈儿打着旋儿,青绿的原野上忽然出现一抹人影,她瞬时眸光大亮!

“母后!”

那人影一顿,停下了步子站在当地,赫连珈蓝左右手上满满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儿,此时拍拍身上的明蓝­色­大裙子,脚步雀跃的向着等在那里的人影奔了过去。

夕阳西下,她的笑颜如花,然而那等在原野尽头的人影却似乎离了她很远很远,赫连珈蓝不停地跑啊跑啊,她嘴角的笑意沉了下去,慢慢的两把野花也被她扔在了一边,她鼓足了力气,然而远处的人影好似觉得她跑得太慢,竟是转身要走。

赫连珈蓝大惊,“母后,等等珈蓝——”

她的呼唤终于让那人顿了顿步子,她的母后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侧襟宫装,大大的落地裙摆映在草地里,分外的明丽好看。

眼看着离得那人越来越近了,赫连珈蓝面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笑意,那人也绽开笑颜伸开臂膀准备拥住她,“珈蓝——”

赫连珈蓝笑意越来越深,忽然,那明媚的眸子如遭雷击,她的步子瞬时散乱难行,眼看着就能够到那人的手了她却是定了下来,那欣喜的笑意消散,眸子里竟忽而涌上了巨大的骇意,她的眸子死死的钉在对面之人的裙摆上。

不,那不是裙摆,那妖艳的红竟会流动,带着呛人的血腥味从她的脚下缓缓流散开来,一点一点的蔓延至她的脚下。她抬头,对面之人的眉眼渐渐地变得模糊,而后她的满是慈爱的面容忽然消失,只剩下那突突冒着血沫子的脖颈——

“母妃!”

顾云曦豁然坐起身子,目之所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正幽幽的注视着她,顾云曦心中一紧,一道毛茸茸的身影已经扑进了她的怀中。

“嗷呜——”

低低的一声呜咽,顾云曦深深的吐出口气,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楚衣的背脊,定了定神之后才低低一问,“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帷帐之外便亮起了灯,却是越娘走了进来,“尚武堂的侍卫过来说楚衣这一天十分的闹腾,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还是怎么了,怕出了岔子您怪罪,便给送来了碎月轩。”

顾云曦嘴角一勾,低头看着楚衣乖顺的模样低低道,“连你也知道我这一天过得不好吗?”

帷帐之外的越娘一叹,转眼看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小姐,这才五更天,您再睡会儿吧。”

顾云曦没有做声,似是再定了定神,将脑海之中的画面强行挥了出去才擦擦额头上惊起的汗意掀开了床帏,“不睡了,等下王爷会来接我,希望今日能看到娘亲。”

越娘闻言赶忙出去打水,不一会儿便端着水盆进了来,趁着顾云曦去梳洗的当儿她轻轻开口,“小姐,做个老爷去雪阁了,发了一通火,还打了大小姐。”

顾云曦将面上的水擦­干­,“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老爷似乎是回了静心斋。”

顾云曦嘴角冷冷的勾起,“看来这一次连他也没办法,不,就算他有办法他也不会去做什么的,因为这一次的事根本和相府无关。”

微微一顿,顾云曦眉眼一深,“顾映雪,只有那一点点疼怎么够呢——”

越娘眸­色­深深的看她一眼便出去吩咐人准备早膳,而顾云曦梳洗完毕便将楚衣抱在怀里坐在暖炉的旁边,一下一下抚着它算不得手软的毛,眸子里是一抹无人能窥探的深沉。

刚刚用过早膳公孙墨的马车便来了相府之前,顾云曦抱着楚衣出门的时候正看到顾映雪也要出府,此时得她已经不会再目露凶光,她甚至还向着顾映雪有礼的点了点头,顾映雪看着她的样子眉头一皱,倒好像是顾云曦对她选战挑衅一般。

“嗷呜——”

楚衣的表现绝对十分突然,它眸光森森的从顾云曦的怀里跳下来,直直的扑向了一身宫装妆容­精­致的顾映雪身上。

“啊——”

便是顾映雪这般持重端庄的人在楚衣的威吓之下也将忍不住的惊叫一声,楚衣体型虽然不大,然而它后劲十足,那全力的一扑直直的让顾映雪连退三步后仰着倒了地,楚衣的爪子尖利的立在顾映雪的脸颊旁边,顾映雪眸中的平静荡然俱碎,“畜生,滚开!”

顾云曦嘴角一勾,“楚衣,过来。”

轻声一唤,狂躁暴力的小家伙立刻变得十分乖顺的回到了她的脚边,顾映雪看着这一步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儿,站在她身后的锦文等人也是被吓得呆愣在当地,此刻触到自家主子气怒的眸子才回神上前将其扶起。

顾云曦摸一摸楚衣的头,这边对上顾映雪的眸子,“姐姐从今往后要小心,因为楚衣随时都会出现,它最喜欢吃人腐坏的心肝。”

顾映雪站起身来,狼狈至极的她眸带畏­色­的看着小楚衣,“它是你养的畜生,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杀了它!”

顾云曦双眸微眯,“是吗,如果在楚衣撕碎你之前你能杀了它倒也不错。”

顾映雪眸光一滞,顾云曦直直的向门外的德王府马车走去,孤冷的背影散发着凌人窒息的寒意,“顾映雪,当你做下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准备,你最好日夜都防着我,因为指不定在哪个时候,我的楚衣就会要了你的命。”

坐上马车的时候顾云曦看着腿边的小家伙一叹,“楚衣,我们不能着急,一步步来,让她生死不能如何?”

“嗷呜——”

低低的一声呜咽好似在应和顾云曦的话,她抬起眸子看着眼前深­色­的门帘目光似箭。

到了德王府的时候顾云曦等不及的快步走向了主院,公孙墨果然正在等着她,她微微行的一礼,“王爷,如何?”

顾云曦今日的衣饰极为简单,面­色­也比不得往日好,公孙墨眸光深沉的看着她,“京兆伊已经将此案的文案送到了刑部,听说今日一大早洛夫人已经被送到了刑部大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刑部大牢见一见洛夫人,你至少要听听洛夫人怎么说。”

顾云曦感激的看着公孙墨,此事事关重大,她确实要见一面洛青衣,而且越快越好,“王爷思虑周到,多谢王爷。”

公孙墨眉­色­少见的温润,“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顾云曦一怔,这边公孙墨却是上下看看她,“你这样子不能进刑部大牢,得换身行头。”

——

一身明锦长衫的顾云曦又变作了清奇男儿,她跟在公孙墨的身后,一副侍卫模样,刚走到刑部门口于永便等在了当地,看到公孙墨等人一来当即迎了过去,“王爷。”

公孙墨点点头,“交代下去的犯人可在这里?”

于永点点头,“京兆伊衙门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是二十年前易将军一案的逃犯,王爷为何对此人如此关注?”

