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投资人生 > 70 第七十章

70 第七十章

( “林老是这样说的?”在听完孟力生的转述后,陈远鸣也有一瞬的叹息。ww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元勋啊,参与过两弹一星的研发,也为了中国的自主产业奋斗了终身。如果没有他超越时代的眼光,也许中国还要很久以后才会引进光盘生产线,花费更多时间踏入这个新世纪。作为一位真正的红二代,他本来可以拿着无穷的资本去享乐挥霍,但是他没有,反而选择前往祖国需要的一线,脚踏实地经商致富,带动了一地的发展,也填补了那片让人尴尬的空白。要知道在他之前,中国连刻录光盘都需要借助他国之手,别说自强自主,连最基础的保密都很难做到。

这样一位先驱,却依旧被那些陈旧的观念束缚,依旧想着怎么才能更快更便宜,而非整个市场的稳定和秩序。这样一种急迫可能已经超出了急功近利的范畴,成为困扰中国整整几十年的一场噩梦。别说1994年的现在,就是2oo4年的未来,中国不依旧被那些层层叠叠的技术壁垒压得不得翻身,被封锁、被排斥、被掠夺或侵占。made in china、世界工厂,这样的头衔听起来冠冕堂皇,又何尝不是一种心酸和无奈呢?

“是啊。”孟力生叹了口气,“别说是他,就连我刚开始不也对专利不以为然。中国在这方面欠缺的太多了,可是究其原因,又实在残酷的难以忍受。习惯一旦形成,就绝难改变,看来中国想要真正走上规范市场、科技致富的道路,还要很多很多年吧……”

这话题实在太过沉重,还没继续展开,就有人率先提出了抗议。

“我说你们怎么总是一副忧国忧民调调呢?”林学文用指尖敲打着桌面,“正事!赶紧先把正事解决掉!”

孟力生顿时哑然失笑,“还能怎么解决呢?你那份草案够诱人了,林总和吴总又不是真正的黑心商人,既然识得大局,你还愁个什么?”

“那不就结了!”一拍桌子,林学文站了起来,“开始切入庭审报道,咱们速战速决!”

随着这一声号令,开始降温的舆论再次被炒作了起来,那个被人遗忘在脑后的专利侵权案审判重新进入人们的眼帘。

一家中美合资企业,状告了另两家中国企业,还是涉及专利权方面的侵权案件。这在中国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由于目前国内技术标准还很低下,而各国专利法保护期限都在1o-2o年之间,那些被仿来盗去的技术很可能早就超过了专利保护期限,就算是比较新的技术,往往也是别国的专利,很难把官司打到中国来。

但是飞燕公司不但打起了官司,还打的轰轰烈烈。ww就算之前有些普通民众产生了护短心理,也被那强大的公益广告攻势震慑,特别是大腕明星们的倾情演出和媒体的曝光披露,更是让光碟产业的黑幕和危害展现在了群众面前。因此比起开始的漠不关心,或者纯然的一边倒心态,如今对这个案子上心人可是翻了几翻。

有心怀忐忑的企业家,有坐山观虎的中间商和小商贩,还有一些心存不轨的利益群体,以及心思难定的普通群众。在所有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中,庭审终于拉开了序幕。

由于此案的特殊­性­和复杂­性­,还有劲科强大的后台支持,很多人都认为它会成为另一场拉锯战,一个足以拖垮公司的复杂案例。但是跟大多数人想象的不一样,这次庭审显得十分稳健迅捷。在法庭上,飞燕公司的法务人员展示了vcd机所有的专利证书,劲科和利达两家公司的侵权证据以及其他涉案资料,内容详实严谨,也异常明晰。

根据这些无可辩驳的材料,法庭参照1992年修改过的专利法当庭宣判,对两家公司的侵权行为予以经济处罚,分别支付飞燕公司5oo万人民币作为赔偿,同时责令他们召回所有上市产品,重新回厂安装css防盗模块。而飞燕方面则发表了声明,把这总计一千万元的罚金全数投入反盗版基金会,作为中国反盗版事业的基石。

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要知道这时中国就没几家企业能够自主创新,走科研道路。也许他们花费了很多时间拿出来的新产品,不过是发达国家的淘汰序列,这种技术差异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称的较量。顿时报纸上各种非议和警示开始泛滥,无数人为利达和劲科叫屈,更有甚者开始忧虑如果更多合资或者外国企业对中国产品进行专利冲击,改革开放以来的成果会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在这样的喧闹声中,三家公司却不动声­色­的蛰伏了起来。几天后,在一片喧嚣中几大影业公司脱颖而出,宣布以保护影视业版权为目标,成立中国影业联盟,以飞燕现行的防盗密匙为依托,正式确立中国影业光盘标准。虽然之前正版光盘都以css密匙为标准,但是这样站出来把工作做到明面却是首次,也因为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正式进入vcd生产销售的国家,因此中国的css区域码被定义为1区,成为真正的国际首例。

这个声明简直就像一块砸入水潭的巨石,谁知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飞燕、利达、劲科三家公司发出了一个联合声明,共同以css密匙为标准,响应中国影业的决策,确定播放器统一标准。同时飞燕和两家公司签署了协议,今后利达和劲科两家公司的mpeg解码芯片将全部从飞燕旗下芯片子公司购买,同时每生产一台vcd,就要向飞燕支付一定额度的专利费。

如果说之前的庭审只是让一些人激愤,这次的协议就直接被别有用心者斥为‘丧权辱国’,咒骂声尘嚣日上,连抵制美­奸­的旗号都打了出来。面对这些舆论压力,飞燕公司的公关部主任费安恒再次站了出来,进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在会上,他解释了飞燕和其他两家公司的协议,也为css密匙确立作出严正声明,在这场发布会上,有一段话成为了后世几经传颂的经典,也成了中国专利­精­神觉醒的号角。

“研发是需要投入资金的,任何一项产品的诞生,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前期的无形投入也必然将融入产品中,化作有形成本。设立专利法、版权法正是为了维护这种投入的宝贵­性­,为了商业竞争的正常有序。而盗版、仿冒、抄袭从根本上颠覆了这种常识,盗版商绝不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了利益流涎的强盗。这个世界的法则不会因为个别人的贪婪而改变,现在吃下的香饵必然会化作日后的苦果。所以这场阵痛不可避免,也必须尽早尽快出现。我们呼吁国家尽快完善相关方面的法律法规,还给那些辛勤劳作,努力创新的商人们一片明朗的天空。”

发布会的效果是鲜明的,口水仗马上就升级了几个阶梯,有太多人在叫嚣,在嘲讽这场由vcd行业带来的愚蠢变革。但是几天后,一道文件下发了。中央发出了明确指示,把进一步完善专利法列入下届人大提案,并且加大鼓励企业自主创新的力度,强调地方政策该为那些优秀的民族企业铺平道路。这份文件一出台,舆论界瞬间陷入了一片真空,然后风向应声而倒。

“ ...

(这群败类。”抖着手上的报纸,孟力生有些不忿的低骂了声,前两天的义正词严到今天就变成了溜须拍马,这群人的嘴脸未免太过难看。

“还不是因为上面那位发话了,看看今年海南那边都成什么样了,谁还敢轻视中央政策。”林学文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有了这种指示,飞燕的案子终于可以结了吧?”

“是啊,一锤定音了。”陈远鸣笑了笑,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这几个月的疲惫和压力可够人受的。

如今也算尘埃落定,燕乔森在几天前就已经返回了美国,继续主持dvd发展大业,这次他却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劲科和利达两家公司也派出了自己最顶尖的研究团队,加入了零时公司的科研团。比起表面上那些道道,这才是对于飞燕最重要的一步棋。vcd说白了只是一种过渡替代品,一旦dvd研制成功,它马上就会被抛弃遗忘,作为商业产品,vcd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并不适合大量投入生产。

而比起索尼-飞利浦联盟,或者东芝-时代华纳战线,飞燕的力量还太过单薄,在这种时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朋友才是关键。因此对于利达和劲科最有诚意的做法,就是邀请他们一起参与dvd研发,站在dvd标准联盟的第一线。

有了这样惊人的前景,vcd层面的争执反而成了次要。而且为了dvd产业在中国顺利推行,两家公司就必须支持专利法,必须维护自身权益。这种环环相扣的布局,最终为飞燕迎来了又一次海阔天空,也直接推进了中国对于研发的重视和投入,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行啊,既然这边事情已经搞定,我也该回北京了。”林学文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什么?你要离开……”孟力生有些吃惊的抬起头,虽然林学文这人脾气够傲,但是也确确实实是有大本事的人,3%的股份还不能把他留在飞燕?

“怎么?我本来就是客卿,还想刘备借荆州吗?”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林学文撇了撇嘴,“可惜飞燕还没有上市,这场简直就是白­干­嘛……”

“哈哈,如果嫌钱不够,不如我再给你注资个几百万美元?”陈远鸣倒是对林学文的选择毫不意外,笑着打趣了一句。

这次飞燕是打了一场漂亮仗,也必然将成为举世瞩目的庞然大物,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家公司,对于能玩转2千亿融资的林学文而言,吸引力明显还不太够。这样的人才用到刀刃上就好,倒也不用拴在掌心。

“哎呦!您老的心可够大啊,咱这行只要脑壳就行,注资什么敬谢不敏。”林学文轻哼了一声,断言回绝。

“你小子!”孟力生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行啊,早走早好。飞燕这票就足够你捞回本了,还在这里跟我们哭穷,要不我们帮你保下密?”

­干­策划这行,最需要的其实是名气,对于林学文,飞燕也确实够他一战成名了。只是关系再好,在商也要言商,各自手头都是一大摊事业,又怎么可能为了别家停下自己的脚步。因此面对孟力生的打趣,林学文倒是毫无芥蒂,轻松的挥了挥手。

“谢字什么就别提了,回头股息分红记得打到我账上就好。不过……”扭过头来,林学文上下左右打量了坐在沙发上的陈远鸣,露出了一丝微笑。

“远鸣,咱们认识也一年有余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想上大学吗?”

(防抽分割,本章完)

71第七十一章

( “大学?”

这句话让面前两人都是一愣,孟力生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没错,虽然他不了解陈远鸣的身世,但是对方的年龄他却再清楚不过,去年办理出国手续他也是经过手的,如今这孩子应该刚满18岁,可不正是该在高校求学的年龄吗?只不过关系太密切,反而让他经常遗忘这点,其他都不说,光是手腕和胸襟,就很难把他跟需要参加高考的毛孩子联系到一起。

如今被林学文一提,孟力生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按照这一年多来的忙碌程度,陈远鸣是万万不可能有功夫读书的,就算当年上过高中,估计也辍学至少一年了,只是想想他一年来的辉煌战绩和肩负的责任,再花费几年时间读大学,是否有点太浪费了?

陈远鸣罕见的没有迅速反应,沉默了两分钟后,他压下嘴角那抹苦笑。“大学估计是读不了,我高中都没上,这几年一直在外忙着赚钱,哪有时间再去读书参加高考。别说是正经的全日制大学,现在恐怕连上夜校或参加成考的时间都没了……”

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是很难再花几年时间去参加高等教育,不说今后几年对于国内的计划和布局,就是美国那摊子事就不可能抛在脑后。如果只是为了本学历证书,未免太得不偿失。

面对陈远鸣这种态度,林学文却毫不意外,“听你这说法,不是不想上,只是没时间对吧?”

陈远鸣无奈的点了点头,“目前手头事务繁杂,实在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

“那就好。”林学文­干­脆的打断了对方,“当个企业家自然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学业,别说你这种美国都置了产的大老板,就算普通民营公司老总估计都玩不起脱产学习。但是有需求就有市场,针对你们这些低学历高收入高地位的辍学人士,还真有可以提供继续学习的门路,比如现在刚刚开始兴起的研究生课程进修班。”

“研究生课程进修班?”陈远鸣微微皱起了眉,老实说他上辈子的学历只到夜大,下来就是忙着开公司、炒股票这档子事,根本就没想过读研,所以对它的印象只停留在表面,也就是读研至少需要本科学历,他这个正经的“小学”文化程度,是研个哪门子修啊,做假证年龄都不到吧。

“都不知道?”林学文看着面前陷入困惑的两位,自得的笑了笑,“不知道是正常,如今提供这种服务的也只有零星几所大学,想了解估计都要花上点门路。ww研修班简单来说就是种非学历培训,不发学位、学历证书,只有一个结业证,针对那些迫切需要继续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包括企业家和一些公职人员——入学没有任何门槛,毕业也十分简单,提供在职和脱产两种模式,学习时间都不长,旨在自我提升,而非镀金添资历。是不是很符合你目前的需求?”

陈远鸣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林学文轻松的挥了挥手,“先别急着下结论,好好想想看。在我看来,你确实有十足的经商天分,眼光和大局观都堪称惊艳,但是基础知识太差,有时候开会时在座所有高管都能听懂的话,你却犯着迷糊,更别说对于目前的国内形势和一些政策走向,简直就是一片空白。劲科这次的搅局行为,你事先根本就没想到不是吗?如果不是反应迅速加管理层全力支持,还不知要栽多大的跟头。比起正规大学的高数、语文、四六级考试,你迫切需要的就是添补这片空白,否则将来一定会遇到更被动的局面。”

这时孟力生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跟着点了点头,“如果有这样的培训班,是该去读一下,由其是那些师资力量雄厚的高校,绝对有益无害。对了,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知道的人不多?”

林学文嘿嘿一笑,“因为贵啊,像我的母校人大,一学期起码3万块,还不包括学杂费,是人人都能掏得起的吗?”

孟力生一阵哑然,如今上大学一年要不要5oo块都是一说,这玩意几个月就收万把块,还真不是一般的黑!但是几万块对于一个急需填充知识的成功企业家而言,却又实实在在的便宜。他看了看身边难得显出几分拘谨的年轻人,不由一笑,“这点钱还是有的嘛,要不我负责帮你报销?”

听到孟力生这句话,陈远鸣尴尬的摇了摇头,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收紧成拳。他心动吗?确实不得不动。

看到陈远鸣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林学文志得意满的摸了摸下巴,“行嘞,等两天我把人大方面的资料给你看看吧,新一期招生应该在9月中,跟mba培训就在前后脚,还够你考虑的。”

在两人或支持或笃定的目光中,陈远鸣默默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一下了。

两天后,资料到了手里,上面有详细的学习科目、师资介绍和收费标准,据林学文说这可是人民大学筹集6个学院、16个系统整合出的­精­英团队。那时的人大在国内是个什么地位?不说其他,光是飞燕公司就有8位人大出身的本科、硕士生,其中以俞永安职位最高,还有林学文这种多智近妖的家伙,不也是人大出产。

学科就是标准的总裁高级研修班,针对目前民营、国企或经济类公职人员设置,有脱产半年的集中培训,也有分一年3、4次集训的长期课程,学费3万2,杂费还要1万出头,在当时这个收费水准可谓天价。但是几万块人民币而已,对自己还不跟玩儿一样。

拿着这份资料,陈远鸣的心不由砰砰跳了起来,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老实说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正大光明的进入高校就读,甭管是读什么,在创业初期这几年根本就不敢奢望。但是他不想吗?怎么可能!两辈子的缺憾,简直都快成了触之生痛的伤疤,他又何尝不想堂堂正正走进最高学府,和那些莘莘学子一起求学历练。

更重要的是,除了心理层面上的慰藉,他确实迫切需要重塑自己的知识体系,上辈子他所有的知识都是针对金融层面的,虽然开了公司,但是企业管理只通了点皮毛,如今飞燕和点金石的成功依托的其实是优秀的管理团队和那点先知先觉,跟自己的管理水平可没半点关系。更别说那些对于近年来国企发展和政策方面的知识,如果想对家乡的那些擎天大树下手,这方面就不得不预先做好准备。

有了这一重又一重的需求,他还用犹豫吗?

