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来年,李春烨都生活在这阴霾之中。他想逃避,带母亲进京,彻底逃离,可是母亲不愿远离家门,他还得回这个出过两个状元的小地方。何况,这阴霾是笼罩在他心上,走到哪也挥之不去。于是,他又想抗争:我要比你两个状元更多留点什么在人间!
说实在话,叶祖洽、邹应龙除了状元之名,并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青史上,他们没留大善大恶,——对了,《宋史》上有叶祖洽的传,长达四百九十九个字,把他写得很坏,但现在一般人没几个人知道他坏,可见他坏也坏不到哪去;邹应龙很多人说好,可《宋史》中他的传只有二百一十三个字,只是一些干巴巴的官名地名,并没有记什么事迹,可见他好也好不到哪去。大地上,没留这两个状元的只砖片瓦,他们的故居早已灰飞烟灭。文化上,没留这两个状元的只言片语,叶祖洽在殿试中斗胆写道:“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谋而新之”,曾引起雄心勃勃想做一番事业的神宗皇上的共鸣,为他在与上官均的竞争中最终夺得状元榜,但是过眼烟云;邹应龙好像有几首咏莲的诗,可只是在族谱上、县志上,那算什么?宋朝不比现在,那可是诗词鼎盛时期啊,又是理学大兴之时,他们居然没一句诗词留下也没有做一点学问。还不如北邻邵武的严羽,他“不肯事科举”,但他著作的《沧浪诗话》却是一部全面而又系统的诗歌理论著作,对中国古代美学理论发展有很大贡献。也不如东邻将乐的杨时,他只是个进士,却在理学上造诣颇深,以至令他那著名的恩师程颢感慨:“吾道南矣!”并留下一条“程门立雪”成语。甚至不如景翩翩,她还能让人“虽然未见天女面,快语堪当食荔枝”。除了个状元名分,叶祖洽、邹应龙什么也没有。我李春烨虽然不才,官运不济,没什么建树,至少可以留点砖砖瓦瓦。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才节衣缩食积钱,才向皇上讨福堂木样。如果把皇上的杰作盖在这荒郊野岭,锦衣夜行,那有什么意义?
太阳像团蛋黄一样冉冉升起,浓雾渐渐消散。五魁亭又长长地投下阴影,不偏不倚映在李春烨和那条弯弯的小路上。他心里一沉,很是无奈,叹了叹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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