公孙墨眸光微深,“此人是在成霖的送别宴上被带走的,若是被有心人将这件事拿来做文章只怕不好办,本王不过是来问问情况,大人让人开门吧。”

于永不是傻子,他那句话不过是一问,然而听到公孙墨这样的回答自然明白了这件事只能以这一个理由进行,既然如此,他必然不会再多问一句。

刑部大牢如顾云曦所想的那般狭小Ъ仄,连带着凌人作呕的味道,黑暗的秘道两旁是空空如也的牢房,偶尔出现的一两个犯人一听到声音便扑到了门边,身上的镣铐声叮当作响,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似乎在问他们讨要什么。

公孙墨看一眼于永,于永解释道,“这里的关着的都是重犯,基本都是二十年以上的刑期,关得久了,到最后不会说话甚至变得疯癫都是正常的。”

顾云曦此时刚好一步踩在了枯草之上,她的步子重重一顿,“咔嚓”的一声在这牢中格外的响亮,于永这才注意到这个身形瘦小的侍卫,他在朝中多年,又官居刑部,早就练就了一双­精­­精­火眼,此刻一眼扫过去便觉得不对,再细细一看心中不由得大惊。

公孙墨看顾云曦一眼继续朝前走,顾云曦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走到靠里一间房的时候顾云曦看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洛青衣面上的面纱已经被取下,此刻一张素颜静静的坐在牢房内的旧凳子上,在她的脚边有黑­色­的小虫子爬来爬去,她也好似没有看见似地,只眸光空茫的落在自己的脚背上。

公孙墨看于永一眼,“于大人若是还有事便去忙吧,本王问问犯人便出去。”

于永当即点点头退了出去,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眸中带泪的样子对她点了点头走的远些,顾云曦这才颤颤巍巍的喊出一句,“娘亲。”

轻轻飘飘的甚至带着颤抖的两个字出来,洛青衣的眸子才僵硬的抬了起来,待看清了来人,她猛的站了起来,忽然之间回神的她似有瞬间的不确定,待看到顾云曦水光泠泠的眸子这才低呼一声,她看了看四周无人,赶忙快步向着顾云曦走了过去。

“曦儿,你怎么来了,你快出去,快出去!”

顾云曦隔着栅栏抓住洛青衣的手,看着她的发丝微乱眼窝深陷,从来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她此时衣衫褶皱,不过是一夜,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娘亲,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洛青衣眸光含泪,“曦儿,是娘亲对不起你,这么多年,都是娘亲对不起你。”

顾云曦不断的摇头,“娘亲,云曦的时间不多,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帮你,才能救你,你放心,云曦绝不会让你死!”

洛青衣常常一叹,“云曦,这么多年我就知道我一定有这么一天,此前是不放心你,但是现在我知道你没了我也可以,要救我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娘不要你为我涉险,云曦,你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娘亲不会拖累你。”

顾云曦心中一疼,噩梦之中的情景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逝,她紧紧的盯着洛青衣的眸子,“娘亲,你难道不了解云曦吗?如果你不想拖累我,那就告诉我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年为何留在相府,而我,而我到底是不是相府的二小姐。”

幽暗的牢室之中顾云曦的眸光锃亮,洛青衣看着面前瘦弱娇小却满目坚持的女子,沉吟良久终于还是一叹,“云曦,娘曾经想就躲在相府之中让你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现在看来,是娘亲错了,上天早就注定了。”

顾云曦一愣,“娘亲——”

洛青衣深深看着顾云曦,“云曦,娘是易家的女儿,也是当年唯一一个逃走的易家人,之前娘讲给你的都是真的,娘的父亲,他是被诬陷的,而当时最大的幕后黑手就是国丈,娘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想要翻案已经不可能了,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着急,娘不怕死也不怕坐牢。”

微微一顿,“当年娘把我自己手上握着的关于千骑军的信物交给了顾中正,他因此得到了父亲忠诚部下的拥护,同时也在相府为我两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便是这样,娘和你才能活到今天,云曦,为娘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你不要问。”

顾云曦心中串联着洛青衣所说的来龙去脉,此时忽然抬起头,“娘亲,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顾家的二小姐,我的父亲到底——”

洛青衣见话都说到此处了,眸光也是一变,“顾中正,他怎么配做你的父亲,云曦,你忘记娘跟你说过了吗,你的身份比顾映雪还要尊贵,你——”

“云曦!”

洛青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孙墨就一脸凝­色­的走了过来,他一把拉开顾云曦和洛青衣握在一起的手,而这边,那明亮的秘道入口处正走进来一道身影,“听说二弟来探监,为兄真是有点好奇,这位犯人是——”

顾云曦面­色­大变,竟是太子!

太子被禁足已经是有几日,不知道为何现在竟能出宫,更不知为何竟然刚好在这个时候来了刑部大牢,她退后几步站在公孙墨身后,而洛青衣也摸了面上的泪痕,面容再次恢复成冷漠木然的样子。

太子一步步走近,见当下的场面嘴角一勾,文质的面上到看不出来多少心思,公孙墨俯身一拜,“拜见太子殿下。”

公孙长卿挥手让他起身,公孙墨这才道,“昨日的事只怕太子已经知道了,这琴师是在成霖的送别宴上被带走的,昨日回府之后便听人禀报说房间流传成霖有窝藏逃犯的嫌疑,我一听之下自然怒从心起,这一大早变过来将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于永跟在太子身后走进来,面­色­本来极为沉重,待看到公孙墨应对有度之时才松一口气,此时十分公式化的上前一步,“回禀太子殿下、德王殿下,此犯人已经供认不讳,宴会是她受了成王府的邀请才去的,坊间流传纯属胡编乱造,成王殿下即将出京,还望太子殿下和德王殿下不要轻信小人之言造成成王殿下的困扰。”

公孙墨点点头,“有劳于大人了,四弟平时为人如何我和太子都清楚的很,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公孙长卿的眸光从公孙墨和洛青衣面上掠过,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的,听说这­妇­人是易兴的女儿?”

洛青衣面无表情的站在牢里,于永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正是。”

公孙长卿冷声一笑,“当年易兴为官不仁,竟然贪腐军饷,她的女儿逃了二十年才被抓到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父皇当年极为重视易家的案子,这么重要的逃犯抓到了,可有向父皇上奏?”

于永一滞看向公孙墨,后者也是眸光一沉,他赶紧低下身子,“请太子殿下恕罪,这犯人今早才从京兆伊衙门送过来,下官还未来得及上报。”

公孙长卿看看洛青衣,眸光之中带着些微不懈,“既然如此,这案子由我来报吧,于大人做好定案事物就好了。”

于永忙不迭的躬身答是,公孙长卿看看公孙墨,“二弟还有什么没有问清楚的吗?”

公孙墨摇摇头,“本来此事就没有多少疑点,点如今已经十分清楚了。”

公孙长卿点点头,“既然如此,请二弟同为兄一同进宫禀明情况吧,顺便把四弟送别宴会上的事情说一说,否则以父皇的­性­子,恐怕要多想几分。”

公孙墨点点头,不管太子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此刻让他跟着进宫是打得什么主意,这最后一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公孙成霖即将西去,收缴兵权又是个一丁点儿不对就会酿成大错的事,他不能让公孙成霖带着烈帝的疑虑离开燕京。

如此这般太子当先向着外面走去,顾云曦的眸子掠过洛青衣,后者眸光安抚的看她一眼,嘴角带着暖人的笑意,顾云曦脚步沉重的走出去,她心中想知道洛青衣没有说完的话,本来她以为她至少还有机会再见洛青衣,可是此刻的她不曾想到,命运就是喜欢作弄人,而她记挂着的再见,竟来的那样迟。

公孙长卿的马车向着宫里驶去,公孙墨自然也要跟着,他担心的看看顾云曦,“没事的,别担心,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云曦点点头,看着公孙墨的马车跟在太子的车架之后行的越来越远,她悬着的心却是落不下来,进宫就是要禀明皇上,一旦烈帝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当即斩立决?

再回头看看肃冷的刑部大牢,顾云曦禁不住的长长一叹。

于永远远地看着顾云曦站在衙门之前的身影眉头一皱,似是微微沉吟了一瞬,他向着顾云曦走了过来,“二小姐不必担心。”

顾云曦转过身来,嘴角牵起苦涩的笑意,“什么都逃不过于大人的眼睛。”

于永嘴角一勾,“虽然不知道大牢之内的人与姑娘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德王殿下出面,想必保命不会是什么难事,姑娘且放宽心吧。”

顾云曦看着于永的模样凝眉一问,“依于大人看,这大牢之内的犯人如何才能脱罪?”