轻轻摇了摇头,陈远鸣抽出了那张报名表格,认真的填写起来……

几天后

“什么?”听到电话里那句话,肖君毅忍不住楞了一下,“你说远鸣他要进京上学了?”

“是啊,昨天才给我打得电话,说就是这几天了。”话筒里传来的笑声十分开心,“据说还是上人大,那不是你的母校吗?到时别忘了进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下人家。这孩子也不容易啊,这么多大风大浪都独自挺过来了,如今再好好进修一把,估计又要如虎添翼了……”

肖君毅却没有马上答话,过了一小会,他才低声回了一句,“小叔,我几天后还要去河北出差呢,估计暂时 ...

(是见不到他了……”

“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对面传来了略带遗憾的叹息,“那就等回来再说吧,反正说是要上半年学呢,一时也走不了。只是小毅你手头的事情也要稳扎稳打,最好别冒进,投资新兴产业利润是不小,可是风险也很大,虽然你现在手头有了启动资金,也别盲目行事。回头有机会也可以跟远鸣好好聊聊,多听听他的意见,他在硅谷待的时间也够长,比国内很多人都了解这行,不能轻忽……”

絮絮叨叨又聊了几分钟,肖君毅终于放下了电话。然而站在书桌前,他却半天没有挪动身形。河北的事情真那么赶吗?其实未必。他只是……不太想马上见到那个人。

自从得知飞燕独自度过难关后,他的内心就产生了这样的纠结。没有用到肖家任何一点关系,他居然直接搭上了林老,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自己的困境,还让飞燕落在了那位太上的案头。

林老那是什么身份,开国36位军事家直系血脉,从小跟在聂帅身边长大,红的不能再红的铁杆二代。整个肖家捆在一起,恐怕都不如人家一句话。这样一位人物,那小子却说搭上就搭上,还硬是让自己的公司跟对方组成战略同盟,让上面松了金口,影响了可以说整个中国的发展大局。

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又轻轻松松做到了……自己的担心和忧虑像是一场无比可笑的笑话。离开家族后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在这种简单的对比下也变得渺小微薄,简直不堪一提。

他该拿怎样的面孔来对待这个人呢?那个被自己牢牢护在身后,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少年只是个夏夜幻象吗?

不自觉的摸了下左臂,在手臂上端,一道长长的疤痕如今还清晰可见,但是肖君毅却没有了往日那种微微的心悸,只是任由失落感包裹周身。用力压下­唇­角的苦笑,他微微眯起了双眼,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半丝轻松和戏谑。

河北看来是势在必行了,肖家人没有不战而退的孬种,如果怎么努力都胜不了,那么他至少也该鼓起勇气,让自己败的不那么难看。也许再过几个月,等到他手上的这些东西全部孵化出结果,他能重新自信的站在那个男孩对面,像往昔那样露出微笑?

他能做到的。

深深吸了口气,肖君毅放下了手臂,大步向门外走去。

(小修bug,本章完=w=)

72第七十二章

( 处理完手头大大小小的事宜,9月初陈远鸣终于踏上了进京之路。ww这次他没有选择继续在肖家安排的大院里暂住,而是直接在亚运村买下了一间公寓。

这时亚运村在北京可以称得上新贵首选,“拿大哥大、开小轿车、住亚运村”已经成为社会上广为流传的炫富段子,9o年代初刚富起来的那群明星、大款们有不少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实不实在姑且不论,面子上总要能过得去。因此这片区域的房价已经飙升到5ooo元/平方米,对于后世的北京房价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在当时却堪称天价。

当然,对于陈远鸣而言选择这里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只是个方便点的暂住地罢了。此时北京的别墅区尚在萌芽阶段,除了个别外汇房外,几大知名别墅板块要不刚刚开始兴建,要不就是连地皮都还没划拨,他所中意的西山别墅区更是尚未开始建设,也就只能先选择个权宜之计了。

安置好住处,陈远鸣倒也不急着跑去学校报道,而是先在北京城里慢悠悠的转了几圈。上次抵京纯粹是为了招兵买马,根本就没时间端详这个城市。如今稍稍闲下来,也该放松一下心情了。

1994年的北京城显然比十年后的它要更加原生态一点,除了几个开始热起来的商圈和观光景点外,大部分街区都带着一股子慵懒散漫的味道,胡同和四合院还破败又生气勃勃的蜗居在大街小巷内,由于住房体制改革刚刚下达,如今的北京市连建设潮都未曾兴起,和上海那种高速发展的节奏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过陈远鸣骨子里却不是个文化人,后海有没有酒吧,胡同文化是否消逝,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算什刹海的景­色­再怎么怡人,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扫向了中关村那片毛地。对于自己而言,选择半年的集中培训并非只是因为他欠缺的知识太多,更重要的则是在未来中关村的发展布局。

1994年是中国互联网诞生的一年,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的开通标志着中国正式进入了因特网时代,开始于国际同轨。到了1995年,互联网就将通过电话网和ddn专线等方式进入公众的眼帘,从此以后,中国的信息产业将进入一个急速发展的快车道,而被各大名校环绕的中关村就会成为另一个硅谷。围绕着这里,那些后世赫赫有名的企业将一步步发展壮大,引领北京乃至整个中国进入高科技时代,也创造出让人震惊的辉煌和鼎盛。

因此这时正是在中关村扎根的绝好时机,如今中关村西区还未划拨,各大国企也未在这片热土上扎根,高盛、软银等风投巨头更是没有从美国本土移开视线,只要找打一个合适的契机,他和自己的点金石就能在这里埋下种子,并且发芽成长……

不知不觉中,陈远鸣又把休闲抛在了脑海,将开学前最后这段时光也花在了远景规划上,更是把海淀区踩了个通透。只是如今太多地标建筑还没有出现,他也就只能对着一片荒地和那罕少几栋正在施工的建筑物思量规划了。ww

一忙起来,时间总是转瞬而逝,几天后就是研修班开课时间。跟正经的大学开学季拉开了些间隔,这个总裁高级研修班没有任何开学典礼和仪式,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进入了授课。由于后世的人大明德楼这时还未动工,教学就安排在了西门附近的一栋现代化小楼里,学员则比想象中的还要稀少,一共只有18人参加半年集训课程。

毕竟跟mba和emba班的­性­质不同,这个研修班主旨并不在镀金拿学历,而是那些低学历人士的快速自我提高,因此来的大多是真正的董事长或者总裁,也有个别国企­干­部和官二代子弟,打眼过去满屋子都是3、4o岁的中年男人,让陈远鸣这个白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显得异常扎眼。

而别人看陈远鸣时觉得意外,陈远鸣看这屋子人又何尝没有点感概呢?上辈子自己就读的是夜校,那里学员的成分不言而喻,这辈子好容易上一次大学,依旧是一群中年校友,而且由于普遍学习程度都不到大专,那几个经商的还都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跟体制内人士组成的圈子几乎泾渭分明。

在成人的世界,有圈子就有了纷争,陈远鸣倒是不急着参与这种纠葛,找了个前排座位安安稳稳的坐下来,静待老师前来上课。

由于报名时就进行了入学摸底测试,这次的课程可谓是因材施教,基本符合整个班级的综合水准,课程包括企业战略管理、人才资源管理、投融资和资本运作、宏观经济形式分析、改革开放专题研讨、国有企业发展策略、领导管理艺术以及党建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师资力量更是由人大顶尖教授构成,别的不说,光深入浅出,明晰风趣方面就大大出乎了陈远鸣的意料。

第一天上课倒也没太复杂的内容,只是提纲挈领的介绍了一下半年内的课业,以及让所有学员自报家门,互相了解。通过一番自我介绍,陈远鸣大致了解了班级学员的构成,其中大部分是来自河北、山东、山西的民营企业家,而且从事的多是制造业和外贸进出口,还有几家在当时颇有名气,剩下则是2位非正职的国企­干­部和3位没什么名头的官宦子弟。

作为研修班里最扎眼的异类,陈远鸣当然也颇受瞩目,不过无论是飞燕董事的身份,还是点金石公司的名头都不适合放在这种地方炫耀,他也就单纯报了个名字。这样的做派放在这群狡狯的人­精­眼里,倒是有了各种不同的解释。

第一天上课,当然不会拖的太久,只是一上午就结束了课程。不过研修班里的学员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各自攀谈结交了起来,来找陈远鸣的也有3、4位之多。虽然没想在这里拓展出多大的交际圈,但是该有的应酬总不能少,毕竟今后半年还要和这群人一起同窗,弄得太难看也没什么意思。最终陈远鸣还是应下了邀请,和这些新同学一起去吃个便饭。

说是便饭,选择的却是王府饭店,作为京城最有名的一家五星级豪华酒店,它的名气一点也不亚于上海的和平饭店,就连很大一部分学员也是第一次到这里就餐,很难说这是个真诚的邀请还是个纯粹的下马威。设宴的是京城本地那三位大少,为首的名叫孟广禄,今年35岁,据说是外经贸部哪位官员的亲戚,对于一票同学而言算得上对口部门急需巴结的衙内,各种或明或暗的吹捧自然就接连不断,但是这位衙内却独独缀上了陈远鸣。

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孟广禄笑眯眯的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小陈你的车可够别致啊,新出的悍马?”

“是的,刚托朋友买的悍马h1。”陈远鸣笑了笑,没怎么在意。

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这时开的名牌车基本集中在奔驰、宝马、马自达之类的车型,个别喜欢卖弄的也不过开开6地巡洋舰lc8o或者日本野马,像悍马这种嚣张霸气的车型,全北京估计都没几台。更别提其他学员大多是自驾,这年轻人身边却带着个军队系统出身的保镖,其身份就更加难以揣测。

...

(见陈远鸣没有想要深谈的意思,孟广禄好脾气的笑了笑,“看小陈不像是本地人嘛,这次来北京有合适的落脚处吗?老哥我虽然没什么大门路,安排个住处还是很轻松的。”

“谢谢孟大哥。”陈远鸣这次回答的更­干­脆,“我刚在亚运村那边买了套小房,住着还不错,倒是不用麻烦您了。”

“呵呵……安顿下来就好。”孟广禄笑得一派风轻云淡,心里却更加泛起了嘀咕。亚运村那是个什么地方,除了暴发户没人会住,偏偏这人又真不像是个暴发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边打着太极,那边却喜笑颜开。这群在官场、商场里混油了的老油条们迅速打成了一片,吃饭喝酒那是人人都熟门熟路,该怎么灌酒,怎么攀交情,怎么打探消息简直伸手就来。气氛着实热闹,却又着实透着股虚浮。来来去去都是些生意场上的话题,不是一个行业的往往能大吹特吹,同一行业内的却又彼此带着点伪善的提防,唯一能称得上共同话题的可能就是股市、期货这种偏门生意。

最近正好是又一次大牛市,短短一个半月内股市就从3oo点攀升到了1ooo点的高位,在座还有不少人赶上了这波行情,如今正在高位震荡期,说退说进的各执一词,倒是争的相当热闹。陈远鸣没什么兴趣Сhā嘴,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吃着饭菜,连酒水都没沾多少。

“怎么?小陈你对股市没兴趣?”一旁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陈远鸣打眼一看,说话的是跟孟大少走得很近的另一位京城子弟,应该是叫茂恒春,跟孟广禄那种典型的官员做派不同,他倒是长得斯斯文文,很有点狗头军师的味道。

“嗯,最近没留意过,不太熟。”陈远鸣答的含糊,没有深谈的意思,对方却并未松口。

“年轻人就该多接触下新事物嘛,股市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看准了来钱很快的,最近这波行情不也挺有趣,一口气攀升了3倍的价格呢。”似鼓动,也似试探,茂恒春­唇­角的笑容显得有些莫测。

陈远鸣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太热的东西都不靠谱,就像海南那边,不是正途。”

这话说的含蓄,却也未必没有深意。如今股市正是一波典型的政策市,全靠监管部门的三大政策救市,明眼人一看就是知道里面的玄虚。如今说是高位震荡,不如说是庄家开始清盘出局,这时才介入不过是接盘的傻货,九成九是要栽进去的,拿海南那边的政策毁市类比,倒也算是切题。

茂恒春呵呵笑了声,早就明白过来这不是个真雏儿,顺势也就收回了话头。

一顿饭整整吃了2小时,下午还要续摊ktv时,陈远鸣率先拱手告辞,如今正经会所还没兴起,这种土财们去的场合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二,他是真没兴趣奉陪了。这次校方也给研修班的学员们提供了宿舍楼,全都是标准双人套间,还配备有完善的卫浴、通讯系统,条件相当便利,但是一天接触下来,陈远鸣实在不想跟这群人长时间混在一起,就直接申请了个校内单间,算是在人大落下了脚,正式进入了自己的求学生涯。

研修班安排的是每天3节大课,一周上4天的全日制,课程安排相当紧凑,但是认认真真上下来真的获益良多,且不说有那里吃不透的东西可以找教授单独授课,就是想旁听一下其他学院的课也无不可,图书馆和计算机房更是全面敞开,在这种满满都是单纯学子的地方,陈远鸣反而更能潜下心来学习。

到了周末就跑去中关村实地考察一下,或者通过互联网接受美国方面传来的邮件,处理点金石那边的公务。只是半个月时间,他就明显跟班上一些学员产生了隔阂,不过除了他以外,倒也有不少是来学习知识的民营企业家,跟这群脚踏实地的经营者聊聊,也让陈远鸣知道了一些原本自己根本就毫不了解的行业j□j。

还有一位名叫宋毅的国企­干­部,也是北方一家大厂的副厂长­干­员,但是由于厂里的人事复杂,一不小心被同僚们使了绊子,就被发配到了北京长期进修,还是没有学历可拿的进修模式。听到这种说法陈远鸣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这么昂贵的课程,居然成了把人踢出一线的手腕,对于国企这种把政治斗争放在首位的地方,他也真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没有在意那群官二代的冷眼旁观,陈远鸣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本以为自己会平稳的度过着半年的求学时光,谁知1o月初,一个意外直直的撞入了他的眼帘。

(爪机防抽分割,本章完啦)

73第七十三章

( 此时十一还没有长假之说,国家实行的是“1+2”大小礼拜轮休制,十一刚好凑到了大礼拜,再加上课业安排,陈远鸣就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假期,趁这个机会他直接坐飞机去了美国。ww

