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李春烨这一代,面对萎靡不振的科举,急得捶胸顿足。江日彩比李春烨长一岁,似乎比他懂事得多。他研究《易经》,认为泰宁县城尚缺巽位。他说,巽见辛脉,文章最美。泰宁学宫的山势,来龙正好是辛脉。当然,并不是说宋时有这山顶,现在没这山顶,而是说宋时那山顶古木参天,能够望见辛脉,如今山秃望不见辛脉,县里生员也就写不出好文章。于是,江日彩撰写《题募巽峰疏》,说我们泰宁历史上人才辈出,有山川之灵的因素。现在地形无改,只是破坏太多。我们生活于此,修补所缺,舍我与谁?何况这些年来,合全县上下之力,学宫迁于正位,华表也扶正,星环宿聚,水拱山迎,所缺者惟独巽方一峰。女娲可以补天,愚公尚能移山,如果我们全县士大夫团结一心,怎么不能添山头一捧土呢?我县尽管刚遭水灾,物力凋敝,但是百废俱兴,单单一峰未竖,实在可惜!所谓功成九仞,而亏仅一篑啊!如今众议只是架木为峰,约百余金就够。望诸同志募义若赴,共成胜事。
事也真奇。就在木架巽位的当年,江日彩和李春烨双双中举,一扫百余年之耻。翌年江日彩即中进士,九年后李春烨也中进士,其间还有举人数名,形成一个小Gao潮。只遗憾这风水不久长,此后十余年又未出人才,江日彩和李春烨几个儿子也没一个中举。
人们又开始从风水上找原因,勘得问题在于城南的鬲岭。鬲岭虽然不高,但是像锁一样锁住县治的水口。以前,人们绕道而行,保护了岭上树木,也就涵养住了泰宁的灵气。前些年,洪水冲了岭下的路,人们要翻山越岭,树木给破坏,屏障也就有了缺口,因此人文也衰下来。现在,江豫、江复等学子自发倡修鬲岭原路。
“爷爷,我们特地来请您撰写《题募鬲岭路疏》。”江复说。
江豫连忙补充:“爷爷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只有烦劳您了!”
李春烨有些为难。江日彩从小喜欢装神弄鬼,现在传到他儿子。李春烨信佛不信道,没能与江日彩一同及第进士也许是报应。然而,李春烨认为科举之事更重要在于老师,而不是什么风水。想当年,江日彩比李春烨还贪玩,恩师出了绝招,才把他们驯服。恩师自己出钱,买大红布,给每个学子做一套红衫红裤,让他们穿得像女童一样,羞涩起来,文静下来,专心读书。后来,他们还避开闹市,躲在岩|茓,专心苦读,这才及第。自己不专心读书,求风水何用?李春烨至今不信。
何况,还得有运气。运气不好,读再多书也枉然。我们出生都太迟了,世上的书早就多得你几辈子也读不完。你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部,考试出题偏偏出在第一万部,你读那么多有何用?而运气好,只读一部,考题就在这一部,不是你读一部书就够了?不能没有运气啊!想当年,考官吕惠卿等人定叶祖洽第一,上官均第二,陆佃第三。复考的考官是宋敏求和刘放,他们列上官均第一。然后考官吴冲卿等人又反过来,按吕惠卿的名单上奏。考官苏轼等人反对,于是另行编排一份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和陆佃第三的名单上报。考官们意见不一,只好由皇上定夺。神宗皇上令丞相当廷朗读上官均和叶祖洽两人的卷子,才定叶祖洽第一。邹应龙也是,本来名列第二,只因第一的莫子纯已经有官,才把邹应龙提为第一人,榜眼变成状元。状元跟进士,名气天差地别,可是学问真会有太大差别吗?我不信!进士跟举人学问也真差十万八千里吗?我同样不信!说句老实话,雷一声就不比我差,我也不一定真比叶祖洽、邹应龙差哪里去,差只差在运气!李春烨经常这样想。他不相信风水,但相信运气。
此时此刻,李春烨也想,如果能像当年,一修鬲岭很快出几个举人进士,自然是善事,何乐不为?不过,他又想:如果无济于事,岂不贻笑千古?
见李春烨犹豫,江豫又说:“十几年前,爷爷倡修了北坝,县城不再遭洪灾,百姓至今称颂。要是扶正了泰宁风水,荫庇后代学子,世世代代都感恩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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