于永皱眉一瞬,“若是于永说真话,只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于大人的意思是——”

于永眸­色­一正,“如果下官所猜不错,皇上的意思只怕会是立即行刑,王爷最终只能求个保命而已。”

“牢中的人是因为当年的易兴贪腐军饷一案,如果当年的案子被翻案了呢?”

于永眉头一皱,“姑娘的意思是?”

顾云曦沉眸,“当年易将军一家犯案的时候于大人只怕还只是个刑部小吏,于大人对于当年的案子应该多少有些印象在,难道于大人就没有些许的疑虑吗?”

于永沉眉思虑一番,面­色­渐渐地变得凝重,“于永不知道二小姐说的是真还是假,于永与二十年前的事也已经记得不清不楚了,于永只知道我们当今的圣上是一个固执且多疑的人,顾小姐确定要让德王殿下为你冒险翻案?”

顾云曦心中一紧,于永却不看她惨白的面­色­,“如果于永猜得不错,皇上一定不会允许翻案,因为这是他的皇威,即便是错的,他是皇上,他说是对的就是对的,任何敢挑战他的人就都是他的敌人。”

微微一顿,于永又道,“二小姐可知道敬王爷?”

顾云曦只觉得脑海之中闪过这么一个词,片刻眸光一定,“是皇上的弟弟,德王的皇叔?”

于永点点头,“敬王爷与当今圣上本是一母同胞,乃是至亲之人,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仅在政事上没有一点作为,连京城都很少回来吗?”

顾云曦摇头,于永眸­色­一正,“当年易兴一家被判刑的时候举朝上下只有一个人帮他们全家说话,这个人就是敬王爷,而我们的当今圣上不仅没有听他这个亲弟弟的意见给易家减刑,更是收了他的兵权缴了他的虎符,让他在青年之时就成了一个手无一兵一马的闲散王爷,同样是天之骄子,谁不想有些作为,敬王爷当时心灰意冷,这么多年就真的闲云野鹤再也不过问政事。”

顾云曦心中凉气纵生,于永又道,“于永这是提醒,具体如何做就看二小姐的心意了,相信德王殿下必然也会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于永既然已经站到了德王殿下的身边,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醒一句,二小姐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微微一顿,于永微微低了低声音,“再说,只要德王殿下上位,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放的?二小姐与其现在铤而走险,不如多些耐心再等些时日。”

于永看着顾云曦专注的眸­色­微微一拱手,“于永言尽于此,刑部还有公务,这就告辞了。”

顾云曦微微回神,瘦小的身影映在身后的灰瓦白墙之间尽显萧索单薄之感,她脑海之中全是于永的话,不可因小失大,不能让公孙墨冒险,这些道理她自然是一点就通的,但是,但是……

为什么她身边的亲人总没有好结果呢。

顾云曦怔怔的走在大街上,一身男儿装的她在人群之中瘦小单薄的没有半分显眼,两股心意在她脑海之中交战,一方提醒她不可感情用事一切从大局出发,另一方却告诉她,你要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你的至亲在你面前消失吗,能多做一份就多做一份吧。

她眸光微带着空茫的走入了街头汹涌的人流,街市上的叫卖不断,各种各样的声音落尽她的耳朵里,在她听来却好似一阵风声,呼啸一闪,一场虚空而已。

万俟宸的马车从街上走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好似失了魂魄一般的人,他眉头微动,呼喝马车停在她身边,顾云曦似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未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车马,万俟宸看在眼里眉头一凝,挥挥手外面的慕言就这么跟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顾云曦转身看他,“楚殿下打算跟我到何时?”

万俟宸挑眉,“一杯清茶,不知顾二小姐可会赏脸?”

顾云曦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公孙成霖所说,那位敬王爷认为万俟宸的茶艺最好,她微微沉吟一瞬,“有何不可?”

上了万俟宸的马车,外面的慕言也没有问万俟宸去哪里便直直的赶着马车前行,顾云曦看着这马车竟是她坐过的那一辆,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晚上,在太子的大婚喜宴上,是他,在最后一刻将她带走。

此时的顾云曦比之前一晚清醒了许多,她看着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万俟宸眉头微皱,如果再有一次前夜之事,她可还会在最后的关头让他带她离开?

顾云曦不知道答案,只是此刻的她想起来仍然觉得荒唐,她此前是那么的讨厌他,甚至不屑与他,可是现如今,在她无法承受的场面之前,她会求他带她走,想一想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每在最危急的时刻,他都会出现。

顾云曦一叹,她竟然开始对他抱歉了,她欠的债得赶快的还了才好!

马车缓缓停下之时顾云曦所见之处乃是一处茅草遮顶的简单院落,一进门便有小厮来迎,顾云曦大概的看了下他们的位置,应该是在城西的某一处,别院之内是顾云曦没有想到的萧索味道,地上积了几日的雪都无人打扫,春日里早已腐败的花木也是那般四处乱垂着,映着那茅草顶子,更觉得凄清无比。

沿着一道回廊,直直的走进了一个亭子,院子并不十分大,这亭子却是在最大场院的中间,四周本是挂了帘子御寒的,万俟宸一进来却让那带他们进来的小厮各个都掀了起来,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顾云曦看着万俟宸的身子皱眉,“云曦倒是不怕冷,殿下的身子可受的住?”

万俟宸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此时淡淡看她一眼,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坐在了亭中的桌案之前,顾云曦见他不答话眉头一挑也随意的落了座,两人刚坐好就有小厮捧了茶具上前来。

顾云曦的眸光便落在了万俟宸的身上,他将手中的小暖炉放在一旁,伸出拢在大氅之中的手将茶桶之中的茶粒儿细细的挑拣一番,顾云曦看着那茶眉头一动,竟是绿梅茶!

万俟宸的眸光极为专注,一粒一粒的茶粒儿挑拣的极为细致,顾云曦坐在他对面那般看着,环视这庭院一周,顿生几分好似伸出秋日里枯黄万里之原野的苍凉之感,再转头之时万俟宸已经挑好了茶,他并没有即刻烹茶煮水,倒是从另一个小茶桶之内继续拣了另一种茶出来。

顾云曦皱眉,“这是什么?”

万俟宸似是专注至极,依旧不语,顾云曦眉头一皱,就只独独坐着再也不多说一句话,万俟宸挑好了两样东西,这才开始在红泥小火炉上烹茶煮水,那纤细惨白的手指在红泥青盏之间来回,竟让顾云曦少见的多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她也不觉得无聊,就这么看着,直到那紫砂茶壶呼呼的冒了热气,里面咕咚咕咚的声音想起来,一道清远悠长的香味当即散了出来。

香味淡而不散,浓而不腻,悠长如一只可绕梁三日不绝的琴曲,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惬意怡然,待那清冽的茶水注入青瓷茶盏之中,顾云曦等不及的端起来小口一抿——

“小心!”

万俟宸低呼一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顾云曦被入口的茶水烫的猛的一颤,手更是连茶盏都执不住,眼看着滚烫的茶水就要反倒在她手腕上,一支芊白的手却是挥了过来。

“啪”的一声,眼见得茶盏被挥出很远,顾云曦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因那茶水还是避无可避的溅到了她的手上,而万俟宸,亦是无可幸免。

看着自己手背上瞬时变得通红的一块,再看看万俟宸惨白的手背上忽然现出的刺目的鲜红,她语气一滞,“你——”

一边的慕言看着这场面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药膏,顾云曦心中有些挫败,她深深一叹,万俟宸却将药膏递了过来。

慕言给万俟宸擦好,这边顾云曦同样自己擦好,两人相视一眼,顾云曦微微有些抱歉之意,万俟宸却是有无奈之­色­,他重新为顾云曦斟满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轻抿一口。

顾云曦不仅手被烫了,连­唇­角都被烫了,此刻红红的,还有些肿,连一边的慕言看了都有几分笑意沁在眼里,万俟宸面无表情,只是那嘴角却是有上扬的趋势,顾云曦心中满是郁气,鼻端闻着那淡淡的茶香,更不喜欢这般静静的场面。

“成王殿下曾说过,当年的敬王爷对他们说楚殿下的茶艺最好,他曾经不相信,如果今日他也来了,只怕他一定会心悦诚服。”

万俟宸闻言眉头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顾姑娘似乎不善茶艺。”

顾云曦眸光悠远,“因为我们那里很少喝茶——”

西夏地势偏远,气候更是不适合种茶,所以那里几乎很少喝茶,可是现在的她是顾云曦,她从小就生在燕京,这话终究还是说错了,眼见得万俟宸果然眉头一皱,顾云曦嘴角一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学过茶道。”

这一扯当即让她嘴角一疼,万俟宸见状终于还是嘴角一勾,顾云曦看着自己眼前的茶凉的差不多了这才端起来轻轻一抿,“殿下还没有告诉我,除了这梅茶之外,你还放了什么?”