就在不久前,零时公司方面传来了喜讯,在三方共同协作下dvd光盘终于具备了稳定的可读写­性­,并且能把mpeg-2格式完美无缺的应用在光盘上。经过反复论证实践,零时公司最终宣布确立自己的dvd标准。

这时索尼-飞利浦研发的是趋于保守的mmcd光盘,主旨为兼容cd格式,而零时的dvd格式在兼容cd的同时还采用了双层基板粘贴,这恰恰又是东芝研发的走向。可以说这种4.7gb储量的光盘一诞生,立马就压制了索尼和东芝双方的研发计划,瞬间引起世界范围的轰动。

但是零时公司并未就此停步,在宣布dvd光盘规格后,它又马上联系了美国最大的光盘制造厂商威宝公司和日本的光驱王者先锋公司,形成合作联盟进行dvd光盘的实际开发应用。直到此时dvd已经涉及包括新闻集体在内的7家企业联盟,囊括了研发工作室、光盘制造业、光驱制造业、播放器制造业和影业集团几大范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对于这个打破了日本垄断的新载体,美国电子产业无一不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是dvd身上的中国血统却又让他们怀有疑虑,不敢马上跟进,局势形成了僵持。

但是对于这种现状,陈远鸣却并不担忧。飞燕的发展方向始终是dvd-video,而4.7g就是最恰当的dvd影业规格,因此只要保证防盗措施的研发跟进,这依旧会成为一条坦荡通途。在跟几大巨头磋商之后, dvd联盟达成了共识,硬件厂商继续针对光驱和光碟生产进行生产研发,播放器由飞燕带头的三家公司为主力,零时公司转向激光光头和防盗措施的深入研究,而新闻集团则针对美国各大影业公司发力。

于此同时,以鹰巢公司游戏发行网为依托各大游戏工作室,也开始进入vcd游戏光碟的生产,并且联合光驱生产厂商,开始对光驱实行css密码保护。这个游戏业的变革很快得到了软件行业的支持,盗版对于软件的危害也不逊于其他任何一种同类产品。此时正值cd光驱读写速度达到预期目标的关卡,开始被更多个人电脑用户熟识。因此在多方的努力推动下,光驱业提前进入了防盗时代。

在美国待了足有一周,眼看dvd业开始步入正轨,陈远鸣才放下心来重返校园。在前一段的考察中,他已经锁定了中关村目前在建的一栋12层写字楼,等到明年期货市场大捷归来,点金石目前投资的几家公司也开始盈利后,他就考虑扩大点金石公司的规模,并在北京开设分公司,入主中关村这片未来的热土。ww

如今的中国尚被软驱时代笼罩,光驱的更新替换并未彻底展开,但是今后几年,随着个人电脑第五代处理器,也就是英特尔公司奔腾(pentium)序列的诞生,电脑进入全面提速时代,光驱开始成为个人电脑的日常必备品,逐步淘汰软驱序列。而这时的cd光驱已经提前进入了css防盗时代,也就意味着将来登6大6这片土地时,只要控制住了光驱这个源头,不论是软件还是游戏都可以进入被保护范畴,尽可能避开那些摧垮它们的盗版危机。

如今中国的软件制造业称得上势态良好,金山软件公司已经建立,wps是目前国内知名度最高的文字处理软件。中文­操­作系统、五笔字型、杀毒软件、自然码汉字输入系统……这些后世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在8o年代最后几年诞生,火炬计划正在稳步实施,清华紫光也于去年成立,围绕着中关村高科技产业园,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焕发着生机。

只要给这些软件厂商提供足够的资金援助,以及充足的市场保护,它们不但能够顺利发展壮大,同时也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版权意识的匮乏。也许vcd这种娱乐设施的防盗宣传还不能被所有人接受,但是当个人电脑上的每一个软件、每一款游戏都需要正版付费呢?在这种体系下生长起来的新一代电脑族,是否也会默认且接受这个常识,成为正版的拥护者呢……

思绪有些飘移,陈远鸣坐在悍马后座上,出神的看着身侧驶过的荒地,这里是白颐路大道,几年前刚刚翻修过,双向四车道的宽敞马路,两边种植着整齐的白杨树,更远处则是一片白地,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是在十年后,这里将变作著名的中关村大街,两旁盖满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成为整个中关村的核心中轴。如果没有亲眼见过,谁又能想象到这种奇景呢……

汽车开得不慢,转眼就驶近人大西门,由于自己的座驾太过招摇,这里又是人烟比较稠密的校区,陈远鸣习惯让张刚停下车,自己徒步走进学校。然而刚刚下车站定,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阵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骇人的尖叫声、沉闷的撞击声、发动机和刹车混杂而成的独特音效。陈远鸣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的站在汽车旁,久久无法扭过头来。他不用转身就知道身后发生了怎样的惨剧,血液像是瞬间凝固,比遭遇绑架、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要惊骇恐惧。这么长时间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可是生理反应却恰恰相反!

“抓住他!别让那个司机跑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喊,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发动机再次开始轰鸣,各式各样的喊声和怒骂声汇成一片,张刚已经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严肃的看向陈远鸣。

“老板!”

身为特种兵的他无法容忍这种肇事逃逸的恶­性­案件,可是保护身边人才是他职责所在,矛盾和肃然在他眼中凝聚,目光如电。

陈远鸣深深吸了口,压下了浑身的颤抖。

“去吧。”

张刚没有答话,飞快的向前冲去,消失在了陈远鸣的视野之中。背后又是一阵混乱的声响,有女生的哭喊,有男生的怒骂,有持续的惨叫和悲泣,伴随着轮胎刺耳的尖叫,乱成了一片。狠狠握紧手掌,陈远鸣压抑着颤抖转过身来,定睛看向身后。

只见背后的马路上,一辆自行车歪歪斜斜倒在路边,血痕顺着水泥路面延伸开去,兆示着惨剧的发生。在不远处,几个姑娘围在一起,流着眼泪呼唤着被汽车撞倒在地的同伴,血滴正顺着少女的面颊滑落,如同一道刺目的红­色­溪泉。在另一侧,男生们组成了两道人墙,把那辆肇事汽车堵在正中,愤怒的吼声和骂声响彻天际,可是司机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发动机在轰轰作响,不停的进退,想要吓退这片人墙。

僵持只是瞬间,眼看那辆汽车就要发动起来,再次夺路而逃。如果这时让他冲开人群,酿成的将是更加惨重的后果,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矫健的身影冲了出来,几步跨过人墙,不知怎么一肘敲在车窗上,玻璃应声而碎,飞快探身拔掉了车钥匙,张刚顺手把驾驶员从车窗里拽了出来,狠狠抛在地上!

身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年轻人们争 ...

(先恐后的冲了上去,把那司机按到在地。呼唤校医的,喊警察、报案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搞定肇事司机后,张刚又三两步冲到那位伤者身边,略微检查了一下伤势,指挥一个年轻人抱起那个小姑娘,向这边跑来。

“老板,姑娘伤的有点重,我看附近有家医院,用您的车……”

“快去,医药费我出。”

刚才那一幕彻彻底底震慑住了陈远鸣,在后世遇到汽车肇事,还会出现这种人墙吗?还会有那么多人义愤填膺为个无辜少女叫屈吗?这可是扩招前的北京,是真正天之骄子们汇集的学院路,这种质朴的热情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点恐惧心理,他飞速点了点头,让开道路。

紧跟在张刚身后的是一群学生,为首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抱着重伤的少女,走得很快很稳,不时低头观察怀中人的状况,后面跟着几个面­色­焦急的女生,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条细软的手臂从怀抱中垂下,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在地,溅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陈远鸣有点发愣的看着那滴血花从鲜红变暗发乌,凝结在路面上,心中硌得发痛的东西却在一点点消褪,温度重新回到了躯体内,捏得发青的指节也在缓缓松开,感到了掌心传来的痛楚。

“你们都是她的同学?”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怔忪,陈远鸣抬起头,只见抱着伤者的男孩低头问向身边几人。

“没错!”“我是!”“我知道她家电话!”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男生把怀里的少女放在汽车后座上,“来两个人陪她去医院,剩下的通知学校和她家人!”

这声音,是刚才第一个喊出声的人吧?陈远鸣也听了出来,看向对方,只是一个背影,浅­色­的运动外套已经被鲜血染红,失去了本­色­。

听到男生这句话,一个女孩挤上了车,另一个男生飞快坐在前座。看了眼陈远鸣,张刚没有废话,直接发动汽车向医院驶去。站在路边,刚才救人的男孩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

带着一点释然的笑容,他扭头冲陈远鸣说道,“刚才那位大哥是你朋……”

话只说了半句,他突然停下来,直愣愣的睁大了双眼,连嘴都忘了合拢,本来阳光帅气的脸顿时显出几分傻气。结结巴巴的吭哧了两句,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了陈远鸣的胳膊。

“你……你是豆豆?!是豆豆对吗?!你果真也来北京了!!!”

这个小名来得如此突兀,胳膊上被捏的生痛,然而看着对方充满惊喜的表情,陈远鸣突然灵光一闪。“孙朗?”

“你小子!总是不叫二哥!”

男孩扑了上来,狠狠环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混杂着阳光和血腥味的奇异味道充斥在鼻间,陈远鸣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和对方同样的笑容。

74第七十四章

( 拥抱来的很猛烈,去的也异常迅速,只是片刻,孙朗就反应了过来,噌的一下抽身弹开。ww有点尴尬的看了看自己又是血浆又是尘土的外套,以及对面人肩背上惊悚的血手印,他不好意思的用手背蹭了下鼻子。

“啊,忘了这个,豆豆你这身衣服……”

陈远鸣偏头看了下自己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

似乎只是一个笑容,几年分离带来的陌生感就消散褪尽,孙朗的嘴角裂开了,忍不住又伸出爪子揽住对方的肩。“你小子这次可不能逃了!走,跟哥回家去,这几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从来没给我回过信,我都给你寄了十来封呢……”

“二哥……”被拖着走了两步,陈远鸣有些哭笑不得的停下了脚步,“衣服,你的衣服。”

“啊!”猛然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身血衣,孙朗愣了一秒,飞快把那件外套扒下来,又转身跑到路边,捡回了个背包,把脏衣服往里胡乱一塞,他抬头看了看周遭仍旧乱哄哄的现场,一部分同学已经押着肇事司机去公安局了,还有几个似乎正在找什么人,微微一缩脖子,他低声道,“豆豆,咱该撤了,你还要等那个开车的朋友吗?”

陈远鸣也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果真有几个学生正在跟刚刚赶到的校警和一位上年纪的教授比划着什么,看样子是想找见义勇为的同学。明白孙朗想躲的是什么,陈远鸣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不用等他,我有他的电话,回头联系就好。”

“那就好!”心头担忧落定,孙朗开开心心拽着对方的胳膊往车站走去,“幸亏今天回家取东西,要不铁定又错过了,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给老妈,她一定也可开心啦!”

被半拖半拽的走向车站,陈远鸣眼底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是啊,他也没料到,居然能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跟故人重逢。

自从去年得知刘芸带着儿女返乡的消息后,他也花过一段时间托人寻访他们的踪影,但是线索都断在了她的老家山东德州市,据说刘芸只在家开了段时间商店,后来不耐烦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就又离开了山东,不知去向。所幸刘芸本人十分要强,离婚时不但分走了大半家产,在德州市的店铺也红红火火,过得应该不差,最终陈远鸣才放弃了继续找人。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这样的不费功夫。几年过去,那个曾经莽撞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家庭的变故依旧没能抹去他脸上的笑容,反而让他多了几分勇气和担待,更加成熟。

孙朗家离海淀区不算太远,只坐几站就能抵达目的地,一路上他的嘴硬是没停过,叽叽呱呱恨不得把三年来的闲话全部补上。陈远鸣只要负责竖起耳朵听就好,有时候连句话都Сhā不上。当下车走进小区时,孙朗自豪的指着面前6、7层高的新住宅楼说道,“我妈去年在这边买下的,花了十几万块呢,算是这边水准最高的小区了,加上盘的店铺,我家也是个暴发户了哦!”

这话听得陈远鸣哑然失笑,这小子,有这么夸自家有钱的吗?

不过这房子确实不赖,虽然还是那种古早的大卧室、小客厅结构,但是三室一厅在当时已经算是最豪华的户型了,房间里收拾的­干­净利落,却也不乏审美意趣,能看出主人出­色­的品位。孙朗随手把背包仍在沙发上就先跑去冲澡了,又是抓犯人又是抱伤患,他身上也染了不少血污,刚才心情激动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可就有点受不了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陈远鸣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房间。这里没有自哀自怜或者悲观沮丧,就像孙朗这个人一样,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阳光和自信,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呣子三人的照片,以大海为背景,海风吹乱了三人的发丝,却吹不走他们脸上明亮的笑容。

只是看着这张照片,笑容就忍不住浮上面颊,看来环境的改变不但没有让他们丧失原本那些美好的品行,反而开阔了他们的视野,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生活。曾经那些忐忑和担忧如今全然散去,陈远鸣轻轻舒了口气,他确实无意间改变了这家人的命运,但是结果却并不算坏。

就算有燃气热水器,十月天在家洗澡也冷得够呛,只花了几分钟孙朗就结束了战斗,套着一身短打就从浴室里窜了出来,本来想再去加件衣服,正好一阵开门声从外间传来,孙朗飞快的奔过去拉开了房门。

“妈!你看我碰上谁了!”

“你这死孩子!”一看儿子这身打扮,刘芸马上柳眉倒竖,“这都几月了,洗个澡也不知道擦­干­了再说,皮痒了想感冒是吗?”

“哎呦我的太后喂!”孙朗嚎了出来,“事有轻重缓急嘛,来来来,让你也惊喜一下!”

拉着自家老妈的手,孙朗硬是把人拖了进来,陈远鸣也从沙发上站起身,定睛看向面前的­妇­人。已经三年未见,但是刘芸并未显出半点老态,反而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身上那种工厂女工的疲惫和软弱已经全然消褪,腰杆挺的笔直,眉宇之间多了一份坚毅和自信,搭配脸上­精­致的妆容以及那种江南淑女般的内蕴,显得异常美丽。

真的是变了……陈远鸣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刘阿姨,好久不见了。”

“你……你是豆……远鸣!”刘芸愣了好一会,嘴­唇­一哆嗦,终于发出了声音。用力甩开儿子的手,她几步冲了上去,拉住了陈远鸣的手臂。“远鸣,真的是你!你都不知道阿姨多担心你,都怪那时我粗心大意,让你受了牵连,你……你这两年过的还好吗?”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真切,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都泛出了一丝泪花。陈远鸣只觉得鼻头一酸,轻轻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放心,刘阿姨,我过得很好,只可惜去年回家的时候没找到你们……”

“那些信……”刘芸说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会这样说应该是对方根本就没看到信吧。一想起陈远鸣那对家长,她也不禁露出了点懊恼的神态,“都怪我没想到,要是留个其他联系方式就好了。远鸣你也真是的,那时候跟阿姨说一声,哪怕我当时辞了工作陪你一起南下,不也比你一个人出去闯荡要强……唉~~算了算了,不提了!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静心打造的女强人面具彻底掉的一­干­二净,刘芸硬把陈远鸣拉到了沙发上,一副想要促膝长谈的模样。孙朗那身凉爽打扮也被老妈全然抛在脑后,狠狠打了个打喷嚏,他无奈的揉了揉鼻子,自己跑去找衣服去了。

先是被孙朗的连珠炮轰炸,现在又被刘芸的连环问答套牢,然而对于两人几乎称得上过度反应的态度,陈远鸣却没有半分厌倦,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这种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呵护之情,又如何不让他动容?在生意场上奋斗太久,他甚至都忘了这种类似家庭的温馨是何等滋味了。

“那你现在不是正式上学吗?”听到陈远鸣的回答,刘芸一瞬间露出了点遗憾,“二毛都能考上北京理工,按远鸣你的成绩,上个清华北大还不轻轻松松。光读培训班有什么用啊?你还年轻, ...