万俟宸摇摇头,“若是告诉你,茶艺最好的就不能是我了。”

冷漠不可测的万俟宸会这样说到时让顾云曦有几分意外,她一边抿着茶,一边道,“殿下今日请云曦喝茶只是为了喝茶吗?”

万俟宸下意识的皱眉,“姑娘以为有何事呢?”

顾云曦一顿,“殿下如果记忆力尚好的话应该记得云曦曾经拿钗子抵在你的脖子上,现如今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喝茶,世事真是难料。”

万俟宸放下手中手中茶盅,看看自己所处之地,“这院子里十分荒凉,可是我从来不会让人打扫,姑娘刚才问我话我没有回答,只是因为一杯好的茶需要用尽自己的心意和­精­力去煮,不专心,煮不出好茶来。”

微微一顿,他眸光微眯从这场院扫过,“每每心烦意乱之时,我都会坐在这里喝一杯茶,燕京城之中到处都是奢靡繁华,远远比不得这旷野荒蛮一般的地方能让我静下心来,如果可以选择,我到宁远日日住在这样的地方。”

顾云曦看着四周的凄清,再低头轻轻抿一口茶,紧皱的眉头缓缓一展,“我曾说过殿下养病其实也是养心,现在来看这话却是说错了,殿下的心思较之常人实在好了太多。”

万俟宸嘴角一勾,“或许是因为这幅身子从小便破败,所在万俟只好将心历练的强硬一些,否则,哪有这二十多年好活呢?”

顾云曦眸光微动,抬手端起茶杯小酌,四周分明都是沁人的寒意,然而这清香悠长的暖茶入口,从喉咙口直直沁下去,却好似暖到了心肺之中。

马车一路向着顾府而去,眼见得马车已经缓缓地停了下来,万俟宸看着顾云曦下车的背影忽然道出两个字,“姜花。”

顾云曦回头一愣,“什么?”

万俟宸眸光幽深,“刚才茶里放的另一样东西。”

“姜花。”顾云曦低低呢喃着这两字,眸光砰然一亮,她扬起笑意看万俟宸一眼,“今日,多谢你。”

万俟宸微微颔首,顾云曦便跳下了马车,然而就在她跳下车的一瞬,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正从相府之内走出来,正是公孙墨。

顾中正在后面陪着公孙墨出府,看到顾云曦回来面­色­一喜,然而随即却将眸光钉在了那朱红顶子的小马车上,“这——”

顾云曦看着出府的二人微微一怔,“王爷?”

公孙墨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后的马车上,“去了哪里?”

顾云曦微微开口,却因为嘴角的烫伤有些微的不自在,公孙墨眸光扫过去,看着那嘴角的微肿眸­色­一深,顾云曦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去了城西。”

顾中正只觉得公孙墨的气场有些微的奇怪,当下便道,“云曦你可算回来了,你将楚衣放在德王府,王爷从宫里回来就给你送过来了,还不快快道谢。”

顾云曦眉头一挑,顾中正话音刚落楚衣恰好出现在府门口,小小的狼崽子“嗷呜”一声向着顾云曦的方向奔去,顾云曦嘴角一勾本以为那狼崽子一定是要扑到她怀里的,然而就在她微微蹲下的时候那白影儿却是越过了她扑向了她身后的——马车?

顾云曦半蹲下的身子一顿,只听见身后慕言惊呼一声“主子”,而马车之中的万俟宸却没有她想象之中的惊乱,只听得万俟宸冷淡的声音缓缓吐出两字,“无碍。”

顾云曦转身,幽幽的眸子里异­色­一闪。

——

------题外话------

话说大家有没有开始好奇女主的身世到底是啥了,其实我在文文的开头做了一些简单的提示,女主真正的身世至少要到第二卷才会揭晓,所以大家不要着急,有美人说到了皇叔的问题,其实,我想说,他是个打酱油的~当然,后面表现得好也不一定,其实他啥时候出场我都没想好呢……哦漏……

070深宫行宴,风波又起

淡淡的两个字出口,本来看到这马车就心生怀疑的顾中正和公孙墨更是瞬间便确定了马车之中的人是谁,公孙墨深重的眸光落在顾云曦的身上,却发现背对着他的人此刻似乎愣在了当地。

万俟宸到底还是走了出来,在他的脚边是牙口森森却未有暴戾的楚衣,万俟宸下得马车对着公孙墨和顾中正微微一福,“王爷,相爷。”

顾中正瞬时将兴味的眸光落在了顾云曦和万俟宸之间,顺带着瞟了一眼身边的公孙墨,那一双眯着的眸子里亮光一闪,一瞬间有太多的权衡滑过。

公孙墨双眸微眯的对上万俟宸的眸子,一个冷峻肃然,一个深不可测,“真没想到送云曦回来的是楚殿下。”

万俟宸自然嘴角一勾,随意的看顾云曦一眼朝着公孙墨二人点点头,“路上偶遇到二小姐便将其送了回来,既然王爷在此万俟不敢打扰,这就先告辞了。”

顾中正点点头,“多谢楚殿下,慢走。”

万俟宸微微颔首转身准备上马车,可是腿边却跟了一个小家伙,他低头一看,楚衣似乎有些不舍的磨蹭着他的衣袍下摆,他嘴角一勾看向顾云曦,却发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云曦此刻正在用一种让他心惊的眸光看着他。

万俟宸心中抽紧面上却是分毫的异样都没有,他眸光淡淡,“早就听说二小姐有超与常人的厉害能将凶残至极的雪狼都驯服,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

这声音冷硬有礼,如同一把刀子将顾云曦心中生出的疑问藤蔓尽数隔断,她回神轻声一唤楚衣,小狼崽子当下便朝着她跑了过来,顾云曦对着万俟宸一福,“今日多谢殿下,恕云曦不远送。”

万俟宸转身矮身进了马车,车轮滚动的那一刹顾云曦分明看到楚衣眸光直直的追随了那马车许远,她微微定神,转过身来看公孙墨,“多谢王爷送楚衣回来,如果王爷方便的话,还请再次进府,云曦有事要与王爷说。”

公孙墨瞧见顾云曦眸子里满是深沉,而他刚刚进了宫也需要跟她做一些交代,当即点了点头,顾云曦领着楚衣进府,公孙墨跟在她身边,身后的顾中正看着相携而去的二人眸中几抹犹豫之­色­一闪,微微一愣也跟了上去。

碎月轩之中,顾云曦还是等不及的问出了口,“王爷今日进宫之后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反应如何?”

公孙墨本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的,当下便开口道,“父皇听闻当年在逃的人被抓当然下的是斩刑的命令,后来我说当年易家女儿既然能逃走必然是有帮手,而易家早年间在军中人脉颇多,我们不如先把她收押起来,若是能将当年的包庇之人查出来一网打尽才可永除后患,父皇一听之下倒觉得十分有道理,当时便准了。”

顾云曦眉头一皱似有疑问,公孙墨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年底的这段时日刑部手头的卷宗堆积如山根本没有时间来查这一件二十年前的案子,父皇宣于永进宫的时候他也是以这个理由来回禀的,最终,父皇下令将洛夫人收监在天牢等新年之后再着手查处,稍后我们只要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易家翻案,洛夫人至少不会­性­命有碍。”

顾云曦心中松一口气,至少不是最坏的结局,只要给她时间,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有办法救她出来,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看着公孙墨定定开口,“王爷,此前说的有关于为易兴一家翻案的计划您觉得成功的机会大概有多少?”

公孙墨听她如此一问禁不住眉头皱起,几瞬的静默之后顾云曦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眸­色­郑重,“云曦知道这件事十分有难度,王爷一旦提出翻案,这件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就会被翻出来,再加上这件事是皇上当时亲自主审的,要让他承认当年是他错了只怕比什么都难,更重要的是以皇上的­性­子一定会将王爷陷入不利之地,所以云曦想,既然娘亲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就不需冒这样的风险,云曦相信王爷最后一定能荣登大宝,云曦愿意等到王爷为易家翻案的那一天。”

公孙墨十分意外顾云曦说的这番话,他眸­色­幽深的看着顾云曦,“云曦,你说此话可是当真?”

顾云曦点点头,“自然当真。”

公孙墨拧着眉头转身来回走动几步,片刻再次回过身来看着顾云曦,“云曦,我会让你知道你相信本王一定没有错,洛夫人虽然现在被关进了天牢看守更加森严,但是我一定能保证洛夫人不会受什么苦头,再给我一点时间。”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面上的愁­色­消散几分,“云曦相信王爷。”

公孙墨心中大石落定,又觉得顾云曦十分为他着想心中自然愉悦,然而一想到刚才在相府门口的情景,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怎么会遇见楚殿下?”

顾云曦眉头一抬,“回来的时候在街上遇见的。”

“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云曦一叹低下身子去逗弄楚衣,公孙墨一时之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声音淡淡的道,“云曦当时正在为到底要不要为娘亲翻案的事情纠结,便让殿下带着我在城中转了几圈,所以就回来晚了。”

公孙墨一听到是没怎么接话,这厢顾中正却是到了碎月轩,他进门朝着公孙墨点点头,随后便眸光微沉的看着顾云曦,“云曦,你去了牢里见她,她怎么说?”

顾云曦一愣,此时此刻的她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这根本和这个身体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似乎想了想,她淡淡开口,“娘亲只说她的确是易家的女儿,其他的还没来得及说太子就到了。”

顾中正自然已经知道了公孙长卿也去了大牢的事,当下点点头,眸光深沉的道,“云曦,既然有王爷在,你就不必担心,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时之间根本急不来。”

顾云曦眸光之内讽刺笑意一闪,却只淡淡的道,“云曦明白。”

这厢顾中正看一眼顾云曦再看一眼公孙墨,有些微的迟疑,“云曦,雪儿是一时不知事才酿成大错,你不要怪她,她——”

“父亲请放心。”顾云曦站起身来,嘴角的笑意分外的真诚,“父亲不必担心,既然娘亲一时无­性­命之忧我也不会与姐姐计较的,再说,姐姐以后就是德王妃,在云曦之上,云曦既然忠于王爷自然也会忠于姐姐,父亲,你说这样对不对?”

顾中正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而一旁的公孙墨却是一言不发浑身冷气肆意,他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对,云曦说的对——”

万俟宸的马车停在“楚侯府”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府门之前的牌匾,这所他住了快十年的院子,依旧如多年之前一样轩昂气派,他面­色­冷漠的低头进门,看门的卫叔见他回来了赶忙迎上来,“主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万俟宸嘴角抿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卫叔看他这样和跟在他身后的慕言对视一眼,后者眉间染着一抹无奈之­色­,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屋子迎面扑来的便是暖融融的热气,屋内角落里的墨兰已经全部换成了鸢尾兰,淡淡的兰香飘散在屋子里,冲淡了龙涎香的味道,万俟宸脱下墨­色­的大氅直直的坐在窗边,脑海之中还是顾云曦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实在太过厉害,好似洞悉了这森冷寒冬之中的全部未知,他微微一叹,端起慕言递上来的热场轻轻一抿。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慕言闻言一顿,看看站在门口的卫叔一眼上前一步,“主子让查的女子正是二十年前因贪腐军饷被判处诛三族的左将军易兴之女,当年在行刑之前逃走,后来刑部追查无果一直将其列入逃犯一列,这一次表面上看是她流落道楚徽班参加成王宴会的时候被发现而后被抓,但是其实她此前根本就没有在楚徽班出现过,我们的人刚从楚徽班的口中得到这消息,楚徽班的人就全部逃的逃散的散消失无踪了。”

万俟宸闭目听着,眉头时而一皱,慕言微微一顿继续道,“顾二小姐说那女子是她的娘亲,我们的人也查了,顾中正现在其实有三位妻房在府中,一位侧夫人此前是他已经过逝的正式发妻身边的婢女,在府中管事,还有一位姨娘是京中的商户人家的女儿,现在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另有一个这么多年来外间的人只知道大概有这么个人,却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相貌,甚至在顾家的家谱上都难以找到,想必就是顾二小姐的娘了。”

“当年的易家小姐逃跑之后全国上下都对其进行了通缉,可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我们的人费尽周折的查了,最后只查到她出了燕京往南去,具体到了哪里又怎么回到了燕京又是如何进的相府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万俟宸微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毕竟只有一晚上,这些已经够多了,“继续查下去。”

慕言点头应是,这边万俟宸却又问道,“这个月怎么没有那边的消息?”

慕言眉头一皱,“这个慕言也不知道,送消息的说可能是因为大公子在这里的缘故,有时候路上也会耽误那么一阵子,请主子再等几天。”

万俟宸只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站在门口的卫叔看慕言一眼,眸­色­赞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思量了一番,万俟宸对着慕言道,“去告诉大哥,他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既然都疏通好了现在可以准备准备回去了,明年一年有很多事要做,他得在父皇身边才好些。”

慕言点点头,上前为他再添一杯茶,“只怕大公子担心主子你不愿意回去,听说家里现如今已经不必以往了,今年公子的‘璇玑谱’送回去皇上已经大力推行,主子新选上来的朝臣都十分推崇主子的政令,皇上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做的极好,果然都是有为贤臣,能隔了这千山万水慧眼识人,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主子一人。”

万俟宸淡淡看慕言一眼,“倒不知道你这般多话。”

慕言淡淡一笑,万俟宸却是微微一叹,“算一算时间过得真是快,你们跟我这么多年只怕也想家的狠了,只可惜,现在我们还不能着急。”

慕言眉头一皱,煞有其事的道,“只是想念大楚的冬日艳阳天。”

万俟宸转头看向窗外,大燕的冬日是这么的冷这么的­阴­霾,他的眸光恍然之间变得十分悠远,大楚的冬日从来没有这么冷这么长,那里常常有暖暖的冬阳,即便是将兰花放在院子里也能养的很好。

——

寒风呼啸而过,天边的云层越压越低,眼看着又一场风雪要落下来了。

顾云曦裹紧了身上的雪­色­大裘,眉头直向着皇城的方向望去,今日的她只带着越娘一人孤身出了燕京城,为公孙成霖送行。

站在人烟罕至的山道旁,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枯黄,冬日里的远山四野凋败的不成样子,萧瑟的落叶随风而起,更是一片萧索之意。

“小姐,殿下会不会走了官道?”