(趁现在赶赶进度,这一两年还耽误的起。”

“妈,别叫我二毛了,叫大名……”端着三杯茶,孙朗从厨房里钻了出来,边把茶杯往桌上放,边附和道,“是啊豆豆,要不你先来哥这边旁听着,现在大学都不禁止旁听生呢,好好复读一下直接考出来不就行了。”

“你个臭小子,光你的小名不能叫,人家远鸣的就能叫了!”刘芸用力拍了儿子的手臂一下,差点让他把茶灌进鼻子里去。

陈远鸣笑了笑,“晴姐不也上了培训班,知识只要学到手就好,也不用太在意文凭。”

晴姐说得是孙朗的大姐孙晴,开始也辞职跟母亲一起开店,后来发现做原创,做品牌远远比二道贩子要来的赚钱,跟刘芸商量过后,就跑去上了个中央美院的培训班,现在则在上海的中国纺织大学继续进修服装系。

刘芸一皱眉,“你大姐那只是业余的嘛,够开公司就行了。你那么聪明能­干­,将来前程绝对非同常人,不能因小失大啊……”

陈远鸣哑然失笑,在学业方面真的很难说服这个年代的长辈,只是自己真正的事业规模还不方便跟对方说,也就成了难以解释的话题。想了想,陈远鸣反问道,“不过这两年晴姐不在身边,阿姨你的店铺还顾得过来吗?”

虽然有点不甘心对方转移了话题,但是说到自家的铺子,刘芸还是露出了笑容,“好,怎么不好!当年你给我留的那封信写的实在太周密了,就算按步照班都能混出个样子!如今阿姨也算是个小老板了,西单商场那边的柜台搞­精­品销售,动物园的铺子则走批发路线,5、6个店员看着,生意别提多红火了!”

没错,当年陈远鸣留下的信确实帮了刘芸大忙,那不但是个近期规划,更有着十分清晰的远景目标。南方进货、北方经销,差异化经营,品牌路线,提高营业员素质,用绩效促销售,满足消费者心理……这样简单明晰的提示,就像一条真正的金光大道,踩在这样的道路上,刘芸咬紧牙关,一步步摸索完善着自己的经营之路,把那些来自后世、经过千锤百炼的成功理念真正消化吸收,变作了自己的养分。

虽然长期南下进货让自家那个败类前夫有了可乘之机,嚣张的把小三、小四的艳情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刘芸并不后悔,她终于认清了自己所托非人的事实,并且­干­脆的踹掉了这个人渣,带着一双儿女展开了新的生活。

经过几年的奋斗,现在她终于赚钱了,赚了大钱,在奠定下经济基础的同时,她内心那份自豪也彻底觉醒,这个新时代不会再把女人关在房间内,不会再用三从四德,夫为妻纲来限制她们、胁迫她们,她赚钱经商也完全不是为了补贴家用,不是为了某个不相­干­的外人含辛茹苦的付出,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以及远大目标。这种充实感是她熬夜织毛衣时能够体会的吗?是她苦苦等待一个不着家的丈夫时能够感受到的吗?

而带给她这种天翻地覆变革的,正是面前这个年轻人,一个让她屡屡吃惊,同时也无比钦佩感激的男孩。仔细端详着对面这人,刘芸心中突然有了一丝释然。是啊,15岁时陈远鸣就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举动,三年之后的今天,自己又在为他忧虑什么呢?如今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子早就变成了真正的成年人,跟儿子那个傻大粗的儿子几乎一般高,还有着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沉稳,他会没有自己的打算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芸突然嫣然一笑,“你看阿姨这记­性­,这都几点了,远鸣你还没吃饭吧?等阿姨给你做饭去……”

“嗳!妈你坐着!今天的一定要我来!”旁边的孙朗先跳了起来,“豆豆,看哥给你露两手,现在哥做饭可好吃了。”

说完这小子飞奔跑去厨房,开始稀里哗啦­干­起来。

陈远鸣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着喊了句,“二哥,会切菜吗?别伤了手。”

“矮油我去!你小子欠揍不是,老老实实给我坐着!”从厨房里传回一声大喊。

刘芸笑了出来,按住了想要起身的陈远鸣,“让他忙去吧,这几年我跟他姐都忙得要死,家务全都落他身上了,现在二毛手艺好着呢。”

陈远鸣微微一笑,顺势坐了回去。真的,变化又何止一点两点,想想当年那个刷碗都抱怨磨蹭的少年,谁能料到今天呢?

孙朗的动作果真迅速,一盘盘菜像流水一样端了上来,红烧的排骨、清炒的虾仁、油煎的茄盒、爽滑可口的蒜蓉菠菜……七八盘菜满满摆了一大桌,就像好几年前那样,身边两人不断往他碗里夹菜,把饭菜堆成了摇摇欲坠的山尖。

“怎么样?哥手艺不赖吧!”孙朗边给人夹菜还边不住炫耀道,“手擀面做得更地道,这次就是时间不够,下次好好给你扯碗面条吃!”

陈远鸣忙着消灭碗里那堆不断增高的小山,几乎都说不出话来,饭菜的滋味按说比起那些高档酒店还差得老远,但是这种家乡的味道却绝不可能在外面吃到。一顿饱餐后,孙朗又硬是把人留到了家里,还不让陈远鸣睡客房,直接在自己房里加了条被子。十月的北京还没有开暖气,但是这晚陈远鸣却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在孙朗含混的絮叨声中,慢慢闭上了双眼,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一起被刘芸赶了起来,挤上北京早高峰的公交向学校驶去。大口嚼着嘴里的油条,孙朗还嘱咐着陈远鸣,让他下课去找自己玩什么的。人大和北理差得也就几步路,串门最方便不过。

对于这样的盛情邀请,陈远鸣又怎么会拒绝呢?带着一直没有散去的微笑,他下了公交,在人大校园外跟孙朗挥手告别。扭过头来,一道笔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张刚早就注意到陈远鸣,这时正快步朝他走来。

“老板。”带着一丝不赞同,张刚把陈远鸣落在车上的大哥大还给了他。昨天他就收到了一通电话,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身为保镖一夜找不到被保护人,这滋味可不太好受。

“抱歉,张大哥,昨天我碰到了个熟人。”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陈远鸣收起了手机,“对了,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伤的有点重,昨天抢救了一夜,终于给救回来了。”张刚的眼神里却没有放松,“不过撞人的却没有出现在医院,当时我看了,那人渣开得是辆奥迪1oo……”

奥迪1oo。陈远鸣一愣,不由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75第七十五章

( 这年头,没人不知道奥迪1oo代表的含义。ww既然是官车,肇事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难怪敢在学院路横冲直闯,还想当场逃逸。

“公安局方面呢,人还在拘留吗?”想到此时官场的复杂­性­,陈远鸣沉声问道。

张刚摇了摇头,“已经提走了,连笔录也没留。医院方面也只是来人撂下钱,据说撞人的是财政部门哪位局长的衙内,想要私了。”

“呵呵,好个局长。”陈远鸣忍不住冷笑出声,这里可是处长多如狗、局长遍地走的北京城,一个小小的局长就能绕过司法权力了?

“你要管这事吗?”看到陈远鸣的表情,张刚眼睛一亮,如果他这个小老板能联系一下上面的头头脑脑,倒是真能随手解决这个问题。

“管,自然要管。”陈远鸣微微一笑,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既然Сhā手了,就该一管到底。

“那我去再查查对方的身份?”有了这句笃定的答复,张刚也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侦查勘破可是他的老本行,处理这种事情自然也要谋定而后动,既然那家有本事绕过程序提人摔钱,自然就拥有相应的能量,万一漏看什么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不用。”陈远鸣思索片刻,拿出大哥大拨了个号码。

“喂,远鸣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远鸣笑了笑,“林师兄,师弟如今有事相求,不知您能不能显个神通呢?”

“呵呵,你个培训班出来的都跟我师兄弟了?”对面传来了一声低笑,话虽然欠扁,但是语气却并不坏,“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人­精­都束手无策了?说来听听。”

没错,陈远鸣联系的并非是其他关系线,而是直接找到了林学文头上。在电话里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对面传来一阵沉默。

“伤的是咱学妹?”没了刚才的调笑,林学文的声音变得冰冷坚硬。

“是啊,今年新生,入学这才一个月。”

“哈哈,好个衙内!”电话里传来一声冷哼,“说吧,你想怎么办?”

陈远鸣也不废话,“你认识北京青年报的人吗?作期报道吧,昨天的现场都还在呢,该报的报,该捅的捅,让他们也尝尝舆论的力量。”

“呦,你上新闻还上出瘾了?”林学文嘿嘿一笑,却没有拒绝,“青报那边我熟,交给我好了。”

“嗯,拜托你了。ww”­干­净利落的挂掉电话,陈远鸣抬头就看到了张刚有些困惑的表情,“怎么了,张大哥?”

犹豫了一会,张刚终于还是把疑惑说了出来,“你不找下其他人吗?比如肖军长之类的关系,昨天送伤患用的是你的私车,太扎眼了,我怕……”

话说到这份上,陈远鸣当然明白对方的意识,笑着摇了摇头,“我这边不用担心,兵来将挡就行了,只是有些事该走公共程序的还是要走公共程序,只靠官大一级压死人,迟早会出现反弹,不是正途。”

话是正理,但是危险­性­却依旧不低,不过这种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东西了,张刚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陈远鸣当然清楚这种思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掉的,甚至不是只有张刚一个人会这样想,媒体的力量虽然大,但是总有其极限,这种小问题可能会有效,但是涉及更大的利益,更可怕的群体时,笔总是战不过刀枪的。但是却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了笔杆所代表的力量。

而且如果没有记错,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各式各样的外国基金会、研究所进入中国大6,运用他们的“善款”来改变这些笔杆的方向,来影响或者颠覆一些本该简单而正确的理念。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在网络时代将慢慢攀升,直至达到顶峰。因此这块阵地不但不能放,甚至可能的情况下,还要一点点去影响或者改变那些尚未画歪的笔杆。就像那天的救人场面一样,中国其实并不缺少热血和正义感,而是缺少正确的舆论引导。只是想跟这种潜流搏斗,需要的又何止是一天两天。

轻轻叹了口气,陈远鸣收起了手机,“对了,张大哥,这两天你就不用陪我了,我准备在学校住上几天。而且就像你说的,悍马实在太惹眼,最近我坐公交就好。”

张刚皱了皱眉,昨天就甩下人跑出去玩了一天,今天又来这个,是嫌自己碍事了吧?不过如今在大学上课,他也确实不好天天跟在背后惹眼,想了想,张刚­干­脆点了点头,“那你最好不要离开学院范畴,如果外出我也会远远照看一下,别草率行事就好。”

安排完身边的杂事,当然还是要回归正常学业。今天的课程是关于股票方面的内容,如果是­操­作理论陈远鸣估计听都不会去听,但是研修班教授的偏偏是上市政策、法律法规之类的内容,如今现行法规跟后世还有很大差别,听听到是有益无害。

抱着这样的心态,陈远鸣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间教室大得很,学员们往往是按照彼此的亲疏关系落座,像陈远鸣这种年纪轻轻,又猜不透底细的小子,自然没人想冒然跟他结交,于是也就独来独往惯了。

教室里人不算太多,这个研修班学费不低,但是每一堂课都听的却没几个。真正来学习的往往都有自己的目标,成功的企业家也不会缺乏毅力和自制力,非常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目前上市对于大部分民营企业还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些民营老板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这上面呢。与之相反,官二代和国企­干­部们却相当积极,想来也不奇怪,股市这种东西,始终是体制内的炒家更占优势。

只是刚刚坐定,就有一个人施施然走到了陈远鸣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撩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陈远鸣并没有说什么。来人正是官二代群体中的那位“军师”茂恒春,看到身边的年轻人没有搭话的意思,他也不见外,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小陈最近很忙啊,宿舍里都没见着人。”

“不习惯住宿舍,就换了个地方。”陈远鸣不咸不淡答道。

“哈哈,年轻人嘛,是该有点朝气,整天跟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也挺无聊不是。”茂恒春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淡去,只是哈哈一笑,“不过昨天陈老弟可让老哥我刮目相看了……”

这话说的蹊跷,陈远鸣微微皱起了眉,并没有马上接话。

看到对方这个作态,茂恒春倒是没怎么在意,凑上去压低了声音,“怎么,老弟做好事还想不留名了?昨天那个车祸闹的动静可不小啊,财政局张副局长的公子,说扔局子里就扔进去了,真是好气魄。”

果真是这事。班里这群人知道内情并不奇怪,毕竟离的太近,抓人的又是自家保镖,悍马这种车型更是扎眼,只要一打听就能明白七八。只是他来跟自己说这个,有什么打算呢?

陈远鸣微微挑起了嘴角,“茂大哥谬赞了,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有冲劲是好事。不过财政局那群老爷们拿权拿惯了,你 ...

(可也要留点小心,别打蛇不死反被咬啊。”

平静的注视着茂恒春那副略带关切的神情,陈远鸣摆出了一个妥帖的微笑,“多谢茂大哥关照,不过朗朗乾坤、天理昭昭,我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仔细端详了面前的青年半晌,茂恒春哈哈一笑,“心里有数就好。”

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他又施施然站起身,走回了自己的官二代小群体内。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远鸣露出了一丝冷笑。这算是善意的提醒吗?恐怕未必。如今看似两不相帮,但是如果自己临阵退缩,或者手法有错、处理不当,他就未必会作壁上观了吧?在什么地位,混什么圈子,该吃哪块肥­肉­,该绕着哪个硬骨头走,官场里的门道太多,自己虽然不混,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低下头,陈远鸣看向面前的书本。这个研修班的确让他受益匪浅,但是里面的乌烟瘴气也着实让人心烦。这段时间三人组的小动作似乎也多了起来,如今那波小牛市已经全部过去,股市开始进入全面下跌期,正好应了茂恒春的“看跌”预测,那些之前亏了本的老板们也开始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看来是想要翻盘,只是这个熊市可是持续了1、2年之久的大熊,任谁都无法在熊市里翻出花儿来,那么他们……

啊,突然灵光一闪,陈远鸣猛然抬起头,看向那边的三人组,正好茂恒春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两人都是微微一怔,露出个笑模样就转开了视线。是啊,股市不行了,其他也不行吗?那可未必。1994-1996年正是中国期货业最为疯狂也最为混乱的时刻,股市的冷淡又促使期货市场更加火热。北京商品交易所正巧就在亚运村附近,也就成了期货商们聚集的天下。自己在那边买房只是图个方便,却疏忽了这个历史因素……

哈,又是无心栽柳……陈远鸣轻轻转了两下手中的笔杆,管他呢,目前国内这池浑水他是没兴趣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有序的交易市场,而是“多逼空”、“空逼多”的大户对赌鏖战,他又不疯不傻,怎么会舍弃手头的大好局势来玩轮盘游戏。不过既然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事情也就好办起来了,谁玩儿谁还指不定呢。敛起­唇­边那丝冷笑,陈远鸣打开了面前的课本,把这些琐事抛在了脑后,认真研读起来。

上起课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上午两节大课结束时,陈远鸣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婉言谢绝了一位跟自己相熟的老总的邀请,他提着单肩背包向校门口走去,按照约定他要去北理那边找孙朗一起吃饭的,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等着急了没……

谁知刚刚走到校门口,一声大喊就从门外传来,“豆豆,这边!快!”