眼见得等了这么久人还没有来,越娘免不得有些着急,顾云曦闻言摇摇头,“不会,此去川西时间紧迫,官道太绕太远,成王不会走那里。”

似乎是应证了顾云曦的话,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这厢便有一道朱红小顶的马车影子出现在了山道的尽头,越娘眸­色­大亮,“成王来了!”

顾云曦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近,终于还是摇摇头,“不是成王。”

越娘眉头一挑,“听说德王殿下下午还要进宫主审国丈一案,只是在城门口送行的,这个时候还有谁走这里——”

顾云曦沉眉未答,那马车越走越近,终于停在了她们面前,马车之中伸出一只惨白的大手来,轻轻一撩,便出来一人,墨­色­的大裘与她的雪白之­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再加上那当先探出来的紫金小暖炉,正是万俟宸。

“拜见楚殿下。”

顾云曦二人福身行礼,万俟宸眸中还有些微的意外没有消散,此刻挥挥手让二人起身,慕言赶了马车道路旁远远地侍立着,越娘见此也退到了自家马车旁侧,只留了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等着,她微微回头一看,竟忽然生出一股子这两人看起来有几分相配的怪异之感。

“没想到楚殿下也来送行。”

万俟宸微微敛眸,“因为是成王。”

顾云曦挑眉,忽然提起一个话头,“听说当年成王殿下被太子的几十杀手围攻,最后是殿下派出了身边的无忧救了成王,成王此前提起此事还在感叹,无忧是他所见之人当中武功修为最高的,如果能和无忧交手一战相信对于他来说定是人生一大快事。”

万俟宸眉头一凝,“是吗,只可惜无忧现在不在我身边了,佛则相信无忧也会愿意和成王殿下交手的。”

顾云曦看向身边的人,“无忧去了哪里?”

万俟宸嘴角一勾,“你且放心,洛萧他们现在只怕已经走得远了,我只是让他回了大楚而已。”

“大楚?”

万俟宸点头,“是。”

顾云曦微微低眉,似有所想的静默一阵,“殿下有没有想过回国的事。”

万俟宸一怔,忽然深吸一口气语气微微有些叹然,“当然想过,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就能达成的,比如我的回国。”

顾云曦一时无言,其实她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万俟宸轻易是回不了国的,洛萧这么多年在燕京的表现一直是碌碌无为都走不了,更不用说万俟宸了,她微微一叹,周身都沾染上了苍凉的寒意,映在着晨间山­色­之间,天寒心凉。

两人因为这个话题相顾无话,也正是在此时,山道尽头传来一阵破晓而出的马蹄声,顾云曦和万俟宸同时转头望过去,来人正是公孙成霖。

公孙成霖没有用马车,身后带着的人也极少,这般轻装上路落在顾云曦眼里免不得又是一阵叹然。

“云曦!万俟!”

公孙成霖御马走到他们近前,跳下马来的时候眸光欣喜,“你们两个倒是有默契,竟然都在这里等我!二哥今日之事耽搁不得,这会子只怕已经进宫了,他告诉我云曦你一定在这里,果然不错!”

“王爷。”顾云曦笑着一福,“王爷现在这个时候才来,只怕京中相送之人颇多,云曦不愿与他们争抢,所以才来了这僻静之处。”

万俟宸嘴角微勾,“万俟本就是个不爱热闹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二小姐,此去川西,王爷可准备好了?。”

公孙成霖叹然的看着他们,“如果要我御马杀敌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这一次和以往的都不懂,我要弄权谋算,想一想心中还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既然父皇的命令下了,这件事做好了对于二哥来说更是莫大的助益,所以成霖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轻慢半分,放心吧。”

微微一顿,公孙成霖看向顾云曦,“云曦,你我相识时日虽然不长,我觉自拿你当好朋友,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走了,这京中只剩下二哥一个人了,二哥这些年一个人在震北军之中打拼,这京中没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我走了,你要帮我照顾他可好?”

顾云曦眉头微皱,“王爷——”

公孙成霖摇摇头,“云曦,我知道你又要对我说上一次说过的话,今次我并非是要你准备做他的王妃,我只想要你记得,除了谋臣之外,你还是二哥的朋友,还是他很看重的朋友,你明白吗?”

公孙成霖眸光深沉,顾云曦甚至不敢和他直视,微微沉吟一瞬她才道,“王爷放心,云曦会尽力而为不负所托。”

看到顾云曦这般公孙成霖面上才露出笑意,他转头看向万俟宸,“万俟,这么多年来你辛苦了,要不是你次次向我们告诉太子和国丈的动向,只怕我和二哥死了一千次了,这一次回京和你见面时间颇短,待我下次归来吧,到时候大醉一场!”

万俟宸眸光无奈一笑,“王爷且放心去吧,万俟自然等你回京,只不过到时候王爷你得一人喝酒,万俟只能喝茶作陪。”

公孙成霖这才恍然一拍自己脑门,“万俟你不能饮酒,这倒是给忘了,好,到时候我喝酒你喝茶,也要一醉方休!”

万俟宸少见的笑意渐浓,他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方盒子来,“王爷此去川西收缴兵权困难重重,相隔千山万水万俟也不能有什么助力,这盒子里是一件信物,王爷去了军中只管找一个叫‘萧允’的人,此人虽然年轻却是川西军之中的老人了,王爷只管将这信物交给他,到时候他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公孙成霖眸光大盛,顾云曦也微有些意外之­色­,川西军之中最难莫过于他们作风刚烈,只怕不会轻易同意军权易主,一旦闹出暴乱来期间罪责除了川西军之外自然便是公孙成霖了,现如今既然内部有人可用,公孙成霖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万俟!”

公孙成霖眸光动容,万俟宸却是一笑摇摇头,“王爷先不要说谢谢,这人并非是万俟的人,只是当年偶然一次乘了万俟一点小恩小惠而已,也不知道他能帮王爷多少忙。”

公孙成霖摇头,“你若不说我们哪里知道还有个人可用的,现在不管他能帮多少至少我心中并非信心全无了,万俟,你现在就好比我的救命稻草,如果这一次的事顺利的成了,我公孙成霖一定好生相谢。”

万俟宸摇摇头,看一眼天边的暗云一笑,“既然这般我便祝殿下马到功成了,这天­色­似有不好,殿下还是快上路吧。”

顾云曦也接着道,“走山道路上没有驿站休息,殿下早些上路也好找个晚上落脚的地儿,若是遇到大雪就更是糟糕了。”

公孙成霖看看眼前这两人眸光一深,拱手朝着二人一拜道,“既然如此成霖就告辞了,山高路远,切勿挂念。”

看着公孙成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顾云曦侧目看向身边之人,“殿下口中的小恩惠只怕并不小,否则殿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给成王殿下了,相信有殿下相助,成王殿下一定能一切顺利。”

万俟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顾姑娘要去哪里?”

远处公孙成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道的转弯处,顾云曦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寂寂的天­色­不知道公孙成霖此行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顺利,她看万俟宸一眼,“天­色­只怕有变,顾云曦准备回府,殿下呢?”