大庭广众之下被喊了小名,一堆嬉笑的目光顿时纷纷扫来,饶是陈远鸣也不由一窘,背起书包就朝门外那个撒欢的身影跑去。

“怎么这么慢,我都快饿死啦!”还没等陈远鸣开始兴师问罪,孙朗就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肩膀,“走走别浪费时间,快去吃饭,吃饭!”

“你这个吃货。”陈远鸣哑然失笑。

“这叫民以食为天懂不。”孙朗毫不介意的嘿嘿一笑,“而且托您的鸿福,太后赏了我一千大洋零花钱呢,说务必让我把你伺候好了,嘿嘿嘿~~这次终于能去打牙祭了,吃­肉­,一起去吃­肉­~~”

声音压根没有收敛,旁边一个路过的长发妹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孙朗顿时有点发窘的挠了挠自己那头短毛,左右看了看,他悄悄把头凑到陈远鸣耳边,“豆豆,不是我说的,人大的妹纸正啊,比北理那个和尚庙好多了,你要是认识了什么漂亮妹妹,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无语的摇了摇头,陈远鸣一肘顶在对方的胃部,“怎么,温饱都没满足,就开始思­淫­|欲了?”

空荡荡的胃被这么一打,孙朗顿时嚎了出来,“祖宗,胃酸都快喷出来了!不带打击报复的啊!”

十月的天空如同被海水洗过,就连北京近郊永不停歇的大风都柔和了几分,暖洋洋的日光挥洒而下,扫去了那些见不得光的­阴­霾,也让人的心底变得柔软温暖。迈着轻松的脚步,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嬉笑怒骂,一路朝学院旁边的知名火锅店走去。

(本章完)

76第七十六章

( 北京青年报的动作很快,只花了两天功夫,一篇声情并茂的报道就刊载在了头版头条。ww这篇文章大体可以分为两个环节,一方面是对于现场目睹的学生采访,另一方面则是访问依旧陪伴在加护病房的受害者家属。报道没有采取惯用的煽情手法,而是非常写实的描述出了车祸的惨状和肇事者的嚣张行为,以及对交通、公安等部门的严厉质问。

报纸上还附带了一张黑白病床照,绷带、吸氧器、以及瘀肿变形的伤痕遮盖了少女本来俏丽的容颜,受害者的老父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女儿那只细瘦的小手,含着眼泪期盼昏迷中的女儿能早日醒来……

这时青报刚刚改为日报,发行量急速增加,可以说是整个北京学区销售最广的一份报纸。这个报道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由于事故就发生在人大西门,很多学生都直接或者间接了解到事情真相,如今得知肇事者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哪个热血青年不感到义愤填膺?在报纸的烘托下,这种­骚­动就越发激烈。

面对整个大学区的呼声,北京市立刻紧张了起来。这时距离学||潮不过4、5年时间,有太多人对那场事件记忆犹新。如今再次有了群|体运动的先兆,各大高校率先组织安抚,同时人大校方也代表自家学生介入了这场声讨,用行动平息学子们的愤怒。

针对学校的强硬态度,高层也没法一护到底,那位张副局长首先站出来澄清,自家儿子是因为当天被捕时受伤才保外就医,并非要逃避责任。但是这样的狡辩无法为事故洗清责任,无照驾驶和酒后开车才是铁一般的事实,虽然1994年还没有颁布道路交通法,对于交通肇事罪也没有明确定义,但是这两条过失以及确凿的逃逸倾向已经足够世界大多数交通法的严厉惩罚了。

如今小轿车还属于极少数人的特权,对于这种新兴事物,太多人还保持着敬畏和懵懂,他们不明白这样一种钢铁巨兽能带来的可怕后果,也对驾驶者有一种天然而盲目的信任,但是这则浮上水面的事故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看法,也对车祸事件有了全新认识。随着话题的深入,已经不单单是围绕此案进行探讨,而变成了规范交通法则的一场争议。

不过交通法什么的,明显还需要点时间,判定肇事罪却花不了太久。因为­性­质太过恶劣,法院迅速对张某进行了审判,最终处于7年有期徒刑的重责,同时支付受害人全额医药费和2o万元­精­神损失费。这个处罚还不算完,不久后,另一个动作悄然而至,涉嫌本案的1位财政局官员,2位公安局官员被中纪委施行了双规,又从其中牵扯出另一些高层,一个小小的派系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上面搞出的政治花样、舆论戏码,最终并没有落在陈远鸣眼里,最近这两周,他的生活突然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起因当然是那个永远也闲不下来的家伙:孙朗。

9o年代的大学教育可是十足的真金,这时的大学生很少有逃课,更不会偷­奸­耍滑、胡乱应付学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只会苦读、死读那些枯燥的课本,相反时代的巨大变革给了他们足够的冲劲和活力,高水准的师资力量则给了他们充足的成长空间,此时的大学生无疑是骄傲且向上的,似乎他们的每一天都被各种新鲜事物占据,充满了让人期待的惊喜。

在这之前,陈远鸣完全无法体会到大学生活的本质,他就像一个偷偷潜入高校系统旁听的外人一样,不声不响,甚至有些畏首畏尾。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依旧有着一丝微妙的隔阂,一种并非堂堂正正考入大学的遗憾,加之心理层面的年龄差距,更是无法跟任何人形成交集。

但是孙朗可不管这些,几乎是半强迫式的,他用力把陈远鸣拖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一起去校外小店打牙祭,抱着课本在图书馆昏天暗地读上一天,跑去最热门的溜冰场开心的玩上几小时,或者偷偷夹带人进入公共机房,在狭小的电脑屏幕上炫耀dos版文字小游戏……这种几乎幼稚的行为让陈远鸣频频哭笑不得,但是不可否认,孙朗的热情也在慢慢感染着他,让他不知不觉融入了真正的大学生活。

偶尔陈远鸣还会带着孙朗溜到人大的联网机房,此时研修班配备的是真正的“外网”,而非高校系统的局域网,绝非什么人都能摸到的。在这个媒体上,孙朗惊讶的看到了整个英特网世界的全貌,在三两次实践后,他熟门熟路摸上了如今最大的互联网门户网站,并且开心的炫耀给陈远鸣看。

“雅虎?”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陈远鸣装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

“超级­棒­的网站!”不敢长时间连在网上,孙朗下好自己需要的东西后,飞快的退出登录,“据说现在已经有好几十万人浏览了,里面分区详细到不行,简直能看花人眼!”

陈远鸣差点笑出声来,不,那不是几十万,如今雅虎的浏览量刚刚突破百万,就在1o月初,他对这家公司进行了第二次投资,金额超过4oo万美元,股份则从原先的1o%涨到了28%,如果再进行下一轮融资或者上市准备,雅虎的两位创始人无疑会选择更大规模的风投公司,不可能继续屈就点金石,但是目前的收益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孙朗当然无法理解陈远鸣脸上表情的深意,略显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软盘,“我从里面的游戏网站下到几个小游戏哦,老妈说了,再过几天就给我买电脑,到时候咱们就拷回家玩!”

陈远鸣笑着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门,“阿姨给你买电脑是让你玩游戏的吗?而且你个工科生,整天折腾电脑做什么。”

“去去,边儿去。”孙朗一把打掉了在脑门上动土的爪子,“自动化懂吗?计算机才是根本嘛。咱虽然不像机电系那群变态,但是顺应潮流才是正经,你就不知道我那些学长们对计算编程有多痴迷,如果能把这些应用在实际生产上,工厂哪还用得着那么多参差不齐的劳动力,让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统统滚蛋才是!”

这句话说得强硬,甚至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陈远鸣看着对方脸上略显严肃的神情,内心却不由有些感慨。这大男孩看起来十足的开朗活泼,但是家庭的剧变怎么可能毫无痕迹,他父亲孙军正是从生产车间一路爬上来的­干­部,如果自动化真的全面代替了人工,估计很大一批老式厂房也要停工减员……这样的就业选择,又何尝不是一阵态度坚决的报复呢?

不过这团乌云来得快,去得更快。似乎只是眨眼间,孙朗就又恢复了一派没心没肺的开朗,还拉着陈远鸣去参加他们院系的足球赛。

说是院系比赛,不如说是粉丝互掐。如今的中国足球可不像后世的过街老鼠,1994年甲a刚刚职业化,每逢比赛日工体那都是人山人海,分帮扎堆为自家的球队呐喊助威。北京市参加甲a联赛的就有两支球队,然而这届比赛国安队只拿到了第8,八一队还比它落后一名,多少北京大老爷们泪洒当场啊,因此申花、万达等队的支持者也就成了他们的死敌。

换到大学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学生们当 ...

(然也会选择支持本省的球队,联赛掐的不过瘾,那就自己亲身下场练练呗!各种大大小小的校内足球赛也就应运而生,这次算是北理自动系的内战,人手凑不齐就混乱呼朋唤友,踢是要认真下场,但是毕竟跟系外或者校外比赛不一样,说是比赛,不如说是自家兄弟们的小打小闹,没人会打出真火来。

然而这样的游戏­性­质,陈远鸣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他不是没踢过足球,但也要看看是哪年的事儿了。早就把幼时的技巧忘得七七八八,这一年多虽然跟着张刚进行了系统的体能训练,但是个人搏击和足球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一上球场自然就原形毕露。铲球铲不到,传球能传到敌方脚下,偶尔带球都能带丢,这样惨不忍睹的水平居然还不算场上最差,双方闹出的乌龙简直数不胜数。

比起来孙朗的水准就高太多了,之前算是高中校队主力,开学后又代表系里出去打了几次比赛,也算个小有名气的足球健将。在这样一群菜鸟的映衬下,他生龙活虎的英姿就更加招人,每次进球后,求表扬的眼神就闪闪发亮,恨不得跟所有队友、观众炫耀一番。

虽然也在场上添着乱,陈远鸣却发现自己目光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跟在了那个大男孩背后,看他开心的大笑,旁若无人的炫耀,跟队友们挤成一团打闹。3、4o分钟跑下来,汗水早就浸湿了上衣,那小子就掀起还有点­干­的衣角,胡乱抹掉脸上滚落的汗珠。在撩起的运动衣下,紧致的腰腹毫无瑕疵,腰线勾出了一条漂亮的弧度,浅浅的人鱼线被运动裤盖住,留下一丝让人遐想的空间。

陈远鸣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口­干­舌燥起来。在这彻底的青春氛围包裹下,那颗提前老化的心脏似乎也重新跃动起来,发出砰砰的声响。只是这一瞬间消逝的太快,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身侧就传来一声大吼。

“小心!”

赛场上走神是个什么后果?现在陈远鸣知道了。足球几乎是迎面飞来,距离太近,他只来得及用手虚虚挡了一下,但是这动作不但没有挡住球,反而连带手臂一起撞在了脑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一滑,哐当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鼻子被砸得火辣辣一片,摔得太猛甚至产生了一阵眩晕,陈远鸣吸了吸鼻子,发现热热的液体沿着嘴­唇­滑落,伸手一摸,一片鲜红。

“豆豆!”

正上方传来一声低呼,不知何时孙朗已经跑到了自己身边,正一脸紧张的看过来。

“­操­,都流鼻血了,刚才是谁踢的!哪有照人脸开球的啊!”愤怒的扭头冲背后的同学们吼了一声,孙朗­干­脆扒下自己的球衣,递给了陈远鸣,“先拿衣服堵着,我带你去医务室……”

“哪有那么夸张。”仰躺在地上,陈远鸣含含糊糊的说道。

孙朗可不听这一套,直接拿衣服抹掉了那些碍眼的鲜血,一把拉住了陈远鸣的手腕。“那可是足球,小心脑震荡!”

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不那么­干­燥,带着汗湿的潮热。手里是半湿不­干­的球衣,鼻腔内充斥着血腥味,还有­操­场上的泥土和阳光味儿,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太阳已经微微西斜,橘­色­的光线从上而下打来,给身前那人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似乎连他那长长的、如同小马驹一般的浓密睫毛都变得金灿灿闪闪发光。

陈远鸣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没有半点反抗就被对方拽起身来。一条手臂用力的撑在腋下,帮他站稳。孙朗略带担忧的面孔凑了过来。“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陈远鸣轻轻吸了口气,差点被鼻腔里逆流的鲜血呛到,­干­咳了两声,“不用,我能行……”

“你这小子,踢球时发什么呆啊……”带着丝关切,一只手伸到他头顶胡乱揉了两把,把汗湿的短发弄得更加凌乱。“走,跟哥去看医生去……”

热乎乎的肩膀靠的很近很近,几滴汗珠随着动作滑落,滴在了满是泥土又沾了点鲜血的手臂上。陈远鸣只是顿了顿,低低的嗯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依旧是开始熟悉起来的校园,依旧是这片平凡到乏味的­操­场,但是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放下手中的电话,肖君毅深深呼出了口气。终于搞定了!

这次之所以来河北,正是因为这边首屈一指的电线、电缆工业。作为北京的科技辐­射­地带,河北省在产品生产和应用上的表现一直相当出­色­,对新兴科技也相对敏感,这两个月里,他跑遍了省里大大小小的工厂和研究所,终于花大力气挖掘了一批对于通讯电缆十分在行的技术人员,组成了自己的团队。

今年他在中关村的主要动作就是盖楼,但是普通的建筑公司并非是他的目标,和写字楼配套的电话、网络布局才是关键。1994年4月国内就已经跟世界联网,9月又与美国sprint公司签订了协议,准备把这个网络从高校推广,普及到社会应用。

肖君毅也上过网,也被因特网的丰富和­精­彩震惊,但是他看到的不只是那些新鲜有趣的信息,更是一个可以跟电话一样,普及到千家万户的庞大新兴产业。如果这个系统在中国有个起始点的话,应该非大学环绕的中关村莫属,只要在这里先声夺人,占领网络基础建设的阵脚,那么等待他的未尝不是一条金光大道。

如今自己修建的第一栋写字楼即将完工,光缆的铺设和研究团队也已经到位,等到楼盘正式上市,同时开通中国第一个民用宽带网,自己的事业应该就真正步入了正轨。以铺设网络为根基,以研发光缆为源动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完成自己的预期目标,在网络大潮到来前跻身于国内同行前列。

习惯­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左臂,又长长伸了个懒腰,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唇­边浮起。是该回去了,等到一切正式完工,他也该给那人一个惊喜才对……

(爪机防抽分割,本章完)

77第七十七章

( 流个鼻血好得很快,也没什么脑震荡之类的后续问题,但是陈远鸣尴尬的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了。ww

也许是因为上次感情已经逝去太久,也许是被那种纯粹的阳光和温暖打动,甚至可能只是不自觉地欣赏,陈远鸣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把孙朗当成个普通的童年玩伴看待,记忆中挂着鼻涕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俊朗的青年。

这种微妙的心态变化让他陷入了某种窘境,不是因为孙朗不好,恰恰相反,他非常的出­色­。家庭,尤其是坚强勇敢的母亲赋予了他很多美好的特质,让他的热情和真诚充满了感染力。这样可以说恰恰击中了陈远鸣心中的某些渴求,让他能放松微笑,再次找回生活的乐趣。但是同时,却也跟坚壁一样横亘在他面前,让他寸步难行。

孙朗是个直男。

他就像任何一个这年岁的普通大男孩一样,喜欢运动、喜欢游戏、喜欢所有新奇有趣的东西,以及那些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们。感情上的笨拙和迟钝也无法掩盖他的­性­向,对于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而言简直一目了然。

这样的男人,放在同志圈里就是一句话:敬而远之。喜欢掰弯直男的不是没有,但是结果往往不怎么美妙,这个世界的阻力要远超他们的心理预设,而生活会把其他抹消殆尽,让感情褪­色­,让承诺变质,最终沦为一场可笑的悲剧。

如今可是1994年,在大6,同­性­恋仍然被归为­精­神类疾病,传宗接代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因此不管是出柜还是不婚,压力都大到让人难以承受,上辈子他不也深柜了小2o年,唯一一场认真的爱情还赔上了公司和生命。现在虽然有了足够的财富,有了可以让很多人为之俯首的能力,但是可以期待的爱情,依旧是个奢侈物件。

并且凭良心话,陈远鸣并不想让孙朗发现自己这点小心思,他的眼神太­干­净,心思太率直,没必要为这种不属于自己的纠葛困惑难受。

只是有了决心,放在行动上却颇为困难,同样也因为孙朗是个正正经经的直男。对于直男而言,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甚至关切呵护到­肉­麻都是平常,他们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上面,这些在外人看起来黏糊过头的行为,统统会被归为兄弟情,哥们义的范畴。但是对于陈远鸣而言,却变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

搂住肩上的手滑到胸前、背上?常有啊!

钩在腰上的手摸到了ρi股?嘁,多稀罕。

坐车困了靠在肩上眯一会?别说肩膀,大腿都能坦坦荡荡的枕上。

更别提还有周末回家脸对脸窝在一起盖棉被纯聊天的情况发生……

面对这样肆无忌惮的肢体接触,陈远鸣别说抗拒了,能保持自制都算坚忍。就像任何久旷空窗的老男人,就算没恋爱谈,那点揩油的小心思也难免出现。更不幸的是,如今他心态是够成熟,但是身体却年轻的过分,这种甜甜的美味放在嘴边,光看不舔已经要耗­干­他的自制力了。

有了种种难以言说的顾虑,陈远鸣不由自主收敛起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孙朗对他则有些保护过度的味道,真把自己当成了亲哥,开始避免那些容易出危险的运动,满世界疯跑运动就变成了公共机房和图书馆的小聚。

由于上次夸下的海口,孙朗还真带陈远鸣去见了好几个北理的编程高手。如今国内依旧是dos系统的天下,window和macintosh的­操­作界面还没能渗透入中国,这些高手也无一不是dos专家,还有不少研究起了c++等新潮计算机语言。

就连孙朗搞到的小游戏也没逃出众人的毒手,只是半个月功夫,类似的仿品已经流传在局域网上,这可是暴雪主页提供的dos游戏试玩版,但是对于这群计算机疯子而言,并不存在什么技术难题。

对于软件,陈远鸣是个真正的外行,但是不意味他看不出这些人的创造天分,游戏只是很小一个方面,浏览器、输入法、局域网内即时通讯软件,甚至一些攻击­性­木马和防御­性­杀毒软件都已经有了雏形,在二进制和纯思维逻辑的世界,中国这些年轻的计算机天才们比起老外毫不逊­色­,这还是北京理工,换到清华、北大或者专门的计算机研究所,水准只会更高。

这样优秀的创造力某种程度上拉开了陈远鸣的注意力,如今在美国,点金石的投资项目已经超过了6o个,大半年来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nvidia公司,这家成立于1993年的公司如今还是个需要首轮融资的细小幼苗,但是任何组装电脑的商家都不会不知道nvidia显卡的大名,于此同时,图形处理、音效表现、3d建模也成了陈远鸣关注的重点,这些无疑都是改变电脑以及游戏产业的重中之重。ww

但是视线转回中国,陈远鸣却有点吃不准了,这些优秀的软件设计师们缺乏的只是正版支持和政府维护吗?为什么中国的软件业那么轻易就被击垮摧毁,甚至没能留下多少薪火……

疑虑没有持续太久,下一个周末到来时,孙朗终于从老妈那里拿到了赞助资金,兴致勃勃的拉着陈远鸣跑去了中关村电子一条街。

再次走上中关村大街,这次为的已经不是远景和布局,而是仔细的观察思考,曾经被抛诸脑后的盲区开始展露在陈远鸣面前。这里的确将成为中国的硅谷,但是发展方向却与真正的硅谷泾渭分明。一方面是欣欣向荣,还没有被盗版摧垮的软件业,另一方面则成了电脑散件的淘换集散地。最赚钱的不是搞研发,而是小摊贩,质量低劣的仿品、毫无技术含量的销售才是中关村的主流。

硬件开发在哪里?电脑不是只有整机,还有相应的cpu、主板、显卡、光驱等等配置,但是中国的电脑往往核心硬件掌握在美国大公司手中,cpu能离开inte1、amd吗?显卡芯片又有多少来自nvidia?内存呢?硬盘呢?说是攒机,说是自主研发,但是核心依旧被这些上游厂商拿捏。在硅谷,软件商们的日子可能同样风光,但是那些有实力也有能力的硬件厂商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支柱。

对于这个重文轻武的中关村,他是不是也该加大对于硬件的投资呢?

一旁孙朗在兴致勃勃的挑选着自己的新电脑,另一边陈远鸣却不由自主走起神来。逛街这种事情,男人有兴致了也一点不比女人差,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孙朗聊着天,两人几乎是用挪的晃到了街角,一栋即将完工的大楼出现在眼前。

陈远鸣微微眯起双眼,如今海龙大厦还没有开工,电子大世界和四海市场才是中关村的卖场主力。但是不远处这栋新楼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不算太高,结构规范,一看就是纯粹的办公楼,而且据销售说这栋楼会成为中关村里第一家铺设宽带的公司。

地理位置如此优秀,硬件配置也说得过去,陈远鸣确实有些心动了,这会是点金石落足的好选择。远远看了一会,他扭过头对背后正在跟老板神侃的孙朗说道,“二哥,我先去那边看看,你慢慢挑着,等会再回来找你。”

...

孙朗有点惊讶的看了对面一眼,“那楼不是还没盖成吗?”突然有点反应过来,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不是挑电脑太没意思了,呃,我马上就好,你先去那边玩吧,等会我去找你!”

陈远鸣笑了,忍不住也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急,你慢慢挑。”

“去去,别跟这儿捣乱。”

笑着跟孙朗挥别,陈远鸣走向那栋大楼,销售部其实是设在一条街外,但是有时候实际观察跟听销售员舌灿莲花完全就是两码事儿。这栋楼目前刚刚封顶,还在进行内外部装修,公开发售应该放在年后。虽然目前商品房的预售概念尚不完善,但是这种紧俏楼盘,也不会等到彻底完工才开始卖房的。

走进工地边,陈远鸣找到了一个小工头,向他说明来意。对方明显就是一愣,来看房的不是没有,但是一般不都是跟着销售部的人一起来么?上下打量了陈远鸣片刻,他终于还是开口,“这事儿我不能做主,不过今天我们公司的老总正好在,要不我去问问他?”

“嗯,也好。”陈远鸣当然没有二话,耐心的站在工地旁等起来。

几分钟后,只见那个小工头又一路跑了回来,“老总说没问题,只是他现在有点忙,不方便招待,让我先带你上去参观下。”

陈远鸣是正经来看楼盘的,也不在乎是谁招待,点了点头,就跟着对方就走进了大楼。有了老板的叮嘱,工头明显殷切了很多,对于客人的询问更是知无不言。这栋楼只有12层,电梯已经安装完毕,逛起来也挺快。房间格局宽敞明亮,方向选择非常优秀,更难得的是考虑到了写字楼和住宅楼的区别,在布局上做的相当细致,走线也是双线入户,几层开始装修的房间内,还能看到墙上隐蔽的电话和电脑接口。

这设计明显已经跟国际接轨了,对于如今还没能普及网络的中国而言,新潮的有点过火。陈远鸣弯下腰摸了摸网线接口,“明年确定能通网络吗?”

“那当然!”工头显然对这个十分了解,“布线的全都是光缆研究所出来的呢,据说也跟电信总局打过招呼了,直接从主­干­道里分支,还是ddn专线呢。”

居然是专线上网,这答案可有点出乎陈远鸣意料了,看来这个建筑商的能量确实不小,眼光也够开阔,倒是个理想的合作伙伴。想了想,陈远鸣站起身,轻轻拍掉手上的浮灰。

“你们老总在哪儿,能替我引荐一下吗?”

和几个技术人员蹲在外面的工地上,肖君毅认真听着对方的意见。网络布线如今在中国还相对新鲜,需要克服的问题也不少,就算引进了高质量的光缆,其他大大小小的问题也足够让人头疼。而且技术方面并不是自己的强项,想要把这些东西理解吃透,很是花了他不少力气,现在竣工在即,可不能功亏一篑。

“肖总,那位客人想见见您……”

正说着,那个下工头又凑到了跟前,肖君毅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拒绝。他为这栋楼花了太多心力,当然也想为它找到一些合适的主人,既然买家想见,那就见见吧。

快步跟着工头向前院走去,肖君毅把脸上的表情调回了“待客”模式,这两年来他跟太多高官、商人打过交道,自家那点大院脾气早就被磨的七七八八,也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套交际方式,只希望这个客户不想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就是他!”

工头往前一指,肖君毅定睛向那边看去,只见一条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大楼前,个头不低,身材也相当合宜,由于穿的是休闲服,有些猜不出年龄。肖君毅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一步,“您好,我就是君腾公司的老总……”

那背影微微一滞,慢慢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的样貌,肖君毅也僵在了当场。

怎么会是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声响,现场出现一片尴尬的空白。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半时间,除了罕少几次通话,他们根本就没时间也没机会见面闲聊。然而一年过去,记忆中的一切都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样貌。

肖君毅有些发愣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年……不,应该说是男人。他的变化太大了,曾经那个矮自己一头,瘦弱年幼却总是故作老成的男孩彻底消失。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身高腿长,视线几乎和自己齐平,那张稚­嫩­的脸蛋彻底长开,英气勃发,也棱角分明,配合深不见底的黑眸和愈发沉稳的气度,不会再有人把他当成是个孩子。

看着肖君毅这身打扮,陈远鸣也着实有些惊讶,那个永远带着漫不经心微笑的青年像是换了个人,遍布尘土的工装代替了­精­心搭配的衣着,曾经那副纨绔范儿也转为端正的商人姿态,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世,估计能直接把他当做凭技术吃饭的一线人员。

相互的打量只是片刻,最终陈远鸣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是你的公司?怎么偷偷跑回北京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肖大哥那边负责安信的业务呢。”

肖君毅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这可不是他预期的见面方式,至少不是带着个破安全帽,穿着一套脏兮兮工作服的情况下。飞快摘了自己脑袋上那个硬壳子,肖君毅顺了一把头发,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剪成板寸的脑袋没什么可顺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就越发不自然起来。

“嗯,前段我去河北转了一圈,听小叔说你也来北京了,正想找个时间去找你……”

“谁知被我堵上门来了?”陈远鸣笑了笑,“实在没想到这楼是你盖的啊,很有远见,怎么样,分我一层呗?”

“一层?”肖君毅终于也笑了出来,“你是要把飞燕总部搬到这边吗?要那么大­干­什么?”

“当然是在中关村开辟新财路啊。”陈远鸣倒是毫无芥蒂,他在美国开公司的事情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肖家却是足够可靠的合作伙伴,如今又碰上肖君毅的楼盘,哪里还有隐瞒的意思。

“怎么?最近要在中关村发展了?我还以为你是来上学的……”肖君毅眼睛一亮,追问了一句。

“哪能光顾着充电……”陈远鸣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陈远鸣微微一顿,扭过头向身后招了招手。转过脸时,他突然低声跟肖君毅说了句,“对了,我这边的身家,还请暂时帮忙保个密。”

保密?肖君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影从远方跑来,稳稳地停在了陈远鸣的背后,自然而然勾住了他的肩膀。

“豆豆,我选好了!咱们去把那台买下吧!”

豆豆?这人是谁?看着那个旁若无人揽住陈远鸣的小子,肖君毅剑眉一挑,“远鸣,他是……?”

“发小。”陈远鸣并没有躲开这个熊抱,只是自然而然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腰。

被这一问一答吸引,孙朗也好奇的抬起头,“这位大哥你认识?”

“是啊。”陈远鸣顿了顿,坦然一笑,“还是过命的交情。他名叫肖君毅,正好在这边上班。”

“啊。” ...

(听到‘过命’二字,孙朗也没多想,礼貌的伸出了手,“肖哥好,我叫孙朗,是豆……咳~远鸣的二哥,从小一起长大的。”

只是过命吗……心底有些五味成杂,肖君毅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改变丝毫,微笑着伸出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远鸣谈起发小呢……”

“那是自然。”孙朗露齿一笑,“他也就我这一个哥了,是不是啊豆豆。”

“叫大名。”陈远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反驳。

肖君毅淡然的收回了手,突然把安全帽往旁边一头雾水的工头怀里一扔。“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又好不容易见面,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陈远鸣微微一皱眉,肖君毅常去的地方,可不太适合带孙朗去吧。但是身边的大男孩毫不介意,­干­脆的一口应了下来,“好啊,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咱再来搬电脑也行,我带着钱呢,请你们吃饭!”

“呵呵。”肖君毅不冷不热的笑了两声,“哪能啊,怎么说我也是远鸣的学长,当然应该我请你们才对。”

看到陈远鸣张嘴想说什么,肖君毅话头一转,“而且人大这边我熟,好吃的馆子也认识不少,不如交给我这个地头?”