万俟宸点点头,“天­色­有变,院子里的兰花还没有收进屋子里,那万俟也要回府了,二小姐,告辞了。”

看着转身走向自己马车的人顾云曦很想问出一句兰花是否已经换成了鸢尾兰,鸢尾兰的叶子和花瓣都有清香,那香味可以醒神清脑补足元气,正是那蛇草花毒的一道克星,车帘放下,墨­色­的人影便隐在了其后,顾云曦一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黑沉沉的天幕之下,两辆马车下了山道之后便相距的越来越远,远方的山巅之上已经有墨­色­的石云砸下,暴风雪似乎离得燕京城越来越近,坐在两辆马车之中的人都是一脸冷­色­深不可测,­阴­沉沉的冷风声之中,似乎有­阴­谋算计如藤蔓一般疯狂肆虐而生,是朋友还是敌人,是相助还是利用,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当孙卓在断魂台被执行了斩刑之时,国丈的案子终于开审,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第一项被定下来的罪名便是替换死囚,因为刑部的呈堂证供数目俱细,即便是太子在内的臣属想要保国丈也已经来不及,烈帝看了刑部呈上去的案件卷宗,首先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收缴国丈的川西军兵权,当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公孙成霖已经到了川西,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之下,入住了川西军大营。

这还只是第一项罪名,一旦定夺,国丈便再不是以前的国丈了,其“承恩公”的封号被褫夺,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罪臣。

紧接着而来的是第二项弹劾的查实,刑部搜集了国丈许多有关于私贪贡品的罪证,却因为陆陆续续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的官员太多,这最重的罪名还是没有落到孙瑜的头上,在天牢之内的他不知外面的情况,只在听到孙卓的死讯之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像是生了重病一般,皇上念他至少有功于大燕便派了太医进去给他诊病,又因为贡品一事扑朔迷离,并未当即进行定论,着刑部严加调查之后才可定罪,所以,孙瑜将会被无限期的关在天牢之内,直到刑部将私贪贡品一事查个清楚。

此时已经到了年末,顾府之内的众人都在侧夫人柳氏的指挥之下准备祭祖,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碎月轩里的洛夫人已经不在府中了,然而徐大娘却是知道的,可是她的知道来的太晚,她自觉有负顾云曦所托没有照看好洛青衣,这厢顾云曦却是在宽慰于她。

不仅顾府之中一片热闹,宫中更是热闹不断,到了年底正是各个官家家眷进宫向着后宫贵人们送礼的好时候,所以宫中的大小宴会真是没有断过,顾云曦虽然不是很喜欢那样的场面,奈何宫中的帖子发到了她的手上,她却是不能不去。

今日,又是一宴。

坐着马车进宫的时候满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顾云曦心中却是开心不起来,太子妃和婠婠现如今都在东宫之中,而太子有了这两个可能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便是保证了皇肆的延绵,本来游移不定的许多古板老朝臣们又有很多偏向了他。

公孙墨的大婚定在新年之后的三月,三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谁能预料得到,顾云曦只觉得这宫墙高高的繁华热闹之处越来越让她觉得压抑了。

今日的行宴之处乃是在淑妃箫玉瑾的伏月宫,淑妃在后宫中的份位仅次于皇后孙婉,为人更是高调的可以,所以今日她行宴,不管是京中排不排的上名号的官员家眷们都无一不落的来了,顾府收到了两份请帖,顾云曦出府的时候顾映雪已经早早的进了宫了。

看着这打扮的雍容华贵、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顾云曦的眉头经不住的皱了皱,相府之中的柳氏虽然是现如今的主母,可是她只是侧夫人,所以每每宫宴她都不能来参加,顾云曦独身一人入殿,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紫­色­宫装的太子妃赵琅华的身影。

相比此前看到的赵琅华,今日的她面­色­红透眉梢眼角都是温润之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一副被宠爱沐浴的模样。

顾云曦眉梢一动,此前的太子妃一直备受冷遇,然而在经历了婠婠事件之后太子似乎感恩与她,现如今待她已经十分的疼宠,顾云曦的眸光瞟向赵琅华身边之人,她眸光一凝,竟然是婠婠!

当日的婠婠一身白衣容­色­清丽,然而这才不过了几日,今日的她已是一身盛装打扮,面上的妆容更是­精­致脱俗,多了几分贵族气韵,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顾云曦眉梢一沉,难道赵琅华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正沉思着的顾云曦忽然觉得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却是雅嫔和公孙慈,雅嫔身上是一袭淡蓝­色­的烟罗宫装,公孙慈一身白裘披肩,头上是一支白貂尾做成的钗子,细细的绒毛盘在她的头顶上,更是衬得她明眸皓齿花容月貌。

想着公孙慈待她的态度,顾云曦也不多言只是轻轻的一福,雅嫔对着她点点头一笑,面容依旧是万分的从容温软。

“妹妹!”

顾云曦本想跟着雅嫔一道走进去,可是她刚转过身子便有一道轻唤叫住了她的步子,她勾起淡淡的笑意转过身来,顾映雪正跟着湘嫔一同向着这边来,顾云曦上前几步迎上去,“拜见娘娘,姐姐。”

湘嫔拉起她的手,“真是许久未见到二小姐了,怎么不和雪儿进宫来看看本宫?”

顾云曦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层冰凉,却仍旧不露神­色­一笑,“云曦自然想来看望娘娘,只不过怕扰了娘娘的雅兴,云曦比不得姐姐是个玲珑人儿,没有娘娘的诏令哪敢随意去打扰您。”

湘嫔静默的神­色­淡淡一笑,“这倒是我的不对了,既然如此,下一次就让雪儿待我召你一召。”

顾云曦眸光一亮,这边顾映雪笑着点点头,“雪儿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一片欢声笑语和乐融融,顾云曦只觉得自己面上的笑假的让她自己都生了厌,她的眸光从这大厅之内的众人面上掠过,所有的人都在笑,她深吸一口气,将笑容作的更大了些。

落座之时却并未和湘嫔等人坐在一起,今日的家眷都在一个大厅之中落座,每人面前都有一个桌案,顾云曦看过去,太子妃和婠婠坐在最前面,雅嫔、湘嫔、顾映雪、公孙慈以及其他的后宫妃嫔跟在其后,之后才是京中官员的家眷,主位却还是空着的。

趁着这个当儿众人之间都在相互寒暄着,这厢公孙慈却是跑到了太子妃的身边,她虽然有时跋扈骄傲了些,却也古灵­精­怪俏丽可爱,没说到两句话赵琅华便被她逗得笑颜如花,也正在此时,箫玉瑾一身水红宫装进了大厅。

她的出现总是能令人惊艳,她的妆容她的气场每一样都是这宫里其他女人身上没有的,有人说她侍宠生骄,有人说她不知死活在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可是同样的话大家说了很多年,箫玉瑾仍旧是这宫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且权势不减。

“拜见淑妃娘娘。”

她的眸光高高的从场中扫过,挥挥手让行礼的众人全都起身,嘴角一勾道,“本宫这伏月宫多久没有这般的热闹过了,今日大家只管尽兴,万万不要拘束,来人啊,开宴吧——”

她倒是没有多少场面话可说,这大概也是她的特点,她曾经多次将烈帝惹得盛怒离开她的伏月宫,可是没过几日烈帝会又会再次回到她身边,这不禁让其他的后宫女人们有希望然后又大大的失望。

可是她到底不是个最幸运的女人,她进宫已有十五年,至今膝下没有一子一女,或者说,她曾经差点就有了,七年之前,她就有过一次怀孕,只可惜没到四个月就流产了,在那之后太医告诉她她再也没有怀孕的机会,这件事闹得宫中朝中人人皆知,所以有那么多的女人,在看着她的光鲜荣华羡慕之时偶尔也会极其怜悯的看着她,一个宠极一时的女人,一个圣宠不绝的女人,一个六宫俯首艳羡不已的女人,一个在深深宫闱位高权重却永远都没有自己孩子的女人,她到底是可怜的。

箫玉瑾话音落下整个场面便热闹了起来,当先进入大家话题的便是太子妃和婠婠身怀龙脉一事,众人围上去的恭贺之声不断,赵琅华和婠婠看似十分情深义重的相视而笑,好似一对姐妹花一般。

箫玉瑾看着这场面将淡淡的目光落在了赵琅华的肚子上,“太子妃才两个月吧,三个月之前都是极其危险的,你可得小心着点,本宫当年就是在行宴之时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滞,赵琅华看看自己的肚子轻轻一笑,“多谢娘娘的提醒,琅华自然会注意的。”

“这位——”