看了看孙朗跃跃欲试的神情,陈远鸣也没有废话,­干­脆应了下来,“下次有机会再请回你吧。”

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肖君毅只是微微眯起了自己那双桃花眼,低声答道,“那再好不过。”

有了目标,三人一起朝人大方向走去。冬天日头黑的早,但是电子一条街上依旧人声鼎沸,不知从那家铺面传来了一阵歌声,似乎是日语,鼓点轻快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僕は忘れなぃこの日を

君を誰れにも渡さなぃ

君のためにつばさになゐ

君を守りつづけゐ

ゃゎらかく君をつつむぁの風になゐ

三人却没有留意到这段歌声,并肩消失在街角尽头。

(本章完)

78第七十八章

( 肖君毅挑的是一家四川菜馆,藏在人大正门几百米外的一条小巷子内,门面不大又正值饭点,馆子里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觅食的老饕。ww

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肖君毅熟门熟路绕进了里间的一个小包厢,招呼陈远鸣两人坐下。一桌三个北方人,倒是都能吃辣,水煮鱼、毛血旺、回锅­肉­、夫妻肺片这些招牌菜就一道道端了上来。

这时候四川菜馆还未真正普及,孙朗根本就没接触过这样一盆盆满是辣椒红油的菜肴,尝了几口简直一见倾心,甩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陈远鸣则是后世吃这类菜太多几乎吃伤,权作一个陪客。

肖君毅也没怎么动筷子,起了瓶啤酒给两人斟上,“吃辣菜就该配啤的,小孙你能喝两口吗?”

原本吃的很开心的孙朗顿时停下了筷子,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转过来对陈远鸣说道,“豆豆你能喝啤酒吗?度数不高,要不少尝点儿……”

陈远鸣笑了,“二哥喜欢喝啤酒?”

“比白酒好,喝多也不醉。”孙朗的理由简单极了,也让陈远鸣哑然失笑。

肖君毅在一旁也笑了笑,“是啊,好不容易见个面,当然该喝两杯庆祝一下,来,­干­杯。”

北方人的­干­杯那是实实在在的一口闷,2oom1的大玻璃杯一口就要见底,本来就是年轻不知数的时节,又难得遇上爽快的酒友,孙朗马上就进入了酒到杯­干­的节奏,酒场对于男人而言是最好的感情升温剂,3、5瓶啤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马上就热络了起来。

面对喝的酣畅淋漓的两人,陈远鸣却有些无奈,以他的眼光哪里看不出肖君毅是故意的,这人就不是个以酒会友的类型,今天这场戏码未免有些做作。老毛病又发作了?

不过比起身边着两个老油条,孙朗是真心没想那么多,很快就喝得七七八八,轻轻打了个酒嗝,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先去放个水……”

肖君毅了然一笑,“巷子出去右拐有个公共厕所。”

眼瞅着孙朗有些脚步虚浮的飘了出去,肖君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扭头看向陈远鸣,“真是你发小?”

果然来了。陈远鸣微微一笑,把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当然,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

听到这话,肖君毅没说什么,抬手又给对方倒了一杯。“你可瞒得够严实的。”

“如果真想查,肖大哥早就知道了。”

一来一去的对话看似没什么头绪,但是双方都心知肚明。ww酒场这玩意太考验人了,什么出身、什么­性­格、什么手腕几乎一试就明。陈远鸣可以仗着自己上辈子的经验阅历蒙混过去,可以用过于年轻的面孔迷惑那些行家里手,但是孙朗不行,他就像一潭清泉,一眼就能望到池底。

这样一个男孩,不可能出身任何有背景的家庭。再傻的衙内,再鲁的二代,面对酒场都该心里有数,他们的家教会让他们习惯这样的场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至少在行酒推酒上有点分寸。但是孙朗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平头百姓,是那种会把喝酒当成纯喝酒的率直大学生,这种态度,瞒不过任何有眼光的人。

面对陈远鸣这种几乎直白的态度,肖君毅反而有些说不出话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看着啤酒翻腾的泡沫,他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某种困境。邀孙朗喝酒是想探探这小子的虚实,以及他跟陈远鸣的真实关系。但是探出来后呢?如今陈远鸣亲口承认了他并非出身权贵,但是他亲手打造的那份基业和成就并未因此失­色­半分,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挫败。

他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那些沉稳持重、少年老成、意气风发或者优雅­干­练,那些或真或假的圆滑和妥帖,也许都不是这人的真实面目。年龄就像一层完美的伪装,成功的商人面孔则是最佳掩护,让他把真实的自己深深隐藏。

肖君毅曾经以为正是这种无懈可击的强大让他对陈远鸣另眼相看,充满好奇。但是其实呢?恐怕正好相反。吸引他的一直都是那副面具裂开时露出的东西,是在歌舞厅里离群索居的孤寂,是面对亡命歹徒时镇定冷静的黑眸,也是那只微微发着抖,却依旧牢牢握紧自己的冰冷手掌。

他想看得更多。

肖君毅突然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抬头迎上陈远鸣略带审视的目光,他笑了笑,“我家老爷子一定会顶喜欢你的。”

陈远鸣微微一愣,苦笑摇头,“多少算是运气使然,比不得老爷子真刀真枪打下的基业。”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肖君毅把酒杯撂在一边,往椅背上一靠。“下来准备怎么办?还在人大这边混日子?”

“哪是混日子,学业忙着呢。”陈远鸣轻笑一声,“而且我在美国开了个风投公司,最近想往国内转移,目标就在中关村。电子产业是大趋势,错过浪尖就没机会了。”

“所以才想买我的楼?”肖君毅也笑了,“那说不好还能做邻居呢,二期我的研究所会在那片投入建设,规划图都有了。”

“哦,准备搞个什么项目?”陈远鸣也来了点兴趣,肖家现在的小灵通业务已经扩展到三个省十几个地级市了,光去年的分红他就拿了2千多万,可想而知如今的生意规模。能舍弃这样的家族事业出来单­干­,肖君毅的勇气和魄力也值得称道。

“网络通讯,主要是光电缆的开发和铺设。不过前期算是楼盘的附属设施吧,先炒点快钱,再来­干­自己的实业。”肖君毅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双眼却闪着星点光芒。

陈远鸣当然不会被附属设施这种词迷惑,事实上这手法堪称巧妙,前期用写字楼推广自己的业务,赚钱、打名头两不误,后期则专注于研发,减少或者舍弃房地产这种谁都能­干­的低技术含量产品,把高科技发展壮大。这一进一退实在让人赞赏。

“真是不错的想法,我都想给你的公司投钱了。”

“有人肯掏钱当然再好不过……”肖君毅打趣道,正想再说什么,孙朗突然推开了房间门,有点茫然的问了一句。

“该结账了吗?我去吧!”

陈远鸣顿时笑出声来,起身走到孙朗身边,扶住了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喝得有点多,我先送他回去吧,要不咱们改日再聊?”

肖君毅并未起身,靠在椅背上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最终微微一笑,“好啊,改天再找你聊。”

陈远鸣歉意的冲他笑了笑,扭头看向双眼已经有点迷瞪的孙朗,忍不凑前一步,揽住了对方的腰,“咱们回家?”

孙朗这时也发觉自己脚步有点虚浮,过了半天才才吭哧出一句,“要不先别回家了,老妈她……”

“现在才想起来会被阿姨骂?”陈远鸣­干­脆勾起了他的手臂,把人挂在自己身上。“别想我帮你打掩护……”

悄声说着什么,他们慢步走出了包间,肖 ...

(君毅冷眼看着两人背景,突然就想起来一年多前,那个少年曾多么用力的拖着自己走出那条染血的陋巷,然而今天,他已经能轻轻松松揽着个跟自己身高相仿的年轻人,稳健的走在路上。

他喜欢这种变化吗?恐怕未必……

垂下眼帘,肖君毅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突然轻轻一锤。

“­操­!”

低骂一声,他把头抵在了桌沿上。玩真的吗……

幸好北京的公交车停的足够晚,只在车站等了几分钟,两人就赶上了末班车。酒这种东西一停立刻就上头,孙朗这时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歪倒在陈远鸣肩膀上,小声嘀咕着什么。

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陈远鸣无奈的环住对方的肩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短发。喝醉酒的人往往警惕­性­最低,也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内心,可是这小子的醉法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太黏人了。

明明还不如自己能喝,偏要抢着喝酒,这小子的保护欲真的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这个单纯的小家伙,因为家庭变故被迫离开成长的故乡,背上单亲儿童的恶名,在陌生的环境里努力奋发,考上了一流的大学,甚至主动学习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只是想为两位亲人分担一些重压。

他本该是成熟稳重的,哪怕是被迫催熟的品质,就像那天面对血腥和车祸时的表现,从容不迫、充满了勇气。可是到了自己面前,那种成长似乎刷的一下就消散褪去,让他不由自主回到幼时的岁月,摆出一副傻乎乎的大哥模样,把保护欲发散到极致。

这种无意识的态度,究竟是在补偿他突然消失的童年,还是单纯的想要留住自己,让他弥补当年没能完成的保护呢?

陈远鸣有些分不清楚,也不太在乎。被这样毫无理由的关切爱护,又何尝不让他沉醉于其中。年龄越大就越明白,无法轻易获取的东西才最容易让人沉沦……轻轻叹了口气,他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背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落下一吻。

“你这个傻小子……”

对方根本就没听到,只是在他肩上拱了两下,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一些。陈远鸣笑了笑,靠坐回椅背上,放松的闭上了双眼。

周末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新的一周。陈远鸣照例上着自己的研修班,并且开始策划公司迁移大计。谁知这天下课,他却被一个人拦在了教室外。

摆出一副温和的笑容,茂恒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陈,这些天心情不错嘛,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陈远鸣皱起了眉头,之前他已经听张刚汇报过事态的发展了,如今双规刚刚结束,这群秃鹫们就又找上了门。

看对方没有回话,茂恒春笑了笑,“没想到老弟会来这么一手,实在也是那群家伙们欺人太甚了不是嘛,不过风头这种东西,强出可是会惹麻烦的,老弟你现在也有点不妙了啊。”

“哦,是吗?”这种云里雾里的玩意,不搭腔他们永远不会松口,陈远鸣微微一笑,“那茂大哥有何见教呢?”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茂恒春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卡片,“别跟那群土财主混了,老弟你的才能就该用在更大的地方上嘛。今天我约了几个人,咱们一起坐下来聊聊,不打不相识嘛。”

陈远鸣并未拒绝,伸手拿过了卡片。那是一张标准的vip金卡,简洁大方,又从上到下泛着股奢靡味道。在卡片正面是vip三个烫金字母,背面侧下方则是一行小字:北京长泰娱乐有限公司。

(本章完)

79第七十九章

( 长泰?陈远鸣皱了皱眉,这名字听起来可有点耳熟……

看到面前青年不置可否的表情,茂恒春笑了笑,“是家俱乐部,就在长城饭店副楼,刚开业没多久,估计陈老弟你还没听说过吧。”

长城饭店副楼……捏着金卡的手指骤然一紧,陈远鸣压下了嘴角那抹古怪的笑容。难怪会耳熟,这家俱乐部——不,该称之为夜总会——在后世还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字才对。

手指轻轻翻转了一下卡片,陈远鸣把东西递了回去,“承蒙茂大哥高看,但是我对这种地方实在没什么兴趣……”

“哪里的话。”茂恒春哈哈一笑,“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你还这么年轻,要学会享受生活才对。而且怎么不得摆个庆功宴,财证部郭系大半倒台不也全托小陈你的功劳,有些人找你可找破脑袋了呢哈哈哈~~”

这威胁可就直白了,陈远鸣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直直看向面前的男人,“小弟鲁钝,有点听不懂茂大哥你的意思了。”

“呵呵,所以才该坐下来聊聊嘛。”茂恒春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我们哥几个留意你很久了,总得个给机会不是?”

要设鸿门宴吗?瞥了下对方按在肩上一直没有抽开的手,陈远鸣最终还是笑了笑,“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茂恒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个满含深意的微笑,大摇大摆离开了教室。

略带玩味的把玩着手上的卡片,陈远鸣微微眯起了眼睛,盛情邀请,却之不恭啊。只是稍一思虑,他就拨通了张刚的电话。

“张大哥,麻烦晚上来接我一下吧。咱们去赴个宴。”

——————

“到了。”张刚停稳了车,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店面。只见一片五彩霓虹灯正在低矮的副楼前闪烁。“老板,我听说这里……”

“听说这里是个场?”陈远鸣笑了笑,抬脚跨出车门。这些日子因为双规的事情愈演愈烈,他的座驾已经换回了那辆大切诺基,倒是不怎么惹眼了。

“就算是龙潭虎­茓­,也得闯一闯啊……”

稍稍整理了下衣襟,陈远鸣带着张刚从容的向那家俱乐部走去。如今这间店尚且没有转手,距离后世鼎鼎大名的样貌也相差甚远,下层的歌舞厅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时尚或充满暴发户气息的男男女女,但是陈远鸣并未留意这群狂蜂浪蝶,直接把手里的卡片交给站在一旁的大堂经理。ww

看到陈远鸣递过的金卡,那位经理立刻堆满了笑容,躬身一礼,“陈少是吧?您的几位同伴正在三楼贵宾厅,请跟我来。”

绕过一楼的歌舞厅,踏上电梯。只是两层之隔,俱乐部像是换了一副天地,风情万种的交际女郎转身化为优雅贵­妇­,三楼的风格不再以喧闹挑逗为主,整体布局高雅沉静,穿着制服的帅哥美女们面露微笑,步履轻盈,带着一丝端庄的诱惑。

这才有点后世风韵嘛,陈远鸣在心底轻轻一叹,跟在经理身后走进一间客房。刚一踏进房门,一声大笑就迎了上来。

“陈老弟,终于等到你了!”茂恒春快步走上前来,正想要拉住他的手腕,站在一旁的张刚毫不客气就是伸手一拦,把人晾在了一边。没想到这出,茂恒春浅淡的眉毛往上一挑,眼看就要发作。

陈远鸣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张,别放肆。我这边还有正事,你先出去等着吧。”

张刚轻轻瞥了眼屋内的情形,又看了看陈远鸣脸上的神情,最后没说什么,稳稳地退了出去。

“哈哈,老弟,不是哥哥我多话,你这保镖架子可够大啊。”看到人转眼就走出门去,茂恒春轻轻哼了一声,“怎么,退不掉?”

“哪里的话。”陈远鸣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径直向屋里走去。

这是一个总统套间,比长城饭店的高级套房丝毫不差,又多出了几分奢靡,走进正厅打眼一看,只见昏暗的大屋里摆着几组真皮沙发,两个中年男人分据一方,一胖一秃,每人身边都偎着个衣着暴露的美人。角落里还窝着个人,脸隐藏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但是三双眼睛,六道视线,都直勾勾的盯在了陈远鸣身上。

“茂大哥,不给老弟介绍下诸位老板吗?”面对这个阵仗,陈远鸣微微皱起眉,扭头看向茂恒春。

眼看探不出保镖的虚实,茂恒春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走上前去揽住了陈远鸣的肩膀,“呵呵,这屋里恐怕也就陈老弟你能称得上老板了吧?在座几位都是自家兄弟,钱是没几个,消息倒是有一大摞。”

“哦?”陈远鸣却没打算应下,“可能是哪位大哥消息有误了吧,小弟我怎么能算老板。”

“怎么不算。”坐在沙发外侧的大胖子哈哈一笑,接上了腔,“当年炒认购证时,也就属陈老板收获最丰了吧,那么大排场,哥哥们想忘都忘不掉啊。”

陈远鸣心头咯噔一下,眯起了双眼。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看到身边的年轻人陷入沉默,茂恒春笑着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陈老弟你那时在圈子里也算是一道传奇,如今韬光养晦这几年,就不想重新出山试试手吗?”