箫玉瑾看向婠婠,“这位就是太子的新夫人吧,听说已经三个月了,这倒是要好些,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

婠婠向着箫玉瑾点点头示意,这边又有许多人开始向着箫玉瑾敬酒献礼,这时的场面自然是最火爆的,京中很多的命­妇­都是靠着箫玉瑾的一句话才能在这后宫之中帮自己的夫君挣回一点面子,看着如火如荼的场面,只有顾云曦和内宫妃嫔们稍显淡定。

乐声袅袅,顾云曦淡淡的看着此刻的众人百态,却发现顾映雪不知何时起已经不见了人影,顾云曦下意识的环顾大厅一周,还是没什么发现,她嘴角一勾向着顾映雪大抵是入厕或是出去透气都有可能,她又何必在这里这般草木皆兵嘚。

刚刚这般一想,下一瞬顾云曦的眸光却是落在了一个粉衣小婢举着的托盘之上,今日的餐点都十分的­精­致,然而此时那粉衣小婢端着的小盅却更是­精­致之际,顾云曦细细一看,似乎是以白玉雕刻而成的,在那小盅的玉面上是一只形态生动的小貂,小盅的边缘是镶有一圈貂尾,这般看上去除了造型别致之外,更是衬得这冬日森寒之景,好似一只小貂捧着一碗浓汤一般。

“哎呀!”

轻声一唤,原来是公孙慈看到了这­精­致可爱的物事,她浑身上下都不离貂裘,此时绕过自己的座位将那小婢一拦,“你站住。”

小婢停下脚步,公孙慈上下打量看看那造型奇特的小盅,“这里面是什么,是给谁的?”

小婢垂着眸子低声道,“回禀公主,是给太子妃娘娘的安胎补品。”

公孙慈一笑,“是给太子妃嫂嫂的啊,怪倒是这小盅长得这样好看,给我吧,我给太子妃嫂嫂送过去,你下去吧。”

小婢似有一瞬的迟疑,这厢公孙慈却是将抢过来端着只朝着太子妃而去,顾云曦眉头微皱,只看到那小婢似是在原地愣了一愣,直直看着公孙慈将小盅放在了赵琅华面前才转身离开,小婢来时是低着头的,走出去的是也是一直低着头,顾云曦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只见那小婢因低头而亮出的脖颈之处有一点朱红小痣。

顾云曦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太子妃嫂嫂,这是给你的安胎补品,快些吃吧,吃了好让太子哥哥的小宝宝早点出世,他们说那小宝宝应该叫我姑姑的。”

赵琅华看到那小盅的造型倒也是一笑,在听着公孙慈言语打开了那汤盅,顿时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香,赵琅华深吸一口气,“很香。”

公孙慈一闻也是一叹,婠婠在旁里瞧见也是面带笑意的点点头,赵琅华这时忽然眉头一皱,“就这么一点儿怎么才拿来了一份,不知道婠婠妹妹也要的吗?”

婠婠面­色­微变,“姐姐,这一份自然是给你的,我不要紧。”

赵琅华拉着她的手一叹,“不行,我的补品已经够多了,妹妹,姐姐知道你这些日子里下人们对你有所苛待,这补品是给你的,你快些吃了吧,待会子回去之后姐姐在安排人给你送一些过去。”

婠婠眉头一皱,这厢公孙慈眉头一皱,“是谁敢苛待太子哥哥的小宝宝,太子妃嫂嫂一定要严惩那些人!”

赵琅华摸摸公孙慈的头一笑,“公主说的对,婠婠你快喝了,不为别的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婠婠见两人都拿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眸光一敛,“那妹妹就从命了。”

本来是一桩小事,倒也没什么大碍,赵琅华见婠婠将那汤盅之内的补品一勺勺送进自己嘴巴里,这厢却是和公孙慈继续说道起来。

顾云曦本来是一直看着太子妃二人的,这厢看到似乎没什么问题便又是一笑,她这段时间似乎太草木皆兵了一点,而这厢,顾映雪也已经回到了大厅之中,她眸光自她的身上掠过,却看到她脚边沾染着红­色­的泥土,她眉头一皱,顾映雪是去了哪里?

也正是这个当儿,忽然一声碗碟破碎之声在这厅中炸开,顾云曦抬眼看去,正是赵琅华身边的婠婠,她面­色­纠葛的弯下腰去,整个人因疼痛身子都扭在了一起。

赵琅华惊得豁然起身,“婠婠!”

忽然而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主位上的箫玉瑾被眼前的敬酒之人挡住了视线,此刻听到声响挥开身前众人起身,待看清婠婠的模样之时面­色­大变,“来人,去请太医!伏月宫的侍卫听着,封锁现场,所有的人都不能放出去!”

微微一顿,箫玉瑾眸­色­一寒,“去把皇上皇后给我请来!”

顾云曦眸光如电的向着众人看过去,在她目之所及,公孙慈的小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此时呆立在当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婠婠惊得不说出话来,这边的雅嫔早已面­色­大变的朝着公孙慈奔了过去,而湘嫔,一脸淡­色­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顾映雪,她亦是如常的站在一边,连一丝半点的异常都没有。

顾云曦将眸光落在乱成一片的太子妃位子上,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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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好冷好冷,大家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哈~人物好多,我去想想怎么写怎么谋~

071风波落定,暗涌不停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两声长喝之声传来,一片慌乱的大殿之中瞬时安静了下来,公孙烈一身戾气未散,此刻大步向着大厅之内走了进来,孙婉跟在公孙烈的身后,一双眸子如电一般的­射­向场中众人,在看到湘嫔的时候眸光微微一寒。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齐齐的行礼之声让公孙烈眉头皱紧更是不耐,他直直的走到淑妃的身边,“玉瑾,孩子怎么样了?”

箫玉瑾面­色­青白,额头之上更满是汗意,此时看一眼殿门紧闭的内殿,“太医也是刚刚才来,臣妾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臣妾——”

箫玉瑾说着便哭了起来,公孙烈看一眼打翻在地的碗碟,眸光落在了地上的丝丝血迹之间,他眸­色­猛然一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含着雷霆之怒落地,众人闻言当即跪了下来,箫玉瑾面­色­凄楚,“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听见婠婠夫人叫了一声,之后就看见她面­色­大变的倒了下去,再然后后就看见了她身子底下全是血,全是血,就和臣妾当年一样。”

烈帝眉头一皱,看箫玉瑾一眼似有不忍,他抬手将箫玉瑾扶起,轻轻拍拍她的后心,“你不要着急,这件事如果与你无关,朕必然不会怪你!”

箫玉瑾抹抹眼泪,“臣妾已经第一时间将这大厅封锁,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出去,皇上要追究要查谁尽管查,反正臣妾问心无愧绝对不会害怕。”

孙婉在一边早已忍不住了,此刻站出来一问,“婠婠到底是吃了什么才成了这样?若是有心人想要害我孙儿,本宫一定不饶她!”

此话一落,公孙烈也问箫玉瑾,“玉瑾,夫人吃了什么?”

箫玉瑾眸光往那地上的碗碟之间一扫,那小貂模样的汤盅十分显眼的滚倒在一边,她指指那小盅,“似乎是这个。”

公孙烈眸光从众人之间扫过,随后又目光直直的看向箫玉瑾,“这东西是什么,是你给太子夫人做的?”

箫玉瑾连忙摇头,“今日的菜单厨房向臣妾汇报过,臣妾从来不知道有这道菜,臣妾不知它是什么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它又是如何跑到了婠婠的手上!”

公孙墨眸光一沉,这厢公孙慈一脸惨白的跪在一边,见此本是打算开口的,然而她的话还在嘴角便被人生生的捂了住,雅嫔跪在她身后,眸光之内是她不能明白的深沉,甚至带着些微的恐惧。

“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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