过了很久,陈远鸣才淡淡答道,“既然大家都知道老弟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收手不玩这个了……”

“呵呵。”茂恒春二话不说,把人带到了屋中央的沙发上落座,“不是老哥我说你,跟那些军二代们就该保持距离,天天喊打喊杀谁能受得了?如今在美国躲了两年,多少生意都荒废了,就凭老弟你那手神乎其神的把戏,随手弄个几千万还不跟玩儿似得……”

刚才说话的胖子也笑了出来,“是啊,十个散户,六个赔钱,三个赔命,能赚钱还能保住命的,简直稀罕极了。当我听老茂提起你时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你还真回国了,还跑去上什么研修班……哈哈哈~~何苦呢?何必呢?”

听着身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陈远鸣渐渐明白了过来自己到底碰上了什么情况。

原来那个胖子名叫彦文亮,曾经也算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开发商,只是两年前股市刚刚开始大热时,他一个把持不住就跑去上海炒股了,不巧正赶上深圳认购风波前夕,高位套牢,很是赔了一笔。直到找上几个同伙开始坐庄新股,才勉勉强强把局面拉回。

从同伴嘴里,他就听说了陈远鸣这号人物,年轻胆大、­操­作手法又十足的老辣,还有什么“拆庄高手”的名头,虽然当时陈远鸣用的还是假造证件,但是形态样貌总是改不了,一来二去彦文亮也就把他记在上了心。

后来茂恒春跟他提起陈远鸣,以及对方相当可观的股市眼光时,彦文亮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当年那人,为了瞅准身份,他们还专门买通了当年申银大户室的红马甲,让对方远远辨认过,确定是本人无误。

这一下几人都坐不住了,真正的天才­操­盘手就坐在身边 ...

(,还意有所指的选了亚运村那边的房子,其中没个猫腻谁信吗?

只是当年陈远鸣跟肖云混的太近,有不少人盛传他是肖家的军师,再加上肖家某位公子哥闹出的大案,让事态更加扑朔迷离。之后陈远鸣就被肖家送出了国,谁也摸不准这是保护还是弃子。如今人是回国了,名字却改得彻底,几人就更闹不准他跟肖家目前的关系了。

正犯着嘀咕,就赶上陈远鸣陷入了车祸案这个泥坑,茂恒春顿时意动起来,想借这个契机试试虚实。如果陈远鸣当时动用任何私人关系,他们可能都会提高警惕或敬而远之,谁知这个年轻人选择了剑走偏锋,用舆论引导把事情做到绝处,大大超乎几人的意料,也一口气坐实了他根本没有后台的“事实”,再碰上双规案触了某些人物的逆鳞,就成了威胁他的最好机会……

点点滴滴拼凑起来,就弄出这样一套西洋景。不动声­色­的垂着头,陈远鸣心底急转,这时是该笑他们胆大,还是该夸他们心细,如果自己真是个军师、弃子,恐怕现在已经被逼上绝境了,但是他是吗?

压下心底的冷笑,陈远鸣端起面前的酒杯谨慎的喝了一口,语气却有些犹豫,“不瞒几位大哥,小弟之前虽然在股市发了些财,但也只是浮财,没什么身家。如今市场又是大熊之际,实在没把握冒然闯入,否则又怎么会起心思跑去上学呢?”

听到这话,对面几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了几分喜­色­。茂恒春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他柔声说道。“陈老弟这就不实诚了,股市是熊着,但是别的市场不还火的很吗?你都住进了亚运村,难道还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陈远鸣摇了摇头,“茂大哥你是说期货吗?我开始是有些心思,但是后来市场那么乱,谁还敢胡乱踏足。那是蛟龙才能玩起的深海,不是咱们这种小虾米可以下场的池塘。”

这确实是事实,1993-1996年的中国期货市场可以说是最混乱,也最可怕的时段,今年国家已经相继关闭了钢材、白砂糖、煤炭等期货,前几天粳米和菜籽油也被迫叫停,无序炒作几乎击垮了中国市场,也让这些大宗期货难以为继,而那些小型期货无一不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真正的聪明人这时该选择的是观望,而非涉足险境。

“呵呵,小陈果真胆大心细……”突然,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缓缓坐直了身,开口说道。

他一出声,身边几张嘴顿时都闭了起来,陈远鸣的双眼不由微微一眯,看向那人。只见他大概4o岁出头,身材很是瘦削,偏偏说起话来不紧不慢,配上斑驳的少白头和带点钩的鼻梁,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沉的。而且比起其他几人的小聪明或者圆滑的官场味儿,他眼中的东西并不是那么简单,带上了点狼­性­的犀利。

“炒其他可能需要的是财力,但是另一些东西却不用那么麻烦。只是看跟什么人炒,用什么方式罢了。”

话说的玄妙,陈远鸣皱了皱眉,“您是说……”

“中国说到底不过是玩黑幕、玩消息,再有天赋也玩不过这种手腕,身份摆在哪里,就是让用的,你给别人打了那么久的工,还不懂这点吗?”

男人的声音有点冷,却也有些古怪的教导之意。一旁茂恒春笑了,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小陈,这就是咱们这群人里的老大哥了,中经开系统里出来的大拿,蒋涛蒋老总。”

人名是没听过,但是中经开……陈远鸣身体一震,不由扶住了面前的矮几。他懂了!

(本章完)

80第八十章

( 中经开,全称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ww在后世,中国任何一位学过证券投资的行内人都该知道这个名字,甚至对于很多老股民而言,这个名字也代表着一段让人无法直视,也无法忘却的历史。

作为中国财政部旗下唯一的信托公司,中经开曾经就是整个中国证券市场黑幕重重、刀光剑影的缩写。327国债案、长虹转配股上市疑云、银广夏造假案、东方电子欺诈案……一串串血淋漓的名单下,隐藏的是数以百亿记凭空消失的资产,是千百万中小散户的血泪,也是中国证券市场一个充满了嘲讽意味,却又无法甩脱的污点。

这群披着人皮的鬣狗,凭着自己“官办”的身份在金融市场上大吃大嚼,撕碎了曾经是中国第一证券公司的万国证券,把几十亿财产瓜分鲸吞,又因为坐庄栽倒在更加恶劣的舞弊行为上。当这颗参天大树终于腐朽垮塌后,一批流淌着中经开血脉的中小庄家应运而生,一直到2oo4年为止,这些大大小小,层出不穷的恶­性­庄家才是中国股市的主流,为了香甜的利益四处奔走,疯狂掠食。

陈远鸣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大庄时代,但是绝不会无视这个年代“天下第一庄”的能量,要知道现在可是1994年11月,再过三个月,震惊中外,被英国金融时报称为“中国证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的327国债风波就要来临,在这个时间点上,被中经开系的人马找上门,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看到陈远鸣脸­色­大变,在场几人却没有半丝意外,已经秃了半个脑壳的姚飞还­阴­森的露齿一笑,“小孩子家家,这下知道怕了?财政口是个什么地方,你也敢乱捅马蜂窝,幸好蒋总跟郭系那票人有点隔阂,否则……嘿嘿~~”

两声冷笑透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威胁之意再明白不过。确实,刚刚掀翻了一支财政局人马,又被财政部堵上门来,十个平头百姓,九个半都要心里颤三颤,但是真正让陈远鸣­色­变的却不是这种低端的狐假虎威,而是这个邀请背后代表的东西。

“放心,哥哥们可没想害你。”巴掌打了,甜枣自然也要给,茂恒春笑着安慰道,“这次中经开可是剑指国债期货,既然你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就该懂国债­操­盘是个万无一失的好买卖,财政部本来就是我们自家后院,利好利空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大家都是聪明人,总要做点聪明事才对嘛……”

一边是威逼,一边则是利诱,图穷匕见。那几条毒蛇般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想要择人而噬,陈远鸣微微收紧了手指。过了好半天,他慢吞吞的挤出一句,“可是小弟我从没炒过期货,这次又是本家的买卖,似乎也不用我下场……”

话一出口,一大半人脸上就是一喜,彦文亮马上就是豪爽一笑,“看老弟说的,这种场子当然用不着你那惊艳手笔,但是这场过了还有下场嘛,等期货这边翻盘后,股市还可以继续­操­作,急什么……”

另一边茂恒春也放松的靠坐在了沙发上,“是啊小陈,期货这玩意就是热身,股市才是正经,先跟哥哥们下场耍耍,等到有花头了再来其他也不迟。”

一应一和,两枚钉子就敲在了钉板上。如今事态已然全盘明了,跟他那两位真正来学习的“朋友”不同,茂恒春恐怕才是这个期货团队楔入研修班的暗桩,用一些花言巧语勾引那些有钱的财主入局跟庄,汇拢难以计量的财富形成大势,压倒他们的对手。要知道在3.27国债这场战役里,位于中经开对立面的可是以万国证券为首的正经学院派金融家,是那些吃透了金融业规律的天才和中流砥柱们,他们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而自己面对的则不仅仅是跟庄的邀请,还是入局的暗示。中经开虽然有门道有财力,但是真正的做盘高手,特别是那些凭真本事一手在股市翻天覆地的人才并不多,这种硬伤才是他们在其后银广夏、东方电子案上巨额损失的根源所在。不论任何时候,有真本事的人都是吃香的,端看这人的ρi股是坐在哪边了。

所以这次的邀请也不啻于一张投名状,在国债期货这种黑到每个毛孔里都透出血污的场子里滚上一圈,他就再也别想洗白,再也别想轻松摆脱这群大佬的控制,只能乖乖俯首听命,为他们在这个血腥的猎场里搏命拼杀,撕碎面前所有的猎物……

一环扣一环,多巧妙的一盘棋局。但是这一刻,陈远鸣内心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恐惧、也不是嘲讽或烦躁,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愤怒。

虽然只在研修班里呆了几个月,但是那些朝夕相处,天天拿着课本笔记本来认真听讲的同学们,哪个不是在脚踏实地学习工作,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真真正正的总裁、董事长,他们本可以站在自己的成就上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但是他们没有,而是选择了充实自己,努力完善那些缺失的知识体系,同时也把自己的企业推上更高更好的位置。就算是被那群权势狗挤出一线的宋厂长,就算是那个天天摆着官架子拉人脉的孟主任,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学习提高,在为自己的前途打拼。

可是这个茂恒春不是,他真不是!他不过是一条躲在羊群里的饿蟒,想要把这些踏实肯­干­的实业家们拖下金钱的泥潭,想让这些有钱人尝到金融赌场的滋味。如果他们胜了,谁敢说这种巨利不会让人迷失本­性­,上瘾发狂。如果他们败了,那些良­性­发展的厂子就会倒闭垮塌,灰飞烟灭。

而像茂恒春这样的小团体,在如今的北京还有多少?在如今的中国还有多少?华尔街模式是一把真正的双刃剑,它能轻松营造出一片繁花似锦,热钱沸腾的盛景,也能转眼就造成大厦倾覆、尸横遍野的惨剧。如今的中国金融市场还太过稚­嫩­,根本就没有足够严格的监管和符合市场规律的法则,在这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新兴地界里,这群鬣狗凭着关系和黑幕虏获了多少惊人的财富,又让多少本来拥有前途和希望的企业家们黯然退场。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可是陈远鸣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现,他甚至还放松了握紧的拳头,让自己的声音和情绪保持在正常状态。

“恕小弟鲁钝,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没法子一下作出决断,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好好想想看?而且钱的问题……”

“哈哈~~钱这个不用发愁。”彦文亮伸出自己又肥又大的­肉­手,也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现在国债期货还没到正经发力的时候,咱们哥几个先玩一把短期就行了,投个几千万把场子炒热,等人跟进直接收钱,方便极了。小陈你在认购证上赚了那么多,东家总不至于一毛不拔吧?”

陈远鸣的嘴­唇­微微抽了一下,“这两年在国外,所以……”

“再推可以伤情分了啊。”茂恒春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笑容里的味道有些古怪,“豪车一辆辆换,豪宅也住的滋润,但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钱放在兜里就是个死物,还是要拿出来下崽孵蛋才能细水长流嘛。”

这时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蒋涛也挑起了嘴角,狼­性­的双眸紧紧锁在陈远鸣身上,“小陈,你 ...

(是个难得人才,但是毕竟太年轻,对于中国现行的规则还太陌生,海派的思路在中国是玩不转的,吃一堑长一智总该有,别在同一个沟里摔第二次了。”

话一出口,面前的年轻人立马绷紧了嘴­唇­,眼神里多了些奇怪的东西,蒋涛心底轻轻一笑,看来这小子在肖家身上栽的跟头不小,既然已经是别人的弃子,就别再摆什么臭排场,乖乖放低姿态听话才好。

有了心思,就再难安心玩乐,只是过了片刻,陈远鸣就起身告辞,几个人倒是没有留他,就这么笑着放人离开。

看着对方年轻到过分的背影,茂恒春眯了眯眼,凑到了蒋涛身边。“蒋总,你看这小子如何?”

“气­性­不小,脸­嫩­心软,还是太年轻。但是如果当年肖家的战绩都出自他手,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先别急,秤秤斤两,也摸摸底子吧,不行就废掉,别让其他人捡了便宜。”

像是点评着什么没有生机的死物,话里话外都透着股­阴­森傲慢,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得到了明确指示,几个跟班会心一笑,不再在这玩意儿上费心,刚才安静的跟鹌鹑似得美女们也重新活跃了起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又一片歌舞升平。

走出了房间门,昏暗奢靡重新变作高雅清贵,一直蹲在楼梯间的张刚快步迎了上来。“老板?”

“出去说。”

没有任何停留,陈远鸣快步向外走去,步履称得上仓促。很快两人就走出了俱乐部,11月的北京有着足够凛冽的夜风,被冷风一吹,刚才那股混合着烟臭的香水味才飘然散去。站在路边,陈远鸣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腹内的浊气一呼而出。

埋伏设局、威逼利诱,这群败类就这样把一颗包着糖衣的毒药塞到了他嘴边。吐掉这口药,甚至反手抽回一个耳光对他来说都不算难事,但是砍掉这一颗蛇头,他们就不会长出其他脑袋了吗?

这条盘踞在中国大地上十年之久的蛇怪,还将在这片大地上肆虐多久,毁掉多少让人惋惜的东西。但是隐藏在这群人背后的是一片真正的黑幕,挑战一个人、一家公司也许能够取得战胜,但是挑战一股可怕的利益集团,把手伸进蛇窝,等待他的只会是粉身碎骨。他需要去做这个为之殒命的英雄吗?

冷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吹得人遍体生寒,在路边站了很久,最终陈远鸣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老板,要去哪里?”

“回家。”陈远鸣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什么让人振奋的东西,“养­精­蓄锐,闯一闯龙潭虎­茓­去